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六个多小时的长途驾驶,我真的感到有点累了。幸好进入山区以后,放眼望出去群山起伏,景色秀美,时而有一个个小村庄镶嵌在山谷林海之间,让我的精神又抖擞起来。

我侧头看了一眼蜷缩在副驾座上的女友,睡得口水把胸前的衣襟都打湿了。她似乎能感应到我在看她,居然睁开眼睛,迷迷糊糊地问:“晨,快要到了吗?”

我看了一眼导航,说:“快了快了,还有最后的五六公里。”

我和女友自驾出游的目的地是天河岭,据说那里的风景很好,我在网上已经预订好了一家名叫莫成河的农家乐客栈,我们将在那里住上两个晚上。

跟着汽车导航,私家车在蜿蜒盘旋的山间公路上行驶着;越过一道山梁后,公路突然变窄,两米左右宽的路面只能单方向通行,如果遇到对面来车,需要提前在交汇点等候。

女友突然指着前方的路面叫道:“晨,你快看,那是什么?”

其实我早就看到了,路面上撒满了一张张土黄色的,巴掌大小、铜钿形状的纸片。我怕引起女友心里不舒服,故意用淡淡的口气,说:“那是纸钱。”

“纸钱?”女友的语气中透着惊慌,叫道,“纸钱不是死人的时候才有吗?怎么会出现在路上?”

我笑了,解释说:“出现在路上很正常啊,这种纸钱又叫买路财,在乡村里比较常见;按照我们老家的习惯,如果有人过世,在出殡的时候,需要有一个人提着油灯走在最前方引路,同时大把大把地撒买路财,逝者的骨灰盒紧随其后。”

女友问:“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买下了这条通往阴间的路,让逝者顺利到达阴曹地府。所以,买路财撒过以后,活人一定不能走,要让逝者先过去;如果活人先走,被称为抢道,抢了前往阴间的道路,这样会被认作不吉利的。”

女友又紧张起来,问:“那路上有这么多的纸钱,我们会不会……”

我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忙安慰她说:“当然不会啦。这应该是附近的村子里有村民过世,送到山上安葬时留下的;买路财撒过以后,逝者的骨灰盒也得快些过去,如果被抢道,对逝者也不好,会找不到去阴间的路,就会返回家中,对家属也不吉利,所以捧骨灰盒的人和撒纸钱的人往往跟得很紧。”

女友这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可我的心头却是越来越不舒服,因为我发现地上的纸钱还很新鲜,有的还在空中翻飞,好像才刚刚撒出来似的。如果有送殡队伍走过,纸钱应该被踩脏了才对。

恰好在这时,道路转了弯,路上的纸钱似乎更多的,有的像雪花一样在空中翻飞,不时地从空中落下来,飘落在我们的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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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友又紧张起来,叫道:“晨,我们还是换一条路吧。”

可是这里并没有别的岔路,而且山路这么窄,就算想掉头回去也不太可能,我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行驶。开出没多远,就看到纷飞的纸钱中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女友又叫了起来:“快看,前面有人!”

在我们前方的山路上,有个人一手拎着个竹篮子,另一手不停地从篮子中抓起纸钱,大把大把地撒向空中。看那个人的身影,应该是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在前面不停地撒着纸钱,由于他走在路中间,我们无法超车,而且不管我怎么按喇叭,他就是不肯让道,我们只得跟在他的后面,慢慢地前行,那感觉就像在给我们送葬出殡似的。

“我们这样算不算抢道啊?”女友紧张的都快要哭了。

我说:“这个小鬼是在恶作剧!”我摇下车窗玻璃,朝前面的少年叫道,“小弟弟,你在干什么?给我们让一下道啊!”

少年终于停下脚步,慢慢地转身来,却一直低着脑袋。

我也停下车,又大声叫道:“小弟弟,别玩啦,这样不好!”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地面对着我们。我们却惊恐地发现,那少年两眼翻白,脸色也是刷白刷白的,让人感觉不真实,女友吓得一声尖叫,扑到我的身上。

我也倒吸一口凉气,这少年浑身上下透着诡异,让人看着确实不舒服。但我从来都不相信鬼怪,何况现在才下午二点钟左右,太阳好好地在头顶照着,一天中阳气最盛的时候,没什么好怕的。

我叫了声:“小弟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少年没有说话,脸上闪过一道阴森森的笑容,充满了鬼意,然后转过身去,继续撒着纸钱往前走。

我再也不敢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就把车停在路中央,看着少年渐渐远去。

女友问:“怎么办啊,我们还要往前走吗?”

我想了一下,说:“当然继续往前,我身为《警笛声声》报纸的记者,如果就这么被半路吓回,以后还有脸出去采访吗?”我启动汽车,继续向前行驶。

手机导航显示,离我们的目的地莫成河农家乐客栈还只剩下五六百米的距离。

路面上的纸钱像落叶一样随风翻卷着,我们的车又连着转过两个弯后,看到路边出现一座小小的坟墓,朝着路的那一面竖着一块墓碑。

那些纸钱一直延伸到墓碑前就终止了;墓碑前的地面上,放着一个竹篮子,就是刚刚那个少年拎在手中的那个,但少年已经不见踪影。

女友突然指着墓碑尖叫起来:“你看……”

我朝墓碑一看,顿时头皮都炸了,只是墓碑上刻着“莫成河之墓”五个大字。

我们这一次出来自驾游,是单位同事推荐的路线,他半年前出来玩过,莫成河农家乐客栈是他来玩时住宿过的地方,他让我把莫成河农家乐当作导航定位点,却没想到竟然是一座坟墓。

女友叫道:“要不我们回去吧,太可怕了。”

我打量着这座坟墓,虽然坟上长满了杂草,但都比较低矮,应该生长的时间不长,看来这座坟墓应该是座新坟。

我说:“别怕,这个莫成河是有可能就是那个开农家乐的莫成河,也许他病逝了,所以安葬在这里,这没什么可怕的;走吧,等到了天河岭下再问问清楚。”

其实我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就是天河岭,驾车再向前行驶五六百米,就到了岭下,也就到了我们这次出行的目的地。只是我的网上预订的莫成河农家乐,已经改名为十里铺农家乐,但并不影响我们的入住。

这个农家乐本来是村民莫成河开设的,就在几个月前,莫成河因为喝醉酒,掉河里淹死了,他老婆受不了打击疯了;农家乐无人料理,就在家属亲戚的主持下,转手给了同村的村民莫大凯。

莫大凯和妻子秦芹一边热情地招呼我们,一边帮我们拿行李箱,见我女友的神色不太好,秦芹问:“大妹子怎么了?是不是路上累着了?我们这个地方就是离城市太远,你们出来一趟太不容易了!”

我把路上遇到诡异少年的事说了,问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莫大凯和秦芹对看一眼,两人同时叹了口气。莫大凯说:“别提了,我们好心帮人家的忙,反而成了冤大头,真是气人啊!”

秦芹气呼呼地说:“你们遇到的那个小鬼,就是莫成河的儿子莫默;自从他爸爸去世以后,小家伙变得神神怪怪,经常拎着个竹篮子,在那边的山路上撒纸钱,把来我们这里的游客都吓跑了。你们看看,以前这里热闹的不得了,现在冷冷清清的;唉,我们把这家农家乐盘下来,真是亏大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家里人不管管他吗?”我问。

莫大凯说:“没人管啊,他妈妈疯了,爷爷奶奶早几年就过世了,还有姑妈和舅舅都住在山外;村子里也没人敢管,谁要是去管他,他就去谁家的门前撒纸钱,谁受得了啊。”

秦斧说:“我就觉得小家伙是故意的,可能他觉得是我们抢了他们家的农家乐,所以想方设法和我们恶搞,这个小鬼从小就是这样,人小鬼大!”

弄清了事情的缘由,我们的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先在房间里休息一阵,然后出去走走。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多钟,太阳已经到了西边的山梁上,阳光给群山镶上了金边;放眼望出去,全是美不胜收的景色。

我用单反相机不停地拍着照。女友大声笑道:“你就别拍了,回去后,向你们报社的主管部门申请一下,把《警笛声声》编辑部搬到这里就行了,让你们在这大山里呆上一年半载,看你们腻不腻。”

我连连点头,说:“这个主意不错,但是如果我来了这里,你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不了换个男朋友咯,世上的男人这么多,又不缺你一个!”

“嘿嘿,好没良心的家伙,看我……”我们俩正闹着,忽然听到身边的树丛中响起“扑嗵”一声,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不由地吓了一跳。

我仔细听了一下,树林中似乎还有呻吟声,连忙拨开树丛,就看到地上坐着一个逢头垢面的女人;看她的样子,刚才应该爬在树上,结果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了。

我问她是不是摔疼了,要不要紧?结果那女子只是朝着我们咯咯咯地傻笑。

女友连忙拉了我就走,说:“别管了,应该是个傻子!这山里稀奇古怪的人还真是多,我们还是回去吧,我有点累了,明天再出来玩。”

回到农家乐客栈,莫大凯夫妇已经给我们准备好了晚餐;吃过晚餐后,我们坐在大厅上和莫大凯他们闲聊,说起在树林中见到一个很脏的女人,爬在树上偷看我们,然后从树上掉下来了。

秦芹叹了口气,说:“你们说得这个女人应该是莫成河的妻子于丽,她已经疯了,他们家就在那片树林边上;她有没有对你们胡言乱语啊?”

我说:“那倒没有,我们看她不太正常,就马上离开了。”

我们又闲聊了一阵,就回房洗澡睡觉。

谁知睡到半夜,一声长长的怪叫突然响起,像哭声又像笑声,令人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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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吓得从床上跳起来,女友紧紧地抱着我都不肯松手。

当我们穿好衣服,走到大堂上的时候,老板莫大凯、秦芹夫妇和另外两对住宿的恋人,都已经在那里,大家都吓得不轻。

莫大凯连声安慰我们说:“别怕别怕,是有人在搞怪,我这就出去看看。”

我发现莫大凯和秦芹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慌乱,眼神中反而流露出一种恨意,可见这种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而且他们十分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秦芹笑着说:“大家都回房睡觉吧,不必害怕,有我们在呢!”

莫大凯拿了个手电筒,又从门背后拿了根木棍就要出门。我连忙叫道:“老板,我和你一起去看看。”

莫大凯犹豫了一下,说:“你……你不怕吗?”

我笑着说:“你不怕,我也不怕!”

女友拉着我的手,说:“还是别去吧,我害怕!”

我笑着说:“有什么好害怕的,让老板娘陪着你吧。”

我随莫大凯走出客栈大门的时候,又听到一声长长的怪叫,声音就是从前面不远处的树林中传来的。

莫大凯也不说话,打开手电筒,提着木棍大步冲进树林,我连忙也跟了上去。

当我们冲进树林的时候,莫大凯用手电光往树林中四下一照,很快就看到有一个人影在移动。

莫大凯大喝了声:“看你还敢来装神弄鬼!”举着木棍冲上去。

那个人影转身就逃。

这片树林长得十分茂密,在树丛中谁也跑不快。那个人影倒是十分灵活,好几次差点被莫大凯追上,结果又被他甩掉了。

莫大凯对我喊着:“帅哥,你到那边,我们两头夹击,把他截住!”

话音刚落,就听到我们的身后响起“嘎嘎嘎”一阵怪笑,我连忙回头,就看到身后不远处,又有一个小黑影。

莫大凯大叫:“好啊,原来有两个!”他转身扑上去,拎起木棍就要开打。

我连忙拦住他,说:“老板,先不要动手打他,弄清楚了再说!”

莫大凯用手电筒光照在那个小黑影的身上,竟然是白天那个撒纸钱的少年。

莫大凯叫道:“我就知道,是你们娘俩在搞怪,跟我走!”一把抓住少年胸前的衣服,拖着他朝树林外走去。

我回头再往树林中看时,那个大黑影已经不见了。

回到农家乐客栈,我终于看清楚了少年的模样。瘦瘦的,脸色偏黄,但比我白天见到时的白脸看上去要舒服多了;估计他白天现身时,用什么东西把脸涂白了。

秦芹看着少年,咬着牙骂道:“我就知道是你这个小鬼在搞怪,你们家的疯婆子呢?刚才扮鬼叫的应该就是她!”

莫大凯说:“这小东西就是莫成河的儿子莫默,他怕我们抓到他妈,故意现身出来引开我们,哼哼……”

我笑了,对少年莫默竟然有了一丝丝莫名的好感,小小年纪就懂得保护自己的亲人,这样的孩子多少总有些可爱。我问:“小弟弟,我们又见面了,你为什么要吓我们啊?”

莫默瞪大眼睛看着我,突然“嘎”地一声叫,脖子一梗,身体像发生痉挛似的突然抖动起来,然后两眼上翻,整个眼睛只剩下眼白,把我女友吓得连声怪叫。

秦芹叫道:“你们别怕,这小东西就是个戏精,最会装模作样。”

少年莫默的喉咙里咕咚咕咚响了几下,突然大声说起话来:“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莫大凯,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算帐,你等着,你逃不掉的!”

令人惊讶的是,少年的嗓门又粗又糙,听起来就像一个成年男子,特别是他说话的声调,竟然阴森森的,好像来自阴曹地府的声音。

“妈呀!”秦芹怪叫一声,一把抓住莫大凯的手臂,叫道,“这不是莫成河的声音吗?他……鬼、鬼上身……”

莫大凯也浑身一哆嗦,但马上镇定下来,在秦芹的手背狠狠拍了一下,对莫默厉声喝道:“你还想装神弄鬼是吧?看我不打死你!”

莫默继续用不阴不阳的语气,说:“干杯,兄弟,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来生来世,我们还做兄弟,嘎嘎嘎……”

莫大凯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举起的手掌再也不敢打下去。

女友躲在我的背后,死死地抱着我的后背。其他的几位客人,也都吓得脸色惨白。

莫默依然翻着白眼,叫着:“干杯,兄弟,今晚我们不醉不休……”他一边说着,一边缓步走出客栈的门,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之中。

莫大凯夫妇眼睁睁地看着莫默离开,谁也不敢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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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想刚才发生的情节,越想越觉得可疑,说:“不可能的,这世上是没有鬼的;你留在房间里,我想去找那个少年。”

女友吓了一跳,叫道:“那少年好恐怖啊,你去找他干什么?”

我笑了,说:“那少年没啥好恐怖的,他只是故意装出很可怕的样子,目的应该是为了恐吓别人,让别人不敢靠近他,从而保护好自己。”

“你怎么知道他是装出来的,他的样子很像传说中的鬼上身。”

我笑着说:“那少年一直翻着白眼是很累的,我看到他的泪水都流下来了,这就说明他翻白眼的时候,其实眼睛也很难受,所以我认定他是装出来的。”

女友将信将疑,问:“那你去哪里找他啊?”

我说:“老板娘说过,他们家就住在我们白天去玩过的那片树林边,我看到那里确实有一幢小楼,我还认得路。”

女友说:“要不让莫大凯陪你去吧。”

我说:“那怎么行,我就是想一个人去看看。”我让女友一个人留在房间里,让她不必害怕,如果真有什么事,就大声呼叫,隔壁房间里还住着其他的客人。然后,我打开房间的后窗,从窗户爬出去。

我们的房间在二楼,窗外就有一棵大树,我抱着树杆滑到地面上。

山里的夜色特别黑,真的是伸手不见五指,我怕惊动其他人,不敢用手机照明,在夜色中等了一会儿,等眼睛适应环境,模模糊糊地能看清一些事物,认清方向后,向着莫默家走去。

莫默家是一幢二层的小楼,黑灯瞎火的,也不知道他回家了没有;小楼前还有一堵低矮的围墙,刚好到我的胸口。

我在围墙上一按,纵身翻入院子内。

院子内乱七八糟地堆满了杂物,还有几个柴草堆。我正寻思着,不知道莫默住在哪个房间里,忽然听到脑后劲风灌耳,就知道不妙,连忙想躲,可以晚了,就听到砰的一声,后脑勺上重重挨了一下,一阵巨痛汹涌而来,我脑袋一晕,一下子就失去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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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躺在农家乐客栈房间里的床上,女友哭得眼睛都肿了。

莫大凯和秦芹看到我睁开眼睛,两人同时舒了口气。

莫大凯说:“兄弟,我特佩服你的胆子!”说完后马上又补充了一句,“我想不佩服也不行,我们这里的人谁也不敢去招惹那对发疯的母子,你却敢直接闯进去,胆色过人啊!”

我用手摸了一下,后脑勺上肿起一个大包,不由地暗暗担心,不知道会不会留下后遗症。问:“是谁袭击我的,你们知道吗?”

莫大凯和秦芹同时摇头。秦芹说:“要不是你女朋友哭着来找我们,我们根本就不知道你已经偷偷溜出去了。”

原来,我离开客栈后,女友一个人在房间里提心吊胆地等着我,左等右等,也不见我回来,看看时间,天都快要亮了,她越想越害怕,就去找莫大凯他们。

莫大凯夫妇吓了一跳,跑到莫成河家里找人,结果发现我倒在他们家院子里的柴草堆上,连忙叫来人把我抬回客栈。

女友拉着我的手,哭着问:“晨,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从床上跳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说:“没事没事,已经恢复如初,一点问题都没有了。”

“那好,既然你已经没什么大碍,我们马上回家。”

我愣了一下神,说:“这样不太好吧,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

女友失声痛哭起来,叫道:“你只是《警笛声声》报纸的记者,又不是警察,我们也只是出来玩的,又不是来破案的,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如果你不愿意回去,那我就一个人回去,反正今天晚上,我一定不会再留在这里。”

莫大凯和秦芹对看了一眼。秦芹说:“帅哥,你是我们客栈的客人,按理,你们住得越久,我们越欢迎,但是……你那个胆子太大,昨晚的情况把我们吓到了,万一你有个闪失,我们也承担不起,我看你就听女朋友的话,先回去吧,等过段时间,没啥事了,你们再来,到时候,我们免费提供住宿。”

莫大凯拍拍我的肩膀,也劝我先回去。

我看到女友哭成这样,于心不忍,就答应了她。吃过午饭后,我们驾车离开莫大凯的十里铺农家乐客栈,顺着山路往回走,谁知走出没多远,就发现山路上全是纸钱。

女友紧张地叫起来:“怎么又是这样啊?”

我安慰她说:“别怕,没什么大不了。”

那个名叫莫默的少年又出现在山路上,就像昨天见到的那样,手中提着竹篮子,篮子里装满了纸钱,他大把大把地把纸钱抓起来撒在空中。

由于山路太窄,他又走在路中间,我们无法超过他,只能跟着他慢慢地前行。眼前全是纷飞的纸钱,那样子就像在给我们送葬出殡。

我的心里郁闷到极点,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一直行驶到莫成河的墓前。莫默才把篮子往墓碑前一放,坐在墓前的地上,看着我们的车从他的身前经过。

这一回,他没有再翻白眼。我却看到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无限的绝望。

我们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一个离天河岭有三四十公里的小镇,找了家小宾馆,先安顿下来。

女友一直吵着要回家,但我执意要把事情弄个清楚,尤其是我们离开时,少年那绝望的眼神,一直在我的眼前晃荡,让我放不下。

我给派出所的朋友打了个电话,把看到的情况大致说了一下,朋友帮我仔细分析,也认为疑点重重,同时也提醒危机重重,反对我孤身犯险。

但我还是决定连夜行动,我把女友安置在宾馆里,努力说服她,并把朋友的电话号码给她,如果有什么事可以找朋友帮忙。

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钟,我才驾车离开宾馆,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才到达天河岭。

夜色已经完全笼罩着天河岭下的这个小山村,只有十里铺客栈的院门上,还亮着两盏红色的灯笼,就像一头蹲在夜色中的怪兽,瞪着一对发光的眼睛,在等待着猎物送上门来。

我把车停在一个隐秘的地方,踏着夜色,再一次摸到少年莫默的家里。这一次,我不再鲁莽,先在围墙外静静地听了一阵,没发现什么动静,这才爬上围墙跳进院子内。

我先在院子中的柴草堆之间查看一下,确定没有人躲在这里后,才小心翼翼地摸到小楼的门前。

小楼的正大门紧闭着,我试了一下,无法推开,就又摸到西侧那间屋子的小门边,发现这扇小门虽然上了锁,但木质的门框已经老旧,门锁不是很坚固,稍稍用力一推,锁就掉落了。

我估计莫默和他妈妈于丽睡在楼上的房间里,就轻轻地推门进去,借着微弱的天光,隐隐看清这个房间中空荡荡的,好像只放着一张桌子。

我打开手机的照明功能后,这才看清楚,房间靠墙的一侧,放着一张供桌,桌上放着一盘苹果和一些糕点,石香炉里插着几支点剩的清香,桌子正中的牌位上写着:莫成河之位。

供桌的后面放着一张太师椅,椅子的靠背上披着一件男人的衣服,桌子上还放着一顶帽子;这衣帽应该是莫成河的生前之物。

我怕手机亮光被别人发现,就把照明功能关闭,在黑暗中摸索着寻找楼梯,心中暗暗盘算,不知道莫默住在哪个房间里,万一他们把我当作贼或歹徒,那就尴尬了。

我正寻思着,忽然听到外面院子中响起“咚咚”两声,好像是重物落地的声响;虽然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听起来很清晰。我心中一动,连忙走到窗口往外一望,发现院子中出现两条人影。

那两条人影躲在柴草堆的背后,鬼鬼祟祟地张望着,过一会儿,向着西侧的房间走来,看样子他们也想从西侧的小门进屋。我一时找不到藏身的地方,只得躲到太师椅的背后,用披在太师椅上的那件衣服遮挡住身体。

西侧房间的门锁已经被我损坏,他们轻轻一推就开了。两人慑手慑脚地摸进屋后,其中一人取出手电筒,打开后看到供桌上莫成河的牌位后,吓得哎哟了一声,双双跪在牌位前嗑了几个头,站起来后,快步走到大厅上。

我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来路,一时不敢现身出去,只得继续躲在椅子背后。很快就听到那两人走上楼梯的声响。

楼上传来一声怪叫,我听出是女人的声音,顿时就急了,连忙冲出去,刚要冲进楼梯间,就听到楼上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小声问:“你抱得动吗?”

另外一人轻声“嗯”了一下。

男人又说了句:“快!”

楼梯间里传来脚步声,那两人从楼上下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只得再次躲到太师椅子的背后。

那两人从楼上下来后,又从西侧房间的小门出去。我发现这两人的身上都背着个人,其中一个背的是大人,另一个背的是小孩,估计是莫默和他妈妈于丽。

莫默还在挣扎着,不停地踹着双脚,同时发出呜呜呜的声响。

我的心里暗暗着急,想冲出救人吧,又怕外面还有他们的同伙,情急之下,想到一个主意,站出来对着莫成河的牌位作了个揖,小声说:“借你的衣服用一下,我去救你的妻子和儿子。”

我把披在太师椅上的衣服取下来套在自己的身上,再把供桌上的帽子也取了,戴在自己的头,然后冲出屋子,冲出围墙,向着那两条人影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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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那两条人影扛着于丽和莫默母子俩,快速冲进屋边的树林中,我也连忙跟上去,远远地跟在他们的身后。

那两人在树林中走了没多远就停了下去,把于丽和莫默往地上一扔,大口大口地喘粗气。

莫默倒在地上不停地挣扎,同时发出呜呜声,却怎么也站不起来。我顿时明白,他的手脚应该被绑住了,嘴巴也被堵了。

我一点点地向着他们靠近,在距离五六米远的时候,这才发现树林中有一口水池,那两人把于丽母子扛到这里,看样子是想把他们扔入水池中。

这时,有个女人的声音轻轻地问:“真要把他们扔水里吗?”

我这才知道,那两个黑影中有一个是女人。

男人说:“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也已经没有办法,昨天那个公安报的记者可能已经对我们起疑,我们必须尽快处理掉这对母子,尤其是这个小鬼,太可怕了。”

“可是,他们就这么死在水池里,别人会怀疑的。”

男人说:“怀疑什么?这对母子每天在村子里恶闹,村里人谁也不喜欢他们。大家最多认为小鬼掉水里了,疯婆子去救儿子,结果双双毙命。”

女人说:“我……我害怕!”

“有啥好害怕的,我来!”

我已经听出说话的男人和女人是十里铺的老板莫大凯和他妻子秦芹,和我预料的一样。这时见莫大凯已经把莫默抱起来,并将他头下脚上,就要扔进水池里,连忙跳出来,同时大叫了声:“莫大凯!”

“哎呀!”莫大凯夫妇被吓得直叫。莫大凯连忙把莫默放在地上,同时问道:“你……你是谁?”

我喊出这声“莫大凯”后,马上想起前天晚上莫默扮鬼时的说话腔调,就学着他的样子,叫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莫大凯,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我,我就是变成厉鬼,也要来找你算帐,你等着,你逃不掉的!”

秦芹吓得直叫:“救……救命啊……”

莫大凯胆子大多了,厉声喝道:“少给我装神弄鬼,和我作斗,没你的好下场!”说完后,打开手电筒,雪白的手电光照射到我的身上。

我的身上穿着莫成河的衣服,头上戴着他的帽子,这套衣帽是他平时最常见的打扮,村里人都认得。

莫大凯的胆子再大,骤然之下,看到莫成河站在自己的面前,吓得怪叫一声,手电筒也掉了。他妻子秦芹更是被吓得瘫倒在地上。

我继续学着莫默那天的语腔,叫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莫大凯,我和你无怨无仇,你为什么要陷害……”

莫大凯扑嗵一声,跪在地上,向我不住地叩头,叫道:“成……成河兄弟,对……对不起,是我鬼迷心窍……是我不对……”突然,他猛地跳起身来,以最快的速度冲向我。

我发现情况不对,转身起跑,结果被一条突起在地面上的树根绊了一下,一下子摔倒在地上。

莫大凯猛扑上来,把我压在身下,同时吼道:“你是谁?你到底是谁?”举起拳头,朝我劈头盖脸地打下来。

我也愤怒了,用力将他踹开,叫道:“莫大凯,果然是你们杀害了莫成河,你们逃不掉的!”

莫大凯已经听出是我的声音,狞笑道:“果然是你,我就知道,你会破坏我们的好事;老婆快来,就是那名该死的记者,我们把他也扔水池里去!”

我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被莫大凯冲上来拦腰抱住。我急得大叫:“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逃不掉,我朋友知道我来这里!”

莫大凯叫道:“知道又怎样?”

秦芹战战兢兢地爬起身来,问:“把记者也杀了,这样行吗?”

莫大凯喝道:“不杀他,就得我们死,你想死吗?”

“可是……一下子死三个人,还瞒得过去吗?”

“瞒不过去也得瞒,还不快过来帮忙!”

我大吼:“你们逃不掉的!警察马上就会过来……”我的话还没有喊完,就听到警笛声由远而近,渐渐响起。

秦芹大叫:“完了、完了……这下全完了……”再一次瘫倒在地上。

我用力甩开莫大凯,喝道:“快醒醒吧,主动投案还能争取从宽处理!”

莫大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叫道:“我都已经杀人了,还能宽大处理吗?”

这时,我听到树林外传来女友的哭喊声:“晨,你在哪里、你在哪里——”

我离开宾馆后,女友越想越担心,连忙给我的朋友打电话。

朋友太了解我的脾气了,连忙向天河岭所在市区的派出所报警,警方人员和我女友汇合后,一起赶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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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事件就真相大白。莫成河是莫大凯和他妻子秦芹联手杀害的,目的是想霸占他经营的农家乐客栈。

莫成河刚开始经营农家乐时,村里人谁也不看好他,谁知近几年乡村游逐渐热门起来,再加上天河岭风景迷人,他的农家乐越开越红火,几乎每天都是客满。

偏偏莫成河爱炫耀,每天都向村里人吹嘘自己今天又赚了多少钱,让村里人羡慕的不得了;其中最眼红的要数莫大凯、秦芹夫妇。

莫大凯、秦芹决定把这家农家乐买下来,和莫成河商量了好几回。莫成河当然舍不得把这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卖出去,不是大打太极,就是漫天要价,把莫大凯夫妇耍了一回又一回。

莫大凯夫妇气坏了,不由地恶从胆边生,假情假意地把莫成河叫到自己家里喝酒吃饭。他们知道莫成河不太会喝酒,就在低度的果酒里掺入高度数的白酒,把他灌醉。

当莫成河喝得醉熏熏回家,走到村子里的池塘边时,莫大凯趁其不备,将他踹入池塘中,造成莫成河溺水身亡的假象。

莫大凯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其实被莫成河九岁的儿子莫默全看到了。

莫成河的妻子于丽见丈夫去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她一个人在客栈里忙不过来,就让莫默去把莫成河叫回来。

莫默到了莫大凯家的门外,看到几个大人吃饭喝酒正在兴头上,他从小就懂事,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把爸爸叫回家是很不礼貌的,就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把他们的对话听到了不少,然后就回家向于丽汇报去了。

于丽很生气,让莫默不必管礼不礼貌,只管把莫成河叫回家来。莫默就又跑去叫人,结果跑到半路上时,刚好看到莫成河掉入河中,同时看到好像有人踹了他一下。

莫默吓傻了,缓过神来后,跑回家中去报信,于丽连忙喊人来打捞,但是已经晚了,

由于当时莫默看得并不真切,于丽虽然怀疑是莫大凯下的毒手,但找不到任何证据。警方经过调查,也找不到足够的证据,而且莫成河的体内也确实检查出大量的酒精,只能认定他是醉酒落水而亡。只是莫大凯夫妇要承担相应的连带责任,作了相应的处罚。

事后,莫大凯找于丽,想盘下他们家的农家乐;于丽担心如果不答应会危及儿子莫默,只得把农家乐客栈转让给莫大凯。但她并不甘心,和儿子莫默一起装疯卖傻,半夜学鬼叫,把住在农家乐客栈里的客人吓走。久而久之,产生不良影响,客栈的生意明显差了许多。

我和女友刚到这里的那天,在树林边拍照时,于丽刚好在树林里,她听到我女友说起我是《警笛声声》的记者,顿时就上心了。

于丽在经营农家乐时,曾经有客人把《警笛声声》报纸带进来,她也看到过,知道那是一份和警方有关,而且影响很大的报纸。马上想到替丈夫查清冤案的机会到了,结果一激动,从树上掉了下来。

当天晚上,于丽在农家乐客栈外扮鬼哭,就是想引起我们的注意。当我和莫大凯冲进树林,想抓住她时,莫默为了帮妈妈脱险,主动现身出来,然后又学着莫成河那天夜里和莫大凯喝酒时说得话,结果把莫大凯和秦芹给吓到了。

那天半夜,我从他们客栈的房间里溜出来时,就被莫大凯听到了,他猜到我要去莫默家。他仗着熟悉地形,抄近路抢在我的前面,埋伏在莫默家的院子里,当我跳进院子时,对我发起偷袭,将我打晕。

对于莫大凯和秦芹来说,于丽母子就是一枚随时会爆炸的定时炸弹,只有把这枚炸弹彻底解决掉,他们才能真正的高枕无忧。

莫大凯和秦芹知道我是《警笛声声》报纸的记者,担心我已经发现线索,所以,在我和女友离开天河岭后,他们决定连夜对于丽母子下手,以免夜长梦多。

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真相大白,每个人都得对自己的行为承担责任。

当我和女友驾车离开天河岭,行驶在山路上时,忽然看到前面的路上撒满了花瓣,空中也有五颜六色的花瓣像雪花一样飞舞着。

少年莫默大步走在山路上,他的手中拎着个竹篮子,篮子中装满了从山上采来的花瓣,他大把大把地把花瓣撒向空中;我们的车跟在他的身后,迎着花瓣雨向前缓缓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