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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码半的婚姻

作者:南驰

前情提要:胡穗子给婆婆写好了信,满心欢喜地等待婆婆看到信以后,一切能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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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瑞英跳完舞回来,直接就进了卫生间冲澡。穗子听着房门外的动静,瞅着这个机会,把信悄悄塞进了她的卧室门缝里。

李瑞英推开卧室的门时,脚下感觉到了异样。那是一封沉甸甸的信。

她迟疑了一会儿,眯着眼睛弓腰往地上看去,牛皮纸的信封上,有一行清秀的钢笔字:妈妈亲启。

叶知秋的笔迹她自然是认得的,况且,自己的儿子从来不会叫自己“妈妈”,所以这封信,只能是来自儿媳胡穗子。“搞什么名堂?这又闹的哪儿出?”李瑞英在心里嫌恶地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毛巾往衣架上一搭,把信捡起来。她一边拆开信封,从一片粉红色里抽出几页纸来,一边慢慢地往床边走去。

在床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后,李瑞英从抽屉里翻出老花镜戴上,开始悠悠读起信来。

“妈妈:

展信佳。我是穗子。好久不见,虽然我们每天都在见面。

选择以这样的方式和您聊天,请原谅我的唐突。有些话我想了很久,觉得还是要和您好好聊一聊。

我不知道在您的心里我是怎样的一个儿媳,就像您不知道我是怎么看您的一样。所以我想主动一点,先让您重新了解了解我。我自认不是一个刁钻的人,您也是个好婆婆,让我们把心结解开,往后的日子还长,一家人总是要往好了去过的。文字可能很多,让您费心了。

首先我要和您说声对不起!

这几个月来,我的心里一直很纠结。不论是作为一位小辈还是您的儿媳,我都不应该这么对您。我们明明应该是最亲密的人,却把彼此当成了最遥远的陌生人,甚至彼此忽视对方的存在,把对方变得透明。

现在,您重新出现在我的世界里,我也努力让自己在您的眼睛里渐渐清晰起来。我知道这可能是一个很漫长的过程,但我愿意一直努力。

关于那一次的争吵,我向您真心说一句:对不起。

但我也想说的是,如果我的行为有任何让您不满意的地方,那都是我这个儿媳做得不够好,和我的父母、您的亲家,真的没有太大关系。他们生养了我,教育我成人,教会了我温柔对待这个世界的道理,让我做一个懂礼貌守礼节的人。我不希望因为我自己的缘故,让他们被别人诟病抹黑。

当然,您不是别人,您是我们的自家人。我和叶知秋结婚以后,您就已经成了我的母亲,把您当做家人一样对待。我承认,一家人,说什么话都不算过分,只是有时候,语言这个东西真的很容易伤人心。

不是有那么一句话吗?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半月寒。我们俩之间的寒,已经不止半个月了。现滚滚就快要出生了,我即将要成为一位妈妈,您也要成为一位奶奶了。我们谁都不愿意,给孩子的是一个没有温暖的家不是吗?

妈妈,谢谢您在我怀孕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我能感受到您对我的爱,相信您也是把我当成自己的女儿一般对待的。我也谢谢您,培养了一个好儿子,能遇见他,和他结婚,组建家庭,这都是您送给我的礼物。

我知道,您爱他。哪儿能不爱呢?那是您的儿子啊,就像我爱滚滚一样。但我也希望,您能相信我。我也爱叶知秋,他是我的天地,是我的世界。我不敢妄言自己对他的爱会比您的爱多,但一定不会比别人的爱少。

所以,请您相信我,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照顾好我的丈夫和孩子,会像您一样,努力扮演好一位妻子和母亲的角色,请您放心地把他们交给我,我会一直爱他们。

当然,我也爱您。

和您说这么多,不是为了和您争抢什么,更不是对您提要求。我只是想把自己的想法和感受告诉您,并向您做出承诺。

我就是这样的性格,爱开玩笑,那是我和我爸妈相处的模式。我以为所有人都会喜欢这样的方式,而事实却是,不是每个人都能习惯这种没大没小的打趣。用我自己的想法去看待这个世界,是我错了。所以,妈,请给我一个成为您眼中的那个好儿媳的机会。

滚滚出生以后,我和叶知秋都要上班,我爸妈又还没到退休的年纪,照顾滚滚的事情,要劳您费心了。我知道,帮我们不是您的义务,所以更要谢谢您的付出。

唠唠叨叨说了这么多,您一定累了吧?不知道您喜欢什么,所以给您放了一点小钱,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吧,也算是儿媳的一番心意。

妈妈,辛苦您。

此致,爱您。

儿媳胡穗子”

李瑞英看完信,再次把信封拿起来,倒出里面的百元钞票在手里捏成一沓,另一只手往嘴里沾了点吐沫,开始点数着。

一,二,三,四,五……四十九,五十。足足有五十张,五千块钱呢,“原来这几天,胡穗子憋的大招就是这个啊。”李瑞英心里暗自高兴,打开了床头柜的抽屉,又拉开一个挎包夹层的拉链,取出钱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卡里的钱是这几年来她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差不多已经到了小十万。

李瑞英知道,虽然叶知秋卖了房勉强凑够了新房的首付,可每个月一万多的房贷足以让吃死工资的他一顿够呛。再加上孙子马上要出生了,哪儿样不得花钱。自己这辈子,什么坎坷没有经历过,什么苦没有吃过,现在有条件了,她可不愿意让儿子和孙子吃到一丁点儿苦。银行卡里的钱,就是留给叶知秋的,只等着孩子生下来,就交到他的手上。

“明天就把这5000块钱存进去吧。”李瑞英这么想着,将钱连带银行卡一并放进了信封里,塞回了抽屉。至于那封信,李瑞英在看完之后,便撕碎了扔进了垃圾桶。从这封信出现的那一刻起,就代表着之前和胡穗子的种种都已经翻了篇,往后再拿出来说事,就显得是自己斤斤计较扯旧账,活脱脱一个炸弹,还不如干脆扔了,眼不见,心不烦。

把信送出去当晚,胡穗子失眠了。呵欠一个接着一个,眼泪顺着眼角汩汩地淌,鼻涕也像水一样往外奔涌,可她就是睡不着。

“婆婆看到那封信了吗?她会怎么想呢?明天会是怎么样呢?自己又要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呢?”这些问题在穗子的脑袋里横冲直撞,撞得她脑仁一阵阵发紧。

她又想起小时候学校组织去春游,头一天她把从超市买回来的零食满满当当地塞进了小书包里,她抱着小书包,兴奋得整夜睡不着觉。自己现在,就是这样的状态。明天对于她而言,就是一个未知数,但总是充满了美好的渴望的。

第二天早上起床,叶知秋看着穗子脸上几乎要垂到苹果肌的黑眼圈,心疼地叮嘱她再眯一会儿,等会一块开车上班。

之前为了避嫌,两个人在单位尽量装得像陌生人,各走各的路,各干各的事,能没有交集就没有交集。可现在,胡穗子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实在困得不行。李瑞英听到儿子告诉她不用准备早餐的消息,便折回了房间继续睡回笼觉。

直到坐到办公室的椅子上,胡穗子才彻底醒了过来。这一天,办公室的“劳模”却时常走神,手头的报告频频出错,改了几次之后,胡穗子干脆罢工了。她现在整个人是如坐针毡,心里记挂着晚上回家该怎么挽救局面,工作肯定是干不好的了。下班的点一到,她也来不及收拾,将桌上的东西一股脑扒拉进包里,挺着个肚子风风火火地出了门。

直到站到公交站台的时候,她才稍微冷静下来。自己这么急吼吼地冲回去,要干什么呢?想好怎么救场了吗?知道怎么面对婆婆吗?她答不上来。

公车缓缓地停在了站上,又缓缓地晃荡着开走了,而胡穗子依然站在原地。她决定走路回去,顺便好好想想这些问题。

“妈,对不起,我不该给您甩脸色……”不行不行,穗子摇了摇头,她从来没有这么直白地向谁道过歉,太尴尬了。

“妈,我给您写的信,您觉得怎么样?”穗子又摇了摇头,这也不行。这不是变相地逼婆婆作答吗?又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对方还要表扬自己一番不成。

一路上,胡穗子就这么胡思乱想着,可每个答案一提出来,就立马被她自己否定了。要么是不合适,要么就是自己抹不开脸面,反正无论怎么措辞,她都张不了口。

掏出钥匙转动门锁的那一刻,她深吸了一口气,像是给自己鼓了口劲儿,才推开了门。

李瑞英刚好站在餐桌前,手里还端着刚煮好的蔬菜汤,汤里飘着一层细密的油脂圈,冒着腾腾的热气。

“妈……”穗子吐出一个字,脑袋里一片空白。李瑞英的出现让她猝不及防,所有的应对方案都在此刻被彻底清零了。

李瑞英抬头看了穗子一眼,没说话,动作顿了顿,又转身进了厨房。

穗子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心里却连想打自己的心都有了,“自己怎么这么不争气,关键时刻掉链子,一路上都白想了!”

叶知秋发来消息,他又要加班,整个屋子里只有自己和婆婆两个人。眼看着饭菜一一被端到桌上,穗子也不好意思再钻进卧室,只好僵硬地挺直身子坐在沙发上发呆。

“咳咳……吃饭了。”从客厅对面的那一角,传来婆婆李瑞英的声音。

客厅里除了自己再没有旁的人了,婆婆的这句话,明显就是对自己说的。想到这,穗子像是抓住了那棵缓和关系的杆子,赶紧顺杆爬了下来,嘴上应了句“好”,就急急地往客厅方向奔去。

“慢点。”李瑞英又说了一句。

“嗳。”穗子缓缓地入了座。

饭桌上,两个人虽然没说什么话,但又确实有什么东西变了。随着筷子碰到碗碟的铛铛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柔软了下来,那些冰冷的冰山在一点点融化,温暖的水珠滴答滴答,落在两个人的心里。

再后来,两个人交流的机会渐渐多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几个字,喊吃饭,答嗯,送礼物,答好。慢慢地,就开始闲聊了,东家长西家短,天南海北地聊。李瑞英曾经拉着叶知秋聊的那些话题,一点点地,分给了胡穗子。甚至有几次,叶知秋下班回来,看到两个女人坐在同一个长沙发上看电视,有说有笑。

前几天,因为快要到预产期了,李瑞英特意带着穗子逛了一圈母婴用品店,又是奶粉奶瓶,又是帽子口水兜,零零碎碎买了一大堆。

婆媳俩站在摆满了婴儿衣物的货柜前,挑选着孩子出生后要穿的衣服。

穗子拿起一套粉红色的和尚服,侧过头问李瑞英:“妈,你看这套好看吗?”

“男孩子穿粉红色不好看呀!”说着,李瑞英拿起一套蓝色的衣服塞进穗子手里,顺势换掉了原本她手里那套,“穿这个,适合男孩子。”

穗子重新把两套衣服都拿在手里,左右对比着,笑着说道:“谁说滚滚就一定是男孩子啦!说不定是个女孩呢?”

李瑞英听了,赶紧抢过那套粉红色的衣服扔回货柜,嘴里不住地唠叨着:“呸呸呸,别乱说,我说是男孩就是男孩!”

胡穗子并没察觉有什么异样,只当婆婆是在开玩笑,嘿嘿笑道:“行,都听您的。反正蓝色也好看,谁穿都行。”说完,就高高兴兴地拎着包结账去了。

李瑞英朝着穗子付款的背影很快地闪过一个白眼,又立马收了痕迹。出了商场,两个人又拎着大包小包的战果欢天喜地地往家奔去了。

或许成年人的和好就是这样,没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宣泄,你以为势必要有一场狂风暴雨,可它却是晓风拂面,没有一丝波澜。

婚姻就是,熬过了一关又一关,翻过了一篇又一篇,永远有新的矛盾点出现,等着你去克服。

重男轻女,一个多么老旧的矛盾。

可是,永远存在,永远能精准地膈应人。

配图 | @casandrabanuelos

投稿邮箱 | xiaonuangushi@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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