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浩如烟海的古代典籍之中,能够被称为“经”的不再少数,比如常见的儒家四书五经,所谓“经”即经典之意。但《山海经》却是其中一个异数,它既非儒书,书中又尽是玄奇怪诞的内容,为何能够被冠以“经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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泛览周王传,流观山海图

我们一般情况下,在初次看到《山海经》的时候,难免会将其书名理解为,这是一本关于描述古代山海的经典。这个理解并不算错,但显然“经典”之经,可能并非是经之本义。

说文解字

我们从《说文解字》中可以看到:“经,织从(音‘纵’)丝也。从糸,巠声 ” 也就是说,经字的本义应该是指织布时的纵线,而经典之“经”则是后来引申出来的含义。

正因为《山海经》的书名关乎本书性质的界定,所以即便是这样一个基础问题,在学界也是众所纷纭。目前来说,围绕着山海经之“经”字,便有两种主要观点:

一、经,推步和经历之意

这个说法的鼻祖是清代的郝懿行,他在自己的《山海经笺疏》中这样写道:“经,言禹所经过也。”也就是说,所谓的经,其实就是描述大禹治水时所经历的事物。

紧随其后的是著名的神话学家袁珂先生,他继承了郝懿行的观点,又再次基础上进一步发展,说:“《山海经》之‘经’乃‘经历’之‘经’,意谓山海所经,初非为‘经典’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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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图

到了现代学者张春生这里,则进一步推衍认为,除了“经历”之外,还应该具有“推步”的含义。因为在《海外东经》中有“帝命竖亥步天”的记载,这里的“步”即是推步,也就是测量山、海之远近。

针对这种说法,其实很容易进行反驳,如果说《山海经》是大禹、伯益治理水土、平定九州时候的经历,相当于承认了这件历史传说的真实性。但是从《山经》、《海经》以及《荒经》的内容描述和写作风格来看,也并非是一人一时能够完成的,而是逐渐累加的结果。

二、经,乃经纪山川之意

持这种观点的是学者叶舒宪等人,在其著作《山海经文化寻踪》中认为,“经历”并非山海经之“经”的本义。他引清代学者章学诚的观点:

地界言经,取经纪之意也。是以地理之书,多以经名。

并在此基础上提出推论:把“经纪”与山川连用,大致可以看出《山海经》的本来意思是“经纪山海”或“山海之经纪”吧。“山海之经纪”就是“山海”之条理、秩序。

实际上,这种说法仔细看也未必确切。“经纪”的意思在《山海经》中极有可能是划分时间、空间的界限之意。

比如在《海外南经》中有这么一段话:“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用星辰和四时来“经纪”大地,显然正指此意。

所以,这里的“经、纪”明显是两个动词,如果按照叶舒宪所言,《山海经》的书名,就不应该是《山海经》,而是《经山海》才对。

三、山海经如何“经典化”?

西汉时候的刘歆曾经上过这样一篇文章,即《上山海经表》,从中我们或许可以窥见当时之人对于《山海经》此书的性质以及地位的认知。

“禹别九州,任土做贡;而益等类物善恶,著《山海经》。皆圣贤之遗事,古文之著明者也……朝士由是多奇《山海经》者,文学大儒皆读学,以为奇可以考祯祥变怪之物,见远国异人之遥俗。”

首先,刘歆在表中曾经6次提及山海经,说明《山海经》在文中都是指一部书而言,其次他将《山海经》与《尚书·禹贡》相提并论,而《尚书》则是汉儒尊奉的经典之作,《山海经》之地位可见一斑;最后刘歆认为山海经应该也是前代经典,所以才说“皆圣贤之遗事”。

山海图

那么,《山海经》到底能不能够被称为“经”?阳Sir以为《山海经》的“经典化”和汉代政治文化因素密不可分。

一方面,武帝时期国力强盛,出于四面开疆拓土的政治需求,《山海经》这种记述了远方异域事物的神奇典籍就派上了用场,因为其中包含了地理、民俗、物产等方面的丰富信息。一个简单的例子就是,汉武帝常以山海经中的名字为新设立的郡县起名,比如交织、肃順和苍梧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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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汉代谶纬之学的兴起,也让这部奇书有了用武之地,毕竟如刘歆所言,山《山海经》中记载了很多“祯祥变怪之物”,而根据张步天的统计,关于其中的“占验”多达62处。一类是“吉验”,比如“见则天下安宁”,一类是“凶象”,比如“见则天下大兵”。

正因为政治需求与文化思潮两个方面的原因,《山海经》便走向了被“经典化”的道路,《山海经》也就从此名副其实地成功跻身于“经”之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