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用凳子砸伤了小敏的眼睛，跑了！”
妻子在电话上哭嚎。
李振脑壳嗡地一声，前几天回安徽老家，18岁的儿子围着小敏团团转，亲昵得很，怎么突然暴躁了？
儿子小康一直让李振抓心挠肺。
小康在工地长大，娇生惯养，经常逃课，整天打游戏，被民工戏称“少爷”。
外地学生不能在北京参加高考，李振只好忍痛出让祖传几代的俩山头，求爷爷告奶奶，想尽办法把小康送回安徽，塞进重点高中。
妻子也跟着小康返回老家陪读。
转眼间，儿子升入高三，个头也蹿到了一米八多，李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年前，妻子突然打来电话，哭着说儿子管不了，气死她了。
很快高考了，李振担心儿子，连夜开车回家。
原来，升入高三以后，小康变化很大，每天磨蹭松懈，是不是看着窗外发呆，夜里蒙着被子玩游戏，聊天，白天上课一副熊猫脸。
妻子训斥几句，小康竟然跑出去酗酒，回来一把推倒妈妈，毫不理会。
李振火冒三丈，在母亲家找到小康，抬脚就踹，母亲拼命阻拦：“不如把小康交给你小舅子郝强带吧！他比小康大五岁，大学刚毕业，小舅妈也是大学生……”
年前，郝强曾找到李振，想在他小区租套房子，离小舅妈单位近点。李振灵光一现，掏出手机拨通电话：“郝强，不如你们到我家住吧？顺便督促小康学习，咋样？”
郝强明显卡壳了下，说是要跟小舅妈商量，没几分钟，他打回电话，爽快地说：“媳妇答应了，保证把儿子管教好，全力冲刺高考！”
自己没文化，不懂教育，把小康托付给这么高素质的亲戚，李振心满意足。
第二天，郝强带着媳妇小敏拖着行李箱登门，挽起马尾的小敏，穿着一件白色蕾丝上衣，黑色打底裤，雪白的肌肤，从蕾丝里面透出来，散发着迷人的香味。
小康抬头看到小敏，瞬间脸红到脖子，赶紧起身让座，又是泡茶，拿水果，殷勤备至，完全不像之前的样子。
“这是小康？这不挺帅挺机灵的么！”小敏冲李振夸着，露出洁白的牙齿。
“爸，她长得像林青霞……”李振在离开前，小康偷偷耳语。
“别瞎捉摸，好好学习，高考中个状元，知道吗？”爱屋及乌，李振以为小康肯定会受小舅妈这对文化夫妻影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可是，他怎么会动手暴打偶像小敏？
李振连夜开车，带着妻子奔回家。
在医院急诊，一只眼睛的小敏卧在床上怄气，亲戚站了一屋子。
李振愧疚地抓住医生胳膊，再三询问伤情，了解到有可能恢复视力的时候，他长出一口气。
“小敏，实在对不起，都怪小康太不懂事了，你放心，只要治好你的眼睛，转遍全国都行！”
李振热情地拉过小敏的手，恳求她的谅解。
“别猫哭耗子了，去看看你家大少爷吧，人都不见了！”小敏用力甩开李振，捂着眼睛哭咧咧地抱怨着……
郝强走过来，把李振拉到走廊外僻静角落。
“小康好像暗恋小敏……”郝强迟疑地说，“小敏只要回到家，小康眼珠不错地盯着她，有好几次，发现小康猫在我们卧室门外偷听。”
李振吃惊地问：“孩子好奇心吧，他说过，小敏跟林青霞很像。”
“有几次，小敏找不到晾晒的内裤，我以为她忘记放哪了，后来，在小康床上。”郝强吭哧着，“那天晚上，外面下着雨，小敏回来脱下淋湿的衣服，冲凉，小康打开浴室的门，冲了进去……”
“啊！”李振眼前一黑，“发生啥了？你咋不阻止他呢！”
“我在单位加班……具体，我也不清楚，小敏不说……”郝强目光闪烁，迟迟疑疑。
“这孩子！”李振捶打着脑袋，蹲在地上。
连续3天，小康毫无音信，他究竟去了哪？
妻子哭成泪人，非要报警，李振接力拦住。小康18岁了，会被坐牢的，不能毁了他这辈子！
“头，小康藏在你们住的老屋！”一大早，李振接到民工电话，“半夜，他饿得不行，出来找吃的，被我们抓住了。”
当天中午，李振在工地见到了小康。
揪着儿子，李振又开车跑回安徽，摁着小康跪在小敏病床前道歉。
“你等着，我要告你！去坐牢吧！”小敏瞪着一只眼睛，凶巴巴地嚷嚷道。
亲友围成一圈，小敏不发话，谁也不敢动，尴尬而沉闷。
李振母亲过来劝说，妻子也一个劲地说好话，小敏冷着脸不理睬。
“小敏！”李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小康不是恶意，求求你，别毁了他这一辈子！”
“敢情不是伤了你的眼！”小敏怒怼，扭过头去不看李振。
见父亲也下跪，小康怒了，一个箭步抄起水果刀，就冲自己眼睛扎下去：“还你一只眼睛！”
幸亏李振离得近，一把抓住水果刀，把小康摁在地上。
“你们别闹给我看，要么坐牢，要么把房子赔给我，其他免谈！”小敏冷冰冰地发话，“全都出去，滚！”
辛辛苦苦挣来的三居室，就这么拱手让给小敏，李振很不甘心，可是，没有人能劝服她。
权衡利弊，李振最终还是忍痛让出房子，在病房里签下协议。
春天来了，李振跟儿子走到村里的小河边，眺望着不再属于他们的山头，李振淡然地问：“那天，到底发生了啥，你怎么动手打人呢？”
“爸，人不可貌相，她总挖苦我，打压我，那天是我故意的……”经过前面的闹腾，小康懂事了。
“那你们谁先动手的？”
“她拿凳子砸我，我用手一挡，凳子反弹撞碎她的眼睛。”小康撇撇嘴，很不屑地说道。
“那你得手了没？”李振憨笑起来，拍了拍小康的肩膀。
“你说呢？”小康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回手抱住父亲，“爸，我不是读书的料，无论怎么努力，就是学不好，不上大学了行吗？干别的行业，我肯定行！”
父子俩静静地坐在河边，看着夕阳入火，慢慢落下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