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 | 千岛
千岛说
我告诉朋友,
坦然面对发生的一切,
这就是生活。
我告诉朋友,
不期许的变故,因势利导,
坏事可以变好事,事在人为。
朋友的父亲今早六点半在 北京德胜门附近的喆啡酒店 醒来。 他来北京三天了,前两夜不时惊醒,昨晚总算是睡了一个完整的觉。
他六十多岁,睡眠向来不错,很少在早上六点前醒来。三天前的那个凌晨是个例外,他清晰地记得是五点三十五分,他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疑惑是不是看花眼了。他抬头望向窗外,成都的大地还在睡梦中,天空还没有亮色。
他琢磨着还能睡上一个小时,翻了一个身,正要合眼,手机响了。儿子的电话,儿子被车撞了。他睡意全消,心急火燎地让儿子叫了滴滴车,并帮他买了最近能赶上的航班,带上简单的行李,不到六点,他已在赶往机场的路上。
下午三点,他急匆匆走进医院急诊大楼。看到儿子在一层楼梯间窄小的过道里,直挺挺地仰面躺在一张移动病床上,身边没有一个人陪护,冷意顿时袭遍他全身。
晚上将近十一点出事,辗转两家医院。他难以想象,无法动弹的儿子在这十六个多小时里,孑然一人,是怎样与肇事者、警察、医护人员沟通处理事故和伤痛的。他站在病床边,默然看着一米八几的儿子,春节期间还在苏中老家生龙活虎地陪伴着他们老两口的儿子,怎么就躺在了这里。
我来还原朋友十六个小时及以外的经历吧。
朋友是一位大学老师。出事那天的下午,在 大栅栏某工作坊 有一场沙龙,他作为分享嘉宾上午才从老家回京,即着手准备相关材料并进行现场讲演。 活动结束到家已是十点多,发现家里没饮用水了,就拉着小车装上水桶出家门到小区广场打纯净水。
返家途中,他走在小区中心道路交叉口的西南角,看到远处有行驶的车灯在逼近。车从南往北开,接近路口时,左转向灯在闪,他意识到车是要转弯往西开,下意识的往马路牙子靠了靠,挪到了路的最边角。没想到,本应转弯后靠马路北侧行驶的车,却从北往南猝不及防来了个大回旋,飞速冲他而来。
正常的行车轨迹根本不可能到达他所站立的位置,但不可能的事却眼睁睁地发生了。朋友来不及躲闪,车轮压过他的左下肢,他倒下了。他想起身,却动弹不得。从驾驶位出来的是一位惊慌失措的女孩,她看到他疼痛不堪的样子,不知道怎么应对事故现场,一个电话把她男友叫来了。
她男友看到他倒地不起,不仅没有关心他的伤势,还态度恶劣。警察来了后,朋友从她男友的言谈中知晓对方是把他当做碰瓷的。警察认定肇事方负全责,朋友自己叫了救护车,警察让肇事方随同陪护。
我是早上七点接到朋友微信语音通话的。他拿不定主意在哪家医院治疗好,想听听我的建议。他同时拍照发来了诊断证明书:腓骨骨折**左。
九点二十分,我到医院。肇事方也在医院。朋友尿急,没法起身去卫生间,我去医院超市买了卧床病人专用接便器。一个男人不能站着方便,侧身解决问题的那种艰难,我是第一次亲眼感受。憋了十几个小时的尿液,充满半个尿壶,我在去卫生间倾倒时,都为朋友感到愤怒。
我问朋友吃早饭没有,朋友说没有。我去医院门口早餐铺买了豆浆和小笼包。肇事方说,你在,我们就不陪着了。我冷眼看了看他们,出离愤怒。他们走开后,朋友说,在第一家医院挂号的钱还是拿他的手机付的,自始至终他们也没有问他是不是需要吃饭喝水或方便,也见不着他们在病床边照顾。
十一点多,我有事要办,离开了医院。临走前,我告诉朋友,饿了,让肇事方帮你去买饭。
晚上八点,我到了酒店。惊魂二十一个小时,疲劳到了极限的朋友在熟睡,朋友的父亲开的门。我知道了,朋友没有吃上午饭。我知道了,医院床位吃紧,朋友只能三天后住院治疗。我知道了,朋友的父亲来了后,肇事方就走了,是救护车把朋友拉到了暂时栖身的酒店。我还知道了,朋友和他父亲没敢把这事告诉他母亲,怕她在家忧心。
今天傍晚五点半,我到了朋友的病房。他是下午办理住院的,还是救护车把他拉过来的。朋友告诉我,本来出事的第二天,他约了人要谈一个重要的合作,本来下个月,他要去香港讲学,一切因此都按下了暂停键。我告诉朋友,坦然面对发生的一切,这就是生活。我告诉朋友,不期许的变故,因势利导,坏事可以变好事,事在人为。
六点,医院停止探视,朋友的父亲随同我从病房出来。他说肇事方太冷血。他说他儿子有我这样的朋友真好。我对他说,真朋友就是亲兄弟。
我没对他说的是,我是在十二年前的国际图书博览会上认识他儿子的。我和他儿子的认识,就像这次车祸一样,是一次偶然。
千岛,2024年3月6日夜,写于北京以北
「百年孤独」第424篇原创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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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岛,自由撰稿,混迹出版,专注于纪实文学创作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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