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三年,我那新婚第二日就出征漠北的将军夫君,还没有要回来的消息。
婆母急着抱孙子,派了一队人马,将我送到了漠北。
我心中是欢喜的。
只是没料到的是,竟在一日夜里,撞破他与旧爱私会。
我一气之下,收拾了包裹,留了和离书,回了娘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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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漠北的天空,似乎比长安的要更蓝一些。
只是,却不似长安那样太平。
我刚到不久,就遭到了一群穷凶极恶的人劫财。
他们穿着汉人的衣服,长得却比汉人要潦草许多,说话也带着不似汉人的口音。
马车被他们围住,领头人挥着大刀,威胁道:“将钱财留下,就放你们一条生路!”
随我来的人,也是身强力壮的侍从,自是不会示弱:“放肆!可知这是谁家车队?”
“管你是谁家的,想要从此过,必须留下买路财!”
“……”一言不合,开始兵戎相向。
坐在马车里的我,揪紧了手中帕子,有些担忧:“来者不善,若实在扛不住,倒不如弃了这身外物,明哲保身。”
贴身丫鬟绿蓉嘴巴都在打哆嗦:“老夫人可说了,找来护送的人,个个都是厉害的,夫人别怕。”
“别怕?那你倒是别抖啊?”我翻了个白眼,又小心翼翼地将车帘掀开了角。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就更害怕了!
我们的人与他们的人过了好几招,到底是处了下风,外头狼藉一片。
这时候,护送我的头领方却斗胆揭开帘子,急慌慌地道:“夫人,情况不妙,您先撤离。”
说完,他就又投身战斗中去了!
绿蓉:“这……夫人,咱得速速离开。”
我点头,是赞同他们的想法的。
然而,我们刚下马车,对面的一个男子就一鞭子朝我挥过来。
“啊!”我惊慌失措,一个不小心,就把面纱给扯掉了。
“原是个小美人啊!”那人奸笑两声,不怀好意地朝我扑了过来。
这下惨了,不仅要被劫财,还要被劫色了……
我和绿蓉躲无可躲,双双左脚拌右脚,摔倒在地。
那人的魔爪一点点朝我靠近。
完了,我的清白莫不是要交代在这儿了?
我害怕着,恐慌着……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那爪子距离我几公分之时,一支长箭飞驰而来,正中那人手臂。
“啊!”一声公鸭嗓尖叫划破天际。
不远处,驾马声由远及近,正是箭支飞来的方向。
一队人马朝我们而来,像极了从光里走来的盖世大英雄。
我的目光落在最显眼的的旗帜上,上面明晃晃的三个字“霍家军”,令我心头一颤。
等人马近一些,看清马上之人,我的心更像是有小鹿在乱撞。
那领头的人,可不就是我三年没见的夫君,霍祈骁吗?
他身穿红色内衬,一身银色铠甲,左手拿弓,右手牵马,端的是气宇轩昂。
劫财的那一伙人,见帮手来了,溜得比兔子还要快。
等霍祈骁他们来到跟前,他们已经脚下生风,逃走了。
方却朝他们逃离的方向啐了一口,看了一地面目狰狞,被打的“哎呦哎呦”的一众兄弟,很是惭愧。
他朝霍祈骁一跪,羞愧难当:“属下疏于练习,竟连几个地痞都打不过,差点酿成大错,请将军责罚。”
我欲言又止,他们护的是我,要道歉也是向我道歉,怎地跟霍祈骁道歉?
霍祈骁朝我看了一眼,扶起方却,大度道:“无碍,那帮人凶残,不是你们的错。”
我被他淡漠的态度弄得心中一酸。
我从长安赶来漠北,这么奔波劳累,他连句关心都没有,还给我那样疏离的眼神。
我们是什么没见过面的陌生人吗?
拜托,我可是你的夫人啊,霍祈骁。
心中忍不住犯嘀咕,便也搭着脑袋不理他,权当没见着人。
怎奈何,人家根本不在意我什么态度。
大手一挥,对身后人道:“杨虎,你带六人护送夫人去府邸,其他人跟我走。”
话落,黄沙扬起,马蹄飞驰,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02
我重新坐回马车上,许久都没回过神来,原来他不是来接我的啊。
应该是瞧出了我的不高兴,绿蓉扭捏了一会儿,宽慰道:“夫人莫气,将军应是有急事要办,不然怎可能将您留给别人看护?”
“哼,纵是他有千般要紧事,就不能上前与我说几句?这见了面,一句问候都没给我,你说他存的什么心?”
我越想越觉着气怒。
等马车到了府邸,叫住那杨虎:“你叫杨虎?这三年你一直跟着他?”
杨虎一愣,恭敬守礼:“是的夫人。”
我皱眉,哼了两声,遮了遮面纱,故作寻常语调:“他可收到了长安来信?可知我要前来漠北找他?”
他下意识抬头看我,那小眼睛都睁大了些,想了下才答:“前两日才刚收到书信,以为夫人不会这么早到。”
“这样啊。”我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但确实听完后心中舒畅了些。
“那你们今日是要去干什么?”我抬脚跟随指路人进府邸,不忘扭头问他。
他跟在后面,语意不明:“是有些事要处理。”
我闻言又看他一眼,他眼神躲避,一看就有猫腻。
“什么事儿?”想来,定然不是军中机密。
他那黑黝黝的皮肤,倒是看不出来有没有脸红,只是额头渗出的细密的汗珠,在告诉我,他很紧张。
“将军之事,恕属下无权过问。”
半天才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好了嘛,原来是去办霍祈骁自己的私事啊。
能是什么私事,要动用这么多人马,还要他亲自去?
那事情,竟比我还要重要……
杨虎说,霍祈骁怕是夜里都不会回来,至于何时回来,也说不准。
我真生气了!
但舟车劳顿之后,脑袋昏沉沉的,让我没心思管那么多,这气便也是睡了一觉之后,很快就消了。
起来时,已是月上柳梢。
“夫人可要进食?”
问的人不是绿蓉,而是府上来伺候我的丫鬟。绿蓉跟了我一路,也不容易,我让她休息了。
初听陌生丫鬟的嗓音,我还没适应过来,好一会儿才记起,自己已经到了漠北。
“有什么吃的?”我听说,漠北生活艰苦,怕是连细米都少见。
从长安带来的粮食,基本上都被我们在路上吃完了。
那丫鬟名唤小英,长得壮壮实实的,一副憨厚样儿,说话也很讨人喜。
“前两日将军得知夫人要来,就派人置办了好些物件,吃食夫人不必担忧,想吃什么都可吩咐。”
我眼前一亮,算霍祈骁还有点良心。
夜深了,我也没为难人:“去弄一碗面来就好,多加点肉,肚子里空空的,想多吃点荤食。”
一刻钟之后,热腾腾的面条端来。
我真是胃口大开。
“这汤真不错。”
小英憨笑:“那可不,听将军说,您喜爱喝参鸡汤,下午您到了想着您会想喝,马上就让厨房开始熬了。”
没想到,新婚夜我提的一嘴“想喝参鸡汤”,他一记就记了三年?
我不自觉勾起嘴角,又多喝了几口汤。
吃饱喝足,身子暖了,心里也热乎乎的。
“他没回来吗?”突然有点想见他。
下午那一见,觉得他比三年前多了几分英朗和沉稳。
“没有。”小英低头,答。
我叹了口气,手托着下巴……
突然,院子里传来响动,绿蓉小碎步迈了进来,着急忙慌的,发饰都歪了。
03
“夫人,将军回来了!”
“哈?”我一下就坐直了身子。
不是说不回来?哼。
绿蓉深知自己担负着监督我和霍祈骁造娃娃的使命,凑到我耳边嘀咕:“夫人可要把握住了!”
“会不会太急了些?”我可刚到第一日。
绿蓉撇嘴:“谁知道往后将军忙不忙?万一忙上了,一连几月不回府,您就哭去吧。”
对哦,婆母说,漠北是边境,总会无端起事,霍祈骁正因如此,才三年都走不开。
想来是很忙的。
“那我去寻他?”会不会显得我很急?
我冷静思考,这可不要。
“算了,下午他已经给了我冷脸了,我可不要热脸贴了冷屁股。”要来,也是他先来找我。
于是,我点着烛火,在房里候着。
等了好久,都没见霍祈骁前来。
我心想,他应是在忙吧。
绿蓉比我还急:“要不,奴婢前去瞧一瞧,看看怎么回事儿。”
“去吧。”我心中是好奇的。
只过了一盏茶功夫,绿蓉就气呼呼地跑了回来,一副痛心疾首的恼怒模样:“将军他……他居然……”
“居然什么?”她这般反应,让我心慌。
绿蓉一拍大腿,愤愤道:“他居然带回来一女子,如今正和那女子在西院月下长谈呢。”
“你莫要污蔑将军。”小英是个护主的。
可一想到什么,她又神色怪异地低下了头。
联想到下午杨虎的反应,再加上小英如今的模样,我恍然大悟:“怪不得呢,原是有了别的美娇娥,怪不得要抛下我,亲自去接呢。”
我哪能忍得了这等委屈?
二话不说,就直奔西院。
我到时,正巧看见美人扑入霍祈骁的怀里,那姿态,可不得用“如胶似漆”来形容吗?
“你们在干什么!”我喊了一嘴。
许是我太大声,前面的两人皆是猛回头。
霍祈骁愣了一会儿,将怀中人推开,隔开了些距离,向我走来。
我看清了那美人的容颜,惊掉了下巴。
那可不就是霍祈骁曾经的未婚妻,刘玉娆吗?
刘家本也是长安的高门,走私犯了罪,一朝家族落败,与霍家的婚约取消,被圣上发配漠北。
对呀,刘家人也在漠北。
我以前怎么没想到呢?
原来,比我要紧的事儿,就是将旧爱接回府上来私会?
“你与她是怎么回事儿?”我质问霍祈骁,眼前瞬间被泪水模糊。
他这三年,不会都与刘玉娆在一起吧。
霍祈骁眉头皱成一座山,刚要开口说话,就被刘玉娆打断。
“云娇,你千万不要误会,我与祈骁,并无……并无……”她说又不说完,小脸白着,一副被撞破私情的模样,还莫名其妙哭了起来。
该哭的不是我吗?
霍祈骁见状,回身对她说:“你先回屋吧,没什么好解释的。”
什么叫没什么好解释的?
刘玉娆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
我甩开霍祈骁的手,抬脚就要离开……
他倒是不留!我的脚抬在半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究竟什么意思啊!”我气不过,将脚踹向他。
他还敢躲。我踹空了,向前扑去。
“啊!”我惊慌失色,以为会摔得很惨。
好在霍祈骁还有良心,一个旋身抱住了我。
我下意识搂住他的脖子,他将我打横抱起,沉声道:“先回屋。”
04
屋内,气压一片低沉。
我受不了这份委屈,抹着哗哗掉的泪珠子,质问他:“你究竟是何意思?”
他张了张嘴,看了一眼绿蓉,沉默。
我咬牙切齿:“你说,你这三年来,可是与那刘玉娆纠缠不休?我一来你就要接她入府,可是专门给我下马威?”
“你先出去。”霍祈骁揉了揉眉心,对绿蓉说道。
绿蓉还想了解情况,好给远在长安的老夫人报信呢。
“夫人……”她偷瞄我两眼,出声提醒,希望我能留下她。
我正要开口,就听霍祈骁语气已经很不耐:“出去!”
我与绿蓉皆是被吓了一跳,我差点就忘记哭了。
绿蓉再也不敢拖延,一溜烟就跑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房门。
只留两人在屋内,我哭声都收敛了不少。
他往床上一坐,老气横秋:“别哭了。”
“我就哭!”我心肝一颤,不示弱地瞪他一眼。
分明是他有愧于我,不跟我道歉就算了,还不让我哭?
“你若是不说清楚那刘玉娆怎么回事儿,我就……就……”
“就怎么样?”他好像不是很在意,还抱着手,用戏谑的目光打量我。
我只觉得脸上顿时像有火在烧,羞得很。
“反正你要是不说清楚,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云娇可不是那能忍的受气包!”
要是他让我丢了脸面,我定要闹得他名声尽失了才好。
哭得有些渴了,我吧唧嘴,端了一旁的已经凉了的茶水喝了两口。
气氛好像没刚才那么压抑了。
霍祈骁这才不紧不慢地道:“方才在西院,是她不小心绊了下脚,往我身上摔的,正好你来,纯属误会。”
“你不会闪开吗?”我哼了一声,继续道:“男女有别,名声何其重要?怎可与一摔相提并论?摔疼了是一时半会儿,名声不好了那可就是一辈子!”
我觉着,自己说得十分有道理,点了点头,自我认可。
霍祈骁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叹气道:“要不是说你心思细腻呢?我一介粗人,想不了那么多。”
他夸我?别以为夸我两句,我就能轻易将事情翻篇。
“你今日下午,当真是亲自去接刘玉娆去了?”我直勾勾盯着他瞧,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他倒是坦然:“是。但这件事情,是前日就商量好的,而且,我以为你没这么快到。”
他一向不食言。
我心中扭捏:“商量什么?为何要接她来你的府上住?她没有家吗?”
遥想当年,刘家被发配漠北之后,就没什么消息传到长安了。
也正因如此,我都差点要忘记,还有刘玉娆这么一号人在。
霍祈骁说:“刘家流放漠北,日子自是苦不堪言……”
“那与你何干?”我打断他。
他接着到道:“自是与我无关,我也是半月前才得知刘家身在何处。刘家除了刘玉娆,已经全没了。”
我脸色很臭,他拍了拍我的手,以示安抚,继续道:“当然,她苦不苦,有没有家人,也与我无关。但是,刘玉娆两年前成了匈奴王的宠姬,更手握匈奴人的命脉。”
“一个月前,匈奴王病逝,按规矩,宠姬也要一起陪葬,刘玉娆年纪轻轻,自是不想死,便逃了出来。”
“这段日子,匈奴人都在找她,我本也不知道那宠姬是她,探子来报,我才知晓。”
合情合理。我狐疑道:“她主动送情报?不与你谈条件?”
他轻笑一声:“条件便是,别人她都不信,让我亲自去接她,并许诺让她平安地活着。”
“那你瞧不出来,她想要勾搭你吗?”
我可不信他看不出来。
果不其然,他道:“嗯,确实。可若我不给她勾搭,她就不拿出匈奴人的布防图,这可如何是好?”
对上他的眼眸,看见他眼底的笑意,我就知道他在逗我玩儿。
“哼,她威胁你,你也威胁她好了,反正她弱女子一个,你还能让她拿捏了不成?她不交布防图,你直接把她丢给匈奴人去!”
他突然爽朗地笑了起来:“嗯,脑子还挺灵光,想得明白。”
“我本来就聪明!”他什么意思?是想说我平日看起来很蠢吗?
夜色已深,他起了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道:“时候不早了,该休息了。”
我愣了愣,抬着头看他,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走到了房门口,将房门打开。
“你不留下吗?”情急之下,我口不择言。
他回过头看我,眼带笑意:“在外奔波了一日,总不好一身尘埃与夫人同榻而眠。”
说完全,他就真的离开了。
我心中莫名闪过一丝怅惘,不开心。
05
新婚之夜我已经记不起来什么感觉了,三年实在是太久了。
我只记得,那一夜,霍祈骁在我耳边的呼吸很是沉重,问我:“还好吗?”
我怎么答的?自是羞于启齿,闭着眼睛假装入睡。可实际上,身子挺难受的。
难受得紧,我睡得也不好,直至将要天明,才堪堪入睡。
等我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刚一睁眼,霍祈骁就已经身穿铠甲,要准备上路来漠北了。
我理解他,他别无选择。
因为,早在成婚前,圣上就下了旨,要派他到漠北。
也是因为这个,才将我这个唯一符合年岁的郡主,赐婚给霍祈骁。
霍家一脉单传,就霍祈骁一个独苗苗了。
想着他出征前,能给霍家留下一儿半女。
可惜了,我们虽是努力了大半夜,但我没那么好的运气,一夜就怀上。
想着自己身上担着为霍祈骁传宗接代的使命,我真是压力山大。
越想心越焦,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日清晨,我顶着鸡窝头,睡眼惺忪地醒来。
绿蓉:“夫人,眼下乌青怎如此重?”
小英:“夫人可要再睡一会儿?”
我:“无碍,等会儿用胭脂遮一遮,我精神的很强,不困。”
用完早膳,我想打听一下霍祈骁干什么去了,可还在府上?
绿蓉是懂我的,我还没问,她就说了:“将军一早带着刘玉娆出门去了,不知道干什么去!”
“竟有此事?”我惊了。
昨夜霍祈骁不是说,他与刘玉娆只是阴差阳错的相逢,并无其他私情吗?
小英又为霍祈骁辩解:“肯定是办公事儿,夫人别误会了!”
“他最好是!”
霍祈骁还是把杨虎留在府上了,我出院子时,他正和方却谈论长剑好使,还是短剑好使。
“咳!”我发出动静,他们立马朝我行礼。
“夫人可是要出门?”方却问道。
我还没出声,杨虎就说:“外面乱的很,夫人只可在城中逛一逛。”
记起昨日那帮人,我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昨日那些人,是?”
杨虎道:“是匈奴人,扮成汉人,对过路人为非作歹。”
真是可恶,做坏事还栽赃。
“那你们举着霍家军的旗帜,让他们知道了来历,他们不会来报复吗?”
杨虎颇为得意:“谁人敢来?再说,昨日那帮人,已经被将军擒获,关在城郊地牢了。”
“这样啊,他今日出去,可是要审犯人?”
杨虎下意识回答“是”,可反应过来,又是话头一转:“属下不知。”
我像那么好骗的人吗?
“带着刘玉娆去审犯人啊?”
“夫人……”杨虎汗流浃背。
在我不依不饶的逼问之下,他只得如实相告:“不满您说,那帮人竟招供,是刘玉娆花钱雇的他们,刘玉娆不知从哪儿听了夫人要来漠北的消息,想让那些劫匪给夫人一个教训。”
“真是蛇蝎美人呢。”我把玩帕子,既意外,又觉得情理之中。
只是……霍祈骁为刘玉娆隐瞒要害我的事情,是何居心?
我决定等霍祈骁回来,然后好好问问他。
可没想到的是,一连等了四天,他都没有回府,去问杨虎,杨虎只说:“将军定是有要事。”
霍祈骁没消息,刘玉娆也没了踪迹,这叫我如何不多想?
莫不是两个人正在某个地方你侬我侬吧?
人一闲,就容易思想活跃。想得越多,心情就月糟糕,且越想越觉着自己想的是真的。
守了空府邸第五日,我就忍不住了!
气煞我也。不给霍祈骁点颜色瞧瞧,他当真以为我是只奶猫,很好欺负了吗?
思来想去,我呼唤绿蓉:“备笔墨!”
绿蓉以为我要给长安写家书,非常积极地准备。直到我写下“和离书”三个大字,她才惊呼:“夫人,这玩笑可开不得啊!”
“那我被留在这里受冷落就很可行?”
她无言以对,只能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以表她心急如焚。
我无视她,很快就写好了和离书,还工工整整地签了字,示意站在不远处的人:
“等你家主子回来,就把这个给他。”
小英诚惶诚恐,瑟瑟发抖:“您……您也是主子。”
我没反驳她,让绿蓉赶紧收拾细软,吩咐方却待命。
“这冷冰冰,无人搭理的漠北,我是不要再待下去了,还是长安好。”
方却犹犹豫豫,却也是听我的话,准备了马车,召集了护送的人。
杨虎那叫一个上蹿下跳,惊慌失措:“夫人,此事还是等将军回来再决断吧。”
我有得是治人的招:“你敢拦我?你再拦,我就把衣裳脱了,说你非礼!”
他那黝黑的脸,愣是一白,再不敢吭声。
不过,他也不是什么也没做,招呼了人赶紧去给霍祈骁报信,还额外吩咐了六个牛高马大的人,护送我回长安。
06
霍祈骁大抵是真的忙要事吧。
途中好几次,我都在心中想着,要是他跑来求我留下,那我就原谅他一次。
可是走了好久好久,仍是没见着有人追来。
绿蓉都看不下去了:“夫人,您若是不想走,何必又要走?”
“你不懂。”
我收回向后望的目光,放下车帘。
一路无话。
奔波许多日,我还真回了长安。
看着熟悉的城墙,我有点心酸:“怎么办?婆母要是知道我故意赌气回来,她会不会生气?”
毕竟,老人家的确很想抱孙子。
绿蓉生无可恋:“那怎么办呢?再往漠北去?”
方却眼观鼻,鼻观心,默不作声。
我叹气,灵光一现:“有了,咱不回将军府去,回文王府去。”
好久没见爹娘了,就趁这机会,去住上一段时日吧。
命运的齿轮,开始轮转。将军府里,送信的人,已经先一步将霍祈骁寄回来的书信交到老夫人手上。
并交代:“若是人到了,报个平安。”
可是老人家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人回来,心急了。
立马让人回信,告诉霍祈骁,人没回来。
而文王府内,我也是脑子缺根筋,没想过霍祈骁会和老人家通信,就一直心安理得地住着。
还央求爹娘,一定不能把我回了长安的事情,泄露给将军府。
在我添油加醋的描述下,爹娘对霍祈骁心有偏见,便也应了我的话。
就这样,我一住,就住了两个多月,都要差点忘记自己已经嫁做人妇了。
直到有人来报:“霍将军回长安了!”
我心中一惊,脑子里立马闪过一个念头:怕是闯大祸了!
因为心虚,我即刻就自觉地收拾包裹,要回将军府去。
可才刚收拾了一半,霍祈骁就找上了门,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急?”
后来听杨虎说,他跑死了三匹千里马。
我怂得紧,却碍着面子,不愿认错:“你大可写了信让人来文王府瞧一眼,瞧了便知我平安……”
说到后面,我声音越小。
最后将脑袋埋下,不敢看他。
他当然可以让别人探听我有没有回文王府,但是这一来一回,必然又会浪费许多时日。
“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吗?”
07
驻守漠北三年的霍大将军,突然回长安了,神色还十分严肃。
不少人猜测,是漠北发生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就连圣上,都提起了一颗心,让公公传旨,召见霍祈骁,询问他可是有危急之事。
将在外,虽可不受军令约束,但是没有回长安的指令,霍祈骁就贸然回来,论起责来,算是擅离职守。
我担心得很,更为自己的任性而自责了。
也不是怕霍祈骁被罚,就是怕牵连了我、整个将军府,以及文王府……
好在,霍祈骁不是个没脑子的,他敢回来,自然是有能回来的说辞。
至于具体的原因,我凑到他耳边问,他只给了我一个淡淡的眼神。
我一愣,装作不在意:“好嘛,不告诉我就算了,那我也不要跟你道歉了。”
“你什么时候能成熟一些?”
他似乎轻笑了一声,很是语重心长地道。
“成熟?我为何要成熟?我是文王府的嫡女,又是将军府的女主子,权势我有,宠爱我也有,我为何要成熟?”
他欲言又止,终是化作一句:“就你这样,还想当娘亲?你自个儿都是个孩子样。”
“……”这我倒是没想过。
我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霍家一脉单传,婆母急着抱孙子”。
可我自己呢?我真的想要孩子吗?
我不是很知道。
但又有什么关系呢?早生晚生都是要生的。
“那又怎么样?哪个条例规定了,孩子母亲不能怀有童真之心?”
我无所谓地白他一眼,反正婆母说了,孩子生了不用我来照看,都有奶娘和嬷嬷呢。
我就是贪玩些,又有什么关系?
霍祈骁扶额,许久未言。
我可对他说了:“我给你的和离书你可有瞧见?起初我是起了逗弄之心,可如今想来,你什么事儿也不愿与我说,根本没把我当夫人,我可要重新考虑的哦。”
我正要抬步离开,他拉住我的手,声音终于急了些:“慢着!我何时说了不与你说?”
“嗯,那说说看呢?”
我满意一笑,回头看他。
只见他眉头一紧,压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你知晓后,可万万得嘴巴严实点。”
“这么严重吗?”我似乎更兴奋了。
“刘玉娆已经将布防图交出,也答应配合攻下匈奴一带领地……”
他摸了摸鼻子,继续道:“我那几日未曾回府,就是去试探刘玉娆给的布防图是真是假。”
“你跟她一起去?”我的脑子,注定装不了多少大事儿,只关心自己想知道的事儿。
这回他倒是说得快:“自然不是,你到漠北时那帮劫匪是她安排的,杨虎已经跟你说了,我也不瞒着你了。”
“那日我将她带去与那帮人对峙了,她倒是认错认得快,求我看在布防图的份上,放她一马,给她一条生路。”
我眼睛亮了亮,心中闪过一丝欣喜,竟是这样的真相吗?
不是如我想的那样,与刘玉娆花前月下去了?
08
他还说,刘玉娆给布防图有功,等他启禀圣上之后,就许她回长安,赏赐黄金千两。
她怎么样,我倒是不在意。只要他与她保持距离就好。
他说:“放心,你一个我都嫌麻烦。”
我:……
“既然已经确定是她要害我,你为何要隐瞒我?”我还是有些不开心。
他道:“那时候,她还没给出布防图,怕此事一闹大,她使什么奸计。”
“……”我算是服了。
解释完之后,他的目光有些怪异,捏着我的下巴,露出坏坏的笑:“我的事儿解释开了,你呢?”
“我……我有什么事儿?”我仰着脖子看他,有些难受。
他松开我,该捏我肩膀,弯着腰,将脸凑到我跟前,缓缓道:“和离书怎能轻易用作玩笑?”
“又怎能一言不合离家出走?”
“回了长安,还不报平安?”
“云娇,你怎么这么任性呢?”
他一句接着一句,让我哑口无言。
“那你想怎么办吧?打我吗?”
我想了一下挨板子的场景,疯狂摇头:
“不不不,罪不至此。你堂堂男子汉诶,定然不会同我一个弱女子计较,对吗?”
他被气笑了,却无可奈何:“回将军府去,给娘道歉,她定然担心了你好久。”
我乖巧点头:“那一会儿路过醉香楼,买只烧鸡吧。”
他不可置信:“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吃?”
我急忙摆手,解释:“不是啊,婆母不是最喜欢吃烧鸡了吗?我道歉总得有点表示吧?”
他脸色好了些:“也是,毕竟吃人嘴短。”
于是,我回到将军府的第一件事,就是举着烧鸡,朝婆母傻乐:“嘿嘿,儿媳给您带了好吃的嘞~”
伸手不打笑脸人。
我笑得开心些,婆母就不会打我了吧。
吃了我的烧鸡,就不会骂我了吧。
结果,还是收获了婆母一张铁黑的脸,以及一顿冗长的数落。
“好啊你,让你去漠北找祁骁,指望你能带个娃娃回来。你倒好,娃娃没带回来,差点把自己给弄丢了!你是要气死谁呢?啊?”
我缩了缩脖子,一句话也不敢吭。
她愤恨地啃了一口鸡腿,还要继续说,被霍祈骁阻止了。
“好了娘,说两句就得了,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儿子的错。”
怎奈何,他不说还好,只骂我一个,他说了之后,婆母鸡腿都不啃了,将鸡腿指着霍祈骁的鼻子,开始破口大骂。
“这当然是你的错!要不是你一去漠北三年不回,我能让人把云娇送过去?要不是你惹了人不高兴,人会自己跑了?你说你……”
太能说了。
婆母的嘴,是顶能说的。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吧。
我与霍祈骁皆是耷拉着脑袋,回的屋。
耳根清静后,他皱着眉头问我:“这三年,娘都经历了什么?怎么比从前更能说了?”
我细细想了想,认真道:“大概陪我去戏园子听书听多了?”
我最爱听说书先生讲故事。
但自己去又不太合适,就拉着婆母一起去了。起初她还抗拒,后来日子确实无聊,她也就从了。
一听,就跟我一样听上瘾了,隔三差五就去。
“怪不得,怪不得你也那么戏精。”
我……他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09
霍祈骁这次回来,住不了两日。
将布防图交给圣上之后,他又多要了些人马,预计与匈奴人有一场大仗要打。
他临行前一晚,我说什么也要缠着他,试图成事。
可他依然拒绝了。
我忍不了了,没了淑女形象,用枕头砸他,怒斥:“说!你为何不肯碰我!”
他被砸懵了一瞬,似乎不解我平日瞧着软弱无力,为何打起人来如此疼。
无奈之下,他如实招来:“从前年纪尚小,只想留下一儿半女,没觉着什么。如今长了几岁,倒是想得开了,我在漠北处境危急,一朝不慎就有可能有去无回,若你有了孩子,留下你们孤儿寡母,我怎么忍心?”
说到这里,他握住我的手,道:“若我什么时候战死沙场,你没有孩子的羁绊,也不用为我守着,可寻个好人家再嫁。”
我感动哭了:“可万一你一直活着又回不来呢?我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
“……”他嘴角一抽,抽走了大手,道:
“那倒是也不至于,如今转机不就来了吗?我预计,这一战之后,就能收服了匈奴人,我也就能回来了。”
希望如他所愿吧。
第二日,我早早就起了床,送他出发。
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离别感伤越发浓郁,我也才意识到,再厉害的人,也可能会有失手的时候。
霍祈骁在漠北的每一日,都如履薄冰。
我双手合十,祈祷他一定平安……
我是真的不想变成寡妇。
更不想……换一个郎君。对于霍祈骁,我还是很满意的。
与匈奴人的这一仗,打了大半年。
霍祈骁胜利了!
他果真没有失手。
只是,胜利的消息传回长安后,也伴随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
来接我和婆母的人,不是杨虎。
那个黑黝黝的憨厚男子,永远留在了漠北的战场上。
圣上说,匈奴人畏惧霍家军,霍祈骁离不开漠北。
为了能让我们一家子团聚,所以把将军府迁移到漠北去,以后,我们就在漠北生根了。
我问婆母:“为什么不是夫君来接我们?”
婆母笑着说:“有时候丰功伟绩,也可能变成刺向自己的刀子。”
匈奴人怕的,怎么可能是一个霍祈骁呢?
几十万大军,不止霍祈骁一个人可以指挥。离了霍祈骁,可能会暂时动荡,但不会就此对匈奴人失去威慑。
他回不来,不是因为真的回不来,而是因为有人,不让他回来。
告别长安,告别爹娘,告别我熟悉的所有之后,我好像突然间懂了很多。
去到漠北后,我拉着霍祈骁,让他带我去给杨虎上一柱香。
他是我到达这片陌生土地后,接触到的第一个很好的人。
我很喜欢漠北的天空,很蓝,是那种一望无际的蓝。
虽然地处荒凉,但却是无拘无束的味道。
当然,我也没有受过什么拘束……但总归,自由与自由,也是会有所不同的。
安定下来了,霍祈骁终于不扭扭捏捏地拒绝我了。
我的肚子可争气,没多久就怀上了第一个孩子。
生下来的时候,儿子的小脸皱巴巴的,丑得不行,我郁闷了好些天,好在后面长开了,也算好看。
婆母说:“小孩儿都是这样的。”
第二个孩子是女儿,完全打破了婆母那句“小孩儿都那样”,她一生下来,就粉雕玉琢。
霍祈骁喜欢抱女儿,我也喜欢。
不过,为了儿子不难过,总要一碗水端平。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一家子的生活,每一日都很充实。
漠北没有像长安那样精致的戏楼子,却有更为开放的马戏团。
不过,有了孩子之后,我们也用不上去外面消遣,自家院子里,天天就在上演戏剧的一幕幕。
比如现在,秋千边上,儿子拍着胸脯跟女儿保证:“我是哥哥,绝不骗人,这糖就是苦的!”
女儿皱着小脸,看着哥哥狼吞虎咽,“哇”地一声就哭了。
“我就要苦的!苦的!”
两岁的奶娃娃,哪里分得清苦和甜?
她只是想要吃糖罢了。
我摇了摇头,还没说什么,绿蓉就已经又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块小糖糕。
夕阳下,两个小娃娃,一高一矮,安静吃着糖……岁月静好。
作者:轻声戏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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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故事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