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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没有坐绿皮车了,这次的大东北之旅,算来整整坐了百多个小时,只是在哈尔滨看着将要乘坐的这久违的绿皮车时,竟然有一丝恍如隔世的穿越之感,瞬间有些恍惚了起来。

不过,毕竟乘坐的全部是卧铺,而且是下铺。时间虽然有些长,但傍晚上车,吃饱喝好后,做个美梦便可到达目的地,想来也是比较惬意的。

在火车上吃饭是件很愉快的事,看着窗外一桢桢移动的风景,如同皇帝喝酒看歌舞一般,会将你的味蕾打开,如果再有瓶小酒相佐,那便更加完美,顿觉食欲大开。

从海拉尔回哈尔滨需要十几个小时,上车后便将吃的铺了一桌,不仅有在当地买的卤牛肉,还有一堆从广元带去的“胖儿卤肉”,肥肠兔丁地大快朵颐的起来,爽!

突然,头顶上一双妖艳的高跟鞋在眼前晃荡,一声娇滴滴的声音从中铺传来,“麻烦帮我把鞋子放在铺下,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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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瞬间惊呆了,不说我这一手牛肉一手酒的,双手油乎乎的,即使在平常,这似乎也是件让人有些难堪的事,于是,我只能将双手摊开,无奈地表示着为难的神情。

看着我作出夸张吃惊的模样,女人也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遂将鞋提了上去,道了声“没关系,我先放在上面。”便没再要求了,事后我还怔怔了许久,半天也回不过神来。

我坐火车的时日有很长时间了,今天第一次遇到这奇葩之事,只是不知道,如果我倒退三十年会不会爽快地助人为乐一次,但前提肯定是限于我一个人出行之时,毕竟,上帝也不会拒绝一个美丽女人请求的。

现在,绿皮车的概念早已不是我们以前的认知了,除了动车和高铁,无论是直快还是特快,均可纳入其中,而真正意义上绿皮车,是那种站站停的慢车,比如以前从我们广元嘉川到成都的那趟车,大概坐九个小时才能到达,但我是没有坐过,太慢了。

广元老火车站

但这样的车却是坐过一次,那还是当知青的时候,当年从中子到广元的汽车要一元四角,但如果从青林走到大滩乘火车,便只要八角钱,不过多走十几里的山路而已,缺的是钱,多的是时间,为此,便翻山越岭地向大滩火车站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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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元大滩火车站

于是,翻马家,过文安,再从穆家坡一路下行,四个多小时后登上了回广元的火车;这是由宝鸡到成都的慢车,经军师庙、冉家河,历一个多小时后,方才到广元,回到家时,早已是月近中天之时了。

对绿皮车的恐惧,是在八十年代为给工厂产品配套而长驻南京,时值打工狂潮席卷全国之时,一半人上车是从车门,而另一半人则是从窗口翻入,每一次的停靠,就是一场窗口攻防的演练。

当然,窗外如果是大美女的话,还是有热心之人伸出援助之手的,再是艰难,也是要将美人拉进来的,毕竟,边上有个大美女陪着,时间会过得很快的,何况,你还曾帮助过她。

当此时,推搡和叫骂声此起彼伏,人挤在门口上不去而耽误发车的情况,那是司空见惯的,更悲催的是,有不少人是行李丢上去了,人却没上去,于是,站台上便传来震天的嚎啕之声。

于我来说,最惨的一次是从广元上车去南京,到了阳平关还没走到我的座位上,所带的行李一直夹在腿弯处,根本就放不到地下来,每个车椅靠背上都站着人,就连小桌板上都能站上两个,小桌板下还能再藏一个。

厕所是根本打不开的,内急之人在外面直跳脚,等叫来列车员打开后,里面竟挤有十几个人,好恐怖。

可人是赶不出去的,有时只能让异性背过脸去,在挤出的角落中方便,那时候,解决问题是第一位的,至于羞耻,是要让位于无奈的。

在南京时主要任务,是要去各地出差催货以保障工厂生产,紧急时还要亲自将元器件送回厂里,我曾连续站过二十几个小时,为了不上厕所,一天一夜不吃不喝,十元钱一个的马扎我就买过好几个,也曾钻到座椅下躺过一整夜,任由小孩子的尿在身边流淌,那真叫一个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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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副形容绿皮车的对联很有名,“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横批是“脚收一收”,一般来说,跟在售货车后面,就能到你想去的地方,可在这样的情况下,是见不到有列车员经过的,更不可能有售货车。

这时,你最羡慕的人,肯定是列车员了,因为,他们有着那么宽的一间小屋,坐在里面喝茶打瞌睡,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到站时开一下车门,当然,他们也是很无奈的。

及至九十年代去北京打工,每年春节的来回车票便是一个让人头痛之事,大半时间是在担忧中度过,只有车票拿到手中,悬着的心方才放了下来,

当然,偶尔也有只买到坐票的时候,那也是比站二十几个小时强多了,毕竟这是“春运”,一个只有中国才有的特色词汇,被世人称之为“全球罕见的人员大迁移”,有钱没钱,回家过年,是中华文明千年的传承。

车上的趣事也是多多,记得有一次没买到卧铺,同几个广元老乡挤在一起坐,当我起身整理行李时,突然发现一位大爷端着我的茶杯悠然自得地喝着,我连忙说道,“这,这,这是我的水杯。”

不曾想,大爷漫不经心地瞥了我一眼,拖着一口颇具音乐感的广元腔说道:“那有个啥”,我顿时惊呆了,半天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也许他是刚从九区下来的,还不晓得不能随便喝别人水杯的道理吧。

无论是特快还是直快,标配都差不多,铺着绿色人造革的硬木坐椅,头顶是旋转的风扇,车窗可以上提后开半个窗透气,每一次的停靠,不是去站台的售货车上买上些吃喝,还可以在车窗处同小贩直接进行交易,方便的不得了。

车厢中空气混浊,夹杂着浓烈的汗臭味,而厕所的味道总是能串到车厢,似乎人们并不在乎,他们操着各地方言,南腔北调地神侃胡吹,似乎是在嘈杂的食堂中演奏着交响乐一般,充实又丰富,却是根本分辨不出节拍来。

每次出行我都习惯带本书,但却是总是静不下心来读,唯有一次是13岁时从老家回来,半夜借着车厢接头处昏暗的灯光,将一本《说岳全传》看完,此时,天光渐开,方觉得浑身地疲惫。

对我们这些烟鬼来说,绿皮车最大的好处,是可以在车厢结合部吸烟,这时,你可以远离拥挤,过滤嘈杂,听呼啸在风中的鸣笛声,任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将时光扯断。

现在,随着时代的进步,绿皮车离我们是渐行渐远,飞机、高铁和动车成为出行的首选,“慢时光”变成了“快节奏”,于是有人写下了这样的文字:

“如果没有文化的含义,火车只是一种交通工具;但是一旦赋予了文化,火车就成了一种情怀,便成了诗和远方。”

绿皮车,承载过多少人的记忆,它见证了多少人的悲欢和离合,怀旧、乡愁、岁月、人生、流浪、梦想、爱情、青春,世间百态和人间的烟火气,在车厢中都得到了最集中的展现和升华。

如今,绿皮车变高铁,蛇皮袋变iPad,但是,那曾经一趟趟飞驰的绿皮车,承载了多少人的希望与梦想,把人们送到遥远的地方去打拼,又把他们迎回他们眷恋着的家乡,望着窗外连绵不绝的山川,穿过浩渺宽阔的平原,于是,费翔的那首《故乡的云》,便在耳畔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