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领土广阔地大物博，勤劳的中国人创造出的巨大财富，让欧洲人始终向往着这个高度文明的东方胜地。
100年前，英国植物学家恩内斯特·亨利·威尔逊在中国收集了4500种植物，把将近1600种中国特有的植物移植到西方园林。因为威尔逊的发现，世界植物学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威尔逊至今在西方植物界还是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在今天的世界已知植物名录中，有200多种植物以他的名字命名。他将12年的探险经历写成《中国：世界园林之母》，也因此被后人称作“中国威尔逊”。
从1900年到1911年，威尔逊四次来到中国西部采集植物，这两个年份用中国的纪年表述，一个是庚子，一个是辛亥——威尔逊的中国采集历程恰好和这个末代王朝的末世重叠。当他穿行在中国西部的高山峡谷中时，这个风雨飘摇中的王朝正在经历他最后的动荡时光。
在今天，许多旅友和植物爱好者仍在“重走威尔逊之路”，沿途打卡并对照他所记录的地点以及植物，北京植物园（即现在的国家植物园）还曾于2016年10月25日至12月31日期间在科普馆侧展厅举办“纵横世界园林之母——威尔逊的中国植物采集展”。
今天，让我们再度跟随文字，一起走进那段尘封已久的历史。
01
步步惊心的东方旅程
1900年，英国植物猎人威尔逊登陆湖北宜昌。宜昌是当年长江上最繁忙的码头之一。威尔逊来到这里时，宜昌已经开埠24年，恰好和威尔逊的年龄一样长。这时的他还只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园丁。他此行的目的是寻找一种名为珙桐的野生珍稀植物。
年少时的威尔逊（中）
此时，扶清灭洋的杀声在各地回荡，对于一个西洋人来说，此时的中国可谓处处涉险，步步惊心。这一年恰好是中国农历纪年庚子年，一个月前，北京的实际统治者慈禧发布懿旨，宣抚义和团。此时，扶清灭洋的旗帜已在北方各省到处飘扬。在宜昌附近的巴东发生了一场教案，上百人为此丧生。而巴东正是威尔逊要去的地方。
虽是如此，威尔逊不放弃此行，基于这样一个信念——中国西部的深山里，隐藏着一个五彩斑斓的植物王国。
带着寻找珙桐的任务，威尔逊第一次来中国就经历了长江之险。100年前，没有三峡保护的长江水流湍急，在威尔逊探险队的前面有十条平底船试图跨过这个险滩，威尔逊眼见着三条船倾覆破碎，另一条被江水冲走。他在日记中写道：“我曾在这段航线旅行，上下数次，峡区壮丽的景色给我留下的印象一次比一次深刻。此等天堑地缝之景色，远非笔墨所能形容，只有亲临其境，才能充分理解和鉴赏。一个旅行者上下这段河道次数越多，对众多险滩、急流和航道中的无数艰难险阻的敬畏之心越深。”
威尔逊懂得敬畏陌生环境的自然力量，选择尊重中国人的智慧。他认为本地人的船只十分适合在此种危险水域中航行，是很多代人经验的产物——当一个西方人在船上，应当使自己很好地适应东方的方法。任何强制使用西方成规的尝试多导致灾难性后果。长江上曾发生的多次事故，均由于外国人对当地情况和危险的无知，强迫船老大改变他们基于正确判断的操作而致。中国船夫细心，绝对有能力驾驭船只。对船夫和船夫们的工作观察越多，威尔逊就会越佩服他们。东方的方法与西方的方法不同，但同样能取得成功。
时间一晃两年，威尔逊收集了大量未曾被记载的奇花异草，却始终没发现珙桐。直到一次威尔逊在宜昌长阳野外走了五天寻找植物，有一天他在山腰上，被一些植物绊倒在地上。他仰头一看，发现树上长着一对对的与众不同的白色苞片，好似鸽子的翅膀，又像是两块白色手帕，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珙桐。
珙桐的苞片
威尔逊大喜过望，他在日记中这样描述自己拍摄珙桐照片的过程：
通过爬上一株生长于岩边的水青树，砍去一些枝条，清除视野障碍，我设法拍摄了数张珙桐上部花盛开的快照。这是一项艰巨而又高度危险的任务。我们共 3 人爬上树，分别在不同高度，用绳索绑住斧头和相机传递上去。我知道水青树的木材很脆，当横跨坐在一根粗约 4 英寸的枝条上，悬空距地面 200 多英尺，更不能使思想平静下来。然而，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我们陶醉于这一特殊树种的美丽。珙桐特别漂亮之处在于它那两片承托花序的雪白苞片。
在我看来，珙桐是北温带植物中最有趣、最美丽的树种。
02
植物猎人的出生入死
踏遍万水千山只为寻找前人记录的珍贵树种，正因其艰难才越发显得伟大。从19世纪中期开始，植物猎人的探险活动遍及全球，植物搜集已被视为人类理解自然的重要途径。初出茅庐的威尔逊为英国的植物收集做出巨大贡献后，并不满足于此，于是重回中国，继续植物猎人的探险生涯。
雅家埂是威尔逊旅行了2万公里的目的地，然而他没有想到这里是著名的鬼门关。一百年前，威尔逊在四千米海拔的高原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艰辛的一夜。很多陪伴帮助威尔逊的挑夫因为高海拔缺氧而死，威尔逊自己也由于高原反应的并发症不得不卧床一两天，最终服用了大剂量的鸦片才抵抗住巨大的不适。
威尔逊发现红花绿绒蒿
威尔逊雇佣的中国人主要负责为他搬运行李，其中以铜钱储备和采集标本的工具为主。虽然租赁了轿子，但并非为减少耗费体力所用，而是用作显示权威的工具。威尔逊写道：
在部分对外国人出入已经习以为常的地方，可免除使用奢侈的轿子，但必须牢记，轿子是出行者威严和地位的象征。它已成为公认的媒介，与真正的用途无关，但必须有，它能使你受到尊重。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旅行者有顶轿子，哪怕是拆散了抬着，办起事来也比护照更管用。按协议，所有外国人在中国旅行都必须办理护照并出示之接受检查。这一点相当重要，不可忽略。
可意外就在少有的几次乘坐轿子的时间发生了。一次在茶马古道上，威尔逊乘坐轿子返回成都，遭遇山体滑坡，一行人受了伤。腿伤的威尔逊遇到有骡子的商队经过，却无法站起，情急之下命令随从将他的担架横向放置在只有一步宽的山路上，让四五十只驴子从他仰卧的身体上迈过，而他的脚就悬在五百英尺高的山崖边。国外报刊在报道时，标题为“史上最奇怪的交通堵塞解决方法”。威尔逊因此一条腿落下残疾，与此同时也收获了巨大的荣誉。这位植物猎人在中国的考察，自此结束了。
国外报道威尔逊受伤的配图
03
吃苦耐劳的中国人
威尔逊在中国行走山水期间，驻扎点往往在偏远山区，亲身体验了中国人的用药传统。他在日记中记录了民间的离奇疗法，虽然表现了自己的质疑，却强调类似的荒谬“土方”也存在于西方医术中：
然而，这些令人恶心和荒谬的想法并非全出自《本草纲目》。虽然我们对此书中所记载的某些内容感到可笑，但别忘了，西方同一时期的医药文献中也有非常类似的内容。在欧洲直到 16 世纪末，不仅群众，而且有许多专业学者从纯功利主义的观点看待植物。正如坚信人类的命运决定于星座的人一样，他们抱定这样一种观念，即世上万物都是为人类而创造的，特别是每一种植物都有潜伏的力量，如果释放出来，就会给人带来好处或者伤害。人们想象他们从许多植物中看到了魔法，甚至相信他们能够根据某些叶子、花和果实与人体某部分的相似性找出超自然力量发出的征兆，表明有问题器官将如何影响人体的情况。一片特别的叶子与肝脏之间的相似就表示可用于治疗肝病，一朵心形的花必然 意味着可治疗心脏病。这样就兴起了所谓的“植物外形特征学说”，由瑞士炼金术士推行高度发展，帕拉塞尔苏斯(Bombastus Paracelsus，1493—1541)在16世纪和17世纪扮演了重要角色，而且其影响今日还残存于江湖医生之中。
根据威尔逊的记录，英国皇家海关官员对中国药物相当重视，1889年根据各通商口岸的统计表编制中国药物名录，试图以此鉴定药品的原植物和了解其出产的省份。只有采集到一份完整的有花、有果的标本，并送交欧洲或其他的大标本馆鉴定，才有可能对此巨大数量的药物给出正确的科学名称。由此，威尔逊得出结论，中国人所用的许多药品确实具有很好的药效，值得西方药学家重视。
栽培的药用大黄（威尔逊摄）
十二年的时间，威尔逊一直带着悲悯的眼光看待这个他越来越熟悉的东方国度。中国人的吃苦耐劳始终令他震惊。他三次往返茶马古道，途中遇见很多从雅安向康定运茶的工人。背夫的背架上露着像山一样高的茶包，威尔逊让随从称了茶包的重量，发现每个茶包都重到二百斤以上，其中一个三百一十七磅，相当于二百八十斤。背夫往返一程需要四十天，每年有五千吨茶叶依靠背夫的双肩运到康定。这令威尔逊大为吃惊。这些在威尔逊眼里并不人道的工作，依旧有无数男孩和男人在从事。
威尔逊回到美国后，“黄祸论”曾在欧美盛行。威尔逊用他在中国的经历和认识反对这种看法——中国人随时随地都在劳动，发挥自己的勤劳和智慧，中国人能在白种人无法存活的地方勤劳地创造美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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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世界园林之母
【英】威尔逊（E.H. Wilson）著，胡启明 译
以游记的形式记录了威尔逊来中国考察的所见所闻。他不仅用大量笔墨描述了沿途所见植物、作物等，同时也记录了当时中国的地理地貌、社会文化、民俗历史等风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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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蕴霏、黄泓
观点资料来源：《中国：世界园林之母》
图片来自央视纪录片《中国威尔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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