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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烟假酒假朋友,假情假意假温柔”。造假这一行当,从古至今延续数千年而不绝。而做假币,更是其中的热门行当。

毕竟,与其通过贩卖假货骗得钱财,哪里比得上直接“做钱”的方式来的快?

只不过,制作假币同样也是一个极其内卷的行业:有人靠手绘就能造出以假乱真的钞票、有人花重金投入却只造硬币,几年下来亏了好几万、有的假币制作则是国家行为……

今天我们要讲的,便是一个堪称“制假币天才”的人物——葡萄牙人阿尔维斯·多斯·雷斯(Alves dos Reis)

不同于一般的假钞制作者,他的做法更为独特:他居然成功委托印钞厂帮他印刷了海量真正钞票,彻底实现了财富自由。

当然,这些假钞的流通也给整个葡萄牙带来了极其严重的后果,甚至间接导致了葡萄牙政权的更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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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96年,雷斯出生于葡萄牙里斯本的一个小资产家庭,父亲老雷斯是一家殡仪馆的老板。靠着父亲的工作,小雷斯的生活不说是大富大贵吧,至少也能算得上衣食无忧。

直到一战爆发,一切都改变了。按理来说,越是战争时期,殡仪馆的生意就越火爆,但老雷斯的生意却是越做越差,最后更是直接倒闭了。

此时的雷斯正在攻读工程学学位,由于家庭剧变,雷斯不得以辍学回家打工养家。可是,从小过惯了安逸生活的雷斯,哪里能够吃得起生活的苦?

打零工吧,他事多嫌钱少,想坐办公室,人家嫌他事多能力差。生活被雷斯过得一地鸡毛。但很快,雷斯就发现了自己有一个别人都不具备的优点,足以让他走上致富路,那就是——长得帅。

靠着一张英俊的面庞,雷斯在大学期间就与葡萄牙贵族千金路易莎相恋。1916年,两人正式完婚,从此雷斯过上了豪门赘婿的幸福生活。

但美好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雷斯结婚后便一直生活在老丈人家里,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由于社会地位、财富水平差距极大,整日里吃软饭的雷斯被妻子的娘家人各种瞧不起,甚至连家中的仆人也时常对着雷斯大声呵斥。

终于,不堪羞辱的雷斯终于做出了决定,他要挣大钱!由于在葡萄牙国内看不到什么希望,因此雷斯决定去葡萄牙的殖民地安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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葡属安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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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去安哥拉?这对穷小子雷斯来说无疑是个难题。去向岳父借钱?雷斯的脸皮还没那么厚。

但这点难题还难不住雷斯,当时葡萄牙政府正在招募人员去安哥拉工作。雷斯靠着高超的技术,成功地为自己伪造了一份“牛津大学理工工程学院”的文凭。

为了提高应聘成功率,雷斯在“所学专业”一栏上一股脑地填上了工程科学、地质学、物理学、冶金学、数学、古典文学、电气学等二十多项专业。

雷斯伪造的“毕业证书”

也许是雷斯的制假技术太过高超,面对着这一张漏洞百出的毕业证书。负责招聘的政府人员居然相信了,并且将他以重点培养对象的身份送去安哥拉,从他和他妻子的路费到安哥拉的住所全部安排妥当。

从此,雷斯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诈骗制假这一领域天赋异禀。从此他的野心越来越大,立志要在这一行业闯出自己的一片天。

来到安哥拉后,凭借着他一年的大学知识。雷斯的职业生涯可谓是一帆风顺。24岁时,雷斯就已经成为安哥拉的铁路部门主管,并担任政府首席科学专员。

从落魄的穷小子到如今的政府部门主管,雷斯的经历在很多人眼中已经算得上传奇了。但这对雷斯来说还远远不够,作为葡萄牙贵族的女婿,他目前的地位还不足以让岳父重视,他需要爬的更高,赚更多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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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机会来了。1922年,安哥拉铁路公司因为经营不善陷入了危机,公司股价大幅下跌。雷斯很快意识到这是个好机会:他伪造了一张10万美元的空头支票,从安哥拉铁路公司那收购了该公司67%的股份。

看到这有人可能会问了,只要那人拿着支票兑现,就会发现支票其实是假的:因为雷斯的账户根本没有这么多钱来兑现,等待雷斯的就只有法律的制裁。

这时雷斯的天才之处就体现出来了。在收购股份后,雷斯没有坐以待毙,而是凭借手中的股份立刻开始了公司的私有化。

然后赶在那张支票被兑现前,雷斯就从公司的账户中挪用了大量的公款到自己的账户中,那张空头支票就能兑现钱了。

(用一个简单的例子讲解一下:你去买一只羊,买了羊以后把羊毛卖掉,然后用卖羊毛的钱来还清之前买羊垫付的钱)

在控制了安哥拉铁路公司后,雷斯凭借着自己的经营天赋,很快将铁路公司从困境中拯救出来,让自己的财富也翻了好几倍。

不久之后,雷斯卖掉了在铁路公司的股份,带着巨量财富与妻子衣锦还乡。6年前还是别人眼里吃软饭的赘婿,如今已经成为了葡萄牙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虽然雷斯的财富远远不能与岳父相提并论,但岳父对他的看法已经大为改观。如果此时雷斯能够金盆洗手,靠着岳父的扶持转做合法生意,未必不能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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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富不在于多得,而在于少欲”,但雷斯一生都没有理解这句话。

已经尝到甜头的雷斯不再满足于通过合法的手段挣钱,他决定把在安哥拉的手段再用一遍。但雷斯忘记了一点,这里是欧洲,当地对于金融业的监管力度是远远大于作为殖民地的安哥拉的。

1924年,雷斯故技重施,他先是用支票收购了一家安哥拉的矿业公司,随后挪用公司的公款到个人账户上用于兑现支票。

雷斯原以为能和上一次一样天衣无缝,但没想到他的行为很快就被发现。当年7月份,雷斯因贪污罪被捕入狱。

入狱后的雷斯并没有慌张,他知道以自己的社会地位和岳父的人脉,自己过不了几天就会被释放。在监狱的这些天,雷斯构思了一个大到有些异想天开的诈骗计划——他要假借葡萄牙央行的名义,来为自己印刷“假币”!

1922年的葡萄牙货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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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银行帮自己印假币?这听起来完全是一句天方夜谭的玩笑话,但在20世纪初的葡萄牙,这句话还真有一定的可行性。

雷斯发现,葡萄牙国内负责发行货币的是葡萄牙央行,而由于葡萄牙本国技术的落后,印刷货币的任务往往由外国印刷厂来承担。这就给了雷斯可乘之机,他完全可以利用这个漏洞让外国印刷厂来为他印刷完全真实的“假币”。

如此庞大的骗局雷斯当然不可能独自完成,为此雷斯找来了几个帮手:荷兰商人卡雷尔、德国间谍亨尼斯、葡萄牙驻荷兰大使的兄弟何塞。这些人将在接下来的骗局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出狱后,雷斯成立了一个虚假的皮包公司。随后雷斯通过自己高超的伪造技术,伪造了一份假的贷款合同,内容是雷斯的公司向葡萄牙政府和央行申请500万美元的贷款。

此时这张合同还只是雷斯伪造的,是一份毫无法律效力的废纸。可一旦雷斯完成了外交认证、政府公证以及央行认证后,这张废纸将变成足以换来亿万财富的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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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的合伙人此时派上了用场。首先是何塞,他为雷斯偷来了兄弟的签名副本和外交公章,为雷斯轻松搞定了外交认证。

靠着这份外交认证,成功地为合同获得了政府公证和英国、德国和法国领事馆的认证。随后,靠着模仿签字,雷斯又成功地给这份合同添加了央行认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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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斯伪造的合同文件

现在雷斯手里拿着的,是一份具备多重认证,完全符合法律规定的借贷合同。如果此时雷斯拿着这张合同去贷款,大概率也能成功。但这样做不仅会在政府那里留档,也经不起细查,雷斯的计划,是一个更加隐蔽的方案。

雷斯再次伪造了一份合同,内容是雷斯以上一份贷款作为抵押,向葡萄牙央行申请印刷价值500万美元安哥拉货币的权利。

为什么要印刷安哥拉货币,而不是直接印刷葡萄牙国内货币呢?这步操作看上去有些画蛇添足,其实这恰恰是雷斯骗局中的神来之笔,看下去就明白了。

在拿到这两份合同后,雷斯派出荷兰商人卡雷尔找到了荷兰的一家印刷厂,希望他们能印刷这批钞票。印刷厂拒绝了雷斯的要求,因为他们的技术能力不还足以印刷如此多的钞票,不过这家印刷厂向卡雷尔推荐了另一家印刷厂——英国的华路德印刷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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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12月,雷斯带着两份合同和荷兰印刷厂的介绍信来到了英国,找到了华路德印刷厂的老板威廉·沃特洛,希望他能够承办这次印刷。

沃特洛是个非常谨慎的人,经过调查,他很快就发现一个问题:为什么雷斯要印钞票中的编号都是已有钞票的?

面对沃特洛的质疑,雷斯不慌不忙。他表示自己要印刷的其实并不是葡萄牙钞票,而是安哥拉钞票。

安哥拉作为葡萄牙的殖民地,其钞票和宗主国的钞票可以说是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安哥拉的钞票会在一角加盖“Angola”的印章。因此即使钞票的编号和葡萄牙已发行钞票的编号相同,也不会影响葡萄牙国内的经济。

至于为什么不印刷带有新的编号的钞票呢?因为这会极大的增加被发现的风险。

雷斯又对沃特洛说,自己这一次印钞其实是葡萄牙政府授意的秘密行动,因为政府不希望在国内印刷引发舆论骚动,才委托自己在国外印钞。而加盖印戳这一步骤,英国印刷厂是不负责的,都是由葡萄牙央行去做,这就给了雷斯机会。

沃特洛基本相信了雷斯的话,但他还是给葡萄牙央行行长写信确认情况的真实性。这时,雷斯的第三个合伙人出场了,间谍亨尼斯暗中拦截了沃特洛的信件,并伪造了一封回信。

在多方证据的证明下,沃特洛终于相信了雷斯的话,开始为他印刷钞票。沃特洛不知道的是,这笔生意将会把他用一辈子积攒的良好声誉彻底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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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钞票印刷完成。在当时,安哥拉货币与葡萄牙货币的汇率约为1:2,也就是说,雷斯印刷的这一批价值500万美元的安哥拉货币,在葡萄牙的购买力已经翻倍成了1000万美元!

1925年的1000万美元是一笔多大的数字?足足相当于葡萄牙全国年收入的1%!这笔钱,足够买1万辆当时最顶级的豪华轿车或者5000栋纽约的豪华公寓了。

雷斯和他的合伙人均分了这笔赃款,随后将这些钱洗成了外币和其他小面额钞票。经过漫长与复杂的行动,现在终于轮到雷斯几人享受享受了!

雷斯为他的妻子按公斤为单位购置了无数的名牌奢侈品,为她购买了数栋豪华别墅;他还收购了三个农场和一支出租车队。

为了将这笔钱合法化,他和自己的合伙人们一起成立了安哥拉大都会银行,以银行的名义投资了大量土地、证卷交易所和企业,同时,雷斯还收购了《葡萄牙新闻日报》。这一系列投资,间接促使葡萄牙经济在1925年迎来了一波小繁荣。

眼看着自己的愿望达成,雷斯不由得有些飘飘然了。他有了更大的野心——他要收购葡萄牙中央银行,彻底掌握发币权。到那时,自己之前所做的一切都将被洗白。

他成功了吗?他几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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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量的资金投入,带来的是市场繁荣。而巨量的资金的资金投入,结果只能是钱越来不值钱——也就是通货膨胀。

面对着莫名其妙的通货膨胀,整个1925年,葡萄牙关于假币的谣言都层出不穷。但尽管银行怎么排查,都查不到大量假币的存在,毕竟雷斯印的都是再真不过的真钱了。

但是,再完美的计划,也终究是有漏洞的。

这天,《葡萄牙世纪报》派出了一名记者来到雷斯的银行暗中调查,作为雷斯的商业对手,他们本来只是希望找到一些绯闻来诽谤雷斯的。

但没过多久,那名记者就发现了端倪:这家银行几乎不开设存款业务,却在发放大量的低利率贷款,这不符合商业逻辑啊!因此他得出结论,这家银行是德国间谍开设的(他还真说对了一部分),目的就是搞垮葡萄牙的金融系统!

舆论哗然,尽管记者的指控有些荒谬,但葡萄牙政府还是派出一支特别调查组来到雷斯的银行。起初,检查一切顺利,但就在一名调查员关闭保险箱门时,他不经意间发现,有两张钞票的编号居然是相同的。

按说这种情况也正常,银行收到假币也是在所难免的。可就当那名调查员仔细分辨两张纸币,试图确认哪张是真钞时,他震惊地发现——这两张都是如假包换的真钱!

调查员急忙叫来其他同事,大家一起拿出金库中的钞票按序号排列。果不其然,他们又发现了更多的同号钞票。

此时的众人心中隐约已经有了答案,但他们还要做最后的确定——当天,央行便联系了华路德印刷厂。

这下,真相大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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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5年12月6日,就在真相揭露的当天,雷斯及其同伙的全部财产就被迅速没收。次日,还在公海上游玩的雷斯就被葡萄牙警方逮捕,除了亨尼斯提前跑路外,其余人等均被逮捕。

在雷斯被捕的当天,雷斯制假钞的新闻就如闪电般传遍了整个葡萄牙。所有人都听说了他们手中的500埃斯库多(葡萄牙货币)面值的钞票可能是假币,所有商家开始拒收500元,所有人开始拒用500元,葡萄牙的货币体系陷入了崩溃。

葡萄牙媒体关于造假案的报道

为了稳定社会秩序,葡萄牙政府迫不得已要求央行承认所有的500元钞票,无论真假全部兑换。一时间,兑换货币的人群挤满了葡萄牙各地的银行,不少假币制作人也火上浇油,印出了不少假币来兑换,狠狠地发了一笔国难财。

人群冲向里斯本的葡萄牙银行大楼兑换假钞

1925年12月26日,葡萄牙银行业彻底崩溃,无力再兑换500元钞票,葡萄牙政府的信誉已经岌岌可危,埃斯库多的汇率一路走低。谁也不会想到,一个27岁青年,居然会给国家带来如此巨大的破坏。

第二年,已经彻底失去民心的葡萄牙政府内部发生了军事政变,葡萄牙进入了长达半个世纪的军政府时代。

尾声

由于造成的社会影响过大,雷斯在被捕入狱后,对他的审判却迟迟没有进行。起初是因为政府忙着处理经济危机,后来则是因为葡萄牙正处于政权更迭时期,根本顾不上理他。

直到1930年,葡萄牙军政府才判处雷斯20年监禁,罚款41万英镑。

1945年,雷斯被提前释放出狱。有人向他提供了一份银行职员的工作,却被雷斯拒绝了。

1952年,雷斯又骗了一名里斯本商人6万埃斯库多,不过这一次,他并没有被捕入狱。

1955年,雷斯就因为心肌梗死死在了里斯本的家中,享年58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