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女性的环境荷尔蒙暴露源，很多人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化妆品。
确实，古时候的女性就可能因为使用含有铅的化妆品（主要是增白类）而导致铅中毒。
在现代，虽然化妆品中的铅含量大大减少甚至不含，邻苯二甲酸酯等有机化合物暴露的风险却大幅增加。但化妆品只是环境荷尔蒙的其中一个来源，有些来源你可能根本就想不到，甚至还有很多连科学家都还没弄清楚的环境荷尔蒙也可能存在。
一. 现代女性体内的环境荷尔蒙来源
美国的调查显示：大部分女性体内可检查出多种环境荷尔蒙的代谢物。
比如邻苯二甲酸酯，对羟基苯甲酸酯，环境酚类，替代增塑剂，己烯雌酚和有机磷酸酯等。这些环境荷尔蒙的暴露与子宫肌瘤、子宫内膜异位等发生及其严重程度有关。
1. 邻苯二甲酸酯（phthalates）
邻苯二甲酸酯是最常用的增塑剂（约占市场上增塑剂总量的85%）和香料固定剂，人们可能通过儿童玩具、医疗器械（如医用导管和输液袋）、乙烯基地板浴帘百叶窗、墙纸、自粘膜、涂层织物、屋顶材料、汽车零件、洗涤剂清洁剂，空气清新剂、食品包装和快餐等接触到邻苯二甲酸酯。甚至孩子们喜爱的香味橡皮和食物玩具都有它的身影。
有调查显示：70%以上的快餐外卖中含有邻苯二甲酸酯。
邻苯二甲酸酯在个人护理产品和化妆品常用作增塑剂、溶剂和香料固定剂。女性还可能通过个人护理产品，如肥皂、洗发水、化妆品、指甲油、口红、精油和卫生巾等卫生用品暴露于邻苯二甲酸酯。
2. 对羟基苯甲酸酯(parabens)
对羟基苯甲酸酯具有良好的杀细菌和杀真菌作用，是一种常用在化妆品和药品工业中的防腐剂，也用作食品添加剂。在洗发水、护发素、保湿霜、刮胡膏、人体润滑剂、外用药品（如眼药水）、喷雾溶剂、化妆品和牙膏中均能找到。
由于对羟基苯甲酸酯也常被添加到食物和饮料中以阻止微生物生长，因此在谷物、糖果、肉干、啤酒、酱汁、加工蔬菜、冷冻乳制品、果酱、腌菜和调味糖浆等大多数加工食物中也有对羟基苯甲酸酯。
近年来，对羟基苯甲酸酯由于其在乳腺癌、青春期提前和子宫肌瘤中的作用引起生物学家关注和警惕。遗憾的是，其失控的使用目前并未受到影响或限制。
3. 环境酚类（environmental phenols）
人们日常接触的环境酚类主要包括三氯生（triclosan,TCS）、三氯卡班（triclocarban,TCC）、二苯甲酮-3(benzophenone-3,BP3)、二氯苯酚(DCP)和双酚类（如双酚A、S、F等）等。三氯生前几年一度成为声讨牙膏添加物的一个重要话题。
三氯生的用途与对羟基苯甲酸酯相似，常在化妆品、药品、食品、食品包装盒厨房用具中用作防腐剂，来阻止细菌和真菌生长。目前许多国家正在逐步淘汰三氯生，有的是用三氯卡班取代三氯生。
二苯甲酮3（BP3）是一种防晒剂，目前在各种具有防晒效果的个人护理产品中使用越来越多，可作为紫外线过滤膜。因此，也可用在其他防光老化材料中以延长产品耐用性。
2,5-DCP（二氯苯酚）常用在樟脑丸中以及作为房间和厕所的除臭剂。
2,4-DCP则常用作杀虫剂和杀菌剂，特别是作为柑橘类水果和蔬菜的防腐防虫剂。
双酚类物质存在于各种塑料制品和食品中，化妆品中的双酚类物质主要是化妆品容器中释放出的双酚类污染。
酚类化合物主要是通过口腔和皮肤进入人体，通过尿液排出。国外和国内调查均显示，女性尿液中的酚类化合物含量明显高于男性。
4. 替代增塑剂（alternate plasticizers）
增塑剂是一类人工合成的化学品，常用于聚氯乙烯（PVC）基产品、食品包装、儿童玩具、医疗设备和粘合剂。目前大约有30000种化学品可用作增塑剂。
出于对邻苯二甲酸酯危害的担忧，人们尝试用其他增塑剂替代邻苯二甲酸酯，因此这些增塑剂被称为替代增塑剂，且目前使用量不断增加。
常用的替代增塑剂包括己二酸酯、苯甲酸盐、磷酸酯、柠檬酸盐、十二甲酸盐、对苯二甲酸盐、偏苯三酸酯、环己烷二羧酸和生物基替代品等，但其安全性依然令人担忧，有研究称替代增塑剂仍然有可能增加子宫肌瘤风险。
5. 己烯雌酚（diethylstilbestrol，DES）
己烯雌酚是第一种人工合成的非甾体雌激素，结构与主要雌激素雌二醇非常相似，但抗代谢能力更强。DES于1938年合成，1939年即用于临床，以降低孕妇并发症和流产风险。
DES的最常见途径是口服，但也可用于其他途径，比如阴道栓剂、皮肤和注射。
但随后研究发现，DES可能与多种不良健康后果有关，比如不孕不育、流产、宫外孕、先兆子痫、早产、死产、婴儿死亡、更年期提前（45岁）、乳腺癌、宫颈癌和阴道癌。
DES更臭名昭著的危害是其“遗传毒性”。妈妈怀孕期间接触DES的孩子被称为DES女儿或者DES儿子。EDS女儿出现早产、不孕、子痫前期、子宫肌瘤、子宫内膜癌、乳腺癌和阴道癌（比如一种非常罕见的阴道癌——透明细胞癌）的风险显著增加。DES儿子则可能出现附睾囊肿，睾丸发育不全、精子数量减少和精子活力下降等问题。
1971年，美国撤回了DES作为孕妇治疗方法的批准。目前仅允许DES作为绝经后妇女的激素治疗和晚期前列腺癌等激素相关癌症。1997年，美国最后的己烯雌酚厂家停止制造和销售DES。
中国的药企在2010年全面停产DES在（己烯雌酚），之后仅允许用作兽药使用。到2019年末，根据“农业农村部公告 第250号”，己烯雌酚被列入食品动物中禁止使用的药品及其他化合物清单（注意：这里只说了禁止食品动物使用，但其他经济动物的情况不得而知）。
有报道所谓的“美白丸”、“泰国神药”等可能添加有己烯雌醇，需要警惕。
6. 有机磷酸酯（organophosphate esters，OPEs）
由于溴系阻燃剂（多溴联苯醚）的严重毒性，很多国家在逐步淘汰这种阻燃剂。有机磷酸酯作为替代阻燃剂、增塑剂、消泡剂，液压油添加剂，地板抛光剂和清漆的使用越来越多。目前，有机磷酸酯在纺织、家具、电子产品等产品中广泛用作增塑剂和阻燃剂。
有机磷酸酯容易通过挥发、浸出和磨损释放到环境中。目前在空气，灰尘，水，沉积物，土壤和生物样本中均有有机磷酸酯检出。
有机磷酸酯可通过室内灰尘接触、呼吸、食物链传递等途径被生物体和人体吸收，并表现出内分泌干扰、神经毒性、生殖发育毒性等多种毒性效应。
此外，有机磷酸酯中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类成员，这就是有机磷农药，也叫有机磷杀虫剂。了解其危害可参考盘点最常见的16种内分泌干扰物及避免方法 （下）已有介绍。
调查反复证实，女性体内的环境荷尔蒙含量明显高于男性。除了男女活动空间的差异（比如女性往往承担更多的烹饪、清洗工作而暴露在更多食物包装和清洁剂来源的环境荷尔蒙下），女性使用的日化产品更多，女性月经用品居然也是环境荷尔蒙的重要来源之一。
二. 女性必须使用的生理期卫生用品
女性从月经初潮开始，每个月都需要使用月经用品，如卫生巾、护垫、卫生棉条和月经杯等。以12岁开始月经初潮，52岁绝经进入更年期，每次月经周期为28天，每个周期5天月经出血，每天使用4个月经用品估算，女性一生中需要使用超过一万个月经用品。月经量大或者周期长（超过5天）的人使用量会更多。
卫生巾可将经血与身体隔离病储存起来，通常由三层构成：
- 表层（最上层）主要由带孔的无纺聚丙烯/聚乙烯纤维组成，不仅吸收月经液还覆盖有润肤剂，以便与外阴软接触。
- 中间是负责储存经血的吸收性聚合物芯。
- 底层可防止月经液溢出或渗出。同时最底侧还有粘合剂，可将卫生巾固定在内裤上。
护垫的结构与卫生巾相似，儿童和老人用的尿不湿也可想而知。
与卫生巾不同，卫生棉条能吸收和保留阴道中的经血。卫生棉条主要由纤维素吸收材料制成，比如人造丝、棉花或两者的混合物，棉花与人造丝的比例随棉花的成本而变化。吸收芯被一层薄薄的无纺布或穿孔薄膜覆盖，以方便顺利插入并最大限度地减少纤维损失，并附有拔出线。出于美观或除臭目的卫生棉条也可能添加香料。
月经杯设计则用于收集和储存阴道内的月经液。该设备由医用级硅胶、橡胶、乳胶或弹性体组成。大多数月经杯可重复使用，不过也存在一些一次性月经杯。
不同国家和人群月经期间或之后用于清洁或控制气味的产品，比如气雾剂和外阴喷雾剂的成分可能包括抗菌剂、收敛剂、香料和推进剂。湿巾的典型配方包括含有温和清洁剂的水、防腐剂、抗菌剂和香料。外阴粉通常含有玉米淀粉以控制气味。阴道冲洗器常由洗液或与洗液一起使用的喷嘴装置组成。洗液也可以自制，比如加醋或小苏打的水或单独的水，市售洗液往往含有香料，乙酸，水和表面活性剂洗涤剂。
但国内外的妇科专业组织和相关领域科学家并不推荐使用阴道清洁或气味控制产品。共识是使用这些产品可能会破坏阴道菌群，促进有害微生物、条件致病微生物和中性微生物过度生长，并增加阴道炎的风险。
世界各地对月经用品的监管各不相同。在美国，FDA将卫生棉条，月经垫，月经杯以及冲洗袋设备和喷嘴列入医疗设备进行监管；而将冲洗液、外阴喷雾剂、湿巾和外阴粉等列入化妆品进行监管。
三. 女性独特生理结构的影响
虽然阴道上皮和皮肤上皮均属于鳞状上皮，但阴道上皮为黏膜，渗透性更大；具有更多皱褶，表面积更大；血管化程度更大。
外阴上皮的通透性因其角质化程度和厚度而异，角质化较低或没有角质化的薄区域允许更大的通透性。通透性一般高于其他身体部位的皮肤，比如手臂皮肤。
口服药物时，药物往往会首先经过肝脏代谢，只有部分能进入血液。而在阴道或者外阴上皮吸收的化学物质能绕过肝脏的首过代谢，直接进入血液循环。研究发现，阴道给药时，药物的平均最大血药浓度可达口服途径的两倍。
这种生理特性在一些治疗过程中可能有助于更好发挥药物特性，但如果在卫生用品出现环境荷尔蒙，则适得其反，会加重暴露风险。事实上，这种情况普遍存在。
四. 卫生用品中的环境荷尔蒙
20世纪80年代末，研究者就开始调查女性卫生用品中的环境荷尔蒙含量。
早期卫生用品中检出的环境荷尔蒙是二噁英，主要来自于产品制造过程中使用的棉和人造丝。
随后的研究在卫生巾、护垫、卫生棉条、湿巾、喷雾剂、洗液和粉末中发现了挥发性有机化合物（VOCs）。VOCs可用于香料、吸收剂、粘合剂和保湿膜，最臭名昭著的VOC是苯，具有致癌性和生殖毒性。无论是否天然，有香味的月经用品的VOCs含量均明显高于无香味产品。
邻苯二甲酸酯可能存在于香水、卫生用品、眼线笔等女性常用物品中。在月经用品中，邻苯二甲酸酯常用来增加材料的柔韧性。用于粘合不同层和卫生巾/护垫与内裤的热熔胶是邻苯二甲酸酯的另一个来源。在调查显示：
- 月经用品中的邻苯二甲酸酯含量高于普通塑料制品；
- 86%的女性护理产品含有邻苯二甲酸酯，98%的卫生巾含有邻苯二甲酸酯。
- 有香味的卫生用品中的邻苯二甲酸酯含量明显高于无香味的类型。护垫中的邻苯二甲酸酯含量往往高于卫生巾。
- 女性每天通过女性护理产品的邻苯二甲酸酯暴露量为0.001-0.156微克/公斤体重，每天通过卫生巾的邻苯二甲酸酯暴露为0.001-0.731微克/公斤体重。
- 女性通过卫生巾的邻苯二甲酸酯摄入量约占总暴露量的8.2%，高于通过室内灰尘的摄入量，低于通过饮食途径暴露的摄入量。
- 与卫生巾相相似的产品，如婴儿纸尿裤，也含有邻苯二甲酸酯。
由于卫生用品中不能含有微生物（有最大限量），女性往往较长时间使用，卫生巾在生产过程中会避免污染或者专门抑菌。因此在月经用品中至少能检出一种或多种对羟基苯甲酸酯类防腐剂。
杀菌霜和洗液是对羟基苯甲酸酯含量最高的月经用品，其次分别为外阴粉末、喷雾剂、湿巾、护垫、卫生巾和卫生棉条。杀菌霜和洗液中的对羟基苯甲酸酯含量甚至能比其他卫生用品高三个数量级（可不是3倍哟，是千倍！）。
另外，香水、面霜、爽肤水、眼线霜、护手霜、防晒霜、洗面奶、沐浴露、洗发水、护发素等化妆和护理产品中都含有对羟基苯甲酸酯。
环境酚类也是大部分卫生用品中都能检出的环境荷尔蒙，比如各种双酚类和三氯生。
护垫中的双酚类含量往往最高，其次是卫生巾、卫生棉条和喷雾剂。
部分月经用品中含有三氯生（杀菌防腐），有杀菌抑菌效果的月经用品检出率更高。
五. 月经出血也是女性排出环境荷尔蒙的特有方式
不少人可能对女性卫生用品这种无法避免的环境荷尔蒙暴露感到绝望。不过别难过，还有一个好消息。
流行病学调查显示：月经出血可能帮助女性排出全氟化合物。
- 男性体内的全氟化合物含量普遍高于女性。
- 绝经期女性的全氟化合物含量高于未绝经女性。
- 月经出血量与血液中的全氟化合物含量有负相关。
可想而知，环境荷尔蒙进入人体后有些可能积累，有些经过肝脏代谢和肠道微生物代谢后经过粪便和尿液等途径排出体外。女性则可能多了通过月经出血排出环境荷尔蒙的方式。
不过这种现象目前只在全氟化合物中发现，月经出血是否有助于排出其他环境荷尔蒙还没有看到报道。
六. 女性怎样减少体内的环境荷尔蒙量
为了避免环境荷尔蒙暴露带来的健康问题，当然要减小体内的环境荷尔蒙含量。除了之前介绍的避免方法，女性还需要注意：
- 尽量减少化妆品和日化产品的使用频率和使用量；
- 尽量选择无香味的日化产品和月经产品；
- 尽量避免有消毒/杀菌/抑菌作用的日化产品、化妆品和月经产品；
- 不要使用阴道或者外阴洗液或其他女性生殖道杀菌产品；
- 选择正规生产的、无香味、没有抑菌功能的月经产品（如卫生巾）；
- 非生理期尽量不要使用卫生巾或者护垫；
- 内裤勤换洗，尽量不使用一次性内裤；
- 不要穿着过紧的内裤。
除了减少暴露，增加身体排出环境荷尔蒙的能力同样重要。保持健康的肠道菌群和阴道菌群也能帮助我们把进入身体的环境荷尔蒙清出去。
参考材料
1.Phthalate and novel plasticizer concentrations in food items from U.S. fast food chains: a preliminary analysis | Journal of Exposure Science & Environmental Epidemiology (nature.com)
2.Menstrual products as a source of environmental chemical exposure: A review from the epidemiologic perspective - PMC (nih.gov)
3.https://doi.org/10.1016/j.envint.2020.105465
4.Feminine Hygiene Products-A Neglected Source of Phthalate Exposure in Women - PubMed (nih.gov)
5.The role of endocrine-disrupting chemicals in uterine fibroid pathogenesis - PMC (nih.gov)
6.An epidemiologic review of menstrual blood loss as an excretion route for per- and polyfluoroalkyl substances - PMC (nih.go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