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沈步摇
7月底开始，各大高校录取分数线纷纷出炉。
港中文（深圳）保持全省录取分数最高，南科大的表现也很抢眼，这所仅仅成立11年就晋升“双一流”的高校，分数线看齐甚至超过了中大、华工一众省内老牌大学。而另一所深圳知名大学深大，2022在泰晤士教育世界大学排行榜中，取得中国大陆排名第17名的位置，同样碾压很多老牌高校。
2022泰晤士教育世界大学排行榜中，南科大和深大分别位列中国大陆高校第9和第17名 图源：深圳教育
深圳作为各种光环加持的一线城市，从此不再自卑于“没有好大学”。
有一种说法，是深圳的大学将会超越广州，深圳也会成为未来湾区高等教育的头部城市。要知道，39年前，深圳没有大学，深大今天所在的粤海门，还是当地渔民晒鱼干的晒场。
当年，深圳市委书记梁湘先生有句名言：卖掉裤子也要把大学建起来。40年来，深圳不需要卖掉裤子，只要坚持初心，大学一样建得起来。
深圳大学与周边环境 图源：深圳大学官网
01
花钱才是硬道理
1983年8月，时任清华大学副校长张维，来到深圳一处叫做粤海门的小土坡。这里是当地渔民晒鱼干的晒场，散发着阵阵恶臭。除此之外就是郁郁葱葱的荔枝林。站在小土坡上望着下面的一泓湖面，张维深感责任重大——他要在这里建一所大学。
1个月后的9月27日，深圳大学在深圳戏院，举办了开学典礼。在一排简易教室里，深圳大学迎来218名新生，如期开学。
首任校长张维在开学典礼上讲话 图源：深圳大学档案馆
弦歌不辍，至今已四十年。
1983年，从罗湖到南头的深南公路尚未修通，市委把一公里外的原宝安县委办公室（在今南头古城）交给张维几位负责同志，作为大学的办公用址。据张维回忆，当年市里仅有两台奔驰轿车，一台市委书记用，一台给深圳大学用。1983年，深圳市级财政收入仅一个亿，一半投入到深圳大学。可以说，深圳特区从一开始，并不是后来人们评价的那样功利，筚路蓝缕的先行者深深知道，一座没有大学的城市，是没有灵魂的。
深圳大学筹备委员会办公室（原宝安县政府大院） 图源：深圳大学档案馆
现在回头看，那些对深圳只顾埋头搞钱的描述恐怕只是说对了一半。对于一个高等教育底子为零的新城市来说，一方面要埋头搞钱，一方面也要抬头花钱。从1983年到疫情前的2019年，深圳高等教育投入从5000万元增长到180亿元，过去五年，高教投入年均增长20%，不论是总量还是增幅，均位居广东省第一。以深圳大学为例，2021年年度预算75亿元，是1983年建校时的150倍。南方科技大学2021年年度预算40亿元，这两个数字是很多老牌高校都难以企及的。
深圳对高等教育的大手大脚从高校面积也可以管窥一二。深圳只有2000平方公里，深圳大学占了2.72平方公里，深圳大学城占了2平方公里，深圳大学城未来规划面积10平方公里，换句话说，深圳拿1/200的面积都给了高等教育。这在中国的一线城市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邓小平1984年在深圳考察，意味深长地说：“深圳要办好两件大事，一是建好核电站，二是办好深圳大学。”今天来看，深圳都做到了。
02
多样性与国际性
深圳的高校，恐怕是全国城市中种类最为繁多的。
除了深圳大学这样中规中矩的本土高校，基本靠钱靠人堆起来之外，还有大量高校是以“借鸡生蛋筑巢引凤”的方式招来的。不论其与深圳这座城市的组合方式为何，但核心目的只有一个，不断延展深圳的高等教育版图。深圳的各类大学分校区，大概是全国高校异地办大学的样本。
从2002年即开始招生的北大深研院迄今已逾二十年历史，毕业学生万余名。北大深研院作为北大唯一一个外地学部级单位，孵化了诸如汇丰商学院牛津分校这样的海外办学实体。
北大汇丰商学院大楼 图源：北京大学
自2018年开始，哈工大（深圳）的本科录取分数即已超过哈工大本部。哈工大作为老牌工业院校，在本部的录取分数以及入学人数均不尽如人意之时，深圳校区及时给哈工大注入了新的血液。
哈工大深圳校区 图源：哈工大深圳校区官网
中山大学深圳校区也于2020年启用招生，是中大的第二个外地校区。中大120亿元的大手笔投资，与深圳市对中大深圳校区的300亿元配套投资加起来，是深圳高等教育历史上最为庞大的建设项目。此外还有香港中文大学（深圳），以及北理莫斯科，以完全不同于中国大陆高校的模式，增加了深圳高等教育的多样性和国际性。港中深连续六年在广东省录取分数线最高，改变了深圳作为广东高教洼地的刻板印象。
香港中文大学深圳校区
如今，香港大学（深圳）亦在规划之中。深圳之前的学生，要么北上去广州读大学，要么南下去香港读大学，现在深圳自己的高校数量已经超越香港。深圳总计拥有高等院校14所，在校大学生15万人，虽然在校学生人数并不能和其他一线城市比，但劲头迅猛，短短十年内翻了一倍。
此外，深圳目前高等教育形成的格局也比较健康，有深圳技术大学这样的应用型大学，也有领先全国的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应用型、研究型、教学型均有相当比例的搭配。
03
实用，而且有钱
深圳是一座与改革开放同频同步的城市。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当珠三角承接了港台的产业转移之后，需要大量的高技术产业工人，深圳责无旁贷地承担起了培育技术人才的重任。
1992年秋天，正是在邓小平南巡之后，身为深圳教育学院副院长的俞仲文，接到了深圳市委委托的一项重要任务：在深圳筹建一所职业技术学院。俞仲文是深圳大学建校时即从同济大学抽调而来的援深高校教师，他是以深大党委副书记的身份离开了深大。
1992年，深职“拓荒牛”查看校址 图源：深圳职业技术学校官网
俞仲文在早稻田大学有两年的学术访问经历，深感中国高等教育与发达国家的差距，尤其是，中国的高等教育没有注重分类培养。当时，全日制大学生毕业之后分配进体制内工作，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但逐渐崛起的珠三角工厂缺的是生产线上的高级技术工人，而这一块中国教育界并不拥有类似经验。
职业技术教育这一领域，当时就是在俞仲文面前打开的一个新的世界。
1992年9月接到通知，次年7月，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即开始招生授课。最先是借用深圳教育学院校址上课，首批两个专业的59个学生入校。1994年，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在西丽拥有了自己的校址，深圳市为此拨款2.4亿元人民币建设校园，这在当时是一笔巨款。
1994年4月，学校举行教学大楼奠基典礼 图源：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公众号
如今三十年过去，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已经是拥有六个校区、83个专业、1500名专任教师、24000名学生的巨型高校。深职院2022年获得财政拨款33.5亿元，在全中国1500多所高校里排名第六，超过川大、武大、山大等百年名牌老校。恐怕是全中国最有钱的职业学院。
深职院今貌 图源：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公众号
就专业研究举例而言，深职院的通信技术、电子信息工程技术两个专业，其师资和研究成果，远远超过很多普通高校。
这才是中国高等教育历史上的一大奇迹。
深圳很多大型公司在就业市场上对深职院毕业的学生尤为青睐，最常用的评价词语是：踏实、好用。深职院有个段子：我们这里是学手艺的，跟北大清华不一样。“学手艺”是深职院的一个烙印。但这当然也是深职院师生的自谦之词。
2021年深职院在第七届中国“互联网+”双创大赛全国总决赛中获4金2银，继续名列全国高职院校第一 图源：深圳职业技术学院公众号
俞仲文有一个经验之谈。他说，高等职业技术教育，要从“跟着企业走”变成“让企业跟着跑”。也就是说，职业技术教育要在产业规划、知识赋能上走在企业前面，才能真正变成培育企业、培育企业家的土壤。
当然，也只有在深圳才能诞生深职院这样的“异类”，类似俞仲文的这一批教育家，深知深圳需要什么样的人才，珠三角需要什么样的人才，全中国需要什么样的人才。
对于中国这样的制造大国，深职院这样的学校还是太少。
04
大学还是太少
从在校大学生总数看，广州人口1500万，在校大学生156万，约占城市总人口的10%。而深圳在校大学生约占城市总人口的1%不到，从长远看，仍然是不够的。过去深圳的青年人多，主要是产业工人多，人口素质与同人口级别的北京上海、广州无法相比。
北京人口1900万，其中本硕两级在校生100万人，上海人口2200万，本硕两级在校生80余万。深圳在校大学生只相当于广州的十分之一。这说明深圳的高校数量还是太少，距离成为“南方的高等教育中心城市”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2021年在校大学生排行，深圳与广州差距明显 图源：国民经略
此外，深圳新设立高校均以理工科为主，较为轻视人文社会学科，这与深圳市的一线城市地位极不匹配，虽然音乐学院等高校已经提上日程，但整体规划上仍然缺乏对人文社会学科的重视，缺乏大学学科的均衡性。
现在，深圳高校在“双一流”评选中实现零的突破，且由建校仅十一年的南科大实现，可谓是深圳高等教育的厚积薄发之功。可以说，在整个大湾区的高等教育版图上，深圳越来越彰显了重要性。
南方科技大学 图源：深圳教育公众号
深圳在过去的四十年里，很多改革举措都是敢为天下先的，深圳对全国来说，很大的一种功能就是去尝试那些没有发生过的行为和方法。所谓的“先行示范”，其意义正在于此。
只有“先行”，才能“示范”。深圳是如此，深圳的大学更是如此。
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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