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8年夏天的一个周末,我正在水池旁洗衣服。战友李援朝凑到我跟前,看了看周边,低声说道:“小刘,你知道吗?刘解放的老家来人了。”

我漫不经心地说道:“老家来人咋了?是不是家里出啥大事了?”

李援朝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咋了?他老丈人带着闺女找上门了,听说这小子要退婚。连长和指导员正在那教训他呢,我就知道这小子不像好人,这下要倒霉了。”

李援朝和刘解放在一个班,且刘解放还是班长。他经常私下跟我说,刘解放总针对他,让他很不爽。这次看到刘解放要倒霉,难怪他幸灾乐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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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解放和我一个排,我入伍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二班的班长。1973年参军的他,在我们排的资历很老,和排长、指导员、连长的关系挺好。

但我对刘解放的印象不是很好,虽然他看起来对战友都很客气,但能感受出来那种疏离感。

我刚下连队被分到了炊事班,我们班长得知我的情况后,就说给我介绍个老乡。这个老乡正是刘解放,他不但和我一个县,而且还是隔壁公社。

刘解放见到我后,跟我聊了聊,语气很客气,但问过我家里的一些情况后,就没了交谈的兴趣。

我看这情况,也就没有厚着脸皮套近乎,寒暄了几句,此后也就再没什么交集。平时碰到面,也就是打个招呼,就快步离开。

听说刘解放快要提干了,不知道这次的事会不会对他提干有影响。但转念一想,他提不提干关我啥事,我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洗完衣服后,我便躺在床上休息。宿舍其他人都出去了,我觉得天太热没逛的心思,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李援朝溜了进来,叫醒了我,他说他刚才出去探听消息去了。看他喜滋滋的样子,我就知道这事恐怕不简单。

刘解放生于1952年,家里兄弟姐妹共有六个,他排老三。虽然家穷,但刘解放有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嘴甜,见人就招呼,村里人都说这孩子懂礼貌。

初中毕业之后,他便在生产队干活。由于他文化程度高,加上口碑好,在队里干了不到一年活,他就成了生产队的记分员。

这在当时可是个好职位,免不了有人眼红。刘解放会做人,跟队里几家大户关系处得好,所以他这个记分员也就坐稳当了。

他还利用职务之便,和大队的书记、民兵营长、妇女主任关系都拉得挺近,大家都说这小子是个“人精”,以后肯定会有出息。

但无论怎么混,那时候的农村日子也就过得那样,只能勉强饿不死。1972年冬天,征兵动员下来了,由于1971年没有招兵,所以这次报名的人非常多。

当时他们公社只有20个名额,分到他们大队只有2个名额,其中民兵营长的儿子订下来一个,另外一个大队书记准备留给自家侄子。

刘解放知道消息后,赶忙去求书记,希望能将这个名额让给自己。可大家都知道这次选的是汽车兵,这可是非常热门的兵种,即使提不了干,以后回来凭借驾驶技术也能吃香喝辣。

大队书记自然不想肥水流外人田,但架不住刘解放苦苦哀求,加上他觉得这小子脑袋精明,会来事,以后说不定还真能有大发展。

于是,他提了个要求:刘解放必须和他闺女定亲,等他提干后就回来完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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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解放自然是满口答应,当时的他只是想去部队见见世面,学点技术,能和大队书记女儿结婚,也是求之不得的事。

刘解放家里穷儿子多,大哥二哥的婚姻都还没着落,能多一条出路,还能与书记家攀上亲,他父母更是喜出望外。

两家私底下说定后,刘解放的从军路也是一路顺畅,没有任何波折。他们这批兵虽然是72年年底到的部队,但都算作73年兵。

进了部队后的刘解放如鱼得水,由于他当年在生产队的时候当过记分员,有一定的管理经验,在新兵营就被任命为班长。

他年龄较其他战友略大一些,思想上更成熟,而且他们那一批城市兵很多,刘解放很快就从新兵里面脱颖而出,成为佼佼者。

下连队之后不到半年,他就被派往团部司训大队培训驾驶技术。半年培训期过后,他就拿到了驾照,成为了正式的驾驶员。

连队领导对这个表现突出的战士很是欣赏,他成为驾驶员一年,就升任副班长、班长,而且还入了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绝对能提干。

刘解放当了班长之后,内心的想法也有些改变。以前他和底下的战友们都能打成一片,经常帮助别人,人缘非常不错。

当上班长之后,刘解放也意识到自己大概率会提干,以后就是干部了。他开始看人下菜碟,和排里几个家境不错的城市兵走得特别近。

特别是一个西安市区的城市兵,家里据说有一定的关系,刘解放认为以后转业回家安置工作能用得上,就各方面照顾,这让李援朝很是不爽。

李援朝是76年的春季兵,家是甘肃定西农村的,人很灵光,车开得特别好,只不过文化水平低,小学毕业,家里穷得叮当响。

那个西安的城市兵,手底下水平稀松,为了照顾他,刘解放就经常安排李援朝帮忙,还将两人的车进行了调换,这让李援朝心里很不满。

李援朝其他都好,就是嘴巴有点碎,他私底下和别人抱怨,传到了刘解放耳朵里。刘解放也不惯着他,暗地里也针对了他好几次。

李援朝吃了几次亏,也不敢再随便乱说。他一开始以为我和刘解放是老乡,从没在我面前说过刘解放。

后来时间长了,他看我对刘解放不感冒,而且也从不嚼舌根,他便经常在我跟前抱怨,我也从他嘴里才知道刘解放的这么多事情。

刘解放要提干的征兆很明显,上级经常指派他做一些其他的事,透露出如果他能做好,下一个提干的就是他。

他其实和老家书记的女儿并没有什么感情,当兵这几年他也没有回家探亲,和女方也只是通过几封书信了解。

但按照当时的约定,他提干后就要回家结婚。见识了外面的世界,加上和城市兵的交流,他愈发懊恼,觉得自己吃亏了。

他给父母写信,告诉了提干的喜讯和不想结婚的想法。他父母也是普通的农民,虽然觉得自己儿子出息了,找个农村媳妇有些亏,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拖着。

此时刘解放的二哥要找对象,但家里条件差,女方都不看得上。父母为了充面子,就跟女方说自家老三马上就要提干,以后就是干部了,以后能够帮衬家里。

那时候农村能出一个干部,绝对是天大的好事,但这个事也就传到了大队书记耳朵里。书记听说刘解放要提干,就上门来商量婚事。

但刘解放的父母既然知道了儿子的心事,哪敢做这个主,就只能推脱。但大队书记哪是一般人,试探了几次,就知道了他们的心思。

书记越想越气,当年为了帮刘解放,让出了侄子的名额,搞得兄弟之间还有些龌龊。如果真的让刘解放退了亲,到时候不得让人笑死。

于是他带着女儿不远千里来到部队,要找刘解放当面说个清楚,给个交代。看到书记和未婚妻到了部队,刘解放当时就慌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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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再和未婚妻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当陈世美。但大队书记没那么好糊弄,非要见连队的领导。

见着连长和指导员之后,书记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斥刘解放的负心汉行为。两位领导脸色也是超难看,当时的社会风气保守,像这种定亲后又退亲的事不多见。

如果没有闹到部队,领导们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现在已经找上门来,再装作看不见就说不过去了。他们只能将刘解放痛批一顿,给他批了假,让他先回家探亲完婚。

书记目的达到了,此时也害怕这一闹影响刘解放的提干。连长和指导员承诺道,刘解放的表现没问题,这事解决了回来就给他提干。

刘解放带着忐忑的心情,和未婚妻以及老丈人回老家结了婚。假期满后,他回到了部队,连长和指导员也没食言,不多久他就提成了排长。

李援朝后来说起此事,还是一肚子怨气,觉得像刘解放那种思想不正的人,根本就不应该提干。但我觉得,这事不会这么简单。

果然,刘解放虽然提了排长,但他此后一直没有再得到提拔。后面新来的连长和指导员也都知道此事,但大家都保持默契,刘解放的职位没有任何变动。

1982年,可能刘解放知道升职无望,他选择了转业回老家。他工作安置在我们老家的灯泡厂保卫科,成了一名普通的保卫人员。

虽然也算是吃上了公家饭,但说实话这与他的预期落差很大。他心理也愈发不平衡,一直责怪妻子当年和老丈人去部队闹,才坏了他的前途。

他妻子一开始对他的抱怨还理解,但时间长了也受不了。两口子经常吵架,闹矛盾。我1985年退伍回家时,听说两人已经离婚了。

1990年,我们县里的灯泡厂倒闭,所有的员工也都下岗了。此后,就再也没听到过刘解放的消息。

老话说:种什么因得什么果。婚姻是关系一辈子的事,如果将其作为交易筹码,最终的结果只会是双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