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晟,字宋声,号恕斋,应山县(今属湖北广水市)明家岗人,雍正元年(1723年)癸卯科进士。

他虽然起点很高,却因为不善巴结逢迎上官,以致早年仕途不顺、辗转地方,在县令的岗位上兜兜转转长达十四年之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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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却始终坚持本心、恪尽职守,尤其善于刑名断案,史书上评其“才识练达,善析疑难大狱”。

后面因其屡破大案,誉满天下,终于在乾隆时得到重用,先后担任刑名督捕同知、江西提刑按察司副使等职,成为雍乾时著名的刑侦专家,民间更是将其视作包龙图、施世纶一般的人物。

雍正八年(1730年),时为怀柔知县的明晟,转任直隶献县县令,甫一上任,他就遇见一桩积压多年的人命大案,即便是他也百思不得其解。

一:佛道一家

献县城东有个双塔村,村口有座双塔庙,庙中止有佛堂一座、庵房两间,里面住着两位风烛残年的老和尚,在此木鱼青灯,与世无争。

某日天色向晚,有两位云游至此的老道士叩门借宿。

两个老和尚起初自然不答应,一是庙中逼仄,本就条件简陋;二来嘛,和尚庙住进来两个老道士,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忙完一天农活,在庙门外扎堆闲聊的左邻右舍见此,也俱都忍俊不禁,更有几个顽童在那拍手笑道:“好玩好玩,牛鼻子对上了老秃驴……”被旁边大人赏了几个后脑勺后,这才嘻嘻哈哈地一哄而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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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两位老和尚更是犹犹豫豫。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其中有个道士笑道:

“大师如何这般想不开,所谓三教本一家,我们虽分属佛道,可同为出家之人,佛祖如要普度世人,难道还分彼此?”

此言有理,两个老和尚对视一眼,不由齐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这才改容相迎。

二:密室失踪

待到第二天,已经日上三竿,庙里却一直大门紧闭。有去上香礼佛的村民,无论如何叩门喊人,里面也没有人回应。问起邻里,都道没见人出来过。

直到日落月升,又凑在寺门外的邻居见庙里仍然黑灯瞎火,有人出言打趣道:

“所谓一山尚且不能容二虎,现在庙里有两个和尚、两个道士,莫不是如来佛祖跟太上老君在里面打起来了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有几个年老持重的,心头突然泛起不好的预感,当即让几个年轻力壮的后辈,赶紧翻墙进去看看情况。

几个年轻人进去后没多久,从里面打开大门大呼小叫道:“不好了,出事了!”

大家伙闯进去后,但见里面空空荡荡,连个鬼影也无。两个老和尚并两个老道士,拢共四个大活人,俱都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所有物件家什全都摆得整整齐齐,一样不少,就连两个老道士的包袱行李都还搁在柜子上,打开一看,里面还有几十两银子,纹丝未动。

屋内桌子上,甚至还摆着四杯茶水,好像二僧二道正围坐叙话,只是暂时离开了一样。

奇了怪了,那人去哪了?自昨晚就庙门紧闭,没见人出去过呀?

大家燃起火把,将庙里角角落落,连带庙外四遭都寻了个一遍,仍然踪迹全无。

如此诡异情状,所有人越想越觉得背脊发凉,且惊且骇之下,赶紧连夜派人去城里报官。

三:神鬼县令

时任献县县令姓粟,名千钟。他带人勘察现场后,也是一筹莫展。

直到有个放牛的孩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哭诉,声称在双塔村往南十几里地的一口枯井中,好像发现了死人。

粟县令领着一班捕快衙役赶过去后,就见枯井里,两个老和尚跟两个老道士一个不少,四具尸体跟叠罗汉似的全在里面。

打捞上来后,经过仵作一一检验,全身上下都没有伤痕,内里也无中毒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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粟县令回去后想了许久,始终也想不明白:

“但凡凶杀,无外乎就是因仇、因财、因色。这桩案子,一物不失,银钱俱在,可以排除劫杀;四个和尚道士,都已是垂垂老朽,可以排除情杀;双方此前互不相识,往日无怨,不过偶然邂逅留宿,可以排除仇杀;甚至,尸体没有一丝伤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就连他杀都说不上!”

“不过四个人为什么同时而死?四具尸体如何一起转移?门户紧锁,又如何出来呢?距离那口枯井十几里之遥,又是如何抵达的呢?”

越想问题越多,粟县令最后总结道:

“如此诡异,恐怕牵扯到神鬼之力。我能审讯人,可不能审讯鬼。凶手实在找不到,只有当做悬案、疑案了。”

他真的就将这些话写在卷宗里汇报上去,上官初看如此荒诞陈词,本要拍案而起,可冷静下来想想,还真找不到可以诘难驳斥的地方,最后无奈也只得签字归档。

四:难得糊涂

所谓“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前任粟县令人如其名,千里做官只为财,至于其他能不做的就不做,能不管得就不管,庸碌昏聩之名,就连明晟也是早有耳闻。

可当他看到粟县令写在卷宗上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数年后,献县诸多悬案积案都在明晟手下拨乱反正、片言折狱,可唯独这桩案子,不管他如何苦思冥想,调查取证,始终没有丝毫进展。

直到他离开献县,高升太平府(今安徽马鞍山、芜湖一带)知府,这桩案子仍然是他的一块心病,他曾对人道:

“我刚到献县就接手了这个案子,经过数年仍然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我终于想明白一个道理,碰到想不明白的事情,就不要勉强去想了。到时候必然搞得牵强附会,决裂百出。”

最后他由衷感慨道:“人家都说粟县令庸碌昏聩,可后面我才明白,真正值得佩服的,就是他这种庸碌昏聩呀。”

聪明强悍如明晟,为何会佩服庸碌昏聩的粟县令呢?恐怕只有真正的刑名老手、破案专家才能懂得这种无奈吧。

这个世上并非所有事情都有答案,也并非次次都能抽丝剥茧、顺理成章,当所有证据线索全都走进了死胡同的时候,不管再如何惋惜慨叹,许多案子破不了就是破不了。

而粟县令虽然庸庸碌碌,可他不像很多当时的官吏,为了争取“高破案率”,随意找个平头百姓,将其栽赃陷害、屈打成招,用无辜者的鲜血染红自己的官帽。

比如当时有个县令,也是遇见桩杀人案久不能决。某晚他梦见竹子,恰好案中有人姓祝,于是就将这个倒霉鬼严刑伺候,结果穷治无迹。

此令又私下念叨,竹中有节,而案中还有个人名中正好有“节”,于是又多了个倒霉鬼。后面案子终究没破,可两位仁兄已经被折磨地奄奄一息,九死一生了。

粟县令没有牵强附会,却选择了另一条“自毁前程”的艰难道路,承认自己的平庸无能,硬着头皮将这看似荒诞的结论呈报给上级,任自己成为官场的笑料,又或者,反正他债多不压身?

也唯有同样在底层摸爬滚打多年,同时又是破案专家的明晟,才能明白粟县令能够这么做,是有多么难能可贵了。

同时代的郑板桥如果遇见两位老哥,恐怕定要题上一句“难得糊涂”,三人莫逆于心,共浮一大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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