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龙套变成一个流量女主,我花了二十年的时间;
从流量女主变回一个普通人,只用了一夜……
现在的我,站在广场中心,仰头看着大屏幕里知名的电视剧大赏。
身着定制西装的男明星挽着身穿晚礼服的性感女星,两人在红毯上深情对视,引得大家欢呼;
而这群人肯定不知道,这两个人曾经在我主演的电视剧里只是两个龙套;
那时,没人记得他们叫什么,就像现在,没人记得我叫什么一样……

1、

某个晚上,我在青旅睡觉,隐约感觉有个人在摸我的脚?

我下意识地把脚一伸,直接把对方撂倒。

紧接着,我听到陈章的一声惊呼,“是我!”

“给!”手机灯光亮了起来,我看到陈章把一张最新的演员公会的公示塞过来,“最近有部大制作来横店开机了,我们马上出发,小声点!”

我叫林佩,小时候也跟很多人一样爱做明星梦。

18岁的那一年,我没考上好的大学,不甘心去读野鸡学校。

听说去横店很容易当上演员,演员不仅能赚钱还好玩,我自认为自己长得还算好看,肯定能有所成。

于是,我揣着爸妈给的几万块,成了一个横漂。

然而到了横店,才发现当演员比想象中要困难许多。

你要想接到戏,就是群众演员的戏,首先要加入工会。

横店的工会有几十个,大小规模都不一样,加入工会以后,每天演员工会都会有公示,但能不能上完全是靠运气还有抢!

是的,抢。

一个死尸的角色都有十七八个人同时跟你抢,要是抢不过,就只能等别的机会。

好不容易抢到一个机会,就算是演一个只露面0.5秒的路人甲的角色,也要等下个月剧组把钱打到工会上,工会从中抽成,最后剩下的一点点钱才能发到你的手上。

我到横店以后,住20块一天一个床位的青年旅舍,每天一早大概四五点去演员工会等待机会,演过尸体,也演过活人,最多一个月拿到过2800块的工资,最少的一个月1000块都不到。

是的,女生群演需要得很少,一个月1000块的酬劳,哪里留得住人?

我每天住在青旅能听到一波波换个不停的舍友的故事,但很多人来了又走了。

是好玩?

但更多的是迷茫和无助。

随着身上的钱越来越少,我也开始考虑:我是否也要回去了?

这个时候,我遇到陈章。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跟他一起跑龙套的剧组里。

他长得高又瘦,皮肤白得不可思议,在人群中显得鹤立独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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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都是一样的群演,他却自带疏离的感觉,没他戏的时候,他也喜欢来片场,但他不会蹭剧组的饭,而是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他蹲在旁边拿起大家放下的剧本看起来,饿了就吃自己带来的饭盒——不过就是包子或者简单的面食,但他从不跟其他人一起打闹说笑。

后来,又在别的剧组碰到他,也许是无聊,我主动坐在他身边搭话。

原来,他也是我们工会的人,这次他跟我一样都要演尸体,但他竟然在看剧本,一个没有台词甚至都没镜头的群演,在看剧本。

这在我们这行来说是不可思议。

如此几次,我对陈章渐渐产生了好奇心,加上我天生自来熟,喜欢跟人聊天,他从一开始看我像看“智障”一样,后来再次遇到的时候,也会搭理我几句。

他跟别的群众演员真的很不一样,不论演什么,他都坚持看完整个剧本。他喜欢揣摩各种各样的角色,还经常在旁边看别人怎么演戏。

他总说每个角色都有生命,看剧本是对编剧和角色的尊重,不然你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存在。

我听不懂他说的尊重和生命,但我喜欢他说话认真的样子和富有磁性的声音。

后来,只要有空我就会主动去找他,做完一天的群演,别人约我,我哪里都不去,就喜欢拉着陈章去压马路,去吃宵夜,炒米粉或者烧烤,自己赚的很少,却想着要帮他改善一下伙食。

我也很喜欢听他叨叨关乎演戏的一切。在他面前,我可以很放松,也可以不去想什么。就算我们俩什么都不说也很好,不会觉得尴尬。

我从没对任何一个男孩子产生过这样的感觉。

有一次,我看到他全神贯注地在看一个火了很多年的百集长剧《青春行》,他的侧脸透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忧伤,不知怎的,我竟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了他的脸一下。

他吓了一跳,呆看着我。

“咳咳。”我缩回手,脸红耳热的拿过手机,将电视拉到一个地方,“你看,这就是我小时候,我怎么说也是童星出道呢!”

其实也是路人甲,一大帮小朋友里面的其中一个而已。

我还真的是从小跑龙套跑到大呢。

陈章难得打趣了我一句,“你现在可比以前演技好多了!”

我有些嗔怒地打了他一拳,在他身边坐下,“你很喜欢演戏吗?”

“嗯。”他重重点头,“喜欢。”

“这样的喜欢,能坚持多久啊?”我在问他,也在自问。

“总有一天,我要站在最亮的舞台上。”他的眼里充满憧憬,“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你会替我高兴吧?”

“当然!”我脱口而出,“你,一定会成功的!”

他有点落寞地笑了,可能也觉得我这句话很难实现吧,后面还说了一句话,轻得像一声叹息。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他的话。

“没什么,继续加油吧。”他冲我挥了下拳头。

没多久,工会给我找到一个有两句话对白的群演机会。

“林佩!快,我跟你对一次台词。”陈章仿佛比我还要紧张,主动抓着我去对台词。

“有什么好对的?”我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就两句台词。‘哦,好的主人’。”

他看我这样的态度有点生气,“你这样的态度,以后连尸体都不配演!”

看到他冲我发火,我也有点生气:那你天天钻研剧本:还不是只能演尸体。

他忽然垂下眼,不说话了。

其实我说完就后悔了,我为什么要去伤害一个努力的人!

“你是怕我演不好吗?”我语气温柔了些。

“嗯。”

“好!那你教我吧!”我大胆拉起他的手,轻轻地晃了一下。

他脸红地看了我一眼,我飞快地补了一句,“我们是好朋友嘛,到时候演好了请你吃大餐!”

他信以为真。

那天晚上,我第一次梦到陈章,梦到他严厉认真地教我演戏,又梦到他满怀希望、跟我说要站在最亮的舞台上,那个熠熠发光的样子。

这次之后,我感觉自己发生了一些变化。不论拿到什么角色都会觉得兴奋,都想要演好它,然后等着陈章夸我。

陈章看我变得积极,不再吊儿郎当,确实也觉得很欣慰。

他还是老样子,认真、执着,但因为性格不合群,朋友没几个。

但那时候我以为我一直在他身边就够了,其他人都不重要。

2、

早上四点多,我坐在陈章开得飞快的小电驴上,被冻得鼻涕糊了一脸,却莫名觉得心脏有着热烈跳动的感觉。

横店已经将近半年没有这种大制作来拍戏了,我们来的时候演员工会已经人山人海了,几百人听到消息后都赶过来等着。虽然能被选上的机会少得可怜,可很多人还是愿意赌一把。

没多久大巴车来了,需要将近一百个群演,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地要挤上车。

“林佩!我们一起上车!”人太多了,陈章怕我走丢,很自然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愣了一下,然后反手紧紧握着。

“我们都要上车!”我大声跟他说。

七八部大巴车来了又很快开走,我们俩压根挤不过别人,眼睁睁地看着车子一部部开走,只剩下最后一部车子。

身后,还有许许多多的人没挤上去。

陈章用尽所有力气把我推上车。

眼看着最后一部车子也要满人了,我回头,想把陈章也拉上来。

结果他被后面的人扒拉着,我怎么拉也拉不动。

“人满了,要走啦!”车上的剧务大喊了一声,车门一下子就关上了。

机会和运气,真的只是一线之差。

“林佩!你要加油!”我努力回头张望,仿佛看到陈章冻得通红,用嘴型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先拍的宫廷戏,我扮演一个宫女,本来只需要拍几天,但扮演大宫女的一个女孩生病了,倒下了,导演在我们这帮小宫女中看了一圈,竟然看中了我,“那个谁,你来顶替一下!”

他丢给我新的剧本就走了。我翻开看,竟然有七八页的台词!

可是,我没演过宫廷戏,穿上宫女服还是头一回,举手投足之间一点韵味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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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了几天,副导演气得冲我破口大骂,还说我明天再演不好就把我换掉。

晚上,所有人都走了,我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角落里看着剧本有些难过。

这个时候,我满脑子都是陈章,想到这是他牺牲自己给我的机会,我却可能把握不住……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陈章的视频这时候打来了,陈章在青旅门口,有些疑惑地问:“你们不是收工了?你怎么还没回来?”

看到手机框里那张熟悉的脸和有些焦急的询问,我终是没忍住委屈地哭了起来。

抽泣声让我一句话都说不完整,手机那头的陈章着急的不行,一直问我怎么样,问我在哪,我却只会哭泣,这一天的委屈和挫败就在陈章有磁性的声音里找到了宣泄口,一旦打开就是决堤。

陈章叫我在原地别动,便挂断了电话。

我蹲在墙角小声啜泣,没有了依靠,感觉宣泄都要轻一点,不要打扰到别人。

不久后,我看到一双旧的不成型的鞋子出现在我眼前。

我向上望去,看到陈章满头汗水和涨红的脸。

这一刻我只想不顾一切地抱住他,但没想到蹲坐太久,突然起身让我眼前一黑,还好陈章抓住了我,我顺势就扑到他怀里哭起来,他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我。

我情绪慢慢稳定,陈章蹲下捡起地上的剧本拍拍灰,“我们被副导演骂几句不是正常的吗?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别怕,演不好我教你啊,你忘了你的小老师了?”

陈章认真地看着剧本,手还在比划着,月光下他的侧脸让我心跳比跑了8000米后还雀跃,他突然抬头对我娇媚地一个挑眉。

陈章从翩翩少年一秒钟切换成妖娆宫女,在我面前婀娜走步,直接把我看呆了。

“皇上,奴婢……”不等我说什么,他径自把我要演的最重要的一段、偏偏怎么演都演不好的一段对白流畅无比地念出来了,声音故意变了个调,却丝毫不显突兀。配合着动作,不过是两三分钟的戏,简直出神入化!

他看我看呆了,以为我没看懂,于是又演了一遍!

而且第二遍比第一遍更好。

但是,他仍不太满意,把我的剧本又研究了几遍,来来回回地演了很多遍。

其实他一直以来都是这样,不仅演好自己的小角色,也会经常揣摩其他人的角色。

那一晚的最后,我才发现陈章不是疯子,他是戏子,痴迷的戏子!

看了陈章演了一晚上,第二天我再去演的时候,竟然也变灵活了许多,连导演都称赞,说我进步神速。

后面还有一个星期的拍摄。

下了戏之后,我每天夜晚都会找陈章,请教他我应该如何演。

他这人虽然不合群,看上去奇怪得很,但其实只要跟他探讨一切演戏的事情,他都可以侃侃而谈。

我喜欢看他演戏,更喜欢他,特别是我从同戏的小姐姐那得知,那个晚上陈章破天荒的找工会的人打听我们戏的人住哪,打听拍摄地,然后急匆匆就跑出去。

我还知道,历来舍不得花钱的陈章是打车到的片场……知道这些的我心里是有些窃喜的,我总会想,他是不是心里也有一个我?

可等到杀青那天,陈章给我发了段语音,说为了不打扰我演戏就没说,他今天已经去北京了。

我还以为是恶作剧,但当我看到人去楼空的青旅就给他打了个视频电话。

“你什么意思啊?去哪了?”我震惊。

“我现在在去北京的火车上呢”认识他这么久,他第一次冲我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

我以为他是说着玩的,但看到忽明忽暗的画面,我的意识有些恍惚,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挂了电话。

谁都知道在横店都没有混好的人,去北京做演员更是渺茫!因为北京没有工会,那边拍的都是大戏,背景板演员都是科班出身的。

陈章去北京干什么啊?!

蓦地,耳畔又响起他那一晚对我说过的话,他要站上最亮的舞台。

也许,他真的热爱演戏吧,所以才去北京寻找更大的舞台。

千千万万的横漂,每天来来去去那么多人。

一个转身,很容易就忘记彼此。

陈章离开一段时间以后,我变得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戏也不愿意接了。

我每天都会给他的微信发送十几条信息,但统统石沉大海,语音和视频打过去都没有回应。他的朋友圈也不再更新,好像人间蒸发一样。

后来,我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只身去到北京。

我爸妈都着急坏了,他们总觉得我还小,玩够了就会回家嫁人,知道我要去北漂,担心的不行,让我不要再犯傻,但我仍然一意孤行。

等到去往北京的火车开车,我才回过神来:我是为什么也要去北京?

是因为……陈章?

我被这个想法吓着了。

到北京以后,我到处碰壁,连跑龙套的机会都没有。

因为北京的机会是真少呀,每个剧组都是要的科班演员或者特约演员,跟在横店的待遇可以说差别更大。

但我不想就这样离开,我还没找到他呢。

然而,北京太大了,他的号码也不用了,我不知道可以上哪里寻找他。

好不容易到得到一些跑龙套的机会,拍完以后去打听他的消息,工作人员也不认识陈章。

思来想去,不如我多在网络上露面,运气好的话不仅可以得到一些工作机会,也许陈章有一天也从网上看到我,会主动联系我呢。

我开始拍那种反差很大的搞笑视频,拍摄编剧剪辑一手包,不管再累隔两天就输出一个新的视频,点击量从二位数到四位数,后来还开直播,渐渐被人熟知。

但这远远不够。

在短视频平台上积攒一定的人气以后,我就开始报名参加一些明星+素人的节目,不管能进到什么名次,至少能让越来越多的人记住我。

就这样,我开始得到了关注,也有一些小制作成本的制片人觉得我挺有意思的,加我的微信,让我去试镜。

到北京一年多,我才开始得到一些小制作的女几号的角色。

我先后演了几部没有太大水花的网剧以后,终于迎来一部因为“制作精良、剧本好、演员给力还有道具组也特别用心”等各因素引发了超高的口碑以及收视率的网剧。

导演恰巧是当时我在横店当群演的古穿今的那个导演!

导演竟然对我还有几分印象,参加试镜的时候,我紧张得不行,出来的时候以为自己一定没戏,没想到导演跟制片人决定给我一次机会。

我在这个剧里面扮演女三号。

制作精良的网剧就算只是小成本,也会因为口碑和用心而爆起来的!

这个网剧播出以后就靠着口碑打起知名度。

我与另外几个主演的身价顿时水涨船高。

想都没想过我的微博在一夜之间涨粉将近三十万人,随便发个照片也有上千评论。我人都惊呆了,以为自己眼花了。

私信很多,有很多谈合作的,也有很多变成粉丝提问各种问题。我一条条看下去,看得眼睛发酸都不肯关掉网页。

总觉得是一场梦啊!

后来经纪人公司也来找我了,我把爸妈从老家接过来一起住,带着老父亲去跟别人谈。一共谈了几家,最后跟心仪的大公司签下经纪合约。

紧接着,新生活开始起航了。

在经纪人帮我谈下我的第一个女一号的剧本的时候,我兴奋却又紧张得失眠了一个月。有时候好不容易在天亮的时候睡着了,却做很多奇奇怪怪支离破碎的噩梦,每次醒来都冷汗涔涔……

我开始觉得惶恐,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快。

最重要的是,我想陈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