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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柳宗元与刘禹锡才华相当,但他却没有刘禹锡那般的豁达,贬谪永州的岁月,于其而言十分的压抑沉重。
“谪居非隐沧,等陟非远郊”,即便是徜徉在山水之间,也难以获得心灵的慰藉,不过是强求宽解而已。
而唐宪宗那道“不得量移”的诏令,更是让柳宗元的心情沉到了谷底,因回归无望,故“甘终为永州民”。
正当其郁郁寡欢时,元和三年春,崔敏(也是柳宗元的姨夫)出任永州刺史,姨夫的到来,让其心稍安。
“莳药闲庭延国老,开樽虚室值贤人”,《从崔中丞过卢少尹郊居》作于这年夏初,是其心境的写照。
寓居湘岸四无邻,世网难婴每自珍。
莳药闲庭延国老,开樽虚室值贤人。
泉回浅石依高柳,径转垂藤闲绿筠。
闻道偏为五禽戏,出门鸥鸟更相亲。 ——唐 柳宗元《从崔中丞过卢少尹郊居》
简译:
寓居在湘江岸之畔,周围鲜有邻居,脱离了世俗的束缚,这样的生活让人珍重。
春天的时候,在庭院里种植草药芍药和甘草,仅以清静的心境接待刺史的到来。
浅浅的清泉环绕着高柳,从白石上汩汩流淌,竹径蜿蜒曲折,偶有藤蔓垂下来。
听说卢少尹深谙养生之道,每日坚持练习五禽戏,不以世事为怀早已超然物外。
赏析:
“声高冠带,为世盛门”,范阳卢氏为高门望族,始祖是东汉名儒卢植,自魏晋南北朝起,其后裔均为官宦世家。
唐高宗李世民称彼时的“崔、卢、王、谢”为天下四大姓,范阳卢氏则与清河崔氏并称,同被誉为天下一流高门。
柳宗元的母亲即出自卢阳范氏,祖上世代为官,表弟卢遵是其舅父之子,饱读诗书,虽未考取功名,却颇有学问。
永贞革新失败后,柳宗元先是被贬为邵州刺史,从弟柳宗直和表弟卢遵作为他的官方侍从,随同其前往贬谪之地。
岂料柳宗元中途又被加贬为永州员外司马,降为六品官员,同正员置,薪俸照享,柳直和卢遵就一直跟随柳宗元。
初到永州时,卢遵和柳宗元一同住在条件简陋的龙兴寺,照顾卢母,柳宗元移居愚溪后,卢遵则在湘水西岸结庐。
少尹是官名,为府州的副职,卢少尹即卢遵,作为柳宗元的随员,他和柳宗直一样,是享受官方薪俸的文职侍从。
彼时的永州人烟稀少,自然环境恶劣,卢遵身体不好,姑母病逝后,他就在愚溪不远处的西岸与柳宗元卜邻而居。
春末夏初,崔敏作为地方长官,邀请贬谪官员宴游零陵城南池,回城时还特意和柳宗元一起看望隐居郊外的卢遵。
柳宗元的《从崔中丞过卢少尹郊居》即记录此事,崔中丞就是崔敏,中丞是相当于巡抚的官职,这是一首叙事诗。
这首诗以白描的手法,写卢遵隐居之地的清静美好,从而抒发自己对心无挂、碍悠然自得的隐居生活的向往之情。
“寓居湘岸四无邻,世网难婴每自珍。”,首联写卢遵隐居之所的清净,四周少邻,远离尘世,没有世俗的喧嚣。
柳宗元有大志,渴望建功立业,实现人生理想,贬谪永州,不得量移,令其理想幻灭,他只好寄情山水以遣怀。
虽然他司马之职“官足以庇身,食足以养家”,但“不得参与问政,专行坐事”,还处处被人监管,行动不自由。
从庙堂之高的监察御史,到偏远之地的小吏,这巨大的人生落差,让柳宗元一时难以适应,心有戚戚,郁郁寡欢。
卢遵的幽静之所令其羡慕,摆脱世俗,修身养性,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如此弥足珍贵,“婴”是缠绕羁绊之意。
“莳药闲庭延国老,开樽虚室值贤人。”,颔联首句写卢遵庭院的环境,次句写接待客人,暗喻崔敏品行之高尚。
“莳药”即是种植芍药花,“国老”是甘草的别称,还是对高官显贵的尊称,和“贤人”一样都是对崔敏的赞誉。
“值”是当值,引申为接待,因为是亲人,未设盛宴,“国老”和“贤人”一样,都是表达柳宗元对崔敏的敬重。
卢遵身体不好,故在庭院栽种草药,柳宗元的愚溪草堂亦种植草药,而这也是崔敏带柳宗元看望卢遵的原因之一。
崔敏在永州刺史任上颇有政绩,深得百姓爱戴,他的政治理念又和柳宗元不谋而合,所以,故二人关系尤为亲密。
柳宗元是以“戴罪”之身谪居永州,地方官对他只有客气,都远离他,崔敏到来后,常与其讨论问题,邀其宴游。
抛开亲戚不说,就是这份懂得和怜惜,就让柳宗元对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辈敬重不已,所以此联也是对崔敏的赞誉。
“泉回浅石依高柳,径转垂藤闲绿筠”,颈联写路上景致,清泉环绕,杨柳依依,曲径通幽,藤蔓垂挂翠竹娟娟。
“闻道偏为五禽戏,出门鸥鸟更相亲。”,尾联承颈联,继续写卢遵隐居之地的自然景物,寄情山水,超然物外。
“五禽戏”是古代的一种体育疗法,卢遵每日习练五禽戏锻炼身体,修身养性,鸥鸟相亲是借指卢遵以隐居为乐。
这样纤尘不染,如世外桃源一般的环境,有如飘然世外,是如此地让人心旷神怡,这也是柳宗元出世之心的写照。
后记:
“晓耕翻露草,夜榜响溪石”,贬官永州五年后,柳宗元在愚溪置地筑屋,植树种蔬,耕种田园。
而且,为了表达自己不问世事的归隐之心,还故作旷达地写下“久为簪组累,幸此南夷谪”的诗句。
可那“来往不逢人,长歌楚天碧”的孤寂,又出卖了的他内心的真实声音,也不过是强作闲适罢了。
“而其美常在于酸碱之外,可以一唱而三叹也。”,对于柳宗元的诗歌,苏轼给予的评价恰如其分。
愈热烈美好的情景,愈显示他内心的孤单寂寞,有志难伸,有才难用,胸怀大志的柳宗元郁郁寡欢。
而这首看上去恬淡宁静的《从崔中丞过卢少尹郊居》,也是柳宗元谪居南荒时悲凉愤懑心境的写照。
参考资料:
《柳河东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