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Elizabeth Nolan Brown

来源:Reason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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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一名27岁的耶鲁大学法学院学生发表了一篇文章,认为在线零售商亚马逊已经发展得如此之大,联邦监管机构应将其视为本质上可疑的。该文声称亚马逊从事了各种有害的反竞争行为,不仅要求联邦政府加大对该公司的监管力度,还呼吁对监管机构处理反垄断问题的方式进行彻底改革,敦促基于对大公司和企业并购的普遍反感,采取更频繁、更积极的法律行动。

当时,这种观点相对较新颖,在政府或学术界中几乎没有支持者。但如今,那位曾经的学生,现年34岁,领导着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FTC),而无论是FTC还是拜登政府,都在更普遍地践行她对抗大企业理念的具体议程。

这位学生就是Lina Khan,她从一个怀揣梦想的年轻学者迅速晋升为握有实权的官僚,这显示出过去几年里发生的一些政治和思想上的快速转变。不仅仅是Khan掌管了一个重要的监管机构,拜登政府还为其他反垄断修正主义者争取到了重要职位,例如哥伦比亚法学院教授Tim Wu,他成为总统技术和竞争政策特别助理,律师Jonathan Kanter被任命在司法部的反垄断部门。除了白宫外,左右两派的政客们都接受了这些理论的不同版本,并呼吁将它们应用于一批越来越大、越来越成功的科技公司。

新的反垄断运动有很多名字:“新结构主义”,“新布兰代斯主义”,或者,“嬉皮士反垄断”。与此同时,针对脸书(Facebook)、微软(Microsoft)和亚马逊(amazon)等大型科技公司的一系列法律行动和调查也在兴起。今年6月,一项重大诉讼指控亚马逊欺骗人们注册其Prime订阅服务,并故意让取消服务变得困难。

始于法学院期刊文章为基础的精英知识分子的运动,迅速成为国家决策机构中有影响力的组成部分。

但后续是:尽管新的反垄断运动获得了力量并进行了调整,但它的努力却失败了。公众支持逐渐消退,或是完全没有出现,而这股运动的基本前提已经瓦解,被活力、法律解释和政治权宜之计所摧毁。与此同时,反垄断的危言耸听不断被证明是不真实的,因为被一些人认为是无懈可击的“垄断”的科技公司反而失去了用户、市场份额和声誉。

如果说过去5年是一场围绕反垄断法未来的战争,那么任何一方现在宣布胜利都为时过早。但有迹象表明,我们将出现一种更有利于市场和以消费者为中心的反垄断形式,更不容易被中央规划者利用和滥用——他们想要在经济中挑选赢家和输家,甚至对商业运作和商业中最细微的方面进行监管。

从消费者福利到“大就是坏”

要理解Khan及其同道者的崛起,有必要了解自19世纪末以来主导反垄断政策和政治的两大思想流派。

从进步时代开始,反垄断法常被用作攻击过于庞大的企业的工具。政策往往遵循最高法院法官Louis D. Brandeis的观点,即企业的巨大规模是一种“诅咒”。他认为,为了保护竞争,必须“对竞争进行监管”,由政府介入,阻止大公司成功地挫败较小的竞争对手。

这种对反垄断的看法贯穿了整个20世纪60年代。然后,由法学学者Robert Bork和芝加哥大学的经济学家引领的一种新方法出现了,他们认为,反竞争行为不应该仅关注所谓企业损害竞争的某些模糊概念或使特定竞争对手处境更加困难的事情,而应该考虑消费者是否受到了负面影响。从本质上讲,他们认为最大化消费者福利应该是反垄断执法的目标。这被称为消费者福利标准,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它一直是反垄断法的主导理论。

但并非所有人都对这种转变感到满意。一群自称为新布兰代斯主义者或新结构主义者的律师、学者和活动家主张放弃消费者福利标准,转而支持一个给政府更多干预余地的框架。

Khan在2017年《耶鲁法律杂志》上发表的文章《亚马逊的反垄断悖论》(Amazon’s Antitrust Paradox)成为这一群体的基础文献。这个文章认为,只要我们改变对反垄断法的思考方式,亚马逊的“巨大规模和广泛领域”使其成为反垄断执法的合适目标。Khan写道:“目前的反垄断框架——特别是将竞争等同于‘消费者福利’,通常通过对价格和产出的短期影响来衡量——未能捕捉到21世纪市场中的市场权力结构。”她警告说,这个框架掩盖了“亚马逊的主导地位对竞争构成的潜在危害。”Khan希望回归经济结构主义,她将其描述为建立在“集中市场结构促进反竞争行为”的理念上。

《纽约时报》的David Streitfeld在2018年报道中称:“29岁的Lina Khan通过一篇学术文章,重塑了几十年来的垄断法。”《金融时报》的Rana Foroohar称她是“法学奇才”,敢于挑战“隐藏在众目睽睽之下的垄断”。

Khan的文章发表一年后,Tim Wu出版了《巨头的诅咒》(The Curse of big)一书,概述了“后消费者福利”世界观的愿景,其中,拥有强大市场份额的公司本质上是可疑的。

芝加哥学派认为,规模可以证明一家公司提供了客户看重的高效服务,而新布兰代斯学派则将受欢迎和规模视为公司可能参与抑制竞争的迹象,应该予以禁止。Wu呼吁减少并购批准,更多地强制拆分大公司,并要求FTC自动调查那些占据市场主导地位十年以上的公司。

2021年,Khan和Wu都在联邦政府中担任要职。Wu一直担任其职位至2023年初,Khan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FTC主席,仍在对大公司和重大并购采取高调行动。

背离消费者福利标准的运动始于学术界,但在拜登总统任内,它渗透到了政治领域。

从学术界到白宫

这种转变与两党日益兴起的将大型科技公司视为社会和政治敌人的兴趣相吻合,为对那些明显没有从事非法行为的企业采取行动提供了理论基础。

Alphabet(前身为谷歌)、Meta(前身为Facebook)、X(前身为Twitter)和亚马逊(现在仍然是亚马逊)等大型科技公司没有从事1890年《谢尔曼反托拉斯法》所禁止的经典“贸易限制”,也没有被法院认为本质上不合理,比如竞争对手之间直接达成协议来操纵价格、分割市场或操纵商业合同投标。它们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垄断——有很多可以在网上发布图片、购买书籍和家居用品等的渠道。几乎没有证据表明它们从事了FTC有权质疑的公然的“欺骗行为或做法”。此外,它们为消费者保持了低价甚至免费,很难从消费者福利标准下对它们提出质疑。

利用反垄断法拆分或制裁这类公司似乎是一条死胡同。但是,新布兰代斯派的观点认为,“大”是一种诅咒,必须受到联邦权力的制约。这为政府干预提供了一个方便的理由,难怪许多持反科技议程的人都接受了这一观点。在过去几年中,利用反垄断法来监管、分拆和惩罚大型科技公司成为一个不可避免的想法。

联邦立法者提出了一系列法案,禁止大型科技平台的正常商业行为,并设想了它们必须遵守的繁琐新规则。从马萨诸塞州民主党参议员Elizabeth Warren到密苏里州共和党参议员Josh Hawley,都呼吁削减科技公司的规模。国会把科技公司的领导人带到反垄断小组委员会面前,并要求提供大量文件,这是对“在线平台和市场力量”长期调查的一部分。

司法部起诉了谷歌,FTC起诉了Facebook。而且不论是共和党还是民主党的州检察长们都加入了这些联邦诉讼,或发起了他们自己的调查和诉讼。

2021年,拜登发布了一项关于促进竞争的行政命令,警告称企业并购产生了“危险的趋势”,并承诺要更加有力地执行反垄断。大公司——尤其是那些希望通过并购实现增长的公司——受到了警告。但由于种种原因,所有这些反垄断行动并没有产生那么大的现实影响。

法院的态度

拜登政府反垄断策略的核心是一系列针对科技巨头的高调、高风险的法律挑战。其中一些诉讼似乎是受到通俗的带有政治色彩观念的启发,而实际上这些观念涉及复杂的法律概念,例如许多大型科技公司是“垄断企业”的想法。当机构以这种方式扭曲语言和法律概念时,法院的反应并不符合它们的构想。

例如,FTC在2020年底提起诉讼,指控Facebook非法维持“个人社交网络服务”的垄断地位。2021年6月,美国哥伦比亚特区地方法院裁定,FTC未能“合理地证明……Facebook在该市场拥有垄断力量”。法院驳回了FTC的诉讼,以及48个州和地区对Facebook在2012年收购Instagram和2014年收购WhatsApp的指控。

这一决定让FTC有机会提交一份修改后的诉状——该机构在2022年就这样做了,但州政府则没有这个选择。这些州提起了上诉,但美国华盛顿特区巡回上诉法院驳回了这些上诉,称它们等待的时间太长了,无法对收购提出质疑。

2022年7月,FTC提起诉讼,要求阻止Meta收购名为Within的虚拟现实健身公司。FTC认为,由于未能开发出一款全新的虚拟现实健身应用,Meta剥夺了消费者的选择,并“抑制了竞争”。联邦法院驳回了这一奇怪的论点,并拒绝阻止这项收购。

2023年7月,美国加州北区地方法院驳回了FTC要求微软停止以690亿美元收购动视暴雪的要求:微软是游戏机Xbox的制造商,动视暴雪是《使命召唤》等系列热门视频游戏的制作商。法官Jacqueline Scott Corley写道:“FTC断言微软的这次收购将大幅减少视频游戏库订阅和云游戏市场上的竞争,但该判断实现的可能性并不大”。

今年8月,哥伦比亚特区联邦地区法院限制了司法部和州政府对谷歌的联合诉讼的范围,并暗示该诉讼中的一些指控是“意见和猜测”。

法院还驳回了拜登政府提起的其他反垄断诉讼,包括试图阻止美国糖业公司收购帝国糖业,以及联合健康集团与健康信息技术公司Change Healthcare的并购。

到目前为止,拜登政府在反垄断方面最大的成功是阻止图书出版商企鹅兰登书屋收购竞争对手Simon & Schuster,政府认为这将损害像斯蒂芬·金等获得超过25万美元预付款的畅销书作家的利益。

目前仍有许多针对科技公司的反垄断诉讼和调查悬而未决——例如,美国司法部针对谷歌的两起诉讼(一起是在2020年提起的,涉及搜索和搜索广告,另一起是在2023年提起的,针对谷歌的数字广告技术)。FTC针对Meta的修订诉讼案仍在进行中,其试图撤销DNA测序提供商Illumina收购多癌早期检测测试制造商Grail的案件也在进行中。今年7月,FTC对人工智能聊天器ChatGPT背后的公司OpenAI正式发起调查,调查该公司是否“从事不公平或欺骗性的隐私或数据安全做法”,或是否会对消费者造成伤害,“包括声誉损害”。

这些案件可能会对科技企业产生不利影响。但到目前为止,我们看到的裁决表明,法院不会因为一些掌权者希望看到科技公司被拆分,就简单地放弃数十年的反垄断惯例和先例。

示警者错了

Khan在2017年的法律评论文章中提出的一个主要论点是,以消费者福利为重点的反垄断政策过于偏向短期利益。她抱怨道,“现在评估竞争时,反垄断法主要着眼于消费者的短期利益,而不是生产者或整个市场的健康。”

然而,在2023年3月由国际法律与经济中心发表的一份名为《末日并购:虚假警报的回顾性研究》的白皮书中,经济学家Brian C. Albrecht、Dirk Auer、Eric Fruits和Geoffrey A. Manne研究了一些新布兰代斯主义者要求阻止的交易,并预测了如果允许的话会产生的可怕后果。该白皮书主张反垄断执法应“侧重于切实的短期指标,而不是那些难以预测的假想末日情景”。

例如,2017年,亚马逊宣布以约137亿美元收购连锁超市Whole Foods。作为回应,当时还在研究生阶段的Khan在《纽约时报》上发表了一篇评论文章,预测竞争对手将遭受灾难性后果。她写道,通过“捆绑服务并将超市整合到其物流网络中,亚马逊能够将竞争对手的杂货店和食品配送服务拒之门外或使其处于不利地位”。

事实上,在亚马逊收购之后的几年里,多家大型零售商增长更快或在股市表现更好;在线杂货销售领域的直接竞争对手实现了显著增长。与此同时,整体而言,Whole Foods和亚马逊仅控制了很小一部分的杂货市场。同样,谷歌收购Fitbit曾被认为会“加强谷歌在广告行业的地位,并阻止新进入者;允许谷歌将Fitbit的健康数据整合到其他广告服务中(或将这些数据出售给健康保险公司),从而损害用户隐私,并在可穿戴设备行业碾压新兴的竞争对手。”结果恰恰相反:谷歌在在线广告行业的份额下降了,Fitbit在可穿戴设备领域的地位也下降了。此外,谷歌并未将Fitbit的数据用于其广告平台,即使在其可以自由这样做的美国市场。

动态因素

新布兰代斯主义者还认为,2010年代的科技巨头规模如此之大,以至于它们实际上不受竞争的影响,只能通过政府力量来驱逐。

在《巨头的诅咒》一书中,Wu担心一些大型科技公司的地位如此稳固,甚至到2010年代末,“下一个新事物”都不可能出现。2018年,他告诉Vox,他想分拆Facebook,“因为它没有面临激烈的竞争”,并且有能力通过收购来压制或消耗竞争对手。他表示:“没人会在Facebook的阴影下开始并取得任何成就。”

但自2018年以来,Facebook用户流失,并进行了失败的扩张。爱迪生研究公司(Edison Research) 2019年初发布的数据显示,自2017年以来,该平台已经流失了约1500万美国用户,其中年轻人流失最多。2019年,12-34岁的人中只有62%使用Facebook,低于2017年的79%。Facebook在2022年2月透露,它也在全球范围内流失用户。

与此同时,社交媒体领域的新竞争者已经开始获得吸引力。这些平台可能没有Facebook那样的全功能和无处不在的普及性,但这正是反垄断斗士不想要的。我们也不需要用另一个Facebook与Facebook直接竞争,更好的情况是有许多不同的平台提供不同的功能,吸引不同的利基市场,而现实的市场正是这样。市场,特别是在科技等创新领域,会以意想不到的方式适应和发展。

抖音的增长最为显著,从2018年的1130万美国活跃用户飙升至2023年的1.5亿。但也有其他引人注目的新进入者,包括Substack,它填补了Facebook新闻内容降级留下的空白(随着Notes功能的推出,Substack也在直接瞄准Twitter)。作为Facebook旗下Instagram的替代品,BeReal在Z世代中很受欢迎。Twitch从YouTube手中夺走了许多流行的视频游戏流媒体市场。2023年7月,Instagram推出了一个名为Threads的Twitter竞争产品。

不少平台都在竞相抢夺Twitter的用户,而Twitter曾一度被认为锁定了某些热衷讨论的群体。马斯克接管Twitter以及他实施的一些变革,使得许多记者、学者和名人纷纷离开该平台,或者至少尝试了包括Bluesky、Substack Notes和Mastodon在内的新替代品。与此同时,前总统特朗普的Truth Social成为右倾的Twitter用户的另一种选择。Twitter可能仍然是该领域的霸主,但它的地位似乎远不如一年前那么稳固。

就连谷歌也感受到了竞争的压力,因为ChatGPT等人工智能工具正在改变搜索。与Facebook一样,谷歌也面临着广告销售方面的问题。据《华尔街日报》分析,去年,这两家巨头在数字广告销售市场的总份额自2014年以来首次降至50%以下。与此同时,抖音、流媒体服务和电子商务网站对广告商的吸引力越来越大。《华尔街日报》报道称:“苹果公司2021年决定要求其设备上的应用程序询问用户是否愿意被跟踪,Meta和包括Snap Inc.在内的其他社交媒体公司也受到了影响。”

老牌企业试图保持影响力的努力远未获得普遍成功。Facebook 2012年对Instagram的收购获得了回报,但该公司最近在虚拟现实上的赌注(即元宇宙)似乎陷入困境:它未能吸引消费者或企业。现在有迹象表明,Meta正在悄悄地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随着主要科技平台流失用户和订阅者,持续数年的招聘热潮和扩张也逐渐停滞。2023年初,Alphabet裁员约1.2万人,微软裁员约1万人。今年上半年,Spotify解雇了数百名员工,亚马逊宣布裁员1.8万人,约占公司员工总数的5%。此前,在2022年秋季,Meta裁员约13%,Twitter在马斯克接管过程中裁掉了近一半的员工。裁员现象在科技行业随处可见,波及计算机公司、虚拟会议服务、社交媒体平台、视频流媒体网站、房地产应用、拼车公司和电子商务。

没人关心?

2021年,Wu告诉《纽约客》,拜登政府正在努力“将反垄断带回至一项大众运动”。这些努力似乎也不太顺利,调查显示,很多美国人喜欢大型科技公司的现状。

例如,哈里斯民意调查(Harris Poll)和哈佛大学美国政治研究中心在2021年进行的一项调查发现,在包括警局、司法部、联邦调查局和最高法院在内的18个机构或团体中,亚马逊的好感度在第二位。

科技媒体网站The Verge 2020年的一项调查也显示,亚马逊(91%)、谷歌(90%)、YouTube(90%)、微软(89%)、Netflix(89%)、苹果(81%),甚至社交媒体平台(在调查中往往得到更多褒贬不一的评价)的好感度也很高。大约72%的受访者对Instagram持有积极看法,Facebook和Twitter的该项比重分别为71%和61%。

此外,一些证据表明,美国人对政府过度干预企业仍然持谨慎态度,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认为立法者应该关注更重要的事情。

例如,美国商会和AXIS研究公司在2022年7月进行的一项民意调查发现,只有1%的受访者表示“监管科技公司”是国会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而如果要进行监管,拆分大型科技公司也不是民众期望的优先事项:只有4%的人优先考虑“将大型科技公司拆分为较小的公司”,3%的人将“限制大型科技公司进一步增长”作为优先事项。

同一项民意调查还询问人们各种技术工具在日常生活中的价值,其中许多例子来自国会反垄断提案中可能被禁止或处罚的事物。约69%的人认为亚马逊基础产品很有价值,57%的人认为在手机上预装应用很有价值,65%的人认为Facebook、Snapchat和TikTok等社交媒体应用很有价值。大约70%的人反对限制公司“在其网站或应用程序上展示自己产品的能力”的计划。

同样,皮尤研究中心2022年的一项调查发现,只有44%的美国人支持对大型科技公司加强监管。自2021年以来,尽管政界的言论越来越多地强调对这些公司进行监管的必要性,但共和党人和民主党人对加强监管的支持度都大幅下降。

用反垄断法对付科技公司并没有得到大众支持,部分原因可能是这个话题有点复杂,并与日常生活相去甚远。但政客们也可能只是脱离了现实,他们对科技平台的全面妖魔化似乎与大众情绪不符,他们对某些产品的愤怒(比如当你在谷歌上搜索某项业务时,谷歌地图会弹出,或者亚马逊提供低成本的亚马逊品牌产品)与许多消费者对这些东西的感受完全相反。

当然,有一些情况可能会让美国人对监管表示支持,其中最常见的情况是保护儿童。因此,政客和活动家们在试图通过新的社交媒体和其他科技公司监管法案时,都抓住了这一点。国会和州议会的一系列法案以保护儿童和青少年为名,瞄准了科技公司。这些提案范围从要求社交媒体平台验证用户年龄,到允许针对未能防止各种危害的网站提起民事诉讼,甚至直接禁止TikTok等应用程序。

基于反垄断法对科技公司发起的诉讼越来越少,更多的诉讼是基于它们对未成年人心理健康的伤害。参议员Josh Hawley不再主张“应该拆分Facebook”,而是提议禁止16岁以下的人注册社交媒体。众议院不再听证“亚马逊、苹果、Facebook和谷歌的垄断地位”,而是在2023年3月举行了一次听证会,讨论国会如何“保护儿童免受与TikTok相关的网络伤害”。

利用反垄断法作为打击科技公司的大棒可能没有按计划进行,但反科技公司的政客们还有很多武器。一些反垄断斗士确实相信这一事业,但其他人只是抓住了一个方便的工具来实现他们更广泛的目标。另外,道德恐慌也是一大推力。

消费者福利标准回归

尽管遭遇挫折,Khan和拜登政府的其他人可能不会停止扩大反垄断执法权力的努力。

“他们在这个议程上非常坚定,”司法委员会(Committee for Justice)公共政策主任Ashley Baker表示,“无论是因为他们太天真而没有意识到何时该停下来,还是因为他们真的执着于推动这一点,看起来他们并没有放慢脚步。”

今年夏天,美国联邦贸易委员会和司法部联合发布了一份公司并购指导方针的更新草案,Khan表示这是为了“反映企业在现代经济中经营现实”。作为国际法律与经济学中心主席,Geoffrey Manne认为,“过于宽泛的指导方针明显旨在阻止整个并购活动,而不顾其对竞争构成的风险”;Baker表示“实际上更像是一份反并购宣言”。

在13项指导方针中,有一些明确针对FTC在最近几起案件中针对的活动,其他指导方针则非常宽泛,几乎可以用来为阻止任何并购提供理由。例如,并购不应该“巩固或扩大主导地位”、“进一步促成集中趋势”,或者“以其他方式大幅减少竞争”。

然而,重要的是,这些指导方针没有法律约束力。Baker表示,FTC依赖于“在司法界中的声誉资本”来使其在法庭上具有一定的份量。“这个系统运行得很好……因为它们实际上有是非常好的指导方针,并且从1968年以来在很大程度上一直保持一致。”她表示,但“当一个机构变成高度政治化后,法官可能不会给予它太多的可信度”。

这并不是Khan掌管的FTC自毁善意和信誉的唯一方式。Khan陷入了潜在的伦理问题,包括忽视FTC的最高伦理官员建议她回避与Meta和Within相关的诉讼,并在众议院听证会上对此进行了歪曲陈述。

与此同时,FTC继续积极打击科技公司。今年6月,FTC对亚马逊提起反垄断诉讼,指控其违反了FTC法案和《恢复在线购物者信心法案》。

这起针对亚马逊的诉讼在许多方面都是荒谬的,包括坚称至少需要点击6次才能取消亚马逊Prime会员的过程太“复杂和令人困惑”——注意,这比向FTC提交关于其对亚马逊的诉讼的评论少点击了一次。

在一份新闻稿中,FTC会指责亚马逊“故意欺骗数百万消费者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加入Prime会员”。但在该机构的投诉中,这种所谓的欺诈行为被揭示为大多数常见的商业惯例,比如在免费试用结束后,自动向Prime会员收费——而这在试用邀请的条款中已经明确说明。亚马逊甚至允许顾客在忘记立即取消时自动获得一个月的退款,但FTC却抱怨“几个月后发现Prime收费的人无法在线获得全额退款。”FTC还反对一些普通的营销策略,比如让客户在完成购买之前接受或拒绝免费的Prime试用。

FTC可能会输掉这场诉讼。但即使FTC败诉也可能会产生连锁反应,不仅对被迫应诉的公司产生负面影响,也对更广泛的商业界产生负面影响。Khan表示,她并不介意输掉诉讼,因为这是一个更大、更长期努力的一部分。她去年说过,她不认为“成功的标志是100%的胜诉记录”,“如果反垄断机构审视市场并认为存在法律违规行为,而现行法律可能还难以触及,那么继续尝试是非常有益的,尤其是对一些更大的公司、一些更引人注目的案件来说”。

科技行业协会NetChoice的副总裁兼总法律顾问Carl Szabo表示,这可能会向其他担心昂贵、耗时的法律诉讼的企业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信息”。他说:“行政部门的政府官员不喜欢法律的编写方式,试图按照自己的意愿重写法律,而不是按照法律应该适用的方式。”

FTC很可能会继续基于“大即是坏”的反垄断理论进行广泛的法律攻击。今年夏天有报道称,该机构正处于准备对亚马逊提起大规模新诉讼的最后阶段。

但就目前而言,该机构的诉讼正在回归到更熟悉、更传统的论点上。在6月份的诉讼中,它并未声称亚马逊的规模损害了竞争对手,也没有试图阻止另一项收购。它没有反对亚马逊进入新的产品线,没有声称亚马逊偏好自有品牌产品可能会损害其他零售商。它的不满是该公司为其Prime订阅服务做广告和运营的方式,FTC表示这对消费者来说太混乱了。

无论FTC的论点有没有道理,不可否认的是,它关注的是消费者福利。FTC的投诉指控亚马逊的不公平做法“可能对消费者造成重大伤害”,其目的不是保护亚马逊的竞争对手或整个竞争环境,而是保护亚马逊客户的钱包。

即使是新布兰代斯主义者,也重新开始争论定价和对消费者的伤害。

在拜登的领导下,新的反垄断运动显然变得更广、更强大,但在思想市场上,它似乎正在输给一个更成功的竞争对手。

*译文不代表本机构观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