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我在校外跟人合租了一个房子。
房东跟我说，合租的是个女生，长得很漂亮，不过人家有点洁癖，让我注意个人卫生。
没想到，洁癖没让我碰到，尴尬的是，我刚住进去第二晚，隔壁就传来“嗯嗯啊啊”的声音。
我那时候还是个处男，但小电影没少看，听到这种声音也是堵得慌，就拿起耳机听歌，试图转移注意力。
但隔壁的声音越来越大，好像还伴随着东西摔在地上的声音和争吵声，我这才意识到不对——好像不是我想的情节，隔壁似乎在吵架。
我悄悄打开门，假装到客厅倒水，开了客厅的灯，只听到那间房里传来“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然后房门被打开，一个穿着牛仔裤，染着黄毛的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看到我愣了一下。
我假装不在意地喝着水，接着有一个女生也跑了出来，她用力拉着男生的手，我看她衣衫不整，头发也凌乱不堪，哭着道：“伟哥，你别走好不好。”
男人把她的手掰下去，冷漠地道：“刚刚是谁骂我渣男来着？你不是想分手吗，现在就分！”
男人推开她打算离开，她又凑上去拉着男人，嘴里说着“对不起”，显得特别卑微。
那男的仍是不理会，又一用力，把她推倒在地，头撞在了木门上，发出“咚”的一声，然后男人便推门而出。
那头碰到门的声音听得我都头疼，我怕那女生出事，赶紧放下水，凑上前去问道：“你还好吧？”
她缓缓地抬起头，摸着自己的脑袋，眼神有些迷离，似乎是有点晕乎乎的。
我赶紧搀着她的身子，让她坐起来。
她抱着我的胳膊，似乎是情绪一下子有了宣泄口，开始哭了起来，开始还是小声地哭，后面就有些撕心裂肺，死去活来。
我长那么大都没接触过这种事，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就只能一动不动地任她哭。
等她哭了大概五分钟，终于有点累了。
我把手抽出来，右边胳膊已经被她的鼻涕和泪水湿润透了，说好的洁癖呢，完全没看出来。
“好了点吗？”我问她。
她算是基本冷静了些，抬起头看着我，泪眼朦胧，双眼红红的，看起来真是我见犹怜。
当时她离我很近，而且身上香香的，让人忍不住想亲近。
“对…对不起。”她娇滴滴地说道，声音也很甜美。
“小事情，不用道歉。”
她又道：“谢谢你了。”
“不客气，你们这是…吵架了？”
她脸上一黯，低下了头，我怕她又哭，赶紧说道：“好了不聊这个，你吃不吃夜宵，我给你煮个面吃？”
她似乎是感受到了我的诚意，抬头看着我，微笑道：“好啊。”
我第一次见她笑，真的很好看。
“啊对了”，她忽然叫住我，“你的衣服脱下来，我给你洗吧。”
“没事，我自己能处理。”
我回房间换了个外套，去厨房煮面，她则乖乖地坐在客厅，一言不发。
很快面煮好了，我们就坐在客厅吃面。
我知道她心情不好，而且我们也不熟，只是低头吃面，都不说话。
气氛实在有些尴尬，我硬着头皮问：“啊对了，你叫什么？”
“小红，你叫我小红就行。”她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这样啊，我叫方海，你叫我方哥就行。”
“方…方哥？”
“嗯嗯！这面好吃吗？”我又问道。
“还不错。”
“那就好……”
第一天的尬聊，就在我们的吃面过程中结束。
她说她要洗碗，我也不强求，就回房睡觉去了。
我那时候还没找到工作，每天都在准备面试和去面试的路上。
我爸一直希望我继续读书，知道我想工作，他很不支持，也没给我一分钱。
租房子的钱是我妈偷偷给我转的，我又从某软件上借了一点自用，生活压力非常大。
那应该是我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独自一人，身在异乡，没有工作，没有爱情，没钱，连自己能做什么，该去哪里也一无所知。
我每天在网上投许多的简历，但给回复的很少，愿意让我去面试的更不多。
那天好不容易有一家公司让我去面试，结果我到了那里才发现不对，填完表格，就开始让我交钱，说什么体检费、报名费，等入职了都能还给我。
我打算不交，可看到旁边的人，我只能默默交了150体检费，在体检过程中，找了个机会溜走了，这件事再次让我深受打击。
我跟小红除了第一天有所交集，后面也很少打交道，我忙着找工作，而她也忙着上班。
我起来的时候，往往她已经走了，不过有时候她会自己做早餐，然后给我留一份，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晚上回到住处，客厅的灯也是亮的。
那是我为数不多，觉得人生还算温暖的时刻。
偶尔出来遇到，她也会对我笑笑，打个招呼，算是很普通的普通朋友。
那天我心情实在糟糕透顶，就买了一些酒，打算回家借酒消愁。
我的酒量一般，喝了一瓶啤酒之后，借着酒劲，心里更堵了。
小红下班回来我竟毫无察觉，看到我一个人在喝闷酒，她问我：“方哥，你心情不好嘛？一个人在这喝闷酒？”
“对啊，怎么，你也要一起喝吗？”
我只是开开玩笑，没想到她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想喝酒。”
啊？我心想，你这小丫头能喝嘛。
“我那也还有几瓶，一起喝吧。”
说完她就回房间拿着几瓶酒出来了，我一看，好家伙，全是洋酒，除了威士忌还有日本的清酒，琳琅满目。
我问道：“这些酒，是你的？”
她说：“不是我的，是渣男的，反正他我不要了，我们喝掉好了。”
原来是她前男友的，我顿时懂了。
于是我们开始喝酒。
我的酒量不行，她的酒量竟然很不错，她喝得很猛，一杯接一杯，那架势我只在我家里的叔伯身上看到过，我忍不住打断她：“你悠着点，别喝这么快，你这样喝很容易醉的。”
她拿着酒杯对我笑，忽然问我：“方哥，你觉得我好看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心跳加速，有些结巴地道：“好……好看的。”
她又惨笑了一下，灌了一大口。
“那为什么，他还是喜欢别人呢。”
我心想，那还不是你遇人不淑，没眼力劲儿呗。
但嘴上仍然安慰着，让她少喝点。
她依然我行我素，根本不听劝，还是一个劲地喝着。
不记得喝了多少，总之我们都有些醉了，说话开始失了逻辑。
她开始跟我袒露她的心声。
原来那个男生跟她在一起三年多了，是她的初恋，本来是向着结婚去的，结果男的在网上约妹子劈腿被她发现。
她原谅了好几次，可男生依旧很渣，更过分的是，男的平时不联系她，只有当他约不到妹子的时候才会回来找她。
那天发生矛盾，便是她戳破了男人的伎俩。
“方哥，有时候，我感觉自己只是一个免费的妓……”
我赶紧打断她，让她不要再说。
她说着说着，眼泪便啪嗒啪嗒地流下来。
我那时候没有感情经验，听她这么说有些心疼，但更多觉得她是活该——明知对方如此渣，还死乞白赖地不放手，简直愚不可及。
不过我一看到她柔软的样子，也只能叹息。
“算了算了，都过去了，你们这回彻底分手了吧？”
“嗯…应该吧。”
她脸色虽然不红，但眼神已然迷离，讲话已经完全没有逻辑。
我凭着仅剩的理性，还能撑着，但也不太清醒。
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我怕她摔倒，就扶着她往洗手间走去。
在洗手间门口，她把我推开。
“你…你回沙发那，坐…坐着！”
“我把你扶进去吧，我怕你摔着。”我忍不住说道。
“不，不用！”
她仍在逞强。
于是我就看着她颤颤巍巍地进了洗手间。
大概过了10分钟，她还没从洗手间出来，我就去敲门，问她：“小红，你还好吧。”
没人回答。
我又敲门，问了一下，仍然没人回答。
我心想，不会出什么事吧。
我用更大力敲着门，这时门开了，我看到她哭成了一个泪人，脸上全是泪水。
“你…你还好…”
我的话还没说完，她就一下子扑到我怀里。
一边哭一边还说着“为什么他要这么做”“我哪里不好了之类的”。
我扶住她，往沙发那边走去。
我那时候还挺正人君子的，压根没多想发生什么，我将她慢慢地放在沙发上，打算起身给她倒杯水。
她忽然拉住我，我回头，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她就把我压在沙发上，主动索吻。
那是我的初吻，我都没想到一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力量竟然那么大，我被压制住动弹不得。
可能是因为男性的本能，我也迎合了上去，又可能是喝了酒的原因，那个吻并不愉快，但也持续了一会儿。
我挺无奈地把她推开，她看着我，又怔住了。
“方哥，你也……看不上我么？”她带着哭腔问我。
我看着她的眼睛，很认真严肃地告诉她：“小红，如果你找一个人作为替代品，然后放纵一下就是报复你前男友的方式，那你岂不是太廉价了，何必如此？”
听我这么一说，她又哭了起来。
我不想乘人之危，而且我那时候一无所有，男人仅存的理智和责任感告诉我，不能和她发生什么。
我搀扶着她起身，把她带到她的房间，放在了床上。
“你先睡一会儿吧，别想那么多，我去给你倒杯水。”
她蜷缩在被子里，没说什么。
我去客厅倒完水，人也清醒了不少，回到她的房间，她背过身子，我看不到。
“喝杯水，醒醒酒吧。”我跟她说道。
她终于起身，拿过杯子里的水轻轻喝了一口。
“那我先出去了，你睡觉吧。”我说完便转身而去。
她忽然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看她：“嗯？还有事吗？”
她也难得认真地看着我，一字一顿地道：“方哥，你不是替代品。”
这句话从她瘦弱的身体里发出来，却有着非常大的杀伤力，我顿时不知怎么接后续的回答。
我笑了笑，说了声“知道了”。
老实说，我之前不是很喜欢她，只是贪图她的美色，但那一刻，我确实心动了，她拉住我的意思，我也能知道。
但那晚我怎么也下不去手。
我从她房间里出去，似乎都能感受到身后她的视线，她看着我，我没敢迎合。
收拾好客厅的狼藉，我去洗了个澡，人终于清醒了。
以防万一，我又回她的房间看了她一眼，在睡梦中她似乎都还在哭，但终于睡着了，也算是不错。
自这天之后，我们关系有了质变。
她早上一定会给我准备早餐，哪怕我起来得再晚。
晚上的时候，会等我一起回来吃饭，我们在客厅聊着当天发生的事情，然后我会自然地去洗碗。
好像当生活开始顺利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会变得顺利，终于在月底的某一天，我找到了工作，在一家广告公司做文案。
我们的关系变得越来越暧昧，她是一个有点可爱又胆小的女生，但还是会陪我一起看恐怖电影，一起去游乐园。
我的生活也逐渐变得稳定下来。
窗户纸差一点就会被捅破，但我们仍维系着最后的一丝距离。
那天晚上，我决定好好请她吃一顿饭，顺便再趁着机会跟她表白，确定我们的关系。
我不想耽误人家，也不想会错意。
吃饭的时候，本来我们都很开心，但她接到一个电话，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是发现她接完电话回来，神色有些慌张。
后面她只吃了几口，我问她是不是心情不好，她说没有。
吃完饭，我们打车回家，她也一直心不在焉，把我想表白的心思都打了回去。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回到家里，她甚至没怎么跟我打招呼，就回了自己房间。
我不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在自己卧室里犹豫徘徊，这时候，我听到了外面的开门声，她偷偷出了门。
从我的窗户，我看到她下了楼，而楼下等她的，是她的黄毛前男友。
这回他们没有吵架，更没有起冲突，不知道他们聊了些什么，但聊着聊着，他们就抱在了一起。
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她吃饭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原来是旧情难忘。
过去那些天的事情好像大梦一场，让我也顿时清醒。
我跟她认识不到一个月，可那个男的不仅是她的初恋，他们在一起也很久了，无论如何，我也是比不上的。
想到这里，我就觉得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好像都成了笑话。
我坐在客厅，有些恍惚。
大概过了十分钟，她回来了，打开客厅的灯，看到我坐在客厅，似乎有些惊讶。
“这么晚还出去了？”我问她。
“嗯嗯~心情不太好，下去散了会步。”她说。
这个回答太让我失望了。
“只是散步？”我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她可能是意识到了什么，打算解释。
“方哥，我也不知道他会来，我……”
“没事，你不用向我解释，咱俩只是朋友。”我这么说着，但心里非常难过。
她走到我身边，想要靠近我，我想到刚刚她和那个渣男拥抱过，顿时觉得一阵恶心。
“你别过来！”我条件反射般地说道。
她看着我，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方哥…我，我真的…对不起。”她说着说着，似乎又要哭了出来。
“你真的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们是情侣，搂搂抱抱很正常。”
“你都看到了？”
我没有回答。
“不是，他回来想找我复合，但是我拒绝了，方哥，真的，我心里没有他了。”
我已经能够看清楚她眼眶里的泪水了，但她这一解释，我更愤怒了：“那你还跟他抱在一起？！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话一说出口，我就感觉我不该这么说，但已然来不及。
她终于哭了出来，跟我道：“他说…既然要分开了，就…最后再抱一下，我就同意了……”
“对不起，方哥，对不起……”
她不停地道歉，但我知道我并没有立场要她道歉，而且我也的确没法再看到她哭了。
“别哭了，我原谅你了。”我只能无奈地说道。
“真的？”她抬头看着我，仍然泪眼朦胧地可爱，但我却觉得分外陌生。
“嗯……”
她脸上带着泪痕，慢慢地靠近我，抱着我，我们开始接吻，缠绵。
从沙发上到她的房间，那是我的第一次，但很明显不是她的。
我想过很多回类似的情节，也看过一些小电影，那也并不是非常愉悦的第一次。这么说有点渣男，但身为男人，总归是有点介意的。
她很主动，甚至让我觉得有些过于主动了，那些主动里或许带着歉疚和悔恨，但就是没什么爱意。
在床上的时候，我问她：“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
她说：“我愿意的，方哥，我当然愿意。”
我又问她：“那，你心里还有那个谁吗？”
她看着我，犹豫了很久，才跟我说道：“方哥，对不起，我不想骗你……”
如果让我重新再选择一次，我可能会把持住自己，不让这件事发生，又或者会让自己更加冷漠一些。
在错误的时间，哪怕遇到对的人，也并不能获得正确的结果。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她已经上班去了。
我想着昨晚的情节，内心很是复杂，我想我是喜欢小红的，但我真的愿意跟她在一起吗，我真的能不介意她的过去吗？
我不知道。
那一整天，我都想给她发个信息，但却不知道从何说起，前一晚的事情并未让我们的关系变得更近，反倒让我们更加疏远。
浑浑噩噩地上了一天班，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我才发现，她竟然已经搬走了。
只有客厅的茶几上，留着她写的一封简短的信，信的内容大概是说她觉得自己配不上我，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她认真想了想还是决定离开这样。
看完那封信，我狠狠地给了自己一个耳光，在她面前，我才是不折不扣的渣男。
以前想着不让她再被渣男欺负，心想自己可以保护她，但我却成了伤害她的那个人，这也真是非常可笑的事情。
后来的半年里，陆续有室友搬进来，男男女女都有，但我再也不跟他们产生过多的交集。
我努力地工作，终于在年底拿到了一笔年终奖，换了新的房子，不再跟人合租。
给小红发了很多微信，但她一个都没有回，我不知道是她没收到，还是不愿意回。后面我发得少了，连带着她的样子也逐渐模糊，记忆最深刻的，就是她泪眼婆娑的样子，在很多个午夜梦回里让我思念。
再让我重新选择一次，我会怎么选择呢？
我时常会有这样的念头。
可能，我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