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尽量等姐姐坐满月子再回家。
“琳琳，你的那点钱你自己留着花吧，毕竟都是叔叔和婶婶留给你的。坐月子就该花石磊的钱，所以这笔钱我一定要花石磊的。”
“你不用劝我了，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想让我回家去取。那没关系，我把密码告诉你，你帮我取出来。”
许安娜是拿定了主意，要把石磊的钱都花光，虽然她恨他，但是她跟钱又没有什么仇怨。
再说了，只有养好身体，她才能更好地和石磊斗争到底。
可谁也没有想到，许琳琳回家取钱后，又横生了其他的插曲。
次日许安娜就要出院了，眼看月子中心那边的钱还没交齐，她急着催许琳琳回去取钱。
因为案情还没明朗，现场取证虽然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但是警方怕横生枝蔓，所以石磊的房子还在警方的管控之中。
许琳琳知道自己不能单独回去，于是向警方申请了备案，让宋煜跟着回去取一些必要的东西。
那日天气倒很好，太阳温暖而和煦，拂照在人的身上，有一种温和而柔软的暖意。
许琳琳打车到小区时，宋煜已经提前到了。
可能职业的缘故，他的目光很精准地锁在她回来的出租车上，脚步缓缓，毫不迟疑地向她这边走来。
“你来得这么早。”许琳琳冲宋煜微笑。
她已经学会接受两人的关系，日常交往上，尽量不让自己的内心起任何的波澜。
宋煜淡淡一哂，回答十分简：“怕耽误你的事，早点过来。”
之后两人都不再说话，前后相错静静地走进小区。
宋煜在前，时不时回头想跟她说什么，但是路上偶尔遇到行人，不太方便，只好缄默不语。
上了楼，宋煜进门前先拍了照，证明现场没有被破坏过，然后才撕了封条，侧身让她掏钥匙开门进去。
从出事到现在，已经过去十天了。
这是许琳琳头一次正式的回到石磊的家。
开门时，她的心不可控制地轻轻颤动了一下，心里五味杂陈。
不知屋里等待她的会是什么场景？凌乱的现场，被砸破的墙，还是囡囡被遗弃的尸骸？
虽然她知道不可能会在屋里发现囡囡的尸骸，但念头还是无法控制地往那个方向胡思乱想。
滴答一声，门锁开了。
楼道里的风涌入室内，逼出了里面闷浊的空气。
一股子难闻的味道，像厨房里没清理的垃圾的味，像灰尘的味，
更像是尸体腐朽的味儿……
许琳琳的心口忽地涌上一股酸楚和恶心，但很快被她强制压了下去。
她没脱鞋，径直如了卧室。宋煜跟随在她身后。
室内遮着窗帘的布幔，半开的窗户往里灌着风，昏暗的光线里明灭的斑痕在地上来回摆动……
纵然是许琳琳这样，从小读书明理从来不信邪的人，见了这样的光景，也只觉得害怕。
“宋煜。”
她回头低低地喊了他一声，声音里有一丝丝惊恐。
宋煜很明了地应了一声，闪身挡在她面前，很快地进卧室把遮挡着的窗帘拉开。
天光乍泄，明晃晃的太阳瞬间把室内照得通透。
一时间，似乎什么鬼魅魍魉都无处遁形一般，一一地消失在眼前。
许琳琳扫了一眼满室阳光的屋子，这才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来。
因为宋煜在旁边，她顿时也不觉得怕了。
转身找到了卧室的衣柜，里面有姐姐说的那个保险柜，按照姐姐给的密码，拧着机械锁转了几圈，开了。
在密码柜的下一层，她果然摸到了一张银行卡，还有姐姐说的那些证件，她都一一找到了。
私人的事情，宋煜不好介入，就背对着许琳琳站在卧室的另外一侧等她，只是目光时不时会在墙上那个凿开的洞口逡巡，他心想，按照石磊和许安娜的关系，石磊不至于要了这孩子的命？
而且在囡囡的身上，警方还发现不属于石磊和囡囡的DNA，法医比对后，确认孩子的死亡还跟另外一个人有关。
至于整个具体的情况，石磊一直没有讲出来。尽管警方反复审讯，他都丝毫不露。
宋煜对石磊缄默不语，闭口不认的态度很不理解。
他从警两年多，经验告诉他，这个案子的背后或许还有其他的隐情，而那种隐情的其他线索，或许许安娜会知道。
只是现在不太适合去找许安娜询问案子相关的细节罢了。
警察也有温情，有些事情，他觉得可以再等一等。
各种思绪乱蹿，剧烈交融时，他听到身后传来许琳琳的叫喊声，啊的一声，不大不小，他听得清楚。
他极敏锐地转身回头看她，见她正低头在翻着什么文件似的。
“看到什么了吗？”宋煜怕吓着她，提前出声，让她不至于被吓一大跳。
“嗯，是一份存款回执单。”
许琳琳对着阳光仔细地看了看，的确是一张银行的回执单。
回执单上的数额和日期引起了宋煜的兴致，他立马掏出扫，把那张回执单拍了下来。
许琳琳拿了银行卡，很快折返去医院。
着急忙慌地帮许安娜办理出院的手续，又给月子中心那边付了尾款，订了一辆车来接姐姐。
小护士杨骏珺听说许琳琳要走，特意来门口找她：“许小姐，你们放心回去哈，我会替你们照顾好喜乐的。”
杨骏珺因为在和另外一个女护士在新生儿科轮值，她得知许安娜要出院，所以特意来告诉她们，但意思是有她在，许家姐妹大可放心地回家。
这不完全是为了她自己，她是为了杨骏毅。
这家伙最近流言缠身，有人说他在医院有个绯闻女友。
作为杨骏毅的妹妹，珺珺的身上肩负着父母的使命，私下搜罗一切可能跟杨骏毅有关的信息，她觉得许琳琳有可能是那个绯闻女友，所以私下多留了心眼。
“你们不知道喜乐那孩子有多可爱，从她出生到现在呀，她都大多时间都在睡觉，可是今天她突然睁开眼了，扭着小脑袋到处看，那样子特别萌。”
许琳琳在收拾东西，许安娜则临窗站着，看着窗外根本就不好看的枯枝虬杆，耳朵却在细听杨骏珺谈论喜乐的事。
她虽然不喜欢那个孩子，也刻意避开不想知道关于喜乐的任何消息。
可她毕竟是孩子的母亲，那种慈母的情怀还是没法让她断得彻底。
“你们没见过喜乐睁开眼睛的眼睛的样子吧？真的是萌翻了，我今天特意拍下来了，要不然你看看？”
许安娜不喜欢喜乐的事在医院早就传遍了，只是珺珺从来不知她为何不喜欢。
她这回拿着照片，故意大声跟许琳琳说那孩子的事，侧面试探许安娜的反应。
许琳琳凑过去看杨骏珺的手机，惊喜道：“呀，真的呢，我们家喜乐好像又长大了一点，你看着脸蛋，我昨天去看她的时候还想还没这么大呢。”
“珺珺，你还拍了小视频呀。哟，喜乐舔嘴了，她是不是饿着了？”
两人叽里咕噜地在讨论这那孩子，说得许安娜十分心痒。
她很想凑过去看看，但是想起石磊，内心的厌恶又涌上来，罢了罢了，不看也罢。
许安娜出院的事倒是办得很顺利。
只是喜乐还在医院，许琳琳少不得每天还得跑一趟去医院看喜乐。
许安娜不好麻烦妹妹这样一趟一趟地跑，才进了月子中心的单间，她就絮叨开了。
“琳琳，我的事你不要再管了，我只是生了个孩子，又不是做什么大手术动不得挪不得的，你不用这样天天守着我。”
“月子中心这边有护工，我有事找她们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许琳琳觉得好笑，这样的紧要关头，姐姐还是像以前一样事事为自己考虑。
他们俩虽不是一个父母生的，但是从小一起长大，加之许琳琳在年少的时候丧父丧母，十岁就到了伯娘家。姐姐比她大八岁，凡事都是让着她，为她考虑。
现在姐姐有事，她又岂有丢下姐姐自己去找工作的道理。
“姐，你说的我都知道，但是坐月子是女人一辈子的大事情，我得照顾好你才行。要不然，我就打电话给伯娘，让她来泾北照顾你。”
许琳琳故意气她，知道姐姐有意瞒着家里，每每许安娜催她出去找工作，她都会拿让伯娘来北京做借口，逼得许安娜不得不住了口。
“琳琳，不是我说你，你毕业了你得抓紧时间投简历，你不投简历不工作，错过了时间想工作可就难了。你知道的，去年Y情开始，很多大厂都裁员，工作不好找了。”
许安娜是真心为妹妹着想，不想她为自己耽误了找工作的最好时期。现在名牌大学毕业找不到工作的满大街都是，何况她，临时出国读了两年书，也不过是去念个普通的研究生罢了。
许琳琳不甚在意，继续忙碌着，为姐姐摆这忙那的。
她一向对金钱不太热衷，更喜欢自由，毕业那两年她做过插画师，只是收入不太稳定。
后来她跟朋友合作开了一家小小的咖啡店，那家店因为疫情的缘故，顾客很少，朋友不愿做了，想把店铺兑让出去。
许琳琳看了看，没有多少钱，租金也还能承受，疫情房东主动给店铺打了折，所以她还能负担得起，想了想，就自己承接下来。这两年虽然倒贴了点钱进去，但是许琳琳觉得很值得，因为铺面全归她自己了，自由度更高。
生意上的事都是瞒着姐姐和伯娘的，所以也没跟伯娘和姐姐细说，也怕大伯担心。
现在姐姐出院，听宋煜说，囡囡的那个案子，估计会等到姐姐出月子再来跟她沟通，所以眼下暂时没有什么着急的事。
她想，是时候去咖啡店那边看看，一来是为整顿店面，二来是要跟合伙人做一个彻底的交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