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乾隆年间,直隶河间府所辖村落当中有兄弟二人,哥哥唤作王大陇,弟弟名为王二瑞;王大陇三十大几一直未娶,光棍儿一个;王二瑞娶妻张氏,分家后与母亲及兄长隔墙居住。

这个王二瑞自幼好武,整天舞枪弄棒闲不住,而他所娶妻子张氏也是个大脚悍妇,平日里忙完活计之后,也会拿起枪棒耍上几趟。如此一对夫妻,试问有谁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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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不敢惹,夫妻之间却谁也不含糊谁,稍有不顺心便打上一架。王二瑞虽说是男子汉,却并非每次打架都是张氏对手,经常被张氏打得鼻青脸肿,连屋门都不好意思出。

说话间来到了乾隆四十五年,这年二月十五日,张氏听说娘家那边有大户办堂会,高搭戏台请来戏班,要连唱三天大戏。张氏好热闹,于是打个包袱要回娘家。没想到刚出院门就撞上了婆婆杨氏。

杨氏见儿媳妇提着个包袱,就知道儿媳妇要回娘家。倘若杨氏放行,也就不会有后面的惨剧发生,只是杨氏素来与儿媳妇张氏不和睦,因此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并且骂张氏是只不会孵蛋的鸡。

这一骂直接触碰到张氏的痛处,张氏与王二瑞结婚多年一直没能生养,平日里最厌恶别人拿这种话败坏她,即便是从婆婆嘴里说出,照样不可饶恕。张氏一怒之下,用力推了婆婆杨氏一把。杨氏年老体衰,登时仰面摔倒。张氏非但不予搀扶,反倒从杨氏的脸上跨了过去,大摇大摆地回了娘家。

杨氏吃了亏,拿出看家的本事当街撒泼打滚,邻居好言相劝了半天,好歹将老太太给劝回了家。等到两个儿子从田间回来之后,杨氏使出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老套路,非要儿子给自己出口气不可,要不然她就不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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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儿子虽然粗鲁,却也是孝子,好说歹说终于劝服老娘再多活些日子。老太太虽然不闹了,但憋在心窝的一口气出不来,于是乎,王二瑞抄起一条大棍,这就要到丈人家打自己的浑家一顿。

王大陇一把拉住弟弟,劝说弟弟不可到丈人家里闹,理由是人家那边人多势众,单身匹马去了不但占不着便宜,反倒容易挨顿胖揍,不如等张氏回来之后,把门关上再教训一顿不迟。

王二瑞认为哥哥说得不无道理,于是暗气暗憋只等张氏那个泼妇回来好好地给老娘出口恶气。

三天过后,过足了戏瘾的张氏乐呵呵地回了家。结果刚一进门,就发现了苗头不对。没等抄家伙,先被丈夫一棍子打翻在地。想要爬起来厮打,丈夫却不肯给她机会。一顿冷血无情棍,打得张氏头破血流,失去还手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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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倘若身为婆婆的杨氏或身为大伯的王大陇出来说句好话,兴许张氏也就不至于惨死。结果婆婆听到儿媳妇的惨叫声后,非但没有制止儿子的暴行,反倒夸赞儿子打得好。

王二瑞打累了之后,坐在炕头吧嗒旱烟,王大陇过来看到弟媳的惨状,冷冷一笑,说了些向着老娘的话,让弟媳好好反省反省,别好了伤疤忘了疼。

这番话不说还好,说罢之后,张氏腾一下站了起来,发疯般扑向大伯,大有要置大伯于死地的架势。王大陇身大力不亏,而张氏却由于伤重导致体力大减。尽管王大陇将张氏摔倒,可一张脸也已经被张氏的指甲抓得开了花。

见兄长受辱,王二瑞勃然大怒,从炕头跳下来,朝着张氏连踹数脚。张氏此刻已经疯魔,披头散发,满脸是血,如同厉鬼一般,咆哮着跟王氏兄弟搏命。

混战期间,王二瑞的颈部被张氏用铜簪扎破,险些伤到气嗓。如此一来,王二瑞也就不再顾念夫妻之情,抄起大棍猛击张氏的头顶。张氏惨叫一声,倒地挣扎,但咒骂声却未能阻断。王二瑞此时已经混了头脑,让哥哥帮忙将张氏勒死。王大陇并没有想过要弟媳性命,因此不肯动手。

就在这时,张氏突然站了起来,将攥在手中的铜簪朝着丈夫王二瑞的太阳穴猛扎。王二瑞赶紧躲闪,张氏未能扎中。但这下彻底激怒了王二瑞,再次一棍子将张氏打翻之后,丢掉棍子,抓起立在墙边的一杆铁枪,猛然扎入张氏谷道,双臂再一用力,枪尖竟自张氏的喉咙穿出。张氏连惨叫都来不及,便惨死于丈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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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闹出了人命,但兄弟俩却并不慌张。王大陇找到保长,先把杀死张氏的经过详细说明,再引保长到命案现场,请保长看个仔细。

兄弟俩之所以如此平静,那是因为针对妇女的“七出”条律当中,首要一条便是不敬公婆之妇,丈夫有权施以私刑管教,或可直接将其赶出家门,永不许其踏进家门一步。并且,明清律法当中明确规定:“妻妾殴夫之祖父母、父母者,斩;骂者,绞。”

尽管当时对于妇女行为有许多约束,但王氏兄弟的手段未免太过残忍了些。张氏的娘家人在见到张氏的惨状之后,说什么也要跟王家打官司。如此,经由各级衙门层层审理,案卷一直到达直隶总督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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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隶总督袁守侗认为:“张氏殴詈其姑,原属罪犯应死之人,张氏不死则其姑必死。”

“姑”在过去文言当中,指的是婆婆,用白话说,也就是:“张氏殴打辱骂婆婆,本来就是犯了该死的罪过,张氏倘若不被杀死,那么张氏的婆婆杨氏早晚会被张氏气死。”

但是,袁守侗同样认为王二瑞与王大陇的手段过于残忍,因此不应该轻判。本来,王二瑞被拟罪为“杖一百”,也就是将王二瑞打上一百板子完事,不必蹲大牢;其兄王大陇则是无罪,不予任何惩罚。

袁守侗改为将王二瑞“杖六十、徒一年,至配所折责二十板”;王大陇则因为“助弟共犯”,应“杖一百,折责四十板。”

此案于乾隆四十六年九月二十一日得到最终判决结果,依照袁守侗的拟罪提议,将王二瑞“杖六十、徒一年,至配所折责二十板”; 王大陇“杖一百,折责四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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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一桩恶夫杀妻案说完。此案当中,婆婆杨氏没有起到好作用,致使好好的一家人死的死、抓的抓。观此案,不禁让人叹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