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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深圳相遇”是一个有趣的题目。

在我们这几代人的生命中,原本是没有“深圳”的。故乡是我们生活的“存量”,而“深圳”是我们命运中的“增量”。没有深圳,我们在内地照样过此一生,且不管那是多么不同、多么平庸、多么一览无余的一生。而有了深圳,我们就都活成了今天这样。我们常常误以为一切应该如此,必将如此,其实不是的。深圳,对无数如今生活在深圳的人而言,都是一个意外,一个偶然。

于是,我们在深圳展开了各式各样的相遇。不同地域、不同学校、不同方言的人,忽然相会于此,相熟或相知,相爱或相杀,相互信任或相互猜忌,相互欣赏或相互不满……这一切,莫不源于“在深圳相遇”。

在深圳的这场波澜壮阔的相遇,是由一场场拍案惊奇汇流而成,其中充满意外、巧合与惊喜。

我这几天又听说一个相遇的故事,巧得不能再巧,充满喜剧色彩,嵌入影视剧本中我都觉得巧合过分,但它却在无比真实的场景中发生了。

如今活跃在深圳的一男一女两位大咖(恕我不能公布他们的姓名),本是某省会城市高中同班同学,高考后各自上学,各赴西东,互相没有联系,陆续成家立业,没有机会互通消息,如果没有深圳,他们一辈子能否再见一面都是未知。可是,奇迹来了。

十几年前,某月某日,女Y去某机构开会,之后坐公交车回家,鬼使神差,竟然搭错车。正犹豫该在哪站下车,互听车内后方一人在高声讲手机,告诉对方说他坐错了车,会迟到一会儿。女Y一听,想这深圳真怪,一辆公交上就有两位搭错车的人。忽然又觉得那讲电话的声音很熟悉,浓浓的同城普通话味道,酷似高中同班男同学X。女Y回头一看,天呐!不是别人,正是男X。怎么回事?这也太神奇了吧。她摇摇晃晃走过去,“咚”地给了男X一拳,喊道:“你怎么在这里?”

男X一见自己高中班上的班长女同学突然在深圳他搭错的公交车上现身,大为惶惑,不知今夕何夕,以为自己又违反了什么纪律。他腾地站起身,赶紧又抓住扶手,结结巴巴地说:“班长,你……我……你怎么在这里?”

“我这不是坐错车了嘛!”

“我也坐错车了。”

“哈哈,这就对了!”女Y说,“赶紧下车,咱们得聊聊,你怎么跑深圳来了?”

这是巧极了的事情。其实,在深圳,老乡、同学、同事在任何场景下偶然相遇,都算是意外和巧遇,反正比在老家见面更加意外,更算巧遇。再过几十年,深圳人口增长渐渐“正常”,“移民”味道渐渐淡了,各种相遇也就平平常常、波澜不惊了。

我心中其实一直存有一个念头,就是会不会有那么一天,我会和衡水那位老兄在深圳街头相遇。1988年冬天,那老兄给妻子女儿留了封信,说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不要再等我,然后就永远消失了。我一直想,他那么一个心思活络、热爱交际、有能力、有口才、有办法的人,怎么可能忽然自寻绝路?他一定还在什么地方生活。哪里最适合他呢?

深圳!

所以,深圳还欠我一个巧遇。

胡洪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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