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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水流年我自知(四)

——邓斌编年体自传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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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启蒙入学

是年秋,我终于上学了,正式成为一名小学生。我是班上年龄最小的一员。

那时全民炼钢铁,遍地小高炉,人民公社化风起云涌。农民吃饭均实行食堂制,家里好长时间不开烟火。我们这些小学生也天天住在学校,吃在学校。

初始阶段,尽管饭菜普通,无非是包谷面饭加青菜合渣,但一日两顿管饱,说是咱中国正“跑步进入共产主义”;慢慢地,就有了定量而且愈来愈少。开饭时,席长领来饭盆菜盆往天井里一放,“大哥大姐们”便一窝蜂似地抢瓢舀菜。除一人一瓢黑包谷饭由席长分发外,要汤要菜往往先下手为强。我由于年龄小,顿顿只好咽着枯面饭,粗粝的饭颗子嚼得人满嘴生泡,哽得人眼泪汪汪。

有一回,我站在操场边看大同学打篮球,那球竟不偏不倚扑向我的鼻梁骨。“噗”地一声,我感到天旋地转,金星乱冒,一个趔趄摔倒在操场旁边的土坎下。摸一把咸腥腥粘糊糊的鼻子,手和衣襟全染成了紫红色。围观的同学大叫:“拐哒,要死人啦,要死人啦!”我听人说过,血流多了就会死,吓得放声大哭起来!好在周老师急风急火跑过来,背着我到水沟边用凉水冲洗,又涂了一些膏药。血止住了,我终于没有死成!

放寒假前,周老师公布考试成绩,想不到全班三十多个人,语文与算术两科的最高分均是我这个年仅六岁的小不点儿!我发现,那些平时在我面前吹牛皮炫耀“本事”的大同学,全用惊讶而又妒忌的眼神瞧着我!在人前,我第一次挺直了腰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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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9:食堂记忆

家徒四壁,锅碗瓢盆全被食堂收走了。

凡属铁制品,大多被投进小高炉化成铁水。

“多快好省”开展“大跃进”的口号满天飞。

那时,除了大办钢铁外,家乡还盛行遍地栽种糖萝卜,栽种一种叫做“洋姜”的猪饲料。洋姜、萝卜与包谷,均被用来煮酒与熬糖。公社书记在石灰窑街的千人大会上振振有词地说:“要把咱石灰窑公社建设成糖山酒海!要让社员群众天天有糖吃,天天有酒喝!”

每二三十户人家共一个食堂。除上工的劳动力外,老老少少吃顿饭,来回需走上好几里路。我清楚地记得,每到开餐前,集体食堂对面那道山坡上,若干饥肠辘辘的老人小孩坐在石头堆里,眼睛总盯着食堂瓦脊上的炊烟如痴如呆。

吃饭有定量,大人多,孩子少,不少大人只好与孩子们互换。

几个月后,酒没喝上,糖没吃上,原本是包谷光饭的甑子里却渐渐掺上了酒糟子与糖糟子。这种经烹煮过滤后的洋姜与萝卜的糟子,黑如锅巴,涩如泥巴,异味难闻,粗粝难咽。一碗糖萝卜丝子饭到手,翻来翻去翻不出几颗饭星星。

于是,食堂里出现了偷盗现象,不是包谷粉子被窃,就是熟饭熟菜失踪。领导干部的应对措施是,立即狠抓阶级斗争,将村里的地主富农坏分子拉出来捆绑批斗游大街。

我问母亲:“为什么每次偷东西总是那几个阶级敌人呢?”一脸菜色的母亲叹了口气,小声嘟哝:“鬼才相信偷东西的是他们那几个!其实,哪些人凭掌管食堂的权力多吃多占,只要看人脸上的颜色,就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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