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欧洲都在欣喜于反法西斯战争快要胜利的时刻,很少有人知道,一对饱受苦难的母女仍然在纳粹的死亡列车上,不知车将开往何方,不知命运将会怎样。

她们会到达终点:毛特豪森

此刻,佩莉斯嘉他们所乘坐的货运火车正飞驰在从捷克斯洛伐克到奥地利的尊贵的夏日度假铁路线上,连续多天的行程让他们麻木不堪,但火车在奥地利改变行进方向的时候,他们意识到,这辆列车唯一可能的行进路线只剩下穿越奥地利边境前往林茨,而那附近只有一座集中营,那便是恐怖程度可以和奥斯维辛相提并论的——毛特豪森集中营。

毛特豪森号称“人骨研磨机”,纳粹高级官员公然声称:没有一个人能活着离开毛特豪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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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特豪森集中营大门

这座集中营让人闻风色变,甚至在隔离区内都已经臭名昭著,却是所有集中营里最为风景如画的,它位于多瑙河畔。希特勒曾在林茨长大,也把林茨视为故乡,这是无座所谓的“元首城市”之一,希特勒为这座城市预留了最为宏大的城市规划。

市内的标志建筑将会是元首博物馆,将会用最高品质的金色花岗岩来打造,而这些花岗岩将采自毛特豪森的“维也纳沟渠”,这个过程将会消耗大量帝国的敌人——犹太人。

这里有“死亡阶梯”,采石场的工作包括挖掘、爆破、雕凿大块花岗岩,这些活大多只能徒手操作,仅有的工具是鹤嘴锄,每块石头都由囚犯们背着走上一段陡峭的泥板岩悬崖,经常跌落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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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阶梯

这里有“跳伞墙”,看守会强迫囚犯从陡峭的采石场边缘跳下去,要么撞死在石头上,要么淹死在悬崖底部的死水塘里。那些没有立即死去的人,会被扔在那里等死,死亡的过程甚至可以持续好几天。纳粹称之为跳伞运动。

这里还有超过60种杀人方法,包括打杀、射杀、绞杀、医学试验、注射汽油以及花样百出的种种酷刑。

当然,最常见的是劳累致死,在极端天气和暴力虐待中每天工作12小时,许多人宁愿跳崖自杀。

而最骇人听闻的毒气室,从1941年就一直存在,一般认为有10万人在毒气室被杀害,其中4万是犹太人(这里早期的囚犯是政治犯、思想犯以及战俘)。

死亡人数如此之多,所以委托了专门的火葬场来处理,集中营的气味、火葬场的浓烟和骨灰甚至在市镇里四处飘散。

就是这样一个地狱一般的地方,佩莉斯嘉母女在经过长达16天的斗折蛇行后,到达了这里。

她不知道,因为有大量通过死亡行军撤回来的逃犯,集中营已经完全承载不了了,食物已经耗尽,疾病已经失控,虽然在之前的一个月,已经处理了2万人,但还远远不够。

集中营在山上,佩莉斯嘉正抱着小哈娜慢慢往山顶爬,在这超过两个小时的行程中,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小婴儿穿着肮脏的罩衫和软帽,因为脓疮疼痛而小声抽泣着,软弱无力地躺在母亲干瘪的胸前。

这一路要穿过风景如画的市镇,看守不断地推撞和殴打,居民们对他们视而不见甚至有些会吐口水。有些囚犯口渴难耐,看到广场上的喷泉石,想要喝些水,但当地人将他们赶开了,还向他们投掷石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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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特豪森广场喷泉

奇怪的是,在经历可怕的跋涉后,院子里竟有红十字会的咖啡和蛋糕等待他们取用!

佩莉斯嘉以为自己会被毒死,但是太饿太渴了,管不了那么多。两个小时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只有一座高大的砖砌烟囱在她们头顶上冒烟。

而佩莉斯嘉无意间听见一名军官对同僚说毒气用光了,新来者可以暂时安排在吉卜赛营。就在她们要被赶到一个未知目的地时,小哈娜醒了,开始呜咽起来,一个女牢头发出尖叫,另一名牢头冲上前来要抓住哈娜。

佩莉斯嘉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将两名牢头都赶开了,她朝她们吐口水,抓破她们的脸,因为当时两人一人抓住哈娜的一条腿开始致命的拔河。在这过程中,她非常珍视的婴儿套装也掉落在地上,遭到踩踏。

就在冲突越来越剧烈的时候,一名年长的女牢头出现了,她制止了两名手下,伸手抚摸哈娜的脑袋,说自己已经六年没见过小孩子了,而且还说希望和小哈娜单独待一段时间。

佩莉斯嘉冷静下来,意识到这是拯救孩子的最后机会了,于是决定赌一把,所以当这名牢头伸出双手的时候,她只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哈娜交了出去。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牢头将哈娜带进室内逗弄,佩莉斯嘉就在窗外等着看着,她也仅仅是跟婴儿说说话、用巧克力在婴儿嘴边逗弄,就这个游戏玩了接近一个小时。之后她指示另一名牢头将母女两人送去营房后,转身就走,仿佛这对母女接下来的命运与她再无干系。

要去营房,要顺着死亡阶梯向下走,如今已经到了晚上,怀里还抱着孩子,佩莉斯嘉有几次都几乎滑倒。等她到了破烂拥挤的营房,才知道许多人从阶梯上滚了下来,被其他人搬到了谷底。

佩莉斯嘉已经疲惫得无力再多想,此刻她还不知道明天将会等来什么。

她们会得到解救

第二天,便是1945年4月30日,当阿尔卑斯山脉曙光初现时,佩莉斯嘉还不知道崭新的一天已经到来,也不知道这崭新的一天意味着什么。

当天下午,阿道夫·希特勒偕其新婚妻子爱娃·布劳恩肩并肩地坐在地堡沙发上,双双殒命。

苏军攻入柏林和希特勒自杀的消息让纳粹惊慌失措,无暇他顾。这是佩莉斯嘉记忆中第一次没有人来叫她们起床,她只能听到恐慌的德国人发出的枪声和叫骂声。从那以后,集中营的气氛发生了变化,虽然还是要点名,但采石场的工作实际上已经停了下来。

接下来,周围的德国人越来越少,“老囚犯们”突然允许自由行动了,可以为最虚弱的囚犯领取食物和饮水,几乎一直都能听到车辆离开集中营时发出的柴油机响声,而红十字会的救护车终于可以开进大门,解放的日子已经触手可及!

然而希特勒的遗书中命令党徒将种族“法律”贯彻到底,而纳粹头子希姆莱发出信件,下令毁灭任何对纳粹不利的证据。在集中营党卫队长官逃离那天起,大屠杀已经开始了。

幸而一位被红十字会接走的法国军官向盟军发出消息,在毛特豪森还有数以万计的囚犯即将被杀害。于是两天后,美军派出1名中士领队伍去解救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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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军解放毛特豪森

这是一次让中士及其部下终身难忘的经历,在电网的另一边,是数以千计的两眼圆睁的囚犯,在经历了好几年的赤身裸体、破衣烂衫早已掉落,许多囚犯已经习惯了泰然自若的裸露身体,他们的皮肤上要么长满脓疮,要么因为疾病而皮开肉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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盟军解救集中营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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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国看守要么逃之夭夭,要么被暴怒的囚犯当场打死,有些看守被集中营分发的木鞋活活踩死。

而饿得半死的囚犯冲到厨房,抓起面粉直接往喉咙里塞;骨瘦如柴的囚犯为了争抢残羹剩饭在地上疯狂扭打……中士最后是向天开了三枪,才控制住场面。

佩莉斯嘉从窗子看到美国国旗,听着英语交谈声,庆幸自己曾经是语言教师,懂几门外语,她大声用英语呼救,军医于是来到她这边,也见到了小哈娜。哈娜严重营养不良,而且因为感染而遍体鳞伤,军医知道她存活的机会渺茫,但出于震惊和同情,还是决定马上手术。

佩莉斯嘉再次为了赌那个渺茫的机会,将小哈娜交了出去,直到第二天,满身绷带的她才被送回母亲身边,初步脱离生命危险。

她们会回到家乡

在休养的那段时间,许多人不顾一切想要逃离这里,他们跌跌撞撞奔向营地大门并撞开它,这种逃跑的努力远远超出许多人的身体极限,很多人倒毙在围墙外;而某些最为迷茫的囚犯则只是跌坐在地面上,无法理解何谓自由,无法欣赏大自然的奇迹。

为了制止满身疾病的可怜幸存者跑出营地,美国人再次关闭营地大门。

经过一阵休整后,时年29岁的佩莉斯嘉迫切地想要返回家乡。她与一直保护着她的那位朋友约定保持联系,分享回家后所面对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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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毛特豪森的幸存者

斯洛伐克派出所渡轮去接毛特豪森的斯洛伐克囚犯,不到一周,她便回到了与丈夫被逮捕的城市,她很想回去确定丈夫是否已经在等待他们,但是哈娜的伤口在旅途中裂开,又要看急诊。手术再次取得成功,连医生都觉得是小哈娜自己也想活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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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6年,佩莉斯嘉和哈娜

母女俩在医院治疗了两星期,佩莉斯嘉的身体终于能够允许她回家一次了,但是家里并没有丈夫。她又从故交口中得知,父母才进集中营一个月就被送进了毒气室,她曾经试图营救的姐姐也没能回来,她死在了所在集中营被解放的前一个月。

就这样一直等了几个月,也没等到丈夫回来。直到有一天,碰到一位熟人告诉她她的丈夫没能回来,他和佩莉斯嘉的丈夫在同一集中营,对方告诉她:“他不相信你和婴儿能够幸存。他停止进食,身体变得非常虚弱,以至于无法自理。他总是说:‘我不想活下去了,没有妻子和孩子,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一位从死亡行军中熬过来的幸存者告诉佩莉斯嘉,她的丈夫就那样放弃了,1945年1月底,他死于饥饿,就倒在路边,也很可能是被枪杀了。

在这场人类浩劫中,运气、勇气和决心缺一不可的人,才可能成为幸存者

在二战期间,有成千上万的婴儿出生,但他们都没能坚持下来,还有数百万婴儿连出生的机会都没有。母女两人的存在,就是一次生命的奇迹,所以他们能成为集中营里第一批拥有名字而非只有号码的囚犯。

希望他们能重新开始,重新生活,重新去爱;也希望我们要铭记历史,铭记教训,砥砺前行!

参考文献:

《天生幸存者》温迪·霍尔登;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