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裁员了（1）：公司抛弃你的时候，连一声招呼都不会打
原创2022-02-19 00:24·一渊寓言
当我懵懵懂懂地问小主管：“裁员名单是出来了吗？”时，我明显地看到了他向来一团喜气的脸上，露出非常复杂的神情，同情、庆幸、无奈……兼而有之。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于是轻轻地问：“是我吗？”
小主管，一个40多岁的男人居然作出了类似不好意思的样子，别别扭扭地“嗯”了一声，接下来仿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一样，一时间场面有点冷。
我笑了，虽然平时开玩笑时，我也会和同事们嘻嘻哈哈地自作通透，说什么狗屁的“早走未必是坏事，留下来也未必是好事”这样的话，但是真的轮到自己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内心还是一片凄凉以及迷茫……
见我笑了，小主管也笑了，他那招牌式的“呵呵呵呵……”笑声，似乎天生带有一种魔力，好像这一切只是一场游戏，我们都只不过是游戏中的棋子而已。
只有，冥冥之中有一颗看不见的骰子，肆无忌惮地决定了，我们到底是走一步，还是三步，是向左，还是向右。
不想小主管为难，反而是我，故作轻松地问他：“需要我和你去旁边的办公室谈吗？还是就在这里？”
整个办公室里静得连一根针都能听见，上午十点多，正是大家最忙碌的时候，但居然连一点儿点击鼠标和敲击键盘的声音都听不见……
从办公室里走过时，我的灵魂仿佛出了窍，站在高高的上面，看着一个熟悉的可怜的背影，在往日熟悉的同事中间走出去，关上门，跟着小主管走进了旁边的405，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是分裂的，灵魂和身体分道扬镳。
我自己都很奇怪，我居然一点儿都不难过，也不愤怒，也不羞愧。
按照以往，我这么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生平第一次遇到“被裁员”这种事，早已悲愤得无以复加了。
可是，现在，我脚步从容，心态轻松，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是什么，让我已经如此地毫不在乎，马上就要失业了啊！
待我们两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站定，没有了空调的庇护，没有穿外套的我，感觉到一股股地寒气，正前仆后继地往身上撞来，这才有了那么悲凉的氛围。
小主管垂头丧气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我很想问问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因为我想到昨天，我还和大家嘻嘻哈哈地拍摄有关于办公室生活的搞笑视频，那没心没肺的样子，实在是有点儿不堪回首。
但这样的话，又实在问不出口，一来是完全没有必要，二来是，此刻，哪怕再不愿意，我和他都是站在对立的面上。
曾经，我们也是亲密的战友，也曾因为彼此的才华惺惺相惜，可是这一刻，他代表公司，而我就是一个最底层的、毫无还击之力的“打工人”、“搬砖的”或者叫做“社畜”。
也许，是因为我没有陷入到期期艾艾的情绪陷阱中，带着三分看自己好戏的心态，反而比平时更灵敏。
我分明感觉到小主管的紧张，大概，他怕我也会和年前被裁员的同事一样，会激烈抗议、会拒绝签字、会闹任何他觉得麻烦的“幺蛾子”吧。
我很想对他说，不会的，放心吧，我最后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自己成为一个泼妇，颜值已经没有了，脸面还是要的呀。
也许，小主管是有了年前和两位同事谈裁员的经验，想了想，先和我说赔偿，“和xxx和xx是一样的标准。”
然后，小主管就给我看了一眼他手机上的一个表格截图，一个并不会让人尖叫的数字，原来就是我五年来的全部价值。
其实，我挺想好好放声大笑一场的，然后学着《甄嬛传》里看清真相的娘娘，撕心裂肺地喊一声：终究是错了。
如果可以重来，我真的情愿自己从未来过这里。
小主管见我没有激烈的反应，只是平淡地扫了一眼，大概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就开始和我聊起天来。
半是安慰我，半是事实地，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只不过比你晚一两个月而已，下一个就是我了。”
也许吧，大环境下，没有谁是绝对安全的，何况，我们这个部门，早就打上了“背锅侠”的标签。
在大公司，这个别人眼中的大公司，在我们眼中就是一个最可笑的笑话，裁员就是一个玄学。绝大部分时候，它和能力无关。
因为，关键时候，决定你命运的那个人，对你几乎没有一点儿了解。
因为，在所谓的决策者眼中，我们只是一个名字、几个数字所代表的抽象概念，只是一个盈亏平衡表格中的某一个参数，嫌碍眼了，delete删掉就好了……
能聊什么呢，聊完了赔偿金额和具体离职时间，其他的也就无关紧要了。
同事的关系，虽然算得上周一到周五相处最多的，但依然脆弱不堪，因此从这一刻起，我们就已经走在了陌路人的岔路口。
就在我以为聊完了，可以不必继续伪装脸上自以为淡定的微笑时，小主管又叫住了我，说要录音。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是公司担心我出尔反尔呢，不由得内心冷笑出声。
突然想起来，曾经有离职的同事和我说，在公司谈离职赔偿的时候，一定要录音，千万多个心眼，想不到如今刚好是倒过来的。
有一点想发火，但理智告诉我，小主管也不过是个中间人，有气也不能冲他发，这就是领导的高明之处了。
赔偿并没有达到国家的标准，但似乎比起公司其他部门的人，又稍有那么一点点优待，尤其是小主管说，这是分部领导自掏腰包给我们补的，也算是领导们的情谊了……
我真的很想质问这些高高在上的“何不食肉糜”的领导们，还要脸吗？
你如果也气愤于我的无为、逆来顺受或者不争，我也能理解，因为我自己也很痛恨自己，为何不能闹一场，到底还是有很多委屈，但是我算是真的理解了一句话——委屈得说不出口的时候，才是真的委屈。
也许，领导们都是聪明的，只是，所有小聪明，都用在了套路员工身上了，员工啊，都是一群吃的是草、挤出来的是奶的人啊！
你说他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不是不想破罐子破摔，而是，我，我们，和小主管的情谊。
曾经，我们有过一段非常快乐时光，那时候小主管还是领导，我们就是一个天高皇帝远的独立驻场团队，自给自足，像一个世外桃源。
可是，这世界上的真理就是，规则就是用来被打破的，美好就是用来被破坏的，小主管也是用来被打压的——最后的结果，我们整个部门都沦为了刀俎下的鱼肉。
往事不堪，今事更糟，剩下的人依然在瑟瑟发抖，于我，不过是提前解脱。
当我回到电脑前时，大脑里反而一片空白，第一时间给先生发了一个信息：我被裁员了……
他似乎还没有理解，却问：这次裁了谁？
我只好再回：我，其他人不知道……
半晌，先生发过来：不要太难过，现在我就是你的后盾，我们重新出发
突然一直在假装坚强的我，眼泪就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落在面前的稿纸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其实，我根本没有想到这一次会是我，第二轮裁员来得这么快。
而我，在和其他部门的对接中，一直都是优秀而骄傲的，他们都还要喊一声“老师”……
但是，我们部门的领导不这么认为，因为他认为我产生不了他所需要的KPI指标价值，再多的认可，也只是枉然。
最大的无力感，是年前走的同事，和此时的我，根本就没有申诉、说话的机会和途径。
听说，其他部门的同事们，已经组织了起来，成立了“讨薪群”，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在某种意义上，我们就是我们这个行业的农民工。
不是我太悲观，而是太过于悲情的现实结果，只会让心怀念想的人，更加地挫败。
剩下来的时间，我干了什么？
让我想一想啊，我签好了离职协议，算了一下年假天数，盘算了一下手头的工作，然后一天差不多到了下班的时间。
对了，这一天，我好像没有去吃饭。
你问我饿吗？饿，但当然饿，但是就是不愿意去吃，似乎类似于享受的吃饭这种事，我已经配不上了。
这一天，我也没有喝一口水，因为懒得去烧水。
唯一让我欣慰的就是，还是有同事悄悄地问了我，还说要给我问问工作机会，如此，就已经很好了。
这一份情谊，记下了，日后再叙了。
接下来的一个月，想必不太好过吧，还有很多事需要做。
最难过的，不是接受被裁员的命运，而是这一切都来得突然。借用一句网红的话：时代抛弃，不会打一声招呼。
但是，此刻的我，从未懈怠工作、无所事事，我不曾辜负时代，而是公司误了我的五年光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