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公元2916年,世界全线沦陷。

所有人都惧怕从地球内部苏醒的克苏鲁。

祂伸出尖利的獠牙,唯独将心脏取出来献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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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你醒了,你醒了,你再也不要离开我,再也不要离开我……」

似乎有谁在我耳边呓语。

我尝试伸手去触碰,去只触碰到柔软的绒毛。我浑身陷落在一团巨大的棉花里面,连做的梦都是甜滋滋的。

我的喉咙异常干涩,我无法开口说话。

又是谁,柔软的唇瓣贴上我,一口一口将水渡到我的口中。

【她不过是一个孤儿,死了又能怎么样?】

【趁现在没人,赶紧把她埋了。你想害死我们所有人吗?】

【杳杳,杳杳……】

【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把他们都杀光!】

我蓦地睁开双眼。

【把他们都杀光!】

【杀光!】

「球……」我头痛欲裂。

「杳杳,你醒了。」

有温热的液体滑落到我颈侧,清朗的嗓音像我身下的棉花团子或者绒毛一样令人说不出的舒适柔软。

入目是一片黑色。

我勉力摆了摆手,僵硬的肢体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

「杳杳,你睡了太久了。你现在还不可以见光,我们慢慢来,好吗?」这人说。

我察觉到此人话语中的小心翼翼。

但我禁不住疑惑:「……你是?」

我不认识他。

我的声音嘶哑得可怕。他连忙掏了一口水喂我,我呆住了,愣愣任由他用嘴唇喂我水喝。

「我是球球啊。」

他的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

「球、球?」

「你是人?」

我惊得连话语都连贯了起来。

球球是我在学校废弃实验楼捡到的一团刺球球,我很喜欢,精心带在身边用营养液养了差不多半年,却始终一点儿不见长大。

「我不是人。我知道你不喜欢其他人,只喜欢我,我怎么会是人呢?」

他听起来更委屈了些。

黑暗让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

我之前在做什么呢?

我却怎么也回想不起来,稍微一用劲儿想便头疼。

球球又怎么突然会说话了?

见我一皱眉,他就急了。

「我带你去泡泡营养液,你最爱给我泡这个了,」他似乎抱起了我,我感受到背脊一阵濡湿感,滑腻却不觉得恶心,「杳杳,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等你好起来了,我把大学全都开起来,都给你读,所有大学你都去读。你从前最期待的事情就是上大学了,以后我陪你一起上!」

我的脑袋突然转不过弯了。

我是生病了吗?

还是吃了毒蘑菇?

什、什么叫让人类把大学都开起来?

2

我并不认为我养的球球会突然变成人,除非世界末日小动物都变异了。

那我的球球一定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我从前给球球测过能量,它的活性值很高,无论到哪种环境下都可以存活下来。

营养液的功效似乎很快。

我的视线逐渐清晰,我的言语功能也逐渐恢复,除了双腿无力不能随意下床走动以外一切都很好。

他对我可谓是无微不至,这样一份关怀却叫我毛骨悚然。

我的记忆中并不存在这位男士,至于他说他是我养的宠物,那简直是无稽之谈。

我能隐隐约约看出他俊逸的轮廓。

无论哪一点,都是我最喜欢的模样。

这更让我心生警惕。

「你可以放我回学校了吗?」我说。

记忆中,我还没有读完高中,也不知道我昏迷了多久。

他歉疚地说:「对不起啊杳杳,你的学校没了。」

我:?

「现在是几月几号了?」我又问。

「啊、这,」他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你等我十分钟。」

我:?

十分钟之后,他满脸笑意地回来:「今天是11月28日,也就是人类所说的农历十月十六日。」

这么说已经过去大半年了。

也还好,不算很久。

「你不会出去随便抓了个人类问的吧。」我打了个哈哈。

他肉眼可见的心虚:「你、你怎么知道的?」

我:?

我的疑问简直比《十万个为什么》还要多了。

不是,这人到底什么意思?

发什么神经?

「我其实有点想不起来,昏迷之前发生了什么?你知道我是为什么昏迷的吗?」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小心翼翼地看他。

他其实没有什么毛病,除了喜欢嘴对嘴喂我水之外。

不过在我能够行动之后,我便拒绝了这夸张的喂水方式。

「你学习太累了,就晕了。」他避开我的眼神。

我在学校的时候已经取得了保送,接下来的时间就是在学校混个饭吃,不可能累昏过去的。

我还是表示感谢:「原来是这样,这段时间多谢你照顾我了,我得去上大学了。」

「你要上什么大学,我和你一起去!」他着急忙慌道。

我:?

「我要上的是清北,」我顿了顿,「你能考上吗?不过我错过了报到时间,我得再咨询一下,可以借我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手机?好的。」他愣了一下,递给我一部手机。

这个有礼貌的囚禁犯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将手机交给了我,我一愣,乖乖接过手机。我给福利院打电话、给学校打电话、给班主任打电话,无一例外全都显示空号。

果然如此。

我讥诮地看向他。

「你把我关在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仿佛被我的眼神刺痛了,他慌乱了,简直语无伦次:「我、我是来照顾你的,原先都是你照顾我,我也、我也想照顾你。」

他真诚得不似作伪。

我斟酌再三:「你变一个球球给我看。」

「可是变成球球我就不能照顾你了,而且那个是我的幼年形态。」他焦急地解释。

我毫不退步:「那就变成成年形态。」

「我会吓到你的。」他可怜巴巴地说,同时眼眶流出一滴楚楚可怜的眼泪,我忍不住伸手揩去。

「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害怕球球。」我说。

下一瞬,空旷的房间顿时填满了黑色的触手。

甜腻的香味直冲天灵盖。

一条条粗壮的触手上布满了孔洞,能从外边隐约窥见这些孔洞中是藏着如何锋利的獠牙。现在,祂们全都一一蛰伏起来。

被祂们的主人精心收起,为了不伤害鸟笼中的女孩一丝一毫。

「如果可以,我真想给我的每条触手都打上蝴蝶结送给你。」祂说。

我竟然从祂的语气中听到了深情。

我真的谢谢你。

如此毁三观的场面,我不愿面对,只好晕了。

3

地球的异变从2036年开始初现端倪,那是一所全封闭式高中。

2036年初。

我在学校废弃的实验楼旁边捡到一只刺球球。

废楼后边是臭气熏天的化工厂,常年有袅袅的黑烟冲入云霄。由于靠近化工厂,学校里每日也是怨声载道的。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早该被腐蚀了。

黑不溜秋的,好像一只燃烧过后的煤球球,还带点灼热的余温。我把刺球球捧到水龙头底下洗一洗,擦干了揣衣服袋子里面。

教室的铃响了。

我踩点进去坐下。

一坐下,我便觉得不对劲,裤子上黏黏的,我伸手一摸,全是胶水。我抬眼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一双充满恶意的双眼。

「你、等、着。」

前排的文娱委员张扬地笑了笑,不怀好意地轻声对我说道。

同学们大多见怪不怪。

文娱委员名叫章颜清,她家给学校捐了新的实验楼。这所重点高中破例录取了她,老师们平时对她也是睁一只眼睛闭一只眼睛。

趁着胶水还没有凝固,我站起身。

「老师,我不小心把胶水打翻了,我去卫生间洗洗。」

恰逢老师进来:「好,去吧。」

我已经保送了,再有几个月就可以直接上大学了。

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章颜清再也不能对我做什么。

我不是没有反映过这些事情,只可惜章颜清家里家大势大,最后总是不了了之。到头来,还会挨她一顿打。

没有去卫生间,我径直回了宿舍。

刺球球可能是一种介于植物与动物之间的物种。

我是凭借化学竞赛保送上的清北,信手拈来调配了一试管营养液,掺水将球球泡在营养钵里面。做完这些,我开始悠哉悠哉地看起书来。

球球就在营养上上下下地浮动着。

4

我是个孤儿。

七岁那年父母在驾驶途中起了争执,在争夺方向盘的过程中不幸双双身亡。

车祸发生,只有坐在后排我的得以幸存。

再后来,我就像一颗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

没有人愿意收留我,我最终的归宿就是福利院。

由于童年阴影我对爱情并不向往,大学毕业之后我想简简单单养几盆多肉或者一只小猫陪伴我。至于男人,呵,那并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

今天的意外之喜是捡到了球球,我很开心。

5

暮色浅浅,我放下书,终于觉察到饥饿。

用毛巾抿干刺球身上的水,我把它揣进兜里。

放寝室,她才不放心。

食堂人山人海,最左边冷清的馒头铺子是我时常光顾的地方。捡了一个白胖的大馒头,我大快朵颐。

知识和粮食填满了我。

最近的烦心事也不值一提了。

转角,章颜清带着三三两两的人:「不是去卫生间么?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下午。」

「我们没有缘分。」

我笑道。

「啪——」

嘴角猝不及防挨了一巴掌。

我瞪大眼睛,目光屈辱地看向她。

「识相点,就不要那么优秀了。你为什么要保送呢,你乖乖考个大专不好吗?你这个大学,你是非上不可了是吗?」

章颜清甩了甩手,接过旁边人递来的纸巾擦了擦。

我沉默不语。

我已经忍耐很久了。

从小到大,我就是短发。长头发打架不方便,我就剪了一头利落干脆的短发。直到上了高中,才留到肩膀这处。

在福利院,我平日里与人为善,也没谁敢招惹我。

遇到章颜清,我才是真的束手束脚。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我不能伤害章颜清。

因为从七岁那年就开始资助我上学的人,正是章颜清的爷爷。爷爷心脏不好,但是很善良,他时常会来福利院看望我们。

每次章爷爷来,我们都会得到许多小零食和新衣服。

章爷爷从前也是最喜欢给我念书的。

「我学习,是为了报答所有帮助过我的人。」

我试图动之以情。

「你们家给了我这么大的帮助,我以后注定是给你打白工的,帮你赚钱的。你为什么非要针对我呢?」

这招是晓之以理。

意思是,老板,请你放过我。

但是章颜清现在这么对我,等我毕业,我必然不可能给她打工。

「愿意给我打工的人很多,」章颜清恶劣地笑了,「你算什么东西?」

「你也配?」

「再敢从我爷爷这里拿一分钱,你就给我等着!」

她挥挥手,一行人生拉硬拽把我拖行到小树林里揍了一顿。

刺球从兜兜里掉出来,也挨了不轻不重的几脚,变得灰扑扑的。

章颜清倒是看爽了,拍拍屁股走人。

我擦擦嘴,捡起灰球球搓了搓。

这照这打法,我馒头揣怀里都给打扁了。

盯着章颜清大摇大摆的身影,我眼神不善,发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算了,不能让章爷爷生大气,爷爷心脏不好。

要是让他知道自个儿孙女是这么一个副纨绔德行,那岂不是吃枣药丸。

我忍了。

我真的巨无敌受气包。

总之我现在就是想,赶紧毕业,赶紧离开高中。

离这个毫不讲理的倒霉孙女远远的。

6

我受伤了。

凭借受伤的医务证明,我成功请假出了学校。

已经拿到保送资格了,我就没必要再卷生卷死卷同学了。

章爷爷又来福利院看我们啦。

他头发花白,脸上有许多细细的纹。阳光下,他戴着一副大边框眼镜,捧着图书给福利院的弟弟妹妹们说故事。

「杳杳啊,下半年就要上大学了吧。」

末了,章爷爷问候我。

我乖巧地点点头。

章爷爷慈爱地摸了摸我的发顶,宽厚的手掌就像是寻常长辈那样。

「去了清北,也要好好读书呀!」他是一辈子读书人,一辈子捧着书、捧着中华文化的人。

我抿嘴笑了。

正欲回答,一转眼看到院门口章颜清远远杵在那里。

章爷爷顺着我的目光看过去,温柔地朝朝手:「是清清呀!」

老人最爱和和乐乐。

章颜清不情不愿地过来,蹲坐在章爷爷身边,手放在爷爷膝盖上,撒着娇说:「您怎么总是乱跑,我可找你半天了。」

章爷爷笑眯眯地。

他的身体不太好,受不了刺激。我们都是和平相处的,从不把事情闹大。

「我这不是在这儿嘛。」

他把章颜清的手拉过来,叠放在我手上。

「你们俩是一个学校的好朋友,杳杳学习这么好,清清你要多学着点,」章爷爷交代道,「杳杳,那就拜托你了,可要多教教我家清清。」

我险些甩开手。

章颜清的手盖在我手上,指甲深深嵌入我的手背。

「嘶——」我轻抽一口气,耍宝道,「那肯定的。谁让我这么聪明呢!」

章颜清笑了笑,用口型示意我:「你、死、定、了!」

7

我算是知道了。

章颜清就是个暴力醋宝。

天知道我其实有多么羡慕她。

她同样是个可怜人,和我一样无父无母,但是她拥有一个慈爱的爷爷。

并且这个爷爷位高权重,即便她不好好学习,也可以进入重点高中;即便她在学校里无所事事,仍然可以进入普通学子都进不去的实验班。

回到学校,我长年累月浸泡在校内竞赛实验室里面。下一届竞赛预备役都在我的手下带着。

刺球球在我做实验的时候乖乖浮在营养钵里面。

它的活性很高,在哪里都可以生存。即使现在环境加剧恶化,也不妨碍球球流浪到化工厂,反正死不了。

「学姐,这是养的什么东西呀?海胆吗?」

我笑了笑:「这比海胆软乎多了——都不许乱摸。」

我告诫了一下学弟学妹们。

主要是带着刺球球在福利院的那几周,福利院孩子老嫌弃他扎手,有些的孩子还给扎哭了。每扎哭一个孩子,刺球球就会炸毛,总觉得扎哭那些孩子之后,刺球稍微变大了一些。

夜晚我就将它摆在我的床边。

趁着月光,它就像一颗无比剔透的黑珍珠。

我哼着歌,它也跟着上上下下。

透明的钵中泛起一圈圈涟漪。

至于章颜清。

打不起还躲不起?

再豪横也得写作业、上课。

8

纷飞的碎纸纷纷扬扬,像大雪落下。

校内正如火如荼地举办着毕业典礼,空气中充满了欢快的气息。我也被这气氛感染了,嘴角禁不住地上扬。

再次遇见章颜清,正是这个时候。

「你笑什么?」

她来者不善,脸色阴沉。

我心下一定,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毕业快乐!」

章颜清拍开我的手。

「不用你假好心!」

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晚间,我被套了麻袋拖进小树林里面。

又是章颜清。

她屡屡如此幼稚,我早已见怪不怪。我节省力气,一动不动,任由人将我在地上拖行。反正章颜清顶多打我一顿,尚且心智不成熟的少女,再坏能坏到哪里去。

未来的我无比后悔,没能早点发送紧急求救信号。

才导致世界产生巨变。

才让球球做出了难以挽回的颠覆世界之举。

「我错了。」

我先道歉。

麻袋被扯开,视线恢复。

入眼的不是章颜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