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646年冬,移居齐国的陈国公子完交待并安排好身后事,叮嘱嫡长子田孟夷一应事项后,溘然长逝,享年59岁。

24岁的田氏第二代田孟夷,接任田氏一族家主,同时也世袭齐国工正的职位,接手公子完继续担任齐国工正。

如果说此时的田氏一族在齐国,还只是一叶小舟的话,是完全贴切的,根基浅实力弱势力小,跟齐国国都里众多家族是无法比拟的。

这时节的齐国国都,正弥漫着诡异的气氛,因为齐国国相管仲病重了。

管仲病重,齐桓公紧张了。管仲是齐桓公的股肱之重臣,所以齐桓公最为操心的是能接手管仲国相的人选问题。虽然管仲推荐了公孙隰朋和鲍叔牙,但是这几位都是齐国长寿帮的成员,眼看着都七老八十老态龙钟的样子,齐桓公还是纠结着后续人选,管仲也没有办法了。

齐桓公这边还没按住葫芦呢,那一头却起瓢了,一起就是五个瓢,齐桓公家的五位公子都公开放话都想求得齐国世子的名位。世子名位,就是储君人选嘛,公开放话,不就是将谋划夺嫡的消息明面化公开化了嘛。

齐桓公其实已经立了世子的,就是与如夫人郑姬生育的二公子昭,可能是未正式诏告齐国宗庙吧,反正差了正式立嗣的仪式,因为齐桓公确实忙,忙着天下大计尊王攘夷会盟诸侯,那确实是一等一的头等大事,忙得不亦乐乎过头了。现在搅动天下中原风云的风云人物都垂垂老矣,而齐桓公家的群公子正年轻气盛着呐。

长子公子无亏35岁,二公子昭(世子昭)31岁,三公子雍23岁,四公子潘22岁,五公子商人21岁,六公子元16岁。16岁的公子元与长公子无亏是一伙的,五家公子全都虎视眈眈,盯上了储君的位子。

次年,公元前645年,管仲病逝;

转年,公元前644年,接任管仲的齐国国相公孙隰朋、鲍叔牙先后去世;

又年,公元前643年九月,刚回到齐国的齐桓公,本尊病重的消息也从齐国公宫中传出来......

如果说,管仲和公孙隰朋、鲍叔牙的病逝,是风暴积累的前夜,那么齐桓公重病的消息不蒂于狂风大作掀起了惊涛骇浪。

齐桓公五家公子集体各自展开行动了,行动目标——抢夺齐国铁王座!

抢夺铁王座,首先得从抢夺人才开始的,抢夺可以用的人才包括炮灰、背锅、垫脚的各种角色和各种层级的人。

田氏第二代田孟夷自然进入了要被争取站队的第一拨,而且还是比较要紧的第一拨目标。

一下子的,田氏家宅突然之间就门庭若市起来了,五家公子的亲信近臣接踵而来,邀约田氏新任家主田孟夷选择站队。

但是无论哪一家公子的亲信近臣,都吃了瘪,都没有见上田孟夷一面,接待的都是田孟夷田家的家老、来自陈国旁系宗室的老家臣田陈氏。五家公子亲信没见上田孟夷的原因倒不是田孟夷敢托大不见,而是田孟夷个人已经搬到工正署住下了,因为有一项重要的技术要攻克突破,田孟夷化身呆萌理工男一枚,亲自督造中。

五家公子的亲随依旧不死心,前往工正署去打工正田孟夷,确实是亲眼目睹田孟夷亲自跟着百工一道正忙得不亦乐乎的样子,更无办法私下说话,便不再骚扰田孟夷了。

别的人见不上田孟夷,有两个人是例外的,其中一个便是客居齐国的王子叔带,田孟夷的表哥,成周王室周襄王的胞弟。王子叔带的母亲、王太后陈妫,是公子完的妹妹,公子完去世前两年,王子叔带在京师洛邑发动政变被平定,然后被流放到了齐国。

公子完去世后不久,王子叔带预感到了齐国的波谲云诡,就给表弟田孟夷支了一招以求得自保,条件却很简单,只要自己可以随时找得到田孟夷就可以了。

这一日,王子叔带找上田孟夷,田孟夷派一工令前往大司田署报备,要往公马台走一遭,便与王子叔带又一溜烟往田家的封地田邑疾驰而去了,不一日的功夫抵达田邑。

常规动作,如好好睡一觉、次日寻得一处僻静鱼塘、屏退左右侍从百步开外警戒、留下四名侍女伺候茶歇、两货开始私密对话,先开腔的自然还是王子叔带——

“表弟啊,你还真就夙兴夜寐起来啦,怎么样,这一招好使吧?”

“什么夙兴夜寐的?”

“《诗》云:‘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说得正是你现在早起晚睡的怂样,怎么滴,不认账啦?!”

“嗯,早起晚睡,夙兴夜寐,忙得我白天不懂得夜的黑了,还好昨晚补上一觉。”

“听说你还真向大司田署、大司马署提交了一份分五个阶段实施双马民用马车的改良计划,还真较真上啦?”

“唉表哥,你知道吧,两家行署还互相扯皮了,最后是直接报入公宫,君侯签定啦!”

“孟夷,看样子你是真要做啊?”

“表哥,你以为咱的夙兴夜寐是装的,要做就好好做,做出真正的效果出来。”

“好啊,孟夷,瞧你那一本正经的样,你倒是说说四马的战车怎么转换成双马的民用马车?”

“表哥你看啊,这一趟齐国三军齐齐出动,战马的战损肯定会是大面积的情况;以往那受伤的战马基本上是屠宰掉上了餐桌,对吧?”

“是啊,有什么区别吗?”

“现在的关键是大面积的战马受损,怎么补充是一个大问题,补充进来了从日常的训练到可以上战场还要有个长时间的过程,这两个问题结合起来,必定就会影响齐国未来的战事、战局,对吧?”

“这倒是个严峻的问题,你再给深入了说说。”

“表哥你看啊,只要腿部能伤愈恢复的战马,可以派上马场做训练的用,以旧带新的,让新马可以快速训练成才,此其一;只要没有大重伤的战马,伤愈修复就可以组合成民用马车的双马,不管是交易还是交换,可以增加官家的收入,此其二;其三,即使民用的途径开发的就算慢一些,牠还可以替代运送物资牛车的牛,用马车替代牛车,速度就快起来了,缩短运送路程上的时间,也就节约了军资用度,减轻了封邑领主佃户的负担......”

“牛也是很金贵的呀,这样牛的战损也就降低了,可以完全用作耕种犁地的。好样的表弟,哥果然没错看你!”

“表哥,回头我们一起去公孙庆甫的马场看看吧,就跟他把回收战马充做训练样马的事情给定下了。”

“这下好了,表哥我戎族游骑兵的伤马,也有好去处了,可以换些好价钱回来。”

“表哥,你啊,你们家的战马,可以按种马的价钱去卖的呀。”

“啊,啊啊,哈哈哈,孟夷啊,你简直就是做大司田的料啊,等孤有一天做王了,就诏你做孤的大司徒,就这么定了!”

“啊,啊啊,哈哈哈,表哥啊,那表弟就夙兴夜寐地等待来日啦!”

王子叔带、田孟夷这一对表兄弟就互相调侃起来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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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田孟夷的建议,不管是哪一任国君都要重视的,而且配套双马的马车,它的技艺改造是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人员、实验、试乘试驾......

于是乎,公子无亏篡位,没有时间动田孟夷,因为他在位不到半年就嗝屁了;

齐孝公得位,就消化大量伤马,补充相应数量的马匹,并且重新训练成可以上战场的战马,十年的时间里,才勉强应付战事使用的,田孟夷的作用大着呢,不用动的;

齐昭公得位,在位二十年时间里,双马的民用马车开始在民间广泛使用开来,齐国公府的财库收入非常充盈起来,齐昭公奖赏田孟夷都来不及的,君臣之间的相处那是一个鱼水情深呢;

齐懿公在位四年时间里,靠着田孟夷的用马规划,战马充足,源源不断地充实到齐国三军的战略储备中,即使不征用各家封地领主的份额,供应一军五乡车乘的用度也是绰绰有余的样子,而且释放了牛的运送用途,各家佃户的耕种水平和效率也大大提升,齐国的国力迅速恢复起来,才保证齐懿公过上随心所欲的奢靡日子......

直到齐惠公即位,田孟夷所在工正岗位上的贡献度,已经可以与盐、铁、田构成齐国国库及公室财库收入的四大支柱之一,妥妥地坐稳了工正世家的位子,即使后来罩着他的表哥王子叔带回归京师王室,相信王子叔带离开齐国的时候也是很放心的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