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郭宜春酒，园林食客家”。在广州市越秀区小北路的一面灰砖建筑上，镶嵌着这对颇具古典气息的对联。抬头看向招牌，“北园”二字质朴而典雅。这是北园酒家，创办于20世纪20年代末，扩建于50年代，时任广州市市长朱光为其题字“北园”，沿用至今。
20世纪50年代，时任广州市市长朱光题字“北园”。
作为广州三大园林酒家之一，无数文人雅士曾为它挥洒笔墨，烟火升腾中也藏匿着老广的美食记忆。近日，在“绿美越秀·最美招牌”评选活动中，北园入围初选名单。为挖掘更多招牌背后的故事，南都记者走进这座古朴的园林酒家，只见厅堂陈设清幽雅致，曲径回廊上灯笼摇曳，中间偌大的水庭里游鱼戏水。景随步移，北园酒家近百年的历史扑面而来。
北园曲径回廊上灯笼摇曳。
山前酒家，文人雅士的云集之地
在广州，园林与茶楼、酒楼的融合早已出现。根据民国时期中山大学民俗学会会员刘万章的记载，19世纪50年代，广州小北门外下塘村道旁(今登峰路一带)曾涌现出不少茶寮。20世纪二三十年代，广州饮茶之风愈盛，茶楼饭店如雨后春笋般发展起来。北园酒家的历史便可追溯至这一时期。
写意的园林酒家常见诸上世纪初到访广州的名人日记、见闻中。鲁迅、郁达夫、巴金等都曾光顾过广州各处的园林酒家。
在广州鲁迅纪念馆里，《在钟楼上——鲁迅与广东》的展览中记录着鲁迅在广州短暂居住的往事。许广平曾在给鲁迅的信中反复向其介绍广州的美食，她写道：“三个人在北园饮茶，吃炒粉，又吃鸡，菜，共饱二顿，而所费不过三余元。”
这里的“北园”，便是当年的北园酒家。根据《鲁迅日记》记载，鲁迅在广州短暂居住的时间里，曾到过的广州茶楼馆子就有25家，至今尚存的有陶陶居、南园和北园。鲁迅钟爱“早茶”，闲暇时间便喜欢上茶楼去。和孙伏园等人游小北时，他就光顾了北园。
北园环境清幽。
北园基址原为民国广州市商会会长邹殿邦的祖父的私宅，与茶寮聚集的登峰路不远，北依山麓，环境清幽。1928年，邹殿邦在祖父的私宅开设北园酒家，经营酒菜及宴会筵席，成为军政界及商人、文人雅士的云集之地。
“北园原本地处广州北郊，毗邻白云山，更有小河流过，故有‘山前酒家、水尾茶寮’之说。”北园酒家总经理雷良讲述道。
然而，抗日战争爆发后，北园被迫宣告结业。这个享誉一时的园林酒家也随着战火渐渐消失。
其味无穷，老广人的旧时记忆
“我们现在看到的北园是上世纪50年代重建的。”雷良回忆称，1956年北园酒家实行公私合营。时任广州市市长朱光先生亲临北园酒家，提出扩建计划。1957年国家投资改建北园，著名建筑工程师莫伯治主持设计。其间，他曾先后十多次到民间去采集家私装饰材料，所用材料不少极具文化价值，如大门的门扇是江孔殿旧宅中的原物，也是广州现存唯一的一对铁力木大门。
铁力木大门。
在当时不足2000平方米的北园酒家里，集合了岭南建筑的精华，套色玻璃蚀刻画组成的满洲窗、千足金镶镀的红木镂花屏风……直至今日，这些元素依然镶嵌于北园的亭台楼阁之中。
红木镂花屏风。
雷良介绍，这一时期，泮溪、南园酒家也陆续建成。如今它们与北园被称为广州三大园林酒家。而北园是当时广州第一家古色古香、富有岭南庭园特色的园林酒家。时任朱光市长还为酒家书写“北园”招牌，现仍嵌在门楣上。
因其园林气质，重建后的北园依然吸引着无数墨客到访，留下的墨宝更是数不胜数。1964年7月14日，著名文学家郭沫若出国赴越南访问在酒家饮早茶，赠诗一首“北园饮早茶，仿佛如到家，瞬息出国门，归来再饮茶”。艺术大师刘海粟87岁高龄时，曾到此宴饮，即席挥毫“其味无穷”大字相赠。如今，“其味无穷”四个字被嵌于大门一侧的墙面，成为北园的又一“招牌”。
在北园的菜谱中，“其味无穷”四字也翻页可见。走过近百年的历史，北园既保留着传统岭南风味的经典粤菜菜肴，又不断搜罗世界各地优质的食材，坚持“新材旧做、旧菜新做”的原则，创新菜谱。例如北园名菜“郊外头鱼”，原本选用的鱼头太小，食客不喜欢，后来北园改良选用水库大鱼头来制作。水库鱼肉质更为嫩滑，吃起来自然也鲜美。
“初次到来的食客常会问起‘北园’的招牌是谁写的，也会在吃饭之余，走进庭院欣赏一字一画、一几一案，到桥廊合影留念。今年以来，有五分之一的食客都是从外地回到广州的老街坊，他们特地到北园吃饭，寻找旧时的味道。”雷良感慨道，“北园不仅在于美食本身，更在庭园山水间、历史过往中。这也是‘北园’招牌百年不改的原因，它承载着老广人的时代记忆，早已成为一个文化符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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采写/摄影：南都记者 李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