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前对扫地僧很有兴趣,因为看了《天龙八部》的扫地僧实在武功高强境界很高。我觉得,每一座寺庙应该都有一位扫地僧才对。

于是每次去寺庙游玩,我都会特别留意那些后殿啊偏殿啊走廊啊角落啊,看看到底有没有神秘的扫地僧出现。因为我也学佛修行了好几年,如果出现,我就准备跪下去顶礼,给他拜个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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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扫地的义工见不少,倒是很少见到僧人扫地,有一次,我去九华山拜地藏,一进去,就到了甘露寺,感觉这所寺庙的气质与众不同。虽地处九华山进山的必经之地,但受景区交通等因素的影响,这里不见拥挤的游人,也没有太多的香客,独守着一份清静。

甘露寺,是九华山四大丛林之一,原名“甘露庵”,又名“甘露禅林”。现为九华山佛学院所在地,清康熙六年(公元1667年),玉琳国师朝礼九华,途经此地,赞曰:“此地山水环绕,若构兰若,代有高僧”。时居伏虎洞的洞安和尚闻之旋即离洞,并得青阳老田村吴尔俊等人资助破土建寺。

甘露寺动工前夜,满山松针尽挂甘露,人称奇迹,故得“甘露庵”名。

到了这寺庙,感觉它古色古香,毫无其他寺庙那种市井气,我很喜欢,于是就在里面游览,静静地一个人到处走走。

这个寺庙有个很奇特的地方,就是四通八达没有一条死胡同,走到哪都可以回转通达,正应了佛陀法无定法的义理。

照例我又看看这里有没有扫地僧,结果走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主要也是因为实在是干净的很,根本不需要扫地。

走累了,我便在一处无人的走廊座椅上坐下休息,此时一阵山风吹过,我甚是舒服,不觉沉沉睡去。

睡不多一会儿,忽然一阵扫地的沙沙声传来,我一看,离我几步远有一位老和尚在扫地,他个头不高,清清瘦瘦,穿着一件满是补丁的百衲衣。

我哇的一声:扫地僧啊。他看了我一眼,我立刻起来合十顶礼。

他扶我起来问道:施主不必多礼,贫僧扫地打扰了你的美梦啊。

我说:师父你说笑,我哪里有什么美梦,不做噩梦已经偷笑。

他说:人生如幻梦,美噩不由人啊!

我说:师父,如何避免人生梦是一场噩梦呢?

他说:梦不醒,美噩都不长久,都算不得数,不是定数,都是变数,那个美梦看起来美,你一沉溺贪恋,一时半会就变噩梦,那个噩梦虽然吓人,但麻起胆子好好顶住,可能它恰好是个美梦也不一定啊。

我说:师父你说的太玄了,我想问,人生如梦我们都晓得,可是为何明明晓得道理,我们却难以醒来呢?

他说:因为你不作醒来想啊!

我说:啥意思?

他说:你一念回转,告诉自己,哇,这是梦啊,便出了梦境,不作梦想,可是你不作这样的回念,一直迷在里面,颠倒梦想。当然不醒。

我说:你的意思是,如果认识到是梦,就算醒了?

他说:知幻即离,不作方便。可是,我们不相信,我们觉得,这不对吧,又加上一念,再觉得,也许还有其他步骤吧,又来一念,又觉得,是不是要搞点灌顶加持一下,就这么下去,念滚念,把那个知幻即离又扯了回来。

好像你晚上睡觉做梦,梦的稀里糊涂,被梦中的情景吓得要死要活,忽然吓醒了,你恍然:啊,还好是个梦,说完马上倒头又打鼾了,又进去了。

所以,修行首先是要懂得知幻,知幻已经极其难得,你想,一个人在梦里,要多大的清醒力量,才能清晰知道自己是梦中人。这个知幻,非常不易。但是要知幻,就要做很多功夫了。

比如你要懂得佛陀所说的道理,你要有点定力才行,你要修持戒、修慈悲、修观照、修很多很多,总之利用各种方法,来达到有这个知幻的本事。知幻,才有办法出梦。

知幻之后,是要去保持这个知幻的“心性”。

在你的行住坐卧一茶一饭当中保持,在你的接人待物奔走忙碌中保持,在你欢喜雀跃时保持、也在你烦恼忧愁时保持。这种保持的功夫,难之又难,易之又易。

难在很难连续,总是断绝,因为梦太真实,很难出离,心念系于梦境,时刻沉溺迷蒙,因此偶尔知幻,也很快归梦,继续颠倒。

易在,只需简单观照打理,无需复杂多此一举即可。

我问:知幻即离,一直离开。是不是?

他说:知幻即离,便不要想那个一直离开了,你想着要一直离开,便又造一梦。所以才说,不作方便。不作方便就是要你不要再多想了,就是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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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后面说:离幻即觉,亦无渐次。说得明白,没有方便渐次,没有过程步骤,这不是技术、更不是程序、不需要计划,不通过思维、只不过要你简单保持每一个当下,都尽力做到知幻而已。

因此,我们修行,不是修未来,不是修过去,而是修当下,修眼前的这一下,修手到擒来的这一下,而不是遥远天边明天后天的那一下。

故有人说,初心不改就是道。初心,就是每一个眼前都如新,都能知幻,都能即离,便超越了时间迁流,也超越了杂念搅和。

我说:法师,你的意思是,修行关键是,不要用头脑思维来弄,对吗?

他说:是的,头脑思维,是梦中所为,是造梦系统。离开这个造梦系统,便有知幻的可能性。

可是可惜的是,我们惯于以造梦系统来运作生命,来搞修行工程。我们迷恋理论思维辨析、沉溺在学问探索中,或者沉迷在玄乎其玄里,又或者一脑子的宗教情绪。却不老老实实,去日常里务实地观照和修定心。

因此,世界的五花八门、红尘的滚滚尘色,都无时无刻不捆绑痴缠着我们,脱不开撇不清,在梦里始终出不来醒不了。

我问:那,醒了后,不做梦了吗?

他说:还在梦中行。

我问:那就奇怪了,既然醒了,为何还要在梦中行呢?

他说:因为真正醒了,便知道醒梦一如无有差别,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真真假假,无非暂名罢了。于是还在那个人生梦中继续行走,不过这个行走,便已毫无挂碍、不分真幻,平凡淡定吃喝等死而已,如老子说,这就是返璞归真也。

我听到这里,仿佛明白,老和尚笑一笑,说:你睡得久了,也该起来活动活动了。便一扫帚向我脚下扫来。

我忽的醒来,睁眼一看,哪里有什么扫地僧,一片静寂无人,原来是个梦,此时一声钟声传来,悠悠、悠悠......

(本文为故事,观点仅供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