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对2006年以来,大陆地区网络突然流传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佛学)”或者“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之无耻观点,笔者专门咨询了英国科学哲学学会,其正式复函是:

“……这个是一种非常让人惊讶的假设,可以坦率的说,这种(观点)是伪命题。……如果人们愿意接受知识界的真知灼见,那么自然会得出截然相反的结论。所有的证据和事实都指向哲学被科学化。”

不妨再看看其他科学界、哲学界的人士的意见:

李淼 中山大学天文与空间科学研究院院长

《科学是科学,宗教是宗教》

我曾经就类似的问题请教过著名物理学家李淼教授。李淼教授当时为我专门写了一篇短文,后来在此基础上又补充扩展为一篇系统的科普文章,发表在《知识分子》等刊物上。李淼在文章对所谓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佛学”进行了严厉的批评,指出这是有些人的“妄说”。李淼在文章之中说:“科学和宗教爬的不是一座山,佛学大师一生等在那里,只会等来更多的信众,而不是科学家。”其实也可以这样说,科学和哲学也爬的不是一座山。既然不是一座山,就谈不上所谓的“哲学指导科学”。

他的文章是这样说的:

我们这个时代非常奇怪。当科学技术越来越发达时,越来越多的人依赖科技带来的各种便利,因此科学的话语权越来越大,使得一些人将科学看成一种万能的工具。另一方面,人们生活节奏的加快以及随之而来的压力驱使一部分人到宗教那里寻找精神依靠。科学话语权霸主的地位让某些宗教人士以及偏好宗教的人到科学这里寻找“依据”,有些人甚至说:“科学的尽头是宗教”、“当科学家爬到山峰时佛学大师早就等在那里了”,等等。

费曼在一篇文章里说,科学与宗教的区别是,前者的核心是不确定性,后者的核心是确定性。比如说,解释一个现象的科学学说是临时的,是需要越来越多的证据的,所以永远是统计性质的。在物理学中,我们往往说某个现象的证据是几个标准误差,换句话说,只是十分可能的,而不是百分之百确定的。理论和模型也是如此,当科学家需要的时候,牛顿力学被修正为相对论力学,诸如此类。宗教则相反,一个断言是百分之百正确的。

因此,科学和宗教爬的不是一座山,佛学大师一生等在那里,只会等来更多的信众,而不是科学家。

我们生活在知识经济时代,知识越来越重要,所以,前面说的某些宗教人士借重科学是一个悖论,宗教只是人类的心理和伦理实践,与知识本身没有多大关系。

赵南元 清华大学教授、人工智能领域权威、互动百科科学顾问

《物理学从来没有形而上学化》

“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种话,只能骗骗幼稚园的小朋友。

科学根本就没有尽头,所以这句话一开始就是完全不成立的。

科学是获得可靠知识的最佳手段,哲学可以用来过嘴瘾,宗教可以用来骗钱。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宗教,是传教者的骗术;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是不懂哲学的人的臆语。有的大科学家爱谈哲学,是为了过嘴瘾,不必当真。其实,宗教的尽头是灭亡,哲学的尽头是科学化,变得靠谱一些,科学没有尽头,永远是青春期。

科学家信宗教在世界范围内寥寥无几并呈不断下降趋势,而物理学从来没有形而上学化,量子力学是标准的唯物科学,宇宙学的某些问题看起来很“哲学”,其实更是科学的问题,解答它们必然是科学的手段。

科学的功能就是发明理论,人类的创造力是无穷的,科学没有尽头。如果有10000个理论,科学就会创造出第10001个。哲学比宗教层次高,科学比哲学层次高。

说科学的尽头是哲学,这也是错误的。杨振宁等中外顶级科学家都看不上哲学。并不是说哲学不好,哲学在历史上确实发挥了一些积极作用。主要是打破神学对人精神的束缚,因为哲学追求自由的思想。但要说哲学是科学的源泉,或者说哲学还能够指导科学研究工作,则是不符合实际的。我打一个比方,哲学就相当于人在吸烟,据说吸烟可以给人提供灵感。科学家在科研上获得灵感,不代表科研离不开吸烟。哲学和自然科学各有各的使命,从底层设计上是不一样的。

我对哲学和科学的关系是这样看的:哲学介乎于神学与科学之间,所以继承了不少神学的形而上学性。一种广为人知的哲学理论认为,在'是'和'应是'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鸿沟',科学只能解决'是什么'的问题,不能解决'应该怎样'的问题。科学求'真'而人文求'善';科学决定'事实'而哲学、伦理学决定'价值'。所以科学只是“器物之用”,大事还得靠哲学、伦理学、‘人文精神’拿主意。问题在于,上述理论是错误的。首先,科学并不求真,而是求善,科学追求好的理论,即更深刻、更统一、更有预测能力的理论。其次,科学与人文都在求善,都在力图解决'应该如何'的问题,那么谁更可靠一些呢?显然是科学更加可靠。原因是,在科学界存在着统一的价值观,对于科学已经研究清楚的问题,科学界可以拿出统一的、公认的结论;对于科学尚未得出结论的问题,在科学界中也存在着判断谁对谁错的公认准则。反之,人文学科虽然自称是研究‘价值‘’的,却不存在人文学界公认的价值准则。

曾经与杨振宁进行了面对面的交流,杨振宁和我价值判断是一样的。

我和我的同事们都很确信,哲学思想并不会指导具体的科研活动。我们对哲学是有情怀,但情怀不是科学研究的指导方针。

张双南 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粒子天体物理重点实验室主任

张双南研究员强调,这类话肯定是错误的,毋庸置疑。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科学的尽头是神学”“哲学可以指导科学”之类,都是糊涂话。

我向中国科学院高能物理研究所研究员,中国科学院粒子天体物理重点实验室主任张双南进行了私信,请教他对于“哲学可以指导科学”“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的看法。张双南研究员向我表示说,“我的观点和杨振宁先生是一样的。”他给我转发了一篇发表于中国物理学会期刊网的文章,标题叫做《杨振宁谈科学家与政治以及科学与哲学——2016年5月6日杨振宁访谈》。张双南建议我仔细阅读这篇文章中杨振宁对科学与哲学关系的阐述,他说:“虽然我之前并不知道杨振宁先生的观点,但是当我了解之后,深表赞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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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双南

这篇文章是山西大学科学技术史研究所厚宇德研究员在2015年12月和2016年5月6日对杨振宁教授进行的两次专访,地点在清华大学高等研究院。

厚宇德研究员提问说:“我今天期待向您请教的第二个问题,是关于物理学与哲学关系的。做实验物理的人似乎很少有人关心这个问题。部分理论物理学家关心它,如玻尔尤其喜欢做哲学讨论,玻恩有时也说哲学是重要的、要求学生对哲学有所了解,但他又警告学生不要彻底归顺于任何哲学流派,而要保持质疑和批判的精神。还有部分理论物理学家如费米、费曼对哲学怀有不友好、甚至不屑一顾的态度。我注意到,您以前对此的观点是,您认为在历史上较早的时候,哲学对于物理学是有积极意义的,但是随着物理学的发展,哲学对物理学的影响越来越弱化了。您现在怎么看待这二者的关系?”

而杨振宁则回答说:“关于哲学和物理学的关系,是的,在不同的时代物理学界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个关系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物理学的进化是不断改变的。在19世纪的时候,因为沿袭当初科学叫做自然哲学的传统,仍然认为科学跟哲学有密切的关系。到了19世纪末年的时候,许多科学家还认为物理学几乎是从哲学脱胎而来的,尤其是马赫的影响非常之大。但你看今天,甚至20世纪我在物理学前沿从事研究的时候,实际从事研究工作的物理学家,没有人关注哲学。这就代表19世纪与20世纪之间,物理学家对于哲学家的哲学20)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个改变呈现在不同的人身上。当然同一时代的物理学家,有的人喜欢讲哲学,有人不喜欢讲哲学。你讲的很对,比如玻尔就喜欢讲哲学,费米不喜欢讲哲学,有这种不同的分野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可能是因为不同人有不同的爱好,问题的关键还是看哲学是不是真的指导了物理学的研究,是不是物理学家不能离开哲学。至少从我们这一代物理学家身上去看,我觉得不是。”

厚宇德:“事实上今天发生了翻转,如您曾说过的那样,现在不是哲学影响或指导物理学研究,而是物理学在影响哲学发展。”

杨振宁:“是的,具体一点说,我想量子力学的发展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量子力学不是从哲学来的,虽然有人认为是这样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很明显量子力学是从研究原子光谱出发建立起来的。量子力学发展起来以后,它反过来对哲学界有很大的影响,这个过程现在仍然在继续。”

厚宇德:“量子力学关注的微观世界与宏观世界存在根本的不同,20世纪前30年这个领域不但对物理学家是陌生的、新开拓的,研究结果对哲学家来讲也完全是新鲜事物,所以他一定要吸收、学习、理解这个新事物,这个过程必然会出现。您个人的看法是一个物理学家完全没有必要先去研读哲学著作,然后借助它形成自己的思维方法,从而影响物理学的研究工作。”

杨振宁:“要尊重科研过程的客观事实,我没有研究过哲学,我所见过的理论物理学家也没有人像必须学习和使用数学一样对待哲学。坂田昌一认为理论物理研究需要哲学指导,我不同意他说自己的研究起源于哲学的观点,他从哲学出发得不出物理学结论,我认为他越少涉及哲学的时候,物理成就才越大。”

厚宇德:“如此说来,您对于物理学与哲学的关系问题的基本看法,和30年前是高度一致的。”

杨振宁与厚宇德

张双南研究员指出,上述杨振宁的论述,与他的观点是高度吻合的。张双南还向我表示,“我在朋友圈今年7月14日发了关于科学与宗教、科学与哲学的关系的评论。我在朋友圈里面明确表达了我的观点,你看了之后既可以了解了。我之前没有公开发表过这样的观点,你可以在文章中予以引用。”张双南在这一天的评述为:

“我经常听到这样的问题:为什么一些大科学家晚年转向神学?虽然这样的科学家并没有谣言所说的那么普遍(比如“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个锅爱因斯坦肯定是不背的),但是毕竟还是有的,而且他们的影响力巨大。

我的理解:他们知道有很多重要问题自己无力解决,又不认为还有比自己厉害的人能够解决。不是自己不行,而是敌人太狡猾,让(人格化的)神或者(非人格化的)造物主背锅是一种解脱,反正你也没办法证明我说的不对。

搬出更老更厉害的科学家,甚至搬出祖先,让别人连插话都不敢,大致也是类似的心理,而且效果还更好:你难道还比某某某更厉害?你想欺师灭祖吗?

当年要是学术界听了牛顿的,科学发展就停在那里了。今天也是一样。

哲学有没有尽头我不知道,如果有的话,哲学的尽头是不是神学我也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哲学的尽头更有可能是科学,而科学是没有尽头的。

还是教员说得好:'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人性从未改变,科学从未停止。”

以上,即是张双南研究员对“哲学可以指导科学”“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的具体看法。

张双南又出示了一篇文章《霍金和哲学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说法》,指出“这也是我写的一篇感想,也只是在朋友圈贴过,没有公开发表过。”该文章中先是提到了霍金、温伯格对哲学的猛烈抨击,然后有这样几段话:

“更多的科学家们说需要哲学,而且张口闭口都是哲学,但是从来不谈哲学家们的哲学,而是只谈自己的哲学。

他们其实和霍金、温伯格没有太多的区别,他们所说的哲学其实就是思维方法,就是认识和理解世界,而这原本是哲学家们做的事情,只是现在被科学家接管了。科学研究能够或者有可能回答的问题,哲学家们研究不能或者暂时不能被回答的问题。

而这些科学家自诩需要哲学,谈论哲学,只是想显示自己比较有文化而已,尽管他们说的、做的和今天的哲学家并没有什么共同的地方。

当然,哲学还谈论人生的意义,正如中国当代几乎最牛的一位哲学家所说,'人生的意义就是寻找人生的意义'。从这个意义上说,人人其实都是哲学家。哲学当然没有死,哲学更是没有消失,遍地都是。这么来看,霍金的话有点问题。

有一类哲学家是永远需要的,就是研究以前的哲学家的思想,所以可以称之为哲学史家。这么看来,今天(国内)很多哲学家其实只是哲学史家,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提出过新的思想,只是研究别人的思想。所以霍金也没有真错。

今天,随便一个医学院的学生所具有的知识都比医学始祖波希克拉底多得多,然后即使再大的哲学家也不敢说他比柏拉图或者亚里士多德更加高明,原因就在这里。所以,哲学史其实就是哲学,哲学就是哲学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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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里士多德

张双南研究员向我还出示了一篇他发表过的文章,标题是《天文学与现代自然科学》。他在文章中这样说道:

“没有定量化,就无法通过归纳建立模型,也无法对模型进行演绎来做预言,并被进一步的观测或者实验检验。数学的研究所建立的各种计算工具,使得科学研究和现在一般意义上的哲学研究开始分道扬镳。而科学研究的定量化又使得科学研究的成果能够得到实际应用,这是科学和哲学彻底分离的最显著标志。关于现代科学和哲学的关系,一代物理学大师费曼(1918年~1988年)有过一句名言:'哲学和科学一般没有关系。当发生关系的时候,一般都是哲学损害科学。'当然这是费曼对科学史的解读。”

张双南研究员在文章中提到了牛顿、爱因斯坦等科学家如何发现自然规律的具体例子,他指出:“数据+归纳+演绎+预言+数据......”这个链条就构成了现代自然科学研究方法的核心。而哲学只是一种纯粹的思辨,并没有上述的元素。我认为,纯粹的思辨没有价值,提供可以验证或者证伪观点的思辨,才有真正意义上的价值。

张双南还指出来,“需要进一步说明的是,科学研究所发现的规律并不局限于自然科学研究的自然规律,也包括其他各种规律。”

袁岚峰 中国科学技术大学副研究员,中国科学技术大学科技传播系副主任,《科技袁人》节目主讲人

袁岚峰对这一话题表达了浓厚的兴趣。袁岚峰向我出示了他在“风云之声”上转载过的文章,恰好也是那篇《杨振宁谈科学家与政治以及科学与哲学——2016年5月6日杨振宁访谈》。袁岚峰强烈地推荐这篇文章,认为杨振宁的观点说到他心底里去了。他说:“此文最后杨振宁教授谈了对这些问题的看法,跟我的看法一样。”

袁岚峰对我表示:“在科学的早期,哲学跟科学有很大的重叠,或者说科学就是从哲学中分出来的。当一个问题我们不知道到哪里去寻找答案时,就把它称为哲学问题。当有办法去寻求答案时,它就变成了科学问题,典型例子如宇宙学。科学的发展历程,就是不断地有问题从哲学问题变成科学问题的过程,这是一种进步。历史上哲学对科学很有价值,如德谟克利特的原子论。但现在哲学已经很难指导科学了,反而是科学对哲学的指导意义越来越大,哲学家如果不多学科学,就会落伍。”

袁岚峰

随后,袁岚峰发表了一则微头条,他说道:

“有一位朋友来问我:您认可“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可以给科学提供科研上的指导”这些话吗?您的观点是什么?我回答:科学没有尽头。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或者玄学或者哲学或者诸如此类的,都是不懂科学又想表现自己比科学高明的人喜欢说的胡扯。”

他随后贴出了那篇厚宇德教授采访的杨振宁先生的访谈内容,并且做出了强调说:“其中最后一部分就是这个问题。杨振宁先生的观点跟我是一样的。”

袁岚峰的发言得到了读者们极其热烈的回应,一位中国科学院遗传与发育生物学研究所的助理研究员“生命科学者”表示赞同杨振宁和袁岚峰关于科学和哲学关系的阐述。他还指出来:“至少现阶段我们看不到科学的尽头。现在的科学研究太深入、细化了一位研究凝聚态物理的科学家一般不会关注或了解植物基因编辑的具体方法。”而医科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内含子也同样对此深表赞同。

杨振宁

记得袁岚峰曾经在早些时候发表过一篇文章,就“物理的尽头是数学,数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神学”这一说法进行了反驳。其中澄清过哲学和科学的关系。他在文章中这样写道:

“最后,来看哲学和科学的关系。可以用一张图来表示知识的结构:两个同心圆,内圈内部表示科学,两圈之间表示哲学,外圈之外表示未知领域,这两个圈有些模糊,而且不断向外扩大。不断有些哲学问题上升为科学问题,而随着知识范围的扩大又不断产生新的科学和哲学问题。

有的朋友可能会问:哲学问题可以上升为科学问题,科学问题能不能上升为哲学问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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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学和现代科学早就分离

回答是:不能。一个问题成为了科学问题,就意味着已经变得比较清楚了,它的答案一般都认为是客观的了,那它就再不会成为比较模糊、答案难以客观评判的哲学问题了。不过由这个问题可能会引发出新的哲学问题。许多人说的'上升到哲学的高度',一般是把科学已经解释得很清楚的问题,再用所谓哲学的语言复述(很可能还是歪曲)一遍。这是无聊的伪哲学。很不幸,历史上这种伪哲学出现得太多了,以致让人们以为哲学家就是用谁也听不懂的话说着谁都明白的事的耍嘴皮子的。”

Charles 现任普林斯顿研究员、物理与数学大师、《量子拓扑学》作者

《信仰归信仰,科学归科学》

科学是科学,佛学是佛学。我研究佛学长达十五年,可以断言,佛学绝对与科学没有任何交集。佛学里面有大量模糊的语句,看似玄妙,其实就如同赌硬币的正反面,怎么说都是对的。量子力学是一门100%的唯物科学,与唯心主义没有任何关系,硬要捣鼓出一个量子佛学更是贻笑大方。一位哲学系教授说过:“佛学不断绑架科学,一方面是缺乏自信,需要蒸蒸日上的科学来证明自己。一方面,绑架科学的最后实质是提高了科学地位,使得佛学今后依靠科学从而损害了宗教“信”的核心。如果一切宗教都需要科学判断,就失去了宗教的价值,宗教必然输给科学。所以佛学绑架科学最后会把自己葬送,得不偿失。”不如各安其位,信仰归信仰,科学归科学。

科学不是信仰,而是老老实实告诉你“如何做”,“做什么”。“是什么”只是这两个问题的附带问题。科学是方法体系,从来没有玄妙空话。科学不追求真理,真理是宗教范畴。科学更不追求无上的大智慧,而是“今日格一物”,“明日格一物”,日积月累稳步进步,最后获得大知识。鼓吹“宇宙无上大智慧”的,必然不是真科学、真智慧。哲学家的错误就是“简单的以为宇宙的规律可以用简单的语言描绘”。做学问也是这样,不要想一步登天,获得什么“大智慧”,“超科学”,而是虚心苦干,辛勤耕耘,这样才能获得成就,否则就成了民科。

姜韬 中国科学院教授、中国生物工程学会科普委员

我还就“哲学可以指导科学”“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的说法,专门请教了中国科学院遗传与发育生物学研究所教授级高级工程师,中国生物工程学会科普委员姜韬。姜韬对我表示,这是一个很有意义的话题,他很早就讨论过这类,认为所谓“科学的尽头是哲学/神学”完全是瞎吹的,哲学也不可能指导科学。

姜韬

姜韬说:“我说过,科学所到之处,宗教和哲学都要无条件让路。”“我举过例子,方济各表示《圣经》并不与宇宙大爆炸理论矛盾。这证明了科学可以影响宗教。”“从历史现实来看,比如从古希腊文明的发展来看,科学的重要元素逻辑和证明都早于上帝的诞生。泰勒斯的一切源于水,柏拉图,亚里士多德的思想,都在基督教之前。”

戴谨 物理博士、IT专家、诺贝尔奖得主温伯格的弟子

《科学解答了的问题,哲学就退出了》

远古时代,没有很好的测量工具,人们试图通过思辨的方法理解这个世界,于是有了哲学,哲学想不通的问题就由宗教回答。哲学催生了基于实证方法的科学。科学从研究简单系统开始认识世界,从质点到物体,从原子到物质。科学解答了的问题,哲学就退出了。今天,人类和宇宙的起源都不再是哲学问题,甚至人的意识也成为科学研究的对象。至于宗教,牛顿发明了力学以后需要上帝提供第一推动力,大爆炸宇宙理论以后我们就不知道需要上帝做什么了。

丁舟 著名学者、人文哲学与科学史研究者、科普作家、《言必称希腊还是中国》作者

《从巫学发端,到科学收尾》

名词简释

学:标题中的学是学问、学术、学说、知识、思想的泛称,文中多用“知识体系”一词。特指某一地区、某一时段,对社会整体价值观的形成居于主导地位,对政治制度、道德标准曾经产生过重要影响力的知识体系。四种学在本文中是独立的概念,可以理解为没有交集。尤其是哲学一词,要避免概念扩大化。

巫学:以多元的人格化自然神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神学:以人格化的唯一神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哲学:以某个或某些社会人的思想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科学:以描述客观世界为中心形成的知识体系。

四“学”的历史概述

世界陆地宽广,其中欧亚大陆及北非是人类早期文明的核心区。公元前三千多年,在西亚新月沃地诞生了最早的文明。以文字发明为基础,人类开始形成可记载流传的知识体系,从此踏上漫漫征程。没有文字的时代可以暂时忽略不计,尽管这种风貌依然被当今世界零星地区的土著居民所保留。

就像个人的成长一样,儿时注定幼稚,不存在跨越式发展的奇迹。早期新月沃地、古埃及、古希腊、古中国、古印度的知识体系都是巫学,充斥着原始崇拜、巫术、迷信、占卜等内容,并且分割散漫,系统性很差。正是因为有了长期的巫学积累,才能避免原地踏步,在不知不觉中为下一步发展做准备。

遵循历史的传承,如果以文化地理划分,欧亚大陆及北非,由西向东,大致可以分为四个主要区域:1欧洲,2西亚、中亚和北非,3南亚及东南亚,4东亚。在巫学时代,大家都有一个貌似相同的开始,但是其中有些方面却差异极大。正是这些差异,导致后来的走向出现不同。

南亚印度在列国时代,出现沙门思潮,不过最终没能冲出巫学的窠臼(在本文中,认为印度虽然有宗教,也有很多各类思想家,但是既无神学也无哲学,从其主流知识体系的演变来看,长期停滞于巫学时代)。在西亚强大的波斯帝国,琐罗亚斯德教开始孕育以一神论为核心思想的神学,直接或间接影响了后来的犹太教、基督教、伊斯兰教。东亚的中国在春秋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群芳争艳,开始孕育哲学。欧洲的古希腊最为特殊,城邦制令人炫目,不仅孕育哲学,还闪出科学的火花(现在对古希腊,包括希腊化时代的哲学和科学都给予很高的评价,但当时社会仍然以巫学为主,可以参考神庙建筑、祭祀活动等内容)。

最先跨进神学时代的是欧洲。4世纪罗马帝国后期,基督教博采众长异军突起,宣扬信仰唯一的上帝,形成神学知识体系,逐渐替代巫学,并限制其它宗教,成为社会主流。7世纪,穆罕默德在阿拉伯半岛创建伊斯兰教,形成有别于基督教的神学,随着阿拉伯帝国的扩张,广泛传播至西亚、中亚和北非地区。虽然佛教也是世界性宗教,经典无数,曾在历史中某些地区被立为国教,但本文认为佛学所发挥的社会功能依然停留在巫学时代,所以不认同佛学是神学。

巫学是必经阶段,不过之后的神学在中国却被略过。西汉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直接从巫学跳到哲学。以大框架看,作为一个地域单元,东亚是最早摆脱巫学时代的地区。中国的哲学时代很漫长,绵延两千多年,儒学之后依然不绝。欧洲进入哲学时代取代神学,时间跨度从文艺复兴至启蒙运动。与中国略有不同,欧洲哲学谱系繁杂,似乎并无绝对强势的派别,但是经过归纳不难发现,无论左中右,总体有一条人文色彩浓厚的主线。

15世纪大航海之后,开启全球化浪潮。欧洲的知识体系渐趋强势,尤其在工业革命后,呈现出摧枯拉朽的力量。不仅改变自身,也影响其它地区,其中的关键因素是科学知识体系的出现。

科学孕育于古希腊,诞生于文艺复兴,曾长期委身于哲学。20世纪初科学在西方开始挑战哲学的地位。而此时东亚的中国仍然固守哲学,邻国日本则经过明治维新,率先脱亚入欧。伊斯兰世界虽有个别国家觉醒,如土耳其凯末尔革命,但整体依然固守神学。南亚次大陆及东南亚多沦为列强的殖民地,以印度为代表的巫学传统依然稳固。时至今日,以全球为视角,不论原先是何种知识体系作为社会主流,现在都面临科学的挑战。即使在欧美发达国家,同样存在各种争论。

常说世界处于动荡之中,而知识体系的冲突就是绝佳标志。对此有人痛苦,有人迷茫,有人乐观。其实现在的新景象依然遵循历史的老套路,人类社会又处于一个新旧知识体系的大过渡期,不过这次特别有新意。

以上是四学的简单历史描述,那么这一切是如何实现的呢?

进化的机制

首先必须明确,人类的知识体系是对自然和社会各方面的描述及总结,不能与生俱来,有一个从无到有,逐渐发展的过程,并且还会继续发展下去。知识从少到多,体系从简单到复杂,从分散到合并,再到统一和新创。并不能用各种知识体系的独立性,来否认历史及未来中彼此的相关性。正是在这一过程中,才出现了主流知识体系的选择、争论、替代。对此不妨借用进化论中的自然选择来理解这种现象,可以概括为人类在社会状态下的理性选择。

生物的自然选择是对自然环境的适应。人类除了面对自然环境,还要面对社会环境。为了提高社会运转效率,人类会在自然条件、生产能力、技术水平、商业分配、军事安全等因素的合力作用下,创建相应的政治制度。而政治制度一般在稳定统一的状态下,才能发挥出最高的管理效率,也就是支出最低的管理成本。为做到这点,当某一种政治制度在定型过程中,势必会选择某一种知识体系成为主流,进而服务于全社会。

如果没有比较,制度的好坏无从说起,知识体系的优劣也无从判别,在停滞封闭的社会大都如此。但人类的发展和交流从未停止,渐变(量变)无时无刻不在发生,只是突变(质变)更吸引眼球。以种群数量增长为指标,不难判断,人类在政治制度和主流知识体系的选择上,总体处于进步之中。还可以进一步量化到经济总量、劳动生产率、财富分配的平均数和中位数、管理成本总量、单位管理成本等具体指标,也能得到同一判断。

巫学时代的某一较大地区,没有统一信仰,国家的概念非常初级。所谓的王朝帝国只能以军事强硬手段扩张和维持,更多时候呈现出分割状态,政治制度管理效率极低。如今在印度和南部非洲的某些地区仍存在这种现象。

神学以一神论为核心,信仰唯一的神,在精神层面力求统一。为提高行政效率,实现政教合一。虽然政令难以做到全覆盖,但至少神的旨意可以传达到位,进而实现分割地区的有效连接。如今伊斯兰世界的很多国家还是如此,尤其在经济落后的部落地区最为明显。

哲学本身并不强调信仰统一,但这点在政治上却经常被异化。哲学在实践中的巨大作用是帮助建立和维持民族性国家,突出政治统一(不是极权概念)的重要性,力争管理能力能够从权力中心直达地方基层单位。如今发达国家及部分发展中国家基本处于这种状态。

科学的知识体系在某些国家和地区是否已经成为主流,现在不好做出明确判断,但是在有些方面已经确立了无可撼动的主流地位。如新技术研发、食品药品安全管理、医疗卫生等领域。而且越是发达国家,主流地位越明显。

通过以上分析,不难看出存在这样一条历史脉络:社会发展,制度定型,选择主流知识体系,社会再发展,制度改变,主流知识体系出现更替。也可以表述为,综合技术水平决定生产水平,生产水平决定制度水平,制度水平决定主流知识体系水平。同时逆向影响也存在,但弱于正向影响。这只是最笼统的概括,具体情况要复杂得多。

另外还有不能忽视的地理条件因素。比如平原地区的单位管理成本要低于山地、草原、荒漠地区,所以会出现中国跳过神学,印度停留于巫学、伊斯兰世界停留于神学的情况。而欧洲的地理条件更利于航海业、商业的发展,对催生和发展科学有重大影响。

不同知识体系的进步关系虽然明显,但是社会发展不可能一蹴而就,各种差异和不平衡都长期存在。一个地区的政治制度只能是妥协的产物,难以做到最好,却要力争避免最坏,所选择的主流知识体系也只能是妥协的产物。为了社会稳定,当主流知识体系地位稳固时,也会像政治上宽宏大量一样,包容其它知识体系的存在,只是不经意间会“养虎成患”。

有妥协就有斗争。政治斗争的本质是利益之争,所展现出的最高层面是知识体系之争。历史中的巫巫、神神、哲哲之争不是本文关注的重点。从巫学、神学、哲学、科学的斗争史来看,在主流知识体系受到威胁时,会采取压制手段。例如当巫学是主流时,会压制神学;当神学是主流时,不仅压制巫学,还压制哲学、科学;当哲学是主流时,会压制巫学、神学,还会压制科学。

这种斗争往往伴随着政治、军事斗争,有时候难免血流成河。

如今科学已经跃跃欲试,人类再次面临理性选择。那么科学何时才能成为主流?或者说科学与政治如何互动,形成什么样的政治制度,才会选择科学?

进化的阶段性结局

科学受到政治的青睐现在是常态。但不论是主动还是迫不得已的利用,科学远还没有达到成为社会主流知识体系的程度。由于科学的诞生和发展长期是去政治化的,所以能与政治联姻是一件比较奇怪的事情。这与巫学神学哲学有本质不同,而它们可以说是为了政治才出现的。

长期远离政治,首先源于科学的研究对象最早是自然,后来才加入社会内容。虽然科学的知识体系还在不断完善之中,也存在各种不足,但是其理性、客观性、标准化程度是巫学、神学、哲学无法相比的。这三者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并无本质差别,互补性很强,造成对三者的区分都存在严重的主观判断痕迹(例如本文,对三者的描述就难以做到精准和严谨)。它们不过是程度不同的神学(在中国的语境下统称为“玄学”更恰当),可以分别贴上低级迷信中级迷信高级迷信的标签。

如果仅限于知识体系的争论,恐怕要落入无休止的口水战。科学的强势在于对技术的指导作用,尽管科学诞生的初衷与此无关。人类社会发展的重要基石是技术进步,主流知识体系的地位和技术进步有直接关系。但是巫学、神学、哲学都只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对技术没有直接的指导作用。科学虽然也是技术进步的结果,却能反过来对技术进步有很强的指导作用,几乎是一手创建了工业文明的基础,从而取代农业文明,才有了今日的世界。这种情况与科学诞生之前的经验型技术进步有天壤之别。除了技术,现在科学对社会其它方面的指导作用也越来越显示出优势,并且正在进行全方位渗透。正是由于科学的出现,改变了游戏规则,才将此前技术、生产、制度、知识体系间的直线形双向互动关系,进化成环形双向互动,因此大大加速了社会发展。

科学对社会的积极作用,引发了全球新无神论运动的兴起,目标之一就是要将科学知识体系确立为社会主流。所有阻碍这一目标的势力,都将成为无神论者反对的对象,从学术争论引向政治斗争已经不可避免。这不是以往的上下、左右之争,而是真假之争。因为对于科学而言,巫学、神学、哲学都是有意或无意的骗子。

全球现在70多亿人口,不同程度受惠于科学,但是掌握、理解、相信科学的人还是少数。难道科学要借助政治势力,依靠军事霸权,搞几场血雨腥风,来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此判断有点杞人忧天。对于因人口和资源矛盾产生的利益之争,技术将在科学的指导下继续发挥重大作用。一方面人类必将认识到地球不能承载更多的人口,会开始主动控制人口增长,另一方面开发新能源,来缓解人口与资源的矛盾,求得平衡。同时,互联网技术大大降低科学教育和普及的成本,无神论者的队伍将逐渐扩大。科学与政治的互动会更加频繁,尽量做到争论而不暴力。但是如果反对者借政治势力以暴力攻击科学,科学只能以暴制暴。

对真假的严格判定,造成科学不可能对政治做出妥协,只能是政治向科学靠拢。而科学自身的统一性和整体性,在指导技术对生产不断提高的基础上,最终将完成全球经济的高度一体化,并帮助政治打破现有的国家概念。在人类追求高效政治制度的目标中,实现大统一、大民主。到那时,人们会发现,科学时代的统一、民主、自由、平等、公正、道德等概念的现实情况,与巫学、神学、哲学时代会有重大差异。科学的主流知识体系地位将在全世界确立,并不断稳固。巫学的占卜、神学的教条、哲学的思辨等等还会存在,不过已无关紧要。

上述过程尽管艰辛,但应该是唯一的正途。相比于历史其它阶段,不会过于缓慢,相反可能极为迅速。这种前景现在听起来有点像天方夜谭,其实在个别地区已经初露端倪。基于北欧诸国人口、资源、技术等综合优势,以及无神论者比例最高,极有可能率先进入科学时代,进而影响全球。大家不妨拭目以待。

从巫学发端,到科学收尾。作为终结者,科学为人类文明史做出一个小结,但这绝不是最终的结局。对于更为长久的未来,这只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郭雅彬 广东医科大学博士生导师、科普作家

《“高高在上”的哲学》

在很多人眼里,哲学是高高在上的学问,比如他们说哲学是科学的科学,哲学能够指导科学,甚至一些科研工作者也有类似的认识,如用某种哲学思想指导自己做研究,将某某上升到哲学的高度,某学科的终极是哲学等等。

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不妨做一个小小的思想实验。设想有一个淘气的小妖怪能够偷走人间的知识学问。假如小妖怪忽然偷走了科学,显而易见,文明世界在数小时内就会崩塌,变成人间地狱。假如小妖怪偷走了哲学呢?除了会引起某些人的心理不适之外,似乎并不会有什么实质的影响。然而,哲学偏偏能指导科学,这能让人信服吗?

我们还知道,哲学在两千多年前的欧洲和中国已经具备了相当完善的体系,但此后社会的进步并不快,直到科学诞生,社会才开始了日新月异的变化。这就好比我们用石块和木棒打了几十万年仗,晚近的时候才有了枪炮,但有人却相信石块和木棒是枪炮的终极形式,这合理吗?

其实,与其说哲学高于科学,毋宁说人们希望哲学高于科学。人们喜欢哲学并非因为哲学高深,而恰恰因为哲学低到没有门槛。科学高高的门槛把专业外人士都挡在门外,即使科学家、工程师也只熟悉自己的领域,无法跨进别人的领域。而被科学伤害的自尊恰好能够被哲学满足——我虽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知识,但我却知道更高级的原理以及世界最基本的运行方式。

科学就像散打选手,身体壮硕,肌肉虬结,但在武侠小说或影视剧里他们是底层的角色。一流高手们则是文弱书生、绝世美女、耄耋老人……(正如五花八门的哲学)。这显然不是事实,可它是人们愿意看到的。人们同样愿意看到几片草叶、一壶山泉便胜于手术刀、无影灯和工厂合成的化学药品。可这也不是事实。

因为我能,所以我喜欢;因为我喜欢,所以它很高。这,就是哲学“高高在上”的真相。

王麟 高级工程师、科普作家

《哲学通过空想不断回避问题》

科学基于实证,哲学善于思辨。科学通过求真不断解决问题,哲学通过空想不断回避问题。我们的生活一天都离不开科学;没有哲学,我们过得并不差。

哲学门槛很低,人人都可以当哲学家,比如孔子遇见的两小儿辩日;科学门槛很高,很多人被拒之门外,自尊深受打击,所以试图拿“神学”或者“哲学”来“超越科学”,以报一箭之仇。

科学独立自成系统,具备纠错能力,真假可以被最终验证;哲学派别林立,妄自尊大,不能验证真假。科学不需要哲学来撑门面;哲学也不要拉科学做挡箭牌。

宝树 学者、作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哲学是阶段性成就》

科学是实证性的,也没有尽头,但不是说没有限度,科学不会探讨世界是否存在之类的不可实证问题,哲学是基于一个时代的阶段性成就,对不可实证之物的理性探索,不可能完全证明,但人总有这样的需求。

神学,自然神学本身可以看成一种哲学,启示神学(即基于圣经或其他宗教经典的理论体系)是对一种迷信的系统性辩护。

杨振宁 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科学院院士、诺贝尔奖获得者

杨振宁说:

“关于哲学和物理学的关系,是的,在不同的时代物理学界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这个关系随着时代的变迁、随着物理学的进化是不断改变的。在19世纪的时候,因为沿袭当初科学叫做自然哲学的传统,仍然认为科学跟哲学有密切的关系。到了19世纪末年的时候,许多科学家还认为物理学几乎是从哲学脱胎而来的,尤其是马赫的影响非常之大。但你看今天,甚至20世纪我在物理学前沿从事研究的时候,实际从事研究工作的物理学家,没有人关注哲学。这就代表19世纪与20世纪之间,物理学家对于哲学家的哲学20)的看法有了很大的改变。这个改变呈现在不同的人身上。当然同一时代的物理学家,有的人喜欢讲哲学,有人不喜欢讲哲学。你讲的很对,比如玻尔就喜欢讲哲学,费米不喜欢讲哲学,有这种不同的分野是不可避免的。这个可能是因为不同人有不同的爱好,问题的关键还是看哲学是不是真的指导了物理学的研究,是不是物理学家不能离开哲学。至少从我们这一代物理学家身上去看,我觉得不是。

具体一点说,我想量子力学的发展是一个很好的例子,量子力学不是从哲学来的,虽然有人认为是这样的,但我觉得不是这样的;很明显量子力学是从研究原子光谱出发建立起来的。量子力学发展起来以后,它反过来对哲学界有很大的影响,这个过程现在仍然在继续。

要尊重科研过程的客观事实,我没有研究过哲学,我所见过的理论物理学家也没有人像必须学习和使用数学一样对待哲学。坂田昌一认为理论物理研究需要哲学指导,我不同意他说自己的研究起源于哲学的观点,他从哲学出发得不出物理学结论,我认为他越少涉及哲学的时候,物理成就才越大。”

2014年初,网络上流传一篇题为《杨振宁:佛教与科学是彻底相容的》的文章,并且杜撰出杨振宁的言论:“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哲学的尽头是宗教”,然而经过细致调查,没有在任何演讲集和传记里面发现类似言论,最后发现是一个叫杨振华的人在佛教期刊上说的,属于以讹传讹。

杨振宁早在2011年夏天接受香港《大公报》记者专访的时候就曾经公开表述:“本人从来没有赞扬过佛教和其他一切宗教,宗教和科学并没有兼容性。”“如果哲学尚有可取之处,宗教基本一无是处。”关于题为《杨振宁:佛教与科学是彻底相容的》的文章,2014年1月3日杨振宁做出公开声明,此文非其所作。

关于网络上流传是“杨振宁承认造物主”的视频,记者采访了杨振宁本人。杨振宁表示他并没有说过这样的话,视频是被剪辑过的。

爱因斯坦 科学大师、相对论理论的创造者

我写过爱因斯坦与哲学家柏格森的“世纪之战”。那是一件划时代的大事,以爱因斯坦的全面胜利而告终。当爱因斯坦刚刚提出相对论的时候,由于对时空本质的描述远远超过了哲学的理解范畴,所以在当时遭遇了哲学家们的集体嘲讽。其中有一位大哲学家柏格森,此人在那个年代被称之为“世界第一哲学家”,名望非常高,他对爱因斯坦的理论嗤之以鼻,还公开场合讽刺爱因斯坦的“乡巴佬”“提出了不知所云的东西”,说相对论就是一堆“垃圾”。作为一个信奉直觉主义哲学的人,他和其他所有的哲学家一样,对相对论这样的抽象学说完全就无法理解。爱因斯坦终于被哲学家的挑衅所激怒,和柏格森进行了一场辩论交锋。1921年4月6日,爱因斯坦与柏格森在巴黎的一场由法国哲学学会组织的学术活动中相遇,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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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因斯坦

结局我们已经知道了,由于天文学家爱丁顿爵士组织的观测实验,最终取得了相对论的胜利。连大名鼎鼎的“世界第一哲学家”都败下阵来,造成了巨大的舆论轰动。这个事件之后,当时所有的知识界人士都承认了一个事实,就是哲学已经再也跟不上日新月异进步的科学知识了。而爱因斯坦本人,则在后来说:科学是新哲学观点的源泉。这实际上是肯定了科学在指导哲学发展,而非相反。1940年12月,爱因斯坦又在一封给意大利数学家友人的信中提到:“诸多事实证明,科学总是走在哲学前面。”既然哲学已经落在后面,又如何给科学予以指引?

爱因斯坦本人也是一位无神论者,根本不可能胡扯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爱因斯坦“不信上帝”亲笔信拍出300万美元

据主流媒体报道,2012年爱因斯坦的一封亲笔信在网上拍出了300万零100美元的高价。这封信正是大名鼎鼎的“上帝之信”,写于1954年逝世前。在信中,爱因斯坦称自己并不信仰圣经或基督教教义中的上帝。

尽管成交价格很高,但起拍价就高达300万美元,也就是说,这位匿名竞拍者仅加价100美元。

这封用德语写成的信是重要的历史档案,至少表明了爱因斯坦晚年对上帝的真实看法。由于爱因斯坦说过名言“上帝是不掷骰子的”,因此有人怀疑他后来像牛顿那样笃信上帝。而这封信表明,这样的怀疑并无根据,爱因斯坦的“掷骰子”比喻,真的仅是比喻而已。此外,爱因斯坦还在信中谈到了部落制度等话题。

这封私人信件是写给犹太哲学家葛金(Eric Gutkind)的,言语直接犀利。爱因斯坦写道:“对我来说,‘上帝’一词不过是人类自身脆弱性的表现和产物,圣经不过是一本可敬但仍然幼稚的原始传说集。没有任何一种解读,不管它多么奥妙,能改变这一点……”

这封信上次出现在拍卖市场上是2008年的伦敦布卢姆斯伯里拍卖会(Bloomsbury Auctions),成交价为40.4万美元。之后便一直被匿名买家保存在温控储藏室中。这名买家开出了300万美元的高价,还希望能以两三倍的价格卖出,但最终落空。10月18日,仅加价100美元成交。值得注意的是,据称理查德•道金斯(Richard Dawkins,《自私的基因》作者,著名无神论者)曾有兴趣购买此信。

该信重要段落节选:

……这几天,你这本书我已读了不少部分,非常感谢你把它寄给了我。特别打动我的是,在关于生命和人类社会的客观态度上,我们很有共同点。

……对我来说,‘上帝’一词不过是人类自身脆弱性的表现和产物,圣经不过是一本可敬但仍然幼稚的原始传说集。没有任何一种解读,不管它多么奥妙,能改变这一点。这些奥妙的解读,就其性质而言是高度多样化的,但几乎和原来的文本没什么关系。对我来说,犹太教像所有其他宗教一样,是最幼稚的迷信的具象化。我很高兴成为犹太人,并对犹太思想有很深的归属感,但犹太人和其他民族相比,并无什么特别的品质。就我的经验而言,犹太人也并不比其他人类族群更好。虽然他们没患上最严重的癌症(指腐败),但也只是因为他们没掌权,此外,我看不出一点犹太人“被上帝选择”的迹象。

总的来说,你的话让我感到痛苦。你宣称自己具有一个特别的地位,为了维持这个地位,要筑起两道傲慢的墙,作为人需要一道外部的,作为犹太人需要一道内部的。作为人,你宣称这种特权是因果关系的必然,而作为犹太人,特权则是一神论的产物。但是,被限制的因果关系,根本就不再是因果关系,伟大的斯宾诺莎已深刻地指出了这一点,他可能是第一个。宗教宣扬的自然界万物有灵论,原则上没有被统治阶级废除。你所说的这两道墙只能让我们陷入自欺,却不能让我们的道德升华。而且适得其反。

我已非常坦率地表明了我们在理性信念上的区别,但我仍很清楚,我们在一些本质问题上相当接近。这些问题即是对人类行为的评价。用弗洛伊德的话说,使我们产生分歧的,只是“方式”和“理性”。因此,如果我们谈论具体的事情,我们将能很好地理解对方。

牛顿 物理学家、数学家

牛顿认为哲学家很无知

在人类整个科学史上长期排名第一,比爱因斯坦还稍胜一筹的牛顿,又是如何看待科学与哲学关系的呢?

牛顿在他的《原理》第一版序言中,提到过:“....我希望力学原理能推导出其他的自然现象.....这些力促使物体的粒子彼此靠近,聚合成规则的形状,或互相排斥、离散。哲学家们完全不知道这些力的存在,所以他们对自然的研究始终徒劳无功,然而我期待本书确立的原理能有助于形成确实有效的哲学研究方法。......”

牛顿的这一段话,已经非常清晰地阐述了牛顿当时的观点,即哲学研究已经不能指导自然科学的发展了,所以出现了“哲学家们完全不知道这些力的存在,所以他们对自然的研究始终徒劳无功”的尴尬局面。恰恰相反,哲学的发展需要自然科学的指导。

法拉第 物理学家、电磁感应现象的发现者、电磁学之父、交流电机之父

“电学之父”法拉第又是如何看待这个问题的呢?迈克尔·法拉第不仅仅是电磁学家,他还是卓越的化学家,从事分析化学及合金钢、光学玻璃等应用技术的研究发现了重碳化氢(即苯)等。我曾经在《法拉第是不是历史上最成功的民科?真理在这里》一文中介绍过法拉第为科学研究废寝忘食的事迹。他是一个极为看重实验的物理学家,仅仅是研究电磁力现象,可以考证到法拉第至少做了超过15000次以上的实验。而且他善于从实验中归纳出规律。

他是如何看待哲学的呢?他说,哲学思维或者有点用处,但是我从来不去考虑它们。也就是说,法拉第做科学研究,并不会专门在所谓的“哲学指引”下开展,而是观察现象,总结现象。

温伯格 物理学家、诺贝尔物理学奖获得者
温伯格:我坚决反对哲学

前面我说过了杨振宁教授对科学与哲学关系的观点“现在不是哲学影响或指导物理学研究,而是物理学在影响哲学发展”,那么曾经与杨振宁在学术地位上并驾齐驱,诺贝尔物理学奖得主温伯格,他又是怎么理解的呢?温伯格是美国科学院院士、文学和科学院院士,英国皇家学会外籍会员,国家天文学会会员,美国哲学和科学史学会会员,德州大学教授。他因提出基于对称性自发破缺机制的电弱理论,获得了1979年获诺贝尔物理学奖。科学界认为,杨振宁目前是地球上学术最强的物理学大师,可谓“一骑绝尘”。但是在温伯格教授在世的时候,他是地球上被公认唯一可以和杨振宁抗衡的物理学家和思想大家。温伯格早些年曾经写过一部很有影响力的科普著作,叫做《终极理论之梦》。波士顿环球报认为,《终极理论之梦》这部书是“在近来由诺贝尔桂冠物理学家写的许多书中,它是最好的一本”。在这部书中,温伯格教授将第七章命名为《反对哲学》,用了几十页详细阐述了哲学不但不能指导科学,反而在妨碍科学发展。

我不妨稍微花点笔墨,详细阐述和分析一下温伯格教授在《反对哲学》一章中的观点。

温伯格首先指出,我们确实需要预先有一种思想来指导,否则一事无成,但是——哲学往往不能预先给我们正确的概念。在终极理论的追寻中,物理学家更喜欢猎犬而不是鹰。为什么他说物理学家都喜欢猎犬呢?因为猎犬身手矫健且脚踏实地,可以很好的追踪自然规律的美的踪迹,也就是说往往可以达到目的,而鹰高高在上,象征着高傲且空洞的哲学,更多的是具有象征意义:俯瞰一切,也忽略和远离了真理。

温伯格

温伯格承认,确实有一些科学家在工作中喜欢谈论哲学,但这种哲学并非是所谓可以“指导科学”的哲学,而是一种“实用的现实主义”。什么叫做“实用的现实主义”呢?就是说,这些科学家都相信,科学理论的要素具有客观实在性,而非形而上学。显然,科学具有唯物主义精神。但温伯格又解释说,即使是这种“实用的现实主义”,也并非是源于哲学的指导,实际上科学家基本上不从那里汲取什么东西,而是从科学研究的经验里面学来的。也就是说,科学家口中的“哲学”,其实就是实践。科研工作者只有脚踏实地的做各种实践工作,在工作中积累了必要的经验,才会最终达到目标,这背后没有什么哲学的“底层设计”。就好比莱特兄弟发明飞机之前,他们肯定是观察了风筝或者热气球,从实验中得到丰富地经验,再从经验中寻找灵感。并不存在某种哲学给他们什么具体的指导。

温伯格说,我并不是要否认哲学的价值,尽管哲学与科学基本上没有什么关系,但是作为一个有理性的人,我们不应该指望哲学来指导今天的科学家应该如何去工作,或者告诉他们将要发现什么。实际上,历史上无论什么样的哲学思想,从来就不具备这种指导或者预言的功能。连哲学界的名流也承认这个观点。温伯格举例了知名哲学家盖尔的说法,说盖尔在考察了科学哲学30年的论文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说:“这些近乎经院哲学的神秘主义论证,只能引起极少数科学家的兴趣。”绝大多数科学家都不关心科学哲学——而科学哲学是哲学中与科学联系最大的一门学科——既然如此,科学哲学也就不可能对科学家们的工作有所影响。连科学哲学都是这样,更何况其他哲学思想呢?

我要稍作解释一下,科学哲学的命题其实就是哲学家对科学这种现象的看法,并不代表它具有指导科学的功能。其最主要是两个,一是反思科学,一是归纳科学规律。这些都不是为了指导科学怎么工作的。连维特根斯坦也承认这点。维特根斯坦说:“在我看来,要读我的书的科学家或者数学家认真照着我说的去做,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既然搞科研的人都不会照着去做,说明科学哲学对他们毫无影响力,自然就谈不上什么“指导”了。就好比我平时不爱看《非诚勿扰》,孟非即使说的再厉害,我都不关心他说了什么,孟非自然不能对我的婚恋观产生什么影响。但我平时为了在旁人面前体现我婚恋观比较正,偶尔也会装模作样的说几句“老孟的婚姻观很正”。其实这是我道听途说来的,我并没有看过几次他的主持节目。

温伯格正是因为扒开了哲学的“画皮”,所以他丝毫不留情面的一针见血的指出:“我经常从正在进行的工作中去学习各种我需要知道的东西,如现代数学的微分拓扑,如微软的DOS磁盘操作系统。对于物理学家来说,没用的就是哲学了——永远的例外是一些哲学家的工作可以帮助我们避免另外一些哲学家的错误。”他说的多讽刺啊!

是温伯格不懂哲学,所以才这样“贬低”哲学吗?当然不是,他对哲学各种流派思想都是精通的。温伯格还在文章中回忆说,当年他刚刚读大学的时候,也是一个狂热的哲学爱好者,“为哲学痴迷了好几年”,但是他“后来醒了”。这是他看清了哲学的底色不过如此。

温伯格的遭遇让我想起了一位头条的网友@蓝色的星SE,他有一段留言:“我大学的时候选修了一门哲学课,叫形式逻辑纲要,讲课的是哲学系的教授。一开始教授就讲这门课是几千年来哲学家们的智慧结晶,不下苦功夫就学不好。巧的是,当时我自己的专业刚好学到了离散数学这门课,从第二章开始就是数理逻辑,两相一对比,形式逻辑就像1+1=2一样简单。用数理逻辑来解决形式逻辑书中的问题,就像用一次方程来求解鸡兔同笼问题一样,根本不用动脑筋,往公式里面套就可以了。我那时候就明白了,哲学家们压箱底的东西在数学家看来真是小菜一碟。”他的话可以参考我在《哲学无能?连“物质无限分割”都叫做“终极问题”》中用金岳霖举的例子。全球顶级水平的大哲学家金岳霖,动用了哲学“绝技”的“逻辑法”,偶然捡到了旁人遗落的两枚金戒指就洋洋得意,到处逢人就宣传“哲学的胜利”。但是一个从来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乃至于不知“哲学”为何物的普通人,也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达到了金岳霖的“哲学功力”。

网友的留言

温伯格很肯定地说,就他所知的科学家们,“在战后积极参与物理学进步的人中,没有谁的研究得到过哲学家的工作的巨大帮助。”科学家们“单干”就够,就能够捡到“两枚金戒指”,甚至捡到金元宝,无需哲学大教授们的“神功绝学”。

温伯格不但否认了哲学可以指导科学的谬论,他还更进一步指出来,哲学不但不能指导科学研究,恰恰相反,在很多时候还得到了负面的作用。温伯格挖苦说:“即使哲学思想过去帮助过科学,但它们已经徘徊得太久,在今天的危害大于曾经起到过的作用。”这句话让我想起了罂粟花的果实,刚刚开始可以作为镇痛药使用,也算有点益处。但是自打人们把它变为鸦片膏,它对人的危害已经远远超过来了那么一丁点儿的益处。也就是说,哲学往往会妨碍科学进步。温伯格是诺贝尔奖得主中的佼佼者,他对科学史是非常有研究的,所以他列举了一系列的他所知道的例子,都是哲学思想如何妨害科学研究的实例。

温伯格举了17世纪30年代笛卡尔的“机械论”,这种哲学观念曾经在反对神学迷信方面起过作用,但是后来却阻碍人们去接受牛顿的力学理论,“因为机械论过去的辉煌,笛卡尔的追随者们在接受牛顿的太阳系理论时还会感到非常困惑。一个忠实的笛卡尔信徒,相信一切自然现象都能归结为物理或者流体的互相影响,如何叫他们去相信牛顿那个太阳隔着1.5亿千米的虚空向地球施力的理论呢?到了18世纪以后,欧洲大陆的哲学家们才勉强接受了超距作用的思想。”但即使牛顿理论胜利之后,机械论思想依然在发挥作用,比如,被后来淘汰的“以太”理论,当年就被很多人深信不疑,甚至法拉第和麦克斯韦也迷信这个东西,而“以太”是机械论的必然结论。直到爱因斯坦横空出世,1905年他拿出狭义相对论来解释虚空的空间就可以做传递电磁力的介质,“以太”学说才逐渐没有了市场,但依然在很多老一辈顽固的物理学家中间流传了很多年,直到他们咽气。这是哲学思想禁锢了某些科学家的头脑,让他们得不到真相。

温伯格还阐述了形而上学对物理学的误导,以及“逻辑实证主义”思想对物理学进展的阻碍。这种哲学思想不但要求科学家们最终得用观察来检验理论——温伯格认为这当然是没有问题的——而且要求理论的每一个点每一个方面都必须有对应的可观测量。但是这种精神首先要与量子力学理论有冲突。海森堡回忆说,波尔在1913年用量子理论计算诸如氢原子能量等可观测量时,遭到了严厉的批判。因为在它的基本元素里面包含着一些明显的原则上不可观测的量之间的关系。比如,电子的位置和演化速度。现在我们都知道量子力学理论有一个最基本的概念,那就是“测不准原理”。这个被严格证实成立的原理是说,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不论测量工具达到什么样的精确度,都不可能同时知道一个粒子的位置和它的速度,粒子位置的不确定性,必然大于或等于普朗克常数(Planck constant)除以4π(ΔxΔp≥h/4π),这表明微观世界的粒子行为与宏观物质很不一样。这是因为测量(比如发出光子)会产生干扰。但是按照哲学的“逻辑实证主义”思想,当时人们压根儿就拒绝承认“测不准原理”,连最伟大的科学家爱因斯坦都表示不能接受。这让量子力学的发展步履蹒跚。除此之外,这种“逻辑实证主义”的拥护者们还激烈的反对原子论。因为按照这种哲学思想的要求,必须看亲眼看见原子,才算承认原子是存在的,而不是一种想象力。可是在当时不管动用什么样的技术手段,哪怕显微镜倍数再高,都不可能亲眼看见这些原子。所以直到1901年,坚持这种哲学思想的物理学家马赫还在与普朗克打论战,他给普朗克写信说:“如果相信原子的实在性有那么重要,我就跟物理学的思想路线决裂。我不再是一个专业的物理学家,我把我的科学名声还给你们。”

而由于“逻辑实证主义”反对原子论,又“特别不幸地阻碍人们去接受统计力学”。温伯格说,统计力学中有“一个根据系统的部分分布来解释热的还原理论”,“这个理论从麦克斯韦、波尔兹曼、吉布斯等人的工作发展起来,是19世纪科学的一场伟大的胜利;但是实证者们拒绝它,对科学家来说是最大的错误:胜利来了,可是他还没有看见。”

此外,“逻辑实证主义”的思想牢笼还毁了物理学家考夫曼的科学生涯。1897年,剑桥大学卡文迪什教授汤姆逊在实验中发现了电子。多年来,物理学家为“阴极射线”的神秘现象所困惑。当19世纪第一次发现“阴极射线”时,汤姆逊测量了射线在通过真空管时被电磁场偏转的路径,又由这些被电磁场偏转的路径假想射线的组成结构是带着一定电荷和质量的具有相同质量电荷的粒子。汤姆逊测量了它们的质量,发现它们的质量原子要小许多,于是他大胆的提出,这些粒子比原子更小,构成原子的基础材料之一,是所有电流的电荷携带者。他把这种新的物质形式命名为“电子”。从此以后,教科书上就把汤姆逊称之为第一个发现电子的人。但是,在和汤姆逊做实验的同时,甚至要更早一些时候,当时还有一个叫做考夫曼,他也发现这种“阴极射线”的一些性质。他确实也做了一系列的实验,而且我们今天发现他的实验比汤姆逊的实验更加精良,测量的数据更加准确。但是由于“逻辑实证主义”的思想在考夫曼工作的英国特别盛行,所以他也深受影响,迟迟不敢下结论。考夫曼对朋友说,“我不做猜想,对看不见的东西做猜想,不是一个物理学家的工作。”结果,可怜的考夫曼永远错失了发现电子的荣耀。

汤姆逊

而按照“逻辑实证主义”的哲学思想,很多行星都不可能被发现。因为宇宙中很多行星是很难被肉眼看见的。天文学家往往利用一些间接的证据来预测或者证明它们的存在。比如,“海王星”就是首先被科学理论推导出可能存在,然后才会确认的。1781年,德裔英国天文学家威廉·赫歇尔发现了新行星,这颗行星被命名为“天王星”。后面人们就发现,按照牛顿力学的预报,天王星在天上的轨道位置,似乎总与牛顿力学理论推导的不大相符。似乎有什么力量在让它的轨道出现“偏差”,否则就是牛顿力学错误了。后来,英国数学家约翰·亚当斯和法国数学家奥本·勒维耶在1846年夏天几乎同时发表文章,指出天王星运行的“异常”,应该是由其附近另一个还没有被发现的行星对它的引力影响导致。他们分别计算出这颗未知行星的可能位置,提请各天文台在预测范围内观测寻找。天文学家们并没有因为“看不见就是不存在”而放弃寻找,而是按照他们提供的位置在星空中进行搜索工作。结果仅仅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海王星”就被新柏林天文台发现了。如果当初欧洲的天文学家们迷信哲学,他们就会无动于衷,那么发现“海王星”的日期就悬了。

如果“逻辑实证主义”成为主流,则黑洞也不会成为科学家研究的对象,因为黑洞永远不可能被肉眼直接发现,它最初仅是爱因斯坦方程的一个解,是1916年德国天文学家卡尔·史瓦西通过计算爱因斯坦场方程得到的一个真空解,这个解表明,如果一个静态球对称星体实际半径小于一个定值,其周围会产生奇异的现象,即存在一个界面——“视界”,一旦进入这个界面,即使光也无法逃脱。这种光线都无法发出,永远不可被看见的天体,后来被美国物理学家约翰·阿奇博尔德·惠勒命名为“黑洞”。自然,理论物理学家史蒂夫·霍金、罗杰·彭罗斯、爱德华·威滕、布赖·恩格林等人的一系列理论工作也不会受到重视。此外,如果科学家们坚持哲学信仰,就连夸克也不会被承认。而夸克已经成为当今物理学界承认的主流科学理论。

温伯格还在文章中列举了一些哲学家或者哲学迷信者对科学的强烈排斥感。比如,哲学家费耶阿本德、哈丁、罗萨克等人对科学的攻击和污蔑,要求政府对科学研究进行限制。这让我想起,在我国也有一些所谓的“哲学界的头面人物”,他们也在打着哲学的旗号攻击科学。比如,田松反对转基因、疫苗和工业化,说要“警惕科学,警惕科学家,我们要剥夺科学家的话语权”,吴国盛说“科学越发展,人的价值越丧失,而不是解放人类”,见《清华教授吴国盛是如何反科学的?”》一文做的部分揭露。这些大名鼎鼎的哲学家们,对科学反感,口口声声说要“反思科学”,其实就是“反科学”。

以上,是温伯格批评哲学的大致内容,和一些我的补充。

霍金 理论物理学家、英国剑桥大学教授

霍金:哲学已死

霍金是20~21初期全球知名度仅次于爱因斯坦的物理学家。一般的看法是,科学论题越深入、研究对象越复杂,就越不需要哲学的宏观指导。霍金研究的对象主要是宇宙学,虽然他的理论看起来很像哲学,但是也是建立在数学模型之上的严肃学问。霍金的“霍金辐射”理论还没有被彻底证实,否则他在世的时候也会大概率获得诺贝尔奖。但“霍金辐射”并非是纯哲学空想或者思辨,而是有内在的数学禀赋和物理学内涵。霍金本人对自己最好的评价是,他终结了所谓的神学或者哲学的“终结问题”。比如,哲学家苦思冥想关于宇宙“第一推动”的问题,但霍金通过严格的科学证明,证实了宇宙根本不需要“第一推动”,宇宙是完全可以自发诞生和演化的。

霍金在演讲和著作中写道,支持宇宙大爆炸理论的物理学定律向传统信仰发起了挑战,“由于存在万有引力等定律,因此宇宙能够,而且将是从无到有自己创造了自己。自然发生说是有物而非无物存在的原因,是宇宙和人类存在的原因。没必要借助上帝引燃蓝色导火线,让宇宙诞生。”霍金在一次演讲中说道:宇宙起源的问题有点像这个古老的问题:是先有鸡呢,还是先有蛋。换句话说,就是何物创生宇宙,又是何物创生该物呢?也许宇宙,或者创生它的东西已经存在了无限久的时间,并不需要被创生。直到不久之前,科学家们还一直试图回避这样的问题,觉得它们与其说是属于科学,不如说是属于形而上学或宗教的问题,然而,人们在过去几年发现,科学定律甚至在宇宙的开端也是成立的。在那种情形下,宇宙可以是自足的,并由科学定律所完全确定。”

霍金

对于哲学,霍金更是不留情面,直接提出“哲学已死”的宣言。这是直接开火啊!霍金的说法在科学界得到了很多支持,甚至在哲学界也有肯定者。一位哲学家不但肯定了霍金的说法,还说:“In principle, philosophers who have no interesting scientific questions to ask, nor can be any help in solving any scientific problems, should not be noticed by scientists.”(原则上,问不出有趣的科学问题的哲学家,或无助于解决任何科学疑难的哲学家,都不应该被科学家所留意。)

内尔·德·格拉斯·泰森 美国哲学教授、科普作家

顺带提一下,美国科普界一位著名人物内尔·德·格拉斯·泰森(Neil de Grasse Tyson),用和霍金类似的风格公开宣称:“我们了解膨胀的宇宙,……我们了解量子物理,……这每一项都远超整个哲学家群体坐在座椅里所能推导的范围,……哲学家们本质上已经过时了。”

海奥德 剑桥大学物理学博士

事实已经很明确了,只是迷信的人不接受。哲学只对社会学科有帮助,对科学没有太大意义。实际上从来就没有哲学成功指导科学研究的例子。恰恰相反,很多伪科学却是接受了哲学的指导,比如一些民科的“理论”,还有前苏联的李森科的学说。

江波 科幻作家、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

我有一位朋友,获得过“银河奖”的作家,毕业于清华大学微电子专业的江波,他曾经为我提供过一篇文章,标题叫做《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吗?清华博士有不同看法》,文中写到“科学与哲学的关系”,我非常的认同他这样的描述:

“科学的尽头是哲学吗?科学和哲学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如果把哲学的范畴定义为囊括一切形而上,那就是把所有的抽象概念都划进去了,科学无疑会有大量抽象概念,也就包含了哲学的成分。科学中的具体事实,比如花儿为什么这么红,阳光为什么是七彩的,这些都不在哲学关心的范畴内。所以科学和哲学,乍一看,似乎是彼此有交集的关系。但如果像某些人说的:“科学的尽头是哲学”,这就太抬高哲学了。

哲学是个框,框里装了很多东西,形形色色的宗教,都是它的压舱货。望文生义,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未免会让许多宗教人士得意,从而心安理得地自居于科学之上,坐稳绝对真理的交椅。科学是人类对物质世界(自然,客观世界)经验积累的总和,当我们这么定义科学的时候,科学已经具有内在的哲学指导思想——经验实证主义。

经验,是人类所接触观察到的事实总和。人会基于这些事实进行分析判断,形成结论。实证,则是这些结论,必须回到物质世界中去,检验成败。成则结论保留,败则抛弃。无论成败,都进入下一轮观察或者分析判断。

只有能够存在于如上这个循环中的事物,才被承认。这或许是经验实证主义的简单定义。

经验实证主义具有天然的合理性。它非常朴素,朴素到和生物体的生存机制十分类似。一个生物体存于世上,就需要从外部世界获取信息,然后加工信息,最后达成行动。行动结果好,则生物生存,行动结果坏,则生物损伤,甚至毁灭。或许可以说,经验实证主义,是我们对生存本能的一种系统化,理论化。其实无论是否把它上升为理论,它就在那里。离开它,生物不能生存,一个种族也是不能生存的。

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哪怕极端笃信任何宗教,也无法将经验实证从社会生活中完全抹除。完全不需要经验实证的世界,只能是一个魔法世界,在地球上不曾存在过,将来也不会存在。

江波

回到科学和哲学的关系这个问题,我想用一个比喻来说明:设想人类的精神世界是一个班级,各种流派的思想是班级里的学生,科学是一个学生的名字,班里还有佛教,基督教,萨满教等等。哲学是老师吗?不!这个班没有老师,哲学也不是任何一个学生——哲学是花名单,所有学生的名字都印在花名单上。(哲学这个词,外延太广,内涵太少,只能成为花名单了)

科学的尽头还是科学,如果说有任何哲学在指导着科学,那也是科学自身所内含的哲学精神,而不是什么别的神秘哲学。

李申 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世界宗教研究所儒学研究室主任、上海师范大学教授

我专门为此请教了几位人文学科的权威人士。

比如,我在昨晚专门与中国社会科学院的一位人文学科博士生导师进行了交流,对方作为人文学者领域的专业,向我表示说,就她所认知的情况,确实有很多哲学界的人士认为哲学可以指导一切,这种思想是存在的。但其实哲学发展目前已经处于“困境”,也就是停滞了。哲学是跟不上科学知识的发展的。

再比如,我又询问了任继愈的关门弟子,人文学界的学术泰斗人物,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宗教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儒教研究室主任,上海师范大学哲学系教授李申,请他谈谈观点。李申教授认为,科学不可能脱离哲学,不宜一概反对哲学。他又对我表示说:“能否指导,看你哲学学得好不好,用得好不好。一把好枪,在傻瓜手里,也可能是废铁。科学没有尽头!”李申教授还说:“倒是有些科学家,他们感觉自己的科学生命到头了,就想玩玩哲学。哲学玩不好,有的就一头栽到了宗教里。”总而言之,李申教授认为“科学是没有尽头的”,所以也不可能存在“科学的尽头是哲学”,根本存在什么“科学的尽头是神学”。

大卫 医学博士,基督徒

大卫,华人,医学博士,今年57岁,现居住于英国伦敦,是一位基督教新教徒。他任职于英国国立医疗机构,是一位外科专家。

我请他讲讲对大陆地区自媒体网民间流传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句话的观点,他后来用语音做了一番解答,指出来“科学没有尽头”,随便说出“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样的话,只“会徒添笑柄”,希望我公开发表。他的文字主要是说:

对于您提及的“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是不能予以认同的。非常的反对。就我所知:

第一,“科学的尽头是神学”这个观点,我曾经有所耳闻,但仅仅在中国大陆地区内部流传。在大陆以外地区毫无知名度。至少在英国华人圈没有。

英国的教堂

第二,我询问了我的朋友们,他们基本上都是白人,有的是出色的科研学者,是理科博士,有的还拥有神学信仰,但是他们都表示:既没有听说过这种话,也对其观点完全不予以认同。

第三,至少在我接触的圈子里面,根本没有听过这种话。对于不靠谱的话,听到了也肯定不会被接受。

第四,我本人是完全不同意的。科学与神学是两条分开的轨道,本质和追求是不一样的。科学是为了探索物质的自然规律,是建立在大量实验上的分析。而神学是为了理解上帝的慈爱,属于精神领域,是不需要科学实验的。我虽然是一名基督徒,出生于基督教家庭,但是我不认可“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我的家人们听了后,也表示不可思议。我也不希望教友们宣传这句话,这会徒添笑柄。科学有尽头吗?在我来看,是不可能有的。科学代表了人类的发明创造,发明创造怎么会有尽头?

信仰

第五,我见过教宗Pope Francis本人,他是一位很开明的人,对待科学也是如此。他认可宇宙大爆炸和进化论,并没有受到信仰的拘束。他就接受科学,没有僵化。他从来不会贬低科学。

第六,其实在英国,知识分子(包括人文学科)拥有宗教信仰仅仅是一种个人的生活方式,我们并不会将科学与宗教信仰置于对立的位置,也不会认为科学是为了证明宗教,或者宗教与科学有关。我在科研界朋友都分得很清楚,他们认为科学和宗教根本是两回事,没有什么关联。

第七,《圣经》中描述的是2000多年前的生活,而现在世界的环境完全不同了,可能有些人需要引进科学来适应这种变化。但是这种做法是愚蠢的。真正懂神学的人,不会这样做。只有不懂科学,也不懂神学的外行人,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圣经》

所以,我的回答是:千万不要再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了。不符合事实,不符合逻辑,也不会被主流承认。

张昊 大阪大学教师,物理学家,科普作家

说“科学的尽头是神学”,是对人类智慧的侮辱。

X沙 出家僧侣

这是一位出家僧人,今年51岁,出家已经二十多年,原本在各大寺院,现在居于山村静心修持。作者表示,佛家修行的本旨,是为了摆脱偏执,只有放下了心头执念,才可以“离苦”。而近年来网络上出现一些宗教信徒攻击科学的帖子,言辞极为不当,是一种“魔性”的体现。他表示,出家人也好,居士也好,都要有一颗谦虚和善的心态,贬低他家是不足取的。

这位出家僧人一再表示,作为佛门弟子,他坚决反对所谓“科学的尽头是佛学”的说法,认为科学是“没有尽头”的。

他的文章主体部分如下:

关于科学和信仰的比喻

应老师您的邀请,怀着忐忑之心写一篇文章,主题是宗教不能和科学搞对立,更加不能自诩为“超科学” 。

我是出家僧人,坚决反邪教,反宗教极端化,反借宗教宣传迷信蛊惑人心。我坚决支持辨证唯物主义和无神论,坚决支持党领导的人民政府,坚决拥护毛主席思想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团结全世界人民。

伟大的毛主席说要为人民服务,“人民”是崇高的荣耀。作为一名中国人,爱国就是第一立场,才能配得上“人民”这个荣耀。由一名中国人成为中国人民,那么就得将国家利益、人民的利益时时刻刻放在心里,这样才能放下自己的私心杂念,化解自己心中的怨恨烦恼。

马克思先生

我在学习马克思的无神论后,对马克思的无神论有清晰的理悟。

身为出家人,我常年坚持修行的状态,通过静心领悟世间的道理。首先我说我对无神论的观点。就我来看,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最优秀部分,就是无神论思想。无神论的精髓是人本主义,围绕“人”而展开。无神论是为了服务于人,也是劳动和人性自觉的产物,是人类文明和思考的成果。顾名思义,无神论就是实事求是,认为世界上没有神、鬼和天堂、地狱以及其他任何超自然的力量存在;人的命运掌握在人自身的手里。这是事实,也是真理。我学习了很多佛家著作,自己也经过了思考,可以肯定的是,佛陀是倾向于否认“灵识”存在的。“灵识”,就是西方基督教所谓的“灵魂”。既然超自然的灵魂不存在,所以也不会有什么灵异事件了。

佛教的问世,是为了解决当时古印度社会普遍关心的“轮回”问题。当时的婆罗门教认为,你在今生获得了一个好的轮回地位,比如说成为人或者成为天,但来生就可能成为畜生或者饿鬼。决定你在轮回中地位的,是你的言行所造的“业”。但按照当时的理论,很多所谓的“恶业”往往在无意中就形成了,比如在路途中不小心踩死了蚂蚁,庄稼汉踩死了禾苗,甚至掐死跳蚤、虱子也要下地狱。目连的母亲因为不愿施舍饭食给僧人,就受到下地狱的惩罚。而如何摆脱轮回之苦,成为很多新教派要解决的首要难题。其中沙门的一个学术派别的领袖悉达多找到的办法,得到了很多人的赞同,于是他被称为“佛陀”(即觉悟者)。佛陀找到的摆脱轮回的方法是什么呢?即三法印、四圣谛、五蕴、六度、八正道、十二因缘等等。其最终目的就是为了摆脱轮回之苦。悉达多创立的佛教早期教义认为,无需“灵魂”就可以轮回,轮回后还是人,而不是“神”。也就是说,佛教从一开始是倾向于无神论的、唯物主义的宗教。只不过是后世迷信,重拾婆罗门的转世迷信那一套。我虽然是出家人,但是我也不迷信。学佛并非是为了神通,或者是为了永生, 而是为了“离苦” 。很多佛门弟子为了“离苦”,就错误地否认客观世界,这其实是不对的,有违佛陀的教诲。佛陀从来没有否认客观世界,而是强调因缘的流动性。佛陀虽然说了“六道” ,但六道中都是活生生的人,并非是超自然的鬼神之物。

我是站在历史立场上看待这个世间的宗教。比如说科学和宗教,宗教不能对科学搞对立。世间有很多种类的宗教,佛教仅是其中的一种,我们不能自高自大,看不起世界上其他宗教。我们更不能因为自己的信仰,就去否认和贬低科学。科学本质上不是信仰,而是一种智慧,老老实实的智慧,或者是一种方法论。而佛教是信仰。对于我们来说,信仰佛教是因为它有用。而科学也是有用的。佛教针对人的精神层面,让人们摆脱痛苦和恐惧。科学则对国家和民族有益,对全人类有益。信仰有时效性,任何一种宗教都是历史阶段性的,但科学没有时效性,人类最终还是要依赖科学。所以,我认为科学比信仰有用。但是作为个人,我在生活中也经常需要信仰。

我打一个比方,科学是我的一日三餐,没有科学我就得饿死。信仰则是我睡觉的房间,这个房间让我过得舒坦。如果只存在房间,我就饿死了,还要房间何用?所以,必须是首先有了吃的食物,才能去考虑怎么样装饰房间。如果我们反对和贬低科学,就等于自我饿毙。这是非常愚蠢的。

坚决地反对“科学的尽头是佛学”的说法

我是佛门弟子,我坚决地反对所谓“科学的尽头是佛学”的说法。“科学的尽头是佛学”这句话是很愚蠢的说法,是宗教极端思想的体现。要反驳这句话很简单,因为科学是没有尽头的。迄今为止,科学是无限的。科学不代表知识,而是求知。只要人类还有求知欲,科学就会无限地发展和延伸。我们千万不能迷信,否则就是将佛教与科学对立起来。因为科学知识总是不断发展,如果非要将佛学伪装成科学,那么佛学就将被迫不断的改动。这对于佛门来说是非常不利的。而且,佛教的经文往往对一个事物有好几种不同的观点,如果硬要套上科学,那么这一种符合科学解释,另一种就不符合科学解释。

比如,有人非要说佛教“赖耶缘起”学说就是物理学中的 “弦理论”,所谓“科学不过是为了证明佛学”。但弦理论仅是一种哲学,还没有成为科学理论,拿未经证实的学说出来就显得不太严谨。何况弦理论其实和佛教“赖耶缘起”学说仅在形式上稍有相似度而已。但不同佛教派别的缘起理论本有四种,除了“赖耶缘起”,还有“业感缘起”、“如来藏缘起”和“法界缘起”,另三种与“弦理论”就完全南辕北辙。而佛教中说一切有部讲“我空法有”的“极微”说,就与这个“弦理论”不能符合。

所以,说什么科学“证明”佛学,是非常不明智的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