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90年夏末,我从北京一所大学毕业了。虽然说是毕业了,但连毕业证也没拿到,也就更别说分配工作,只能自谋生路了。

回到老家湖南,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敢和父母说起这回事。其实后来才知道,父母早就清楚这个结果了,只是为了避免再给我带来什么刺激,也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在家里发了一阵子呆后,那颗原本就不太安稳的心又开始骚动起来。心想着,父母辛苦供我读完了大学,难不成就这样留在农村种地不成?

虽然没有能跳出农门,但好歹也读了四年大学,该学的知识一点不漏地学到肚子里了,天无绝人之路,肯定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天空。

那时候,每天听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改革开放”,每晚的收音机里都是关于南方开放的事。

对我来说,尽管已经到过祖国的首都北京,但南方“深圳”那个响亮的城市名,依旧显得那么遥远。

但年轻就是好,反而对遥远陌生的地方充满好奇,于是,我心里很快就做出打算,离开家,去广东闯一闯。

虽然决定了将要去奋斗的目标,但毕竟读了这么多年的书,也不再是无知鲁莽之辈,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准备的。

其实也不能说有太多的准备,初出茅庐的我,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目标,想到的无非就是两个方面:

一是有点钱,出门外在,没有钱就会饿肚子,这是绝对行不通的。

二是人,一个好汉三个帮,人多好办事,最好能拉几个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去。

但我们当地算是很偏僻的了,89年的时候,全村还没有一个出门打工的先例。倒是听说隔壁的一个比我们更偏远的乡里,很多村民都去了广东打工,也不需要什么本钱,只要有一身力气就能赚到钱。

于是,我很快就在村里物色人选,希望能找几个想发财的人一起去广东。

那段时间里,除了吃饭,我几乎都在村里逛,那年代农村的剩余劳力很多,也不乏一些稍微读了点书的后生仔。

我第一个找的就是阿桥,从小到大就是我的跟屁虫,只是后来我读书去了才疏远点。

得知我想去广东,他毫不犹豫地答应跟我走,还偷偷说自己这几年在矿上打工,偷偷藏了两百块私房钱,到时候就拿出来当本钱。

我和阿桥分头行动,没几天就网罗了8个愿意和我一起去的人,这里面年纪最大的是春叔,三十好几差不多四十岁了。我心里其实有点不但愿意带他,认为他已经算是“老弱残兵”。

但春叔是阿桥的舅,阿桥告诉我,他舅刚卖掉了三头肥猪,手里有将近一千块钱,我这才笑着欢迎他。

出发前一晚,大家都在我家里集合,我很坦白地和大家说,这一回去广东“寻钱”,也是靠运气的事情,我可不能打包票。但我可以把大家顺利带到目的地,不会半路上弄丢了,现在后悔的还来得及。

就在大家的哄笑中,父母把家里仅剩下的五百块钱给了我,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带着7个乡亲踏上了来广东的旅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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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从湖南来广东,唯一的方式就是到长沙坐火车,记得那时候的票价才12块钱,我们一行浩浩荡荡8个人,一下子就掏出了一百多块钱,大家都觉得有点肉痛。

因为都是第一次出门,带的钱都藏得很深,有的藏在裤裆里,有的藏在鞋底下,在车站掏钱就很不方便了。我干脆就自己掏钱买好了票,让大家到了之后再算账。

火车上那个挤啊,我们几个人挤在车厢的连接处硬是动弹不得。幸好大家都是干活的人,倒没有一个叫累的。春叔几个甚至还拿着扁担挑着行李,只有我背着一个小袋子,显得更轻松一些。

就这么站着挤着,后来又坐在地板上,倒是一帆风顺到了广州。

到了广州之后,我也更加警惕了,耳朵里听到的都是听不懂的粤语,来往的人也远比湖南要多。

幸好我在北京也见过世面,买了一张地图弄清楚了去深圳的路线,从火车站又转去了大沙头,才坐上去深圳的班车。

路上还出了个插曲,大巴开到东莞的时候就不走了,司机大喊大叫敢我们下车,但十五块的车费还只走了一半,我自然不肯罢休。

大家看着我不动他们也不动,和司机售票员对峙了一阵,对方看我们几个人都是劳力,手里还拿着“武器”(扁担),最后就每人退了五块钱。

春叔几个还在叫唤不愿意下车,因为天色已经要黑了,半路换车不知道又出什么幺蛾子。还是我见好就收,带着大家下了车,继续沿着公路往深圳方向走去。

那时候只有一个目的地的概念,那就是深圳宝安的沙井镇。因为我在家里打听过,隔壁乡的那些老乡,很多都在沙井的码头上干活,到时候要是我们遇到什么困难,好歹还能找到个说家乡话的人。

在公路上走了十几分钟,最后看到东莞汽车站的牌子,大概就是莞太路的一座立交桥附近。

可车站似乎还没有启用,门口却有很多车停着上下客,我们找了一辆挂着沙井牌子的车,问好价格才八块钱就上车了。

这一回倒是很顺利到了沙井车站,下车一看,到处是狭窄破旧的街道,路口一块牌子写着“蚝业一村”,我们这才确定已经到了沙井了。

可天已经黑了,大晚上的住哪里呢?

这时候别人都没了主见,我只好到处打量,找到一家开着门的士多店买了几袋便宜的饼干出来,让大家在门口坐着吃了。

老板倒是很热情,操着一口塑料普通话和我们闲聊,得知我们是内地来打工的人,老板很热情地指着前面的小河,说那里有很多外地人,都住在河边的棚子里,听口音和你们也差不多,你们可以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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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听了喜出望外,三口两口就吃完了几袋饼干,拿起地上的行李就朝河边的工棚跑去。

果然,远远就听到工棚里传来熟悉的乡音,这下准没错了。我示意大家别吵吵,自己一个人进了工棚,大声和里面的人打招呼。

工棚里一片凌乱,几乎所有人都只穿了一条短裤,挤在一起打扑克,空气里充满汗臭味。

听到我的声音,有几个在旁边观阵的抬头看着我,嘴里还问你这陌生客人从哪里来。

我走过去给大家发了一圈烟,还是在家里买的几包没有滤嘴的常德烟,打扑克的人接过烟倒是显得很兴奋点上,嘴里还说好久没抽过家乡的香烟了。

从最里面一个单独的隔间里走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看样子应该是工头,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看我戴着眼镜,外面还黑压压站着很多人,便问我们是哪里来的。

我老老实实说自己刚从老家来,一下车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刚才那个店主说这里好像有和我们说话相近的人就过来看看,要真是老乡,希望能让我们在坪里打个地铺顶个晚上。

工头听了我的介绍,倒也没有拒绝,只是说棚里实在挤不下那么多人了,地坪里放着那么多红砖,蚊子太厉害,只怕你们受不了啊。

得知工头让我们住一晚,我千恩万谢地说了很多好话,然后就出门和大家说,今晚就在这地坪里打地铺,大家随便找个地方睡吧。

大家就在一个开阔的地方收拾了一下地面的转头,几张席草一铺就开了个大通铺。

这时候我开始觉得,春叔自带被褥席草的决定是多么的英明,看来,笨人也有笨方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这句话真的不错。

我们忙了一阵,工头穿了件衣服又出来了,看到我们一大片人躺在地上,嘴里也叹着气说:

这么晚了,你们还没有吃饭吧,都是老乡,既然到了我这里,好歹也得给你们弄口吃的不饿肚子才行啊。

然后又指着旁边一个水龙头说,你们等一下一个接一个去洗个澡,我再帮你们拿点蚊香出来点上。

大概半个小时,工头真的端来一大盆米饭,菜也就是煎鸡蛋打汤,朝地上一放就请我们吃饭。

这时候没有谁会顾忌了,包括我在内,大家都像饿了半个月的狼一样吃了起来。

吃饱后又是陆续洗澡,工头给我们点了不知道多少盘蚊香,也陆续有穿短裤的人出来和我们聊天,弄到下半夜才安静下来。

我尽管也很累了,却一直无法入睡。我在想,自己带过来的这几个人,明天之后该怎么安排呢?

左思右想没有头绪,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只听得有人在喊吃饭,睁开眼爬起来一看,太阳都老高了,晒在身上有点火辣辣的,看了一下手表才八点不到。

喊吃饭的是工头,确实是个很热情的老乡,还说你们这么远出来,好歹都是喝沂溪河水长大的人,路远千山你们也别怪我招待不好,米饭管够。

说了很多感谢的话,吃过之后我就单独拉着工头问了一下沙井一带的情况,还问他码头上要不要人手。

工头也是个做苦力的人,只是已经出来两三年了,“收留”的也都是从家里盲流出来的老乡。对沙井倒是很熟悉,看着我说,你带着眼镜肯定读了不少书,不如去蠔业三村那一带看看,哪里的厂子比较多。

至于还要不要人手,工头倒是乐呵呵地说好,说自己这里也是小打小闹,只要有力气就能干,反正就是两门活,一是挑红砖,二是扛水泥。

我把春叔叫过来,问他是跟着我继续找事,还是愿意在工头这里干活。春叔迟疑了一下,便决定留下来干,顺带还把顾哥也留下。

春叔和顾哥在家里都是有名的大力士,听说在这里干一天能赚十几块钱,马上就兴高采烈去工头那里报道了。

这一下就去掉了两个“拖累”(后来才知道,春叔并不是拖累,反倒是很有远见地在帮我),我心里轻松了许多,把大家叫到一起商量说,春叔和顾哥已经留在这里了,我们六个马上去找厂。

因为春叔两个留下了的缘故,我们的行李就寄存在这里,五个人有说有笑轻轻松松地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