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年某月某日的一天,在有头牛魂归西天的时候,它也许会感叹:曾经的某年某月某日,它的一个“过肩摔”,盖过牛老爷的名头。

那一天,这头牛成功的逃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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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的春节,侯官寨的牛老爷社火耍不耍,一直是村民最大的谈资:其他村子的社火自家社火社说了就行,而牛老爷社火要七个社火社一致同意才行。

今年侯官寨牛老爷社火,牛老爷的牛却提出了一个问题:你们做决定的时候,征询过我的意见么?

对不起,你们耍去,我要到塬畔吃草去呀。

正月里头都是年。正月二十二,侯官寨牛老爷社火扭扭捏捏终于大耍,环山路据说堵了七八里长。

还好我走的库峪河,过了岔道口村看着不对,把车停到麦地边,走了两公里小路到了侯官寨村,就算是踏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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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想起来有些后怕:我要是再迟一会儿,估计这个车也是进不来了:各个路口都堵住了,有人说走了半个小时连个社火影子也没有看到干脆就离开了。

真是来了来了来了,走了走了走了。

有人说我不到现场看,回去躺在床上嗑着瓜子儿看直播不行吗?你想多了:直播连个社火毛都没有:10万人的场子,哪里有网?打个电话都费劲,还想直播?

有人发攻略说网络不好,去买吃滴喝滴要用现金。吃滴喝滴?你又想多了,村子里和场子里有卖吃滴喝滴?这么堵,卖吃滴喝滴都进不来,进来了也没有地方摆摊。

“轻薄行歌过,颠狂社舞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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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看准备好的社火娃,没有上场前,一个一个都很放松,虽然不知道扮装是谁,但是快乐是相同的,当做游戏看就好,当然,也有没有睡灵醒的。

在村里十字路口里找了个好位置,等了一个多小时。一会儿就听说请牛老爷社火已经到了上堡子,据说是土地社人被打了三板子,说是前一段日子土地社逗社火的时候,说话不文明。一会儿又有消息说大庙社也被打板子了,原因可能是请社火的人胡子比牛老爷的长,夺了老爷的威风。

乡党多,消息快而杂,这是说闲话嚼舌头的好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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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说笑笑,看看骑着爷的孙子,拿着棒棒糖的碎娃,还有胡盯碎的女子胡乱钻的小伙子,时间倒是很快。

说是牛老爷12点从上堡子出发,大家算着时间说快到了快到了,一会儿就传来不好的消息:说是牛老爷的牛惊了,跑了;还有,牛老爷好像被牛“过肩摔”了。

我滴爷呀,这社火还耍不?

正吵吵着,骑着马过来的马牌子背着葫芦跑过来了,葫芦上还绑着鸡毛箭。大家的心放下了,开场子的几头马也过来了,马张狂人精神。

吵吵嚷嚷,牛老爷终于驾临了,还没有来得及看牛老爷的装扮,大家都喊起来:牛老爷坐的蹦蹦车!牛老爷坐电动三轮!牛老爷坐“三蹦子”!牛老爷咋坐的“铁牛”!

没错,牛老爷确实没有骑牛!

这一刻将记入史册,侯官寨村史将记载:甲辰孟春,长安咸宁侯官寨,七社会集,鞭打春牛。是日也,锣鼓喧天,人山人海,群贤毕至,少长咸集。唯老爷坐“铁牛”巡视,此乃前未有也。

执事的喊:“牛老爷来咧!”大家随着仪仗队一起喊:“呵——”

“铁牛”上的牛老爷安然危坐,带着“墨窝窝”,翘着大胡子,神情威严,好像他坐着“铁牛”和骑着黄牛没有啥区别,岂不知这一刻已经载入史册。

有好事者言:你不知道,喔是一个进口牛,不听牛老爷的;要是咱秦川牛,肯定服老爷。另一个说:包胡说了,现在都是肉牛,找不到犁地牛;这么多人,那牛以为要上案子被宰,还不跑?

好在牛老爷好像没有受伤,这社火就这里耍下去,要不然,黄牛可以换成“铁牛”,牛老爷可是没有备选。

舞龙的划旱船的带大头娃的扭秧歌的一队队过去,人群忘了牛老爷的事情了,找角度照相的走近细看的把社火队伍都堵了。

旁边的人就说喔东南社敲卡钵的是我大姑伯,土地社抬桌子的我表哥表弟,桌子上站的我碎侄女儿,那个说舞龙的是我外舅,大头娃是我侄娃子。旁边的人抬杠说大头娃你咋知道是谁,那个就说我侄娃子给我说过的。

人看着看着,就往前挤,惹得桌子上的社火娃都喊:让一让让一让。

不一会儿,戴帽子的叔叔和套黄袖标的伙计就把人往村外的会场引导,那个会场就是一块麦田。

一到麦田我就后悔了:我大年初一到八仙庵上香,嫌财神殿排的队太长,没有拜财神。要是我批发一次性鞋套在这里卖,一天弄个几位数算是小意思了。

昨天晚上雨才停,麦地里墒情不错,松软:进去两脚泥,出来两裤腿。后来据说牛老爷社火耍完后,侯官寨的这块麦地低了10公分,侯官寨泥土的芬芳飘满关中大地。

没有了黄牛,大家费了劲把“铁牛”从松软的麦地推进去。牛老爷进了侯官府,各社的社火依次列队,给牛老爷表演。

终南山的残雪,也抵不住人们看社火的热情,人又开始挤起来。麦地里有铁杠子围着,也禁不住有人从杠子外往里钻。

一会儿哪里就吵吵起来,牛老爷仪仗队的连枷在空中飞舞着,却没有落下来。一会儿又传来消息说:那边有小偷,不知道割了谁的手机。一会儿又传来消息说:有人上了牛老爷座驾登高望远,让老爷仪仗队打了。

有人就喊:“敢上牛老爷的车,用棍棍在sa上括!”

唉,牛老爷侯官府对联是:“权管一府之地,法制不肖之徒。”得是有人看老爷被牛摔了,官威轻了,就轻狂起来了?

正说着,一匹灰白马似箭一般直接蹿出,旁边有人喊:“闪开闪开!马惊了马惊了!”大家“嚯”的一声转身去看,幸好广场里人不多,里面的人早就散开了。

等脖子酸了,肚子响了,才想起从早上到现在没有喝一口水,吃一口饭,尿倒是憋了一肚子。

看看时间,已经两点了,想起车上有茶水有点心,却一直想着这里有卖吃喝的,结果把肚子给耽搁了。也看的差不多了,回吧回吧,早点回还不堵车。

被割包

果不其然,走了两公里回去上车,还是堵了一小会儿。等我们赶到引镇吃冻冻肉油泼面的时候,拿起导航看侯官寨四面路都红了,而且红得发紫。

这路开始往实里堵。

不过没有啥,堵了车就下来挖荠菜,刚才在麦地里我看了,地里面的荠菜真是不少,堵上一个小时,粗略估计挖上一斤荠菜是么有一点问题的。多放些肉,包顿饺子,下半斤酒还是够的。

牛有没有记忆我不知道,人是有记忆的。

我们现在都认为牛是用来吃的,是用来做腊牛肉酱牛肉蓝田的烂牛肉的,是用来做牛肉泡做牛肉水盆的原料,而不是用来犁地的生产工具。但就在几十年前,人们对牛的记忆还是生产资料劳动工具,而不是用来吃的。

看了被牛“过肩摔”的牛老爷,还能唤醒我们对土地的记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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