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4日,2024年港澳米芝莲指南(米其林指南/Michelin Guide,下文以米其林指南称呼)公布星级餐厅名单。这已经是米其林进入港澳的第十六个年头,作为大中华区发布的首本米其林指南,港澳版的示范意义可谓重大。
时至今日,香港依旧是世界上星级餐厅最多的城市之一 (2024年达79家) ;而按照人口数量及土地面积计算,澳门无愧为世界上星级餐厅最为密集的城市之一。这些数据都可证明港澳地区依然是全世界餐饮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
不过,已取得的成绩不代表未来的发展会一帆风顺。2023年对于香港的餐饮从业者而言并非轻松的一年。虽然开关日久,游客数量也在回升,但游客的人均精致餐饮消费相较疫情前是显著下降的。更多游客选择“轻装上阵”,他们并未提高在港的旅游支出。
雪上加霜的是,香港许多高消费群体在开关后纷纷出游,据香港入境处数据显示,2023全年香港居民出入境人次达1.4亿,出境人数约7,200万人次,其中赴内地人次超过5,300万。而访港内地游客全年仅2,650万人次,形成巨大出入境逆差。这无疑导致精致餐饮的主流消费群体短时间内锐减,令许多疫情期间一位难求的餐厅出现空桌现象。
虽则疫情后,香港总体持牌食肆数量在增加,但如果只考虑米其林星级餐厅级别的餐厅就会发现:新餐厅开业热情呈下降趋势。Crytal Room by Anne-Sophie Pic和Plaisance by Mauro Colagreco也许是疫情后在港开业的最重要的两家国际餐厅了。其他令人兴奋的新精致餐厅寥寥无几,一些本地投资人倾向于开设小餐室(eatery) 和小酒馆(bistro) ,而非高投入的精致餐厅。
Plaisance开幕时,Mauro来港主持午宴
Crystal Room的菜品
如此背景下,今年的米其林指南结果无疑显得有些平淡,虽然星级餐厅有升有降,但大部分结果都在预料之中。之前传闻有一家女主厨主理的二星餐厅将升三星,最后证明只是误传而已。新获得一星的Crystal Room、Feuille以及澳门的谭卉等我都拜访过,皆可谓实至名归。
澳门8餐厅的降星与去年龙景轩的遭遇有点类似,成名日久的餐厅和主厨,如何突破瓶颈,长期保持餐厅的高水准和进步势头,这是一个永恒的难题。同时,许多沧海遗珠依然未能获得密探们的青睐,例如我常去的 (可点击查看) 、好酒好蔡,以及 (Sushi Kumogaku,可点击查看) 等等,不禁令人怀疑米其林密探是否进行了地毯式拜访?当然我们无从知晓米其林的具体评价标准,因此我向来认为应该保持“尽信书,则不如无书”的态度。
近几年港澳的餐厅投资兴趣逐渐分化,这从最近两年的港澳星级餐厅菜系分布上就可看出。香港的投资人依旧着重粤菜及国际菜系的投资,而澳门投资人则进一步立足于潜在的内地消费力,将多姿多彩的地方菜系引入澳门市场。例如今年升二星的淮扬晓宴主打港澳少见的高级淮扬菜,而连续几年二星的风味居打的是川湘招牌,一星的蜀道则专注传统川菜,这些地方菜系都为澳门的中餐版图提供了更多色彩。
再看香港的星级中餐,除了浙菜及本帮菜,其他清一色都是粤菜,以香港的内地移民及游客体量而论,这样的菜系比例显然不尽如人意。在这样一个充满变化和挑战的时代,香港的餐饮投资人在放眼世界的同时,也应好好发掘本国丰富多彩的餐饮宝藏。
去年开始,米其林指南增设了侍酒师大奖、年轻主厨大奖和服务大奖。我认为这些细分奖项具有鼓励从业人员的作用,其中侍酒师大奖和年轻主厨大奖较有意义。侍酒师大奖有助于提高精致餐厅的酒单水平和侍酒服务水平。今年获奖的五嶋慎也乃清酒割烹Godenya之店东加唎酒师(日语品酒师之意),这个结果说明米其林并没有将侍酒师的定义限制在西洋酒侍酒师上。
年轻主厨大奖今年颁给了Mora的蔡明辉。该奖项可鼓励青年厨师进一步精进自己的技艺,并吸引更多有才华的年轻人进入较为辛苦的餐饮业。不过服务大奖颁给某个服务员的思路恕难苟同,从任何角度讲,精致餐厅的服务都具有整体性,是团队性工作,其完整性并非单个服务员或经理可以实现的。
去年疫情平息后,港澳米其林指南恢复了现场发布会和名厨晚宴的传统,但时间从疫情前的11-12月推后到了发榜年的3-4月。今年的发布会时间选在3月,延续了去年的风格。
疫情后港澳米其林的合作方变为澳娱综合,举办地变为新开业的上葡京,活动的举办风格有所调整——这几年米其林也走上了轻装上阵的路线,对于成本的精打细算是一个显而易见的变化。以前的发布会和晚宴可谓奢华,邀请人数众多,晚宴还会邀请当红明星助阵表演。疫情后整体举办规模缩小,邀请名单也缩短。往年的发布会前没有长时间的酒会,今年到会场注册后,大家在门口等了很久才可进场,我这右膝半月板受伤人士差点没躺下。
另外往年星级餐厅一般由米其林指南的国际总监飞赴当地现场宣布,今年Gwendal Poullennec只是发来了视频信息,星级餐厅由现场司仪宣读。从种种细节上,可以看出这个百年榜单亦在进行适当的革新和“瘦身”。
作为美食爱好者,自然希望米其林指南可以促进港澳的餐饮业发展,吸引更多的本地食客和游客进入优秀的餐厅。但这只是餐饮界的单方面努力,这些努力如果没有得到消费者的回应,则很难实质性地推动港澳餐饮业的发展。
在经济动能较弱的时期,如果我们不支持自己喜爱的餐厅,也许有一天它们就消失在了残酷的商业竞争中。因此作为食客,我们能做的是用实际行动去支持优秀的餐厅。对我个人而言,享受眼前的美味时刻才是最重要的,至于你有几颗星他排第几名,有什么紧要?
2024年3月15日
于香港
本篇最初发表于2024年3月2日《大公报》饮食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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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吃君何许人也
徐成,浙江人,在天南地北生活过,目前定居香港。金融从业者;饮食作家,著有《香港谈食录》两卷;《香港地方志·饮食卷》撰稿人;文学翻译,已出版译作两种。人生最大乐趣在于走走吃吃,在香港街头巷尾各类食肆留下觅食身影,又常在世界各地寻找美食,希望通过文字可以将这种对美的追求与读者分享和探讨。在《大公报》撰写饮食专栏“饮馔短歌”;二零一四年开设公众号“走走吃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