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阴怀古其四

壮士须防恶犬欺,三齐位定盖棺时。

寄言世俗休轻鄙,一饭之恩死也知。

此诗就韩信一生几个最有特点的事件——不耻胯下之辱、寄食漂母、当上叱咤风云的齐王、最后被砍头,对他作了咏叹。

其实,就文本对“此书大纲目、大比托、大讽刺处”(脂批)、隐指废太子胤礽的秦可卿的叙事,此诗可以说就是为胤礽量身定制。当胤礽如“月”中天之时,文本中代表非正统的胤禛(雍正)也积极向他靠拢,借以壮大自己,最终胤禛登基,而胤礽却在雍正二年非正常死亡(文本是如此暗示的),对应“壮士须防恶犬欺”句;胤礽悲剧性的结局,其实早在其两次被废时已经注定了,即相当于韩信“三齐位定盖棺时”。

文本中对秦可卿不吝赞美之词,秦可卿几乎就是完美无瑕的存在。如第五回写道:“贾母素知秦氏是个极安妥的人,而且又生得袅娜纤巧,行事温柔和平,乃重孙媳中第一个得意之人。”脂砚斋对此的批语是:“借贾母心中定评”;第十三回,秦可卿去世,“那长一辈的想他素日孝顺,平一辈想他素日和睦亲密,下一辈的想他素日慈爱,以及家中仆从老小想他素日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莫不悲嚎痛哭者。”脂砚斋对秦可卿的“怜贫惜贱、慈老爱幼”批道:“八字乃上人之(圭臬),当铭于五衷。”等等。相信如此完美的人一定也是知恩图报,后两句的意思就是告诉大家,不要以“成王败寇”的标准来诋毁胤礽,他亦如知恩图报的韩信一样,是值得尊敬和同情的悲情英雄。

秦可卿临死前,魂托王熙凤,谈及一段“语语见道、字字伤心”的家计长策。脂砚斋指出"此回可卿梦阿凤,盖作者大有深意存焉。可惜生不逢时,奈何!奈何!然必写出自可卿之意也,则又有他意寓焉。” 通部书中所用诸法,其中有"一击二鸣”、“明修栈道,暗渡陈仓”(第一回脂批),又"妙在全是指东击西、打草惊蛇之笔,若看其写一人即作此一人看,先生便呆了。"秦可卿魂托凤姐,"然必写出自可卿之意也,则又有他意寓焉”。“他意”即写凤姐,在风月宝鉴的背面,其实也是暗写秦可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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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钗正册,凤姐一页画着一片冰山,上有一只雌凤。其判曰:“凡鸟偏从末世来,都知爱慕此生才。一从二令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画和判词浓缩了凤姐的一生,同时也可以说是胤礽一生的写照。

王熙凤能够掌管荣国府,“赫赫扬扬、遮天蔽日”,在假借为“使闺阁昭传”的文本中,其权力主要来自于王夫人,王夫人也可以随时剥夺其权力,“一从二令三人木”是她和王夫人关系的三个阶段,而“迷失无稿”部分可能存在的贾琏休凤只不过是王夫人"休"凤姐之权的副产品。凤姐和“王”夫人的三个阶段,其实也是胤礽和父皇康熙之间的三个阶段。王熙凤和胤礽,权力显赫,也只是表面风光,因为权力受自于他人,根基并不牢靠,恰如冰山,太阳一出,便将消融无形,虽有"此生才”,却生不逢时,有命无运,最终只能"哭向金陵”。

凤姐的“家务”,实则也是胤礽的国务。“意悬悬半世心”,最终,仍不可避免“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贾家一败涂地,清朝走入历史。也许,凤姐既有突出的优点,又有致命的弱点,才更接近于历史上真正的胤礽。与诸皇子加害胤礽一样,赵姨娘、贾环、邢夫人等所隐喻的非正统一方,一直处心积虑地想搞垮、搞死凤姐。再加上她自己也有犯错,如在铁槛寺收受赃银、放贷收利钱等等,她的结局也早就注定了。

此诗的后两句,或许说的是知恩图报的刘姥姥,又或许“迷失无稿”部分中有凤姐临死前对刘姥姥在她落难之时临危救助巧姐而感念不已的情节。

悲剧人物“梦全密”贾宝玉,用温情体贴世间一切,当然也是知恩图报,但赵姨娘用马道婆的妖术欲置其于死地,贾环用热油浇烫他,还歪曲事实,让他差点命丧贾政的棍棒之下,赵姨娘、贾环一伙无所不用其极,贾宝玉一方的败亡只是时间问题,因此,此诗也适用于贾宝玉。

“梦政密”黛玉,为酬报神瑛侍者前世灌溉之德,随后也下凡造历幻缘,要用一生的眼泪偿还,但在暗藏正统和非正统之争的贾家中,“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泪枯夭亡的结局早就注定了,因此,黛玉也契合此诗。

广陵怀古其五

蝉噪鸦栖转眼过,隋堤风景近如何.

只缘占得风流号,惹得纷纷口舌多。

此诗咏叹的是隋炀帝和南北大运河的隋堤。此诗应与同样是薛小妹所作的《西江月》合起来看,或许才能真正理解其中的深意。

全诗如下:“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三春事业付东风,明月梅花一梦。几处落红庭院,谁家香雪帘栊?江南江北一般同,偏是离人恨重!”此诗作于第七十回,已是大观园“第三春”之时,而且“第三春”仅此一回。此回过后,文本马上进入“第三秋”,大观园进入了解散倒计时,贾宝玉和诸芳开始了“各自须寻各自门”的苦难历程,贾环一方则越来越接近贾家的权力中心舞台。

隋炀帝是历史上有名的昏君、暴君,隐喻贾敬、贾环等非正统一方,非正统一方掌权,赫赫扬扬,即“隋堤点缀无穷”。汉在中国文化中是正统的象征,正统秦可卿、贾宝玉一方颠沛流离,即“汉苑零星有限”。“隋堤点缀无穷”而“汉苑零星有限”,即意味着正统之“三春事业付东风”。

明与敏音近,根据第二回冷子兴演说荣国府时的贾雨村言,明应该念作“密”,而密就是秦可卿所隐指的胤礽的谥号。文本中以月暗喻太子胤礽[注4],因此,明月在文本中可指代秦可卿。第五回秦可卿首登场,宁国府的梅花开了,脂批指出:“元春消息动矣。”因此,梅花可指代元春。“明月”秦可卿开启的“九十春光”和“梅花”元春开启的“九十春光”,看似两段不同的“九十春光”,其实就是同一段“九十春光”。秦可卿开启的“九十春光”,其终点是“太虚幻境”,即“太虚幻境”是因胤礽的悲剧而有;元春开启的“九十春光”,其起点是人间“太虚幻境”大观园,两者之间是被比托和比托的关系。正统之“三春事业付东风”,就是暗喻正统的“九十春光”之“明月梅花”如“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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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非正统一方欢庆之时,丧钟也已经敲响,第十八回元春归省庆元宵,点了四出戏,第一出《豪宴》,脂批指出“《一捧雪》中,伏贾家之败。”贾家之败,即意味着非正统贾敬、贾环一方最终也逃脱不了败亡的下场。贾敬、贾环等败亡,即隐喻非正统一方的“隋堤”“蝉噪鸦栖转眼过”,他们不过只是历史的一片云烟、一场笑话而已。而“隋堤风景近如何”,则有如第三十八回宝钗所作的“小题目、大寓意”的《螃蟹咏》中的“于今落釜成何益”句,充满了辛辣的嘲讽。

“只缘占得风流号”,此处“风流”不应理解为男女风月之情,风月宝鉴正面“大旨谈情”,但风月宝鉴背面不谈感情,谈的是家国政治,这才是作者的“其中味”,因此,此处“风流”应理解为曾经风光无限的历史人物。贾敬、贾环等“占得风流号”,一时风光无两,但历史也是忠实的记录者,他们的野心勃勃,他们的诡计多端、不择手段,终究只能任千秋万代评说,即“惹得纷纷口舌多”。

桃叶渡怀古其六

衰草闲花映浅池,桃枝桃叶总分离.

六朝梁栋多如许,小照空悬壁上题。

此诗借咏叹王献之与爱妾桃叶在桃叶渡分手的往事,对“荣辱自古周而复始”的历史发出深沉的感喟,蕴含着“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式的惆怅和苍凉。其中当然有作者对辉煌百年的家族“运终数尽”而痛心不已的寓意,但贾家又暗喻皇家,因此,此诗另具深意。

惜春,贾敬之女,却长住正统之象征大观园,在第七十四回痛骂宁国府,与宁国府划清界限,最终出家为尼。她的梦曲中有“说什么,天上夭桃盛,云中杏蕊多”句,脂批指出:“此比恰甚”,又有谁家的功名能大过皇家?而“到头来,谁见把秋捱过?”句,则意味着皇家最终分崩离析,繁华成空。她的梦曲与此诗十分契合,而且李纨的梦曲中也有“问古来将相可还存?”句,因此,此诗也暗喻清朝亦如六朝等历史上的王朝最终一场空。

青冢怀古其七

黑水茫茫咽不流,冰弦拨尽曲中愁。

汉家制度诚堪叹,樗栎应惭万古羞。

此诗吟咏了昭君不得已到荒凉的塞外与匈奴单于和亲的悲怨,责骂了缺乏眼光、不能慧眼识珠的汉元帝。作者所处的时代不容许他为废太子胤礽鸣不平,于是假借为“使闺阁昭传”,以与太子级别相近的妃子隐喻秦可卿。

胤礽的才华如同明妃的才貌一样,冠绝天下,但皇帝却舍弃他们,让他们明珠蒙尘,人生也演变为活生生的悲剧,“樗栎”说的是汉元帝,讽刺的却是康熙帝。此诗与林黛玉《五美吟》(明妃):“绝艳惊人出汉宫,红颜命薄古今同。君王纵使轻颜色,予夺权何畀画工?”如出一辙,似乎对康熙废除胤礽太子之位颇有微词。

《五美吟》(西施)“一代倾城逐浪花,吴宫空忆旧儿家。效颦莫笑东村女,头白溪边尚浣纱。”,则感叹秦可卿“薄命”,不如出身农家,倒可安贫终老。《五美吟》(绿珠)“瓦砾明珠一例抛,何曾石尉重娇娆!都缘顽福前生造,更有同归慰寂寥。”,虽然绿珠不是妃子,但康熙(1722年)和胤礽(1724年)死亡的时间相隔不远,诗的隐义也与《青冢怀古》和《五美吟》(明妃)大同小异。

悲情的元妃,也可从此诗中看到她的人生。当然,此诗也适合于生不逢时的“梦全密”贾宝玉和“梦政密”、“潇湘妃子”黛玉。从广义上说,也是总写生不逢时的诸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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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郭进行,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