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做地产广告前，大街上的广告都不看。
更不会很欣赏的站在那，抬头咀嚼那些遣词造句，感叹广告语的精简优美。当然，没做广告前我也会欣赏广告牌美感，而不是文案语的美感，是一块或长或四方的旧式或时尚的广告牌在旷野或都市自有的那种几何感桀骜不驯的美。那时正在青春时光，我的黄金时代，首先要学会一种浪费黄金时间的把戏，有人领我玩上了LOL，当然不会操作，只图视觉效果瞎玩。
那样坑的打法也配有段位，还真有了段位，是英勇青铜，这个段位就是没有段位，纯粹鼓励玩家的。边玩电脑，边找工作，一则招聘是赏金猎人，我擦，这招聘不就是LOL里的英雄，赏金猎人怎么去招人了，没有什么公司招聘用流行游戏的角色，还是理想的工作，为什么不去？！
我坐了公交车，去应聘，窗外景色有那种迷人气息，像一杯柠檬汁那么大的容器夹杂日常叙事、抒情、回味，将热蒸的气息晃荡进青春的脑袋。百度知道上有人写成都到处都是田园诗般的景象，他们分析原因是成都道路比较开阔，树又不是那么高。所以才开辟了大城市不多见的空间，形成出了诗意。
总会觉得前面长发的女孩会与我搭话，感觉她瞅瞅我，我瞅瞅她，到下车还是没有鼓足勇气，还是别过头看这里车窗外的豪华楼宇。我第一次去地产广告公司，在一个类似工厂的没有装修的地方，水泥上还没铺瓷砖，我环顾了后，却觉得这方地方很适合我。没有着西装的总监，着休闲服让人觉得很习惯。自我介绍是来这里应聘文案助理的，拿了张纸，上边是以这里的环境随意写篇文章。感觉应聘这个文案就像是当年考作文，只是不用那么多写作文时的规矩，可以发挥，最好来点灵感作用。
写好后，总监抓住没经验这个点，大意是做助理可能不合适，但是可以有实习的机会，没工资，不过走的时候也会有几百的辛苦费。我第一次看了地产广告公司的内部，能在这里的工作的那些人让人觉得很优越，一个文案，在一架子的书前拿出一本板砖厚的书，翻了几页，仿佛找到灵感，愁眉始解，兴冲冲的回去伏案写作去了。
这里找不到地产文案工作，我就先找了电商文案的工作，熬夜写了PPT，结果对方还是满意的，应聘成功，背着包包到了远方，没做俩月，与同事没有沟通，指出我有资源怎么不用（意思是没与同事交流，只会闷头想），结果试用期内离职。恰好一家北京的公司招地产文案，看了我的作品后，让过去。到北京后各种适应，因为是北方，首先水土服了，而且每个人都有一个北漂梦。看到大桥上的城际列车，桥下的如沙滩般的石子路，远方和近处都让人猜测，二十多岁又是谜一般的年纪，梦想的地方如有招魂瓶，我的魂似乎在这里，北京，我来了。
和很多北漂人一样，住在地下室，本来以为房子会很难找，在高楼的是很难找，但在地下的，这里有很多，当时地下有几层，最底层呼吸会有些稀薄，拿出几百元，先租了一个月。地产广告工作的美妙之处是，上班比很多上班族晚，刚去时下班比很多公司早。每天早上十点前，我洗漱完，就去公司，桥下拥堵的车流，附近北京火车站的人流，都不用管，住处上一座天桥，就能直通公司。
最常在我们身边，也最怕她们来的是些女孩，那些女孩叫客户经理，称为AE。来了就是催稿或者传达甲方意见让修改的，不过我们刚来的文案还没遇到加班熬夜走不了。我们写的稿几个总监要审稿后才会给甲方那边，如果有什么问题他们则会叫我过去，提修改建议，我站在那仿佛等着出考试成绩，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几年，又像回到了学生时代。
第一天上班，就让写了软文、报广，AE说什么短信投放、网页横幅广告，我听得似是而非，但是让看了图片后，就知道文字长短的安排，那么短的图片是放不下太多文字的。做了一段总结经验，感觉广告文案这份工作主要是什么都要写短点，和所有刚做地产文案的一样，也常用钜献、巨献、奢华、楼王等词语。写完总监、AE的任务，没事就会很上进的自学文案。我发现了“秘籍”，就是有很多教广告文案写作的PPT，也有一些策划案，记得第一次看到策划案，我心里满是疑问，策划案、提案、策略、地产全案、营销策略都有什么不一样，策划策略是不是一回事？却没有向总监提问。
当时工作时有个奇怪的情况是，一来做文案，不管有没有经验，也没人带就“对着电脑自己撸”（地产群某人），那个公司有几层楼，非常大，一个组文案就有不少，只看到一个设计总监在指导那些设计，后来知道我们也是有文指的，但从没指导过我们。不知道正确的文案方向，不知道怎么提高，又走这个职业的路，只能靠自己，没事的时候就看那些广告写作和策略案，看到好的策略激动是激动了，看到好的文案欣赏是欣赏了，但一提笔还是帮助不多。
一个周末我觉得屏幕要换了，没做广告前，都不会关心什么地方是不是太枯燥一成不变，现在却觉得一些没有个性无聊的要换。领了头个月工资，我还来了去天津行的想法，觉得那里有很多建筑还有海，与地产广告文案这份工作也不是没有关系，兴许会带来灵感。第一次坐上了动车，天津那边还有城际列车，如同铁铸的虹彩，腾云驾雾，到站后在下行的电梯上，异域让个人认同也更为随机，会开始个人叙事与认同的游戏，感觉是另一个人了，那个工作的自己也自由了，这里可以肆意释放个性。
还想去塘沽，但我想我去的海也许并不是塘沽那里，塘沽我找不太到，但找塘沽那边的海让游玩有了意义。动车一下车时就觉得天津站这里公交也有那优雅的速度，街道速率优雅有绚烂的花卉。如同赶去海边的人，两旁的建筑高楼什么的也平添了雾气，脑海的变形让海似乎就在行走的路上，一座大桥下，遇到的那些花脱离时间而存在，与那朵花的相遇也便是与所有花的相遇。我还第一次问了宾馆的价格，计划未来有钱会住次宾馆。当天很快回到了北京。
我的两旁一边是设计另一边是个文案，设计鼠标滚的飞快，文案键盘敲的飞快。旁边文案没争过座位，设计身材胖硕，我们还玩过几次小学生三八线游戏，也就各有胜负。我都觉得位置会很挤，但在不太舒服状态反而有种感觉是我在为未来奋斗。我写起文案比较拼灵感，脑袋一拍就写，旁边的文案有种研究感，策略市场调查搞一通，都是用PPT。一次开会，让新文案做活动策划，总监让用PPT。我也开始用PPT，总监在旁指导，告诉PPT标题、内文字号多大。我们仨工作关系还是不错的，有次旁边文案很少见的让我帮写个文案，看后加了点描述性的句子，整个也没大的变化。
暖场活动要文案去现场写报道稿，AE出钱我们第一次打车，我们的话比较雕琢文句干什么有些犹豫，AE的话就感觉有行动力很迅捷。过了几个月，中秋节，发了月饼、水果。愉快过节后，再上班，公司有些调动，缺设计，所以设计可能会多招些，文案则有可能少一些。几个文案都有一些危机感，而且都是刚做文案没多久，经验积累不多，走了恐怕工作不那么好找。
大家都很繁忙，各自坐在电脑忙自己的。我们能交流的只有一些地产文案群，有个群友讲，写不出文案，一去案场就会有灵感。搜索案场以为就是项目所在的地方，可能是久坐在办公室很枯燥，我也想去散心，而且觉得在施工的地方别人爬高上低焊东西安装架子，我们在那里写东西，有种在写打工文学的感觉，很浪漫。刚开始做这个工作时，可能也会有浪漫另类、自由无拘这些初心。群里有文案小白或一些同行遇到不知道怎么写的文案、不知道怎么修改能过，我们都会热心提建议，我就经常出主意，当做练笔，也有种助人的快乐。
因此结识的一位群友也带来了一份工资五千多的工作，而且她也喜欢玩LOL。辞职时总监他们说，除非有难得的机会，否则不要辞职。我则觉得住地下室还有生活支出，月薪三千存不到钱，五千对于我很多了。
辞职那天，常交流的同事，年纪都差不多，同样是来北京追梦，都一副但祝君腾飞的表情。炎炎夏季是写广告常用的开头，有活动送清凉，水上乐园等暖场活动都会用到，在这个摩登的大城市，在这个广告地带，一起在只有风扇没有空调的环境熬过，多少都有离别的感伤。
想起一起去总公司做活动，登台宣讲自己PPT作品的很多很个性的人，有的设计平时很老实不说话，但在舞台上，不善言辞常规的客套话，却用生硬的语言把人生的磕磕碰碰和小人物的幽默灵活很逼真的带出来了，别有一番回味，大家也纷纷鼓掌，离开时，大树上覆盖一层叶子，叶总会落和分散，回头看了看总监和那些同事，油然升起以后会去哪，我在这里会停多久的伤感，然后我独自去了798，那个所谓的艺术聚集地，艺术作品没看太多，却很喜欢那里的天，还有一些铁器建筑，也许身份认同的切换，人总会瞬间感到一些另类的美感。离职前以为会有分离不解的苦楚，尤其是最后一班的永夜以为会改变离职的想法，但离开后一切很快散场。当然也会想起，毕竟那是来北京的第一个地产广告公司，而且有同龄人的那些梦。
去群友那，面试我的是总监，居然是个女孩，问了一些问题。当问到怎么离职，我差点说一提离职他们便痛快同意喽，还没说出口，她似乎就看出我表情，也差点缓缓的要低头。当场没说要不要，回去等待的日子，没事我还是去网吧，上网玩游戏刷网页到头痛，一旁的窗户也变暗，非常黑暗的感觉，命悬一线，那边来了消息，说让去上班。前一秒我还在想坐火车走，这一秒又有了留在北京的机会。我去大望路那边租了房，同样是地下室，但楼层不在底层，房租差不多，那个地下室在居民楼下，院子里常常有人开保时捷之类的豪车，段位高的玩家也让我们这些青铜玩家更有希望，我每天去上班，没有买贵的衣服，等着第一月的五千。
结果入职一个多月，发薪日也领到了上月半月的工资，两千多，拿到工资后，感觉自信多了。这个地产广告公司员工就很少，在一个loft办公，我面试那天才第一次看到写了几次广告语的所谓双层loft，还挺喜欢的。第一天甲方有个loft公寓要写，我写了“一层私语，一层云游”，以为切中了“私密性和外出公寓能出租”这些买点。总监看了仿佛吃了点蜜糖，却又像问了蜜糖价格的转眼愁眉，最后渗出一丝多少蜜意的浅笑。之后我写的文案，总监都会审稿，不用像别的文案那样受折磨改稿多次，有时让改稿几次总监就会自己愁眉想，都能想出很广告文案的句子。我过得还是很惬意的，每天准时下班，羡煞那一层不是广告公司的那些加班的白领，误以为我是领导。
下班后高楼大厦转到地下超市，每当下班时那些超市一天没卖完的菜就会特价，牛肉都不用几元钱。每天上班带的菜花样也不同，一个盒饭打开，有时是飘香的回锅肉、有时是尖椒炒肉丝、也有时是咖喱饭，后座的文案隔着办公桌塑料玻璃似乎也能闻到。那段时光下班后我就去晃荡，北京有些路十分宽广，这边与第一份文案那个工作地方不同，人不是那么拥堵，独自走着，头脑进入另一个异想世界，我定下了任务是读《尤利西斯》，还有谈恋爱，但是路上的女生或许是不了解当然也没机会了解，似乎并不能领略我脑海里的小宇宙，当然也不可能领略，我走啊走啊，就又回到那个地下室。
第一个公司没事看经典广告时就看过红鹤的广告设计，有一些别墅豪宅设计图古典奢华很有氛围，当然也有四合院什么的。过节放假，我也会晃荡到一些北京的小巷子，据说那些四合院都是非常贵，我只是欣赏那些薄雾与烟火气去的，然后走出去又会遇到时尚酒吧，土味巷子和时尚酒吧没有什么不相容，这里真的非常包容，很多貌似矛盾的却并无不和，在这里就像拥有了一切。大厦旁停的很像跑车的豪车，他们买菜在那种专卖蔬菜装修焕然一新还有门迎的店里，高菜价我就只看看价格过过眼瘾。
设计总监做图时办公室就会响起一些音乐，很多是我第一次听到的，先是听到歌曲觉得很不同，“哎呦，还比较好听”然后才从几个设计交谈琐语里知道了“花粥、好妹妹乐队”这些人，如果你知道这些，听到地下室里竟响起好妹妹乐队的歌曲也就不觉奇怪了。这样的日子过了小半年，那个自称LOL白金段位爱用拉克丝的女孩，我还没和她一起玩一局就因为据说是女孩想家之类的原因要走了，和总监“谈判”（她自称）后，这里走了一个文案。之后服务的一个项目没了，我也比较闲，来这里上班噼里啪啦敲键盘的时候也少起来，转行做设计的念头多起来。
电脑屏幕的屏纸换了又换，细看那些屏纸都是我的回忆，有岩井俊二电影里麦田里戴耳机少年的剧照，有王家卫重庆森林金城武吃罐头的。老板和总监走过我办公桌似乎也会看到屏纸，我建构了他们希望我转行设计的幻想，直到走时，提出了能不能换行设计的想法，他们那边不同意，才知道这些建构都是虚构。
闲暇时光去买菜闲逛，有时“是一个文案”的自我认同会让我琢磨一些广告语，直到我在晴朗日子大街上看到一根电线杆上的求租房屋贴纸或寻找猫咪贴纸，品味那些句子，才会觉得懂了些文案是什么，文案并不是多么遥不可及，也是日常所需。公司这里依然没人带我，更多原因可能是我也不擅交流。在项目少了，闲暇的日子，我开始思考入行地产广告文案的时光并不长，那时盛传地产广告的黄金时代已经过去了。我想地产黄金时代是什么样子，只有那些经历过的人才知道，就如后边那个做了很多年的女文案或我们的文案总监。我只能在快下班时窗外的余晖感到一丝地产的黄金时代。也许是因为项目很多，楼盘还在不断涌现，所以我那段做文案的日子很惬意。
但这样的日子就要结束，一天突然老板开会，告诉我们项目少了，会逐渐裁员，我倒是也能大大咧咧接受，以为自己去哪都能工作。之后几天，一个比稿项目起案名，loft二楼一块大黑板上划分几部分，每个人报上自己想的案名。我只报了几个，总监写好后把自己想的案名也写在我的那块，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都是我想的。这时候老板进来了，看到写满案名的那块，转头看看我似乎有一丝微笑。
第一个公司都是总监带我们，比稿时他领我们去长见识。这个公司由于人少，会多一些挑大梁的机会，我也迎来了一次比稿机会，只带我一个文案去。老板开车，带着我们去了甲方公司，拿着精心准备的提案，对方经理拿出了装帧十分精美的广告画册，是一个大公司做的。之后我们去了楼盘样板房、暖场活动现场，作为一个文案，以客户的角度，我参观了之前写，但从没见过的阳光豪华样板房，装饰是挺精致的。我们顺着动线，依次经过了奢华的家居布局。
入户玄关、大厅铺着烫金的地毯、典雅的餐桌砌墙贴了装饰砖的炉火让人感觉非常温馨、阳光露台十分时尚。这些样板房的外边是芳草遍地的小径和院墙外高耸细长的杨树。遇到草非常多遮天的地方，仿佛猫露出一只眼，纷纷世界与我无关，只想回到公司坐在窗前敲出文案一行。之后车行了一段，停下的地方也有一些楼盘，在施工楼盘外广告公司写的道旗条幅文案。我则在心里思考着一些似是而非的写文案技巧。
那次比稿不知道结果，似乎是没拿下项目。旧的项目没了，新的项目还没来，每天敲键盘的乐趣都没了，由于太闲了，我自己提出了离职，并没有什么大起大落，对着电脑写甲方的广告文案，或许就是一般地产文案的生活。但是想到一起工作的同事文案总监、AE那些玩笑话、有趣的瞬间，想到每个平实的今天都能让明天更好就有了干劲，平凡的工作日子，也绽放了一些用胆量让时光更长，让生活有新的可能，似乎也是一种豪气，那些日子也并不是太虚无了。
离职那天，文案总监不在。之后会在北京的一些区看着远处的大桥、会在夜里不知名字的地方看还很美妙的夜灯，798我去了，985我从没去，是的，连798我都不该去，现实在脚下，不用只去别人的地方。打开的门似乎关闭了，就像叔本华的思想，又回到了什么都没有的状态。
那段并不久的文案时光，我能领略的地产黄金时代就是热闹，地产广告公司人非常多，热火朝天赶稿，碎语玩笑声直到傍晚都不停，暖场活动很多人围观有趣的劲歌热舞，现场挤满看房的人，富丽堂皇的环境，耀眼灯光，艺术画的装饰下，还以为总监会说大家去饭馆吃饭，结果她说要吃山东煎饼果子。我们一起工作的时光，也许就是“我”的地产广告黄金时代，可能也是我们的黄金时代。
那个文案总监、AE像经过你身边，却没有过多言语的人，会在远方出现故事，遥远的像是历史，诗的语言也会是庆祝这些历史的，当历史淡去，人类始来，那些诗的段落就会落下，如同给一个AE写的去案场参加活动时的诗句：“那天那地、夕阳时候、和你一起走了好远好远、脚有些倦、路那么远、你没说累”。文案不是诗，但文案工作的那段时光是诗。是的，你总会回忆，那些AE、那些对你不错的人、那些让人开始幻想的游移时刻，但男人的历史总是有事业的，是不是平常岗位不重要，重要的是留下的“诗与真”，我是地产打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