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曾经有小中华之称,身为中华文化圈内国家,甚至受中华文化影响比朝鲜还深。独立后,却一直致力于去中国化。

中华文化在越南统治了两千多年,为什么去中国化这么迫不及待呢?这里面有深刻的历史逻辑。

越南的历史可以划分为五个时期。史前和传说时期;北属时期;独立国家时期;法国殖民时期;二战后再独立时期。

史前和传说时期。越南历史悠久,在旧石器时代,越南国土上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出土文物较多,文化较发达代表是“东山文化”。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东山文化展

北属时期。即越南作为中国的一部分的那段时期,从公元前204年秦将赵佗平定百越并在今广东番禺建立南越国开始,到公元938年五代十国时越南吴权击败南汉军队建立独立的吴朝为止。

独立国家时期。从938年到1884年法国全面殖民越南为止,这一时期,越南基本是独立的国家,并且一直是中国历届王朝的藩属国,其间有20年,明朝将越南置于中央直接统治。

法国殖民时期。从1845年到1944年,清政府彻底丧失越南的宗主权,越南完全沦为法国的殖民地

二战后再独立时期。1945年独立建国至今。

整个北属和独立国家时期,长达两千多年。越南都在中华文化的直接或间接影响之下,不断学习、跟随中华文化。穿汉服,写汉字,读儒典,考科举。可以说是中华文化构建了越南的大部分历史。

越南去中国化是全方位的,涉及到生活的方方面面。而最最核心的是两条。一是抹除一切汉字的痕迹,保证越南在现实中与中国远离;二是对历史重新解释,割断与中国历史上的文化联系。

汉字的没落有一定的历史因素。在北属时期和独立国家时期,汉字一直是官方唯一正统书写文字。16世纪末,西欧传教士传入拉丁字母来书写越南语(也就是现在越南官方的越南语)。随着西方殖民的深入,这种拉丁化的文字影响越来越大,直到清政府丧失越南宗主权,越南彻底变为法国殖民地,汉字也失去了官方正统书面语的地位。

独立后的彻底废除汉字政策是汉字没落的根本原因。1945年越南民主共和国成立,很快胡志明就宣布了一个重大决定,彻底废除汉字,国语字为越南官方文字。

当时,汉字在越南还有相当的影响力,许多知识分子就是在汉字的教导下长大的。胡志明本人汉语功底就非常好,能用汉语写诗,和中国进行外交事务沟通时,用的都是汉语,只不过略带广东语调。

在长期的去汉字的教育下,现在越南人对汉字相当淡漠,基本不认识。

寺庙中的楹联,却是竖着写的拉丁文字

对历史重新解释,割断与中国历史上的文化联系。越南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叙事强烈表达了这一官方态度。

在中国人看来,越南北属时期,中国给越南当地带去了先进的农业生产技术,整个的国家建构制度,儒家为核心的社会规范,创造了灿烂的历史。在国家历史博物馆的叙述中,这被认为不值一提,需要提及的是一张“抗击侵略者”图表。抗击东汉、抗击两晋、抗击南朝、抗击唐军,等等。这些在中国的历史记录中被定义为“地方民变”或“作乱”的历史事件,在这里统统被视为“抵抗外族侵略者”的义举。

而独立国家时期,叙述的主题依然是“抗击北方侵略者”,抗宋、抗元、抗明、抗清。仿佛中国两千年来,一直是一个侵略者,除了殖民入侵,什么好东西都没给越南留下,越南是一个一直自外于中华文化圈的一种存在,只是中国一直在强迫它。

这一强烈的抗北情绪充满矛盾。实际上,在蒙元、满清入主中原的时代,越南王朝的文书中曾将北方统治者称为“蒙鞑”,“清夷”,而自诩为“中华正统”。哪里自外于中华文化圈了。

在封建时代晚期,越南逐步占领了湄公河三角洲原属柬埔寨的大片土地。在强制同化高棉人的过程中,越南更是强迫“高蛮”(高棉人)穿汉服、习汉字,官方史书《大南实录》记载:“……耳濡目染,渐入汉风;若加之政教,用夏变夷,想不出数十年,可使与汉民无异。”在这里,阮氏王朝以“汉”、“夏”、“汉民”自称,彰显自己是中华文化的嫡系正统。

混乱的历史叙述,既充分体现了越南去中国化的努力,又为自己的历史认知造成困惑。

为什么冒着自己历史逻辑混乱的风险,越南仍要不遗余力推进去中国化的进程呢?根本原因在于越南要构建并巩固自己独立的民族意识,让自己成为真正的主权国家。

在西方文化冲击前,越南政权可能跟中原政权有龃龉,但是中国文化是真香,绝不排斥、尽力吸收。

但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认知发生了重大的变化。越南人民开始意识到要建立自己的民族国家,深度融合的中国文化就是致命毒药了。越南如果依然使用汉字,跟中国人的生活方式、风俗习惯,甚至思维方式都很接近,历史上又水乳交融。越南凭什么是一个独立的民族,一个真正主权的国家?越南人自己都会觉得凭什么不是中国的一部分,或者跟中国是宗藩关系?单纯只是政治分界根本不可靠,越南人要是心向中华,越南这个国家又能存在多久呢?

所以必须去除中国的文化影响,斩断任何可能再次深度受中国影响的可能。自己是一个独立民族,有自己独立的文化,这样越南才能在逻辑上是一个独立的民族国家。

胡志明的名言典型地反映了这一逻辑。

二战结束后,20万中国国民党军队进入越南,使用的名义是前来接受占越日军的投降。不久,法国军队也登陆越南,要求恢复战前的殖民地宗主权。在当时的越共领导人当中,大多数人反对将越南交还给法国殖民者,而胡志明却在协议上签了字。于是才有了一段胡志明的名言:

“你们这些傻瓜! 你们难道不明白让中国人留下来意味着什么吗? 你们不记得历史了吗? 中国人上一次来,他们呆了一千年。法国人是外来者,他们已经很虚弱了,殖民主义正在死亡,白人在亚洲完蛋了。但是,如果中国人留下来,他们就永远不会走了。对我来说,我宁愿再闻5年法国人的屎,也不愿在后半辈子吃中国人的屎。”

尽管做了诸多的去中国化努力,可中国文化早已融入越南人的血脉中,割舍不断。在越南随处可见中国元素。

大量的文庙、寺院建筑除了文字可能不是中国汉字,其他和中国境内的没什么区别。

打开网易新闻 查看更多图片
河内孔庙

来自中国的影视作品在越南大受欢迎。越南的五十多个省市电视台几乎每月、每周都会播放中国影视剧。

中贸的经贸关系也越来越紧密了。中国是越南的最大贸易伙伴和最大投资来源国之一。随着RECP的签署实施,中越经贸一体化的进程会越来越快。

事实上,从整个世界潮流来看,中国的发展势不可挡,发挥的影响力越来越广泛而深刻。中国正在走向世界舞台正中心,中国文化是世界先进文化的代表。作为山水相连、人文相亲的越南,将不可避免再次中国化。

越南长达两千多年,都深受中华文化的影响。在西方文化的冲击下,在现代民族国家理念的支撑下,越南从政府到民间都在去中国化。

但去中国化不可能彻底完成,这是因为中华文化早已融入到越南的历史中,融入到越南自己的文化血脉中,拆解不开,分离不得。

中国必将回到世界舞台正中心,而这意味着越南不得不再次中国化。

中国尊重越南作为独立的民族国家,可是文化本身是因为先进,才会被学习和效仿。

越南的中国化是因为历史,去中国化也是因为历史,再次中国化还是因为历史。这就是历史的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