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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藏在冰箱里的头颅
2013 年 5 月 21 日，天气晴朗，深圳市宝安区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老陆亲切地接待了一位报案者。
报案者姓潘，叫艳芬，身材娇小、面容清丽，笑起来有些羞涩，让老陆都忍不住放低了说话的声音，生怕吓到了她。
潘艳芬来报警，因为她的丈夫和婆婆失踪了。
「我丈夫和婆婆走了有几天了，我怀疑他们是回了老家。」潘艳芬蹙着眉，露出几分担忧，「都怪我，不应该跟老人家吵架的。」
在潘艳芬的描述中，她和农村出生的婆婆因生活习惯不同，发生了口角，丈夫陆华护着老娘，一时恼怒，这才带着老娘不告而别。
听上去，这就是因家庭琐事引发的矛盾导致的离家出走，老陆一边记着笔录，一边安慰潘艳芬：「你放心，一有你丈夫和婆婆的消息，我们会马上通知你的。」
「谢谢您。辛苦你们了！」潘艳芬得到老陆肯定的回复后，感激地笑了笑，在老陆的目送中走出了派出所的大门。
而等潘艳芬的身影一离开视线，老陆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变，刚才还温和慈善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而严肃！
「我觉得刚才那个报案者有问题！」老陆看着自己的同事，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老公和婆婆失踪，她的反应不对劲！」
老陆新收的徒弟小陈是个刚出警校的青瓜蛋子，一脸迷茫和困惑：「师父，哪里不对劲了啊？她不是来报警了吗？」
老陆从警二十多年，办案经验丰富，他看着迷茫的徒弟，耐心地跟他解释：「这个人虽然来报警了，可是她话里话外，都在告诉我们她丈夫和婆婆是回老家了，那架势就像是来备个案，根本就不指望我们能找到人。我怀疑，她老公和婆婆已经凶多吉少！」
小陈还是无法将刚才的丽人与杀人嫌疑犯联系起来：「不会吧？她这么瘦瘦小小的，怎么可能是她杀了自己老公和婆婆吧？会不会像她说的那样，她老公带婆婆回老家了啊？」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不可能。」出于老警察的直觉，老陆申请对潘艳芬家进行搜查。很快，一队警察就赶到了潘艳芬家所在的小区。
老陆一行人到达小区的时候，正好是下午四点多，不少老人带着孩子在小区里遛弯，看到警车后，纷纷露出了好奇又八卦的眼神。
老陆带着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潘艳芬家门外。
「叮咚叮咚~」老陆按响门铃，屋里隐约传来了孩子的欢呼声：「爸爸，是爸爸回来了~」
听到孩子的声音，老陆目光一沉。按照他的初步判断，只怕这家的男主人陆华与母亲李春芳已经遭遇不测，孩子的期盼恐怕要落空了。
「谁啊？」屋里传来了潘艳芬的询问声，她走到了门口，但是并未开门，反而警惕地问了一声。
老陆连忙自报家门：「辖区派出所的。上午你来报案的时候，我们见过的。」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打开，露出潘艳芬娴静秀丽的脸：「你们这么快就找到人了吗？」潘艳芬只开了一道门缝，并没有让人进屋的意思。
老陆从门缝中看去，看到了一个瘦小的孩子，手里捏着一个小玩具，正好奇地看着他们。
「我们想进屋查看一下情况，说不定会留下什么线索。」老陆的话一出口，潘艳芬便矢口否认：「没有，家里什么都没有，我已经看过了。没事的话，我就关门了，家里还有孩子呢。」
潘艳芬断然否认的态度和略显紧张的眼神，更加验证了老陆的猜测，陆华和李春芳的失踪一定与她有关，而家里，显然藏着什么潘艳芬不想为人所知的东西。
潘艳芬想要关门，可是关得了一时，又关不了一世。最终，老陆一行人还是进入了潘艳芬与陆华的家。
家里收拾得很干净很温馨，看得出来，潘艳芬是一个很有生活品位的人。随行的警察们在主卧、次卧等地进行搜查，老陆则留在客厅，询问潘艳芬一些情况。
面对老陆的询问，潘艳芬依旧还是此前那套说辞。老陆没有流露出怀疑，依旧闲话家常一般跟她聊着。
在老陆和潘艳芬谈话的时候，潘艳芬和陆华的女儿小珍宝就抱着妈妈的大腿，拘谨地看着老陆这些闯进家门的『陌生人』。
老陆目光一转，索性蹲了下去，和善地跟小珍宝打招呼：「你好呀~你多大了啊？」
小珍宝害羞地躲到了妈妈身后，潘艳芬代为回答：「虚岁四岁了。」老陆有点惊讶，小珍宝实在太过瘦弱，比四岁的同龄人小了许多。
潘艳芬勉强一笑，开口解释：「她有先天性心脏病，不能受惊。」说这话的时候，潘艳芬的眼神闪烁了下，目光极快地瞥了一眼客厅方向。
老陆注意到了潘艳芬的目光。他顺势看了过去，潘艳芬家的冰箱放在客厅与餐厅中间的位置，是时下最流行的双开门冰箱。他注意到，当自己看向冰箱时，潘艳芬捏着女儿的手明显用力，小珍宝轻轻地喊了一声疼，潘艳芬才回神松开了她。
根据老陆多年的办案经验，这是紧张的表现。
「你家冰箱挺大的嘛，是你老公选的，还是你选的啊？」老陆却好似没有发现潘艳芬的异常，看似随意地问道。
坐在沙发上的潘艳芬却像是被人点中了死穴一样，脸上的笑容几乎僵硬地维持不住了。
「随便买的。」潘艳芬干笑了下，假装低头给女儿剥糖，躲开了老陆探究的视线。
看着潘艳芬躲避的姿态，老陆越发肯定冰箱里一定有问题。可是他怎么也想不到，当他打开冰箱时，看到的竟是两颗冰冻的头颅！
正是潘艳芬口中失踪的丈夫陆华以及婆婆李春芳！
死不瞑目的陆华和李春芳就这样瞪着眼睛，直直地与老陆对视着。饶是老陆这样经验丰富的老警察也被骇得倒退一步。他猛地回头看向客厅里的潘艳芬，却看到她紧紧地抱着女儿小珍宝，没有让她看到这可怖的一幕。
「是我做的，不要吓到我女儿。」潘艳芬对上老陆审视的目光，坦然地承认了自己的罪名。
是她亲手杀了自己的丈夫和婆婆，又将他们分尸煮熟，血肉被冲进了下水道，骨头被砍碎当作厨余垃圾丢弃，唯独过于明显的两颗头颅，暂时存在了冰箱里，想等风头过去了再处理。
潘艳芬其实并不想报警，可是丈夫和婆婆不接电话，已经引起了远在湖南的姑姐的怀疑，为了洗清嫌疑，潘艳芬才不得不装作焦急的模样前去报警。她想报个警，洗清自己的嫌疑后再行动。
可是她没想到，警方会这么快就查到家里来，快到她都还没来得及处理冰箱里的这两颗头颅。
二、手刃丈夫与婆婆
2013 年 5 月 18 日，极为平常的一天。
下班回家的潘艳芬如往常一样做好了晚饭，正准备叫一家人吃饭，却发现原本在客厅里玩耍的女儿不见踪影，而看顾女儿的婆婆却专心致志地看着电视。
「妈，珍宝呢？」潘艳芬急了，语气中流露出几分责问的意味。婆婆李春芳顿时不满，嚷嚷起来：「就这么大点地方，还怕她走丢了不成？」
李春芳不为所动，反而责怪潘艳芬大惊小怪。潘艳芬没空跟她计较，喊着女儿的名字到处寻找，最后在洗手间里找到了正在玩马桶水的小珍宝。
看着全身湿漉漉的女儿，潘艳芬又是心疼又是愤怒，做饭前，她明明请婆婆帮忙看一会孩子，可她就顾着自己看电视，竟让小珍宝来玩马桶水！
「妈，您怎么没看着小珍宝啊？」潘艳芬抱着女儿，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小珍宝情况特殊，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所以潘艳芬一向小心翼翼，不敢让女儿出一丝差错。就算是小小的感冒，对于小珍宝来说，都是一场灾难。
「多大点事，不就玩会水吗？」李春芳翻了个白眼，她对这个病秧子孙女本来就没什么感情，三个月前她从老家来到深圳儿子家里，心里就盘算着让儿子和儿媳再生一个健康的男孩，谁知儿媳妇潘艳芬却将有病的女儿当作掌中宝，不论她怎么劝说都不肯再生二胎。
这不是要断了她儿子的根吗？！对于农村出身的李春芳而言，根本无法理解潘艳芬的想法，就算女儿没病，不也得生个儿子傍身吗？想到这里，李春芳更加不忿，忍不住老生常谈：「你要是给我生个健康的孙子，我一定给你好好看着。」
李春芳重男轻女的言论让潘艳芬十分难受：「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小珍宝不也是你的孙女吗？」
「孙女跟孙子能一样吗？孙女迟早是别人家的，再说了，就她这个病，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李春芳脱口而出的话，彻底惹怒了潘艳芬。
「你胡说什么呢？」女儿是潘艳芬的逆鳞，无论李春芳平日里怎么为难，潘艳芬都不想计较，可是她对小珍宝的『诅咒』，却让这个好脾气的女人勃然大怒。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李春芳也觉得自己有一些理亏，但是她是长辈，又怎么能跟儿媳妇认怂呢，所以她梗着脖子，越发言辞刻薄地挑剔起来。
「都是你没用，生个女儿就算了，还生个有病的！我们老陆家真是欠了你的！」
「我当初就不同意阿盛娶你，三十岁还没嫁出去的老女人，果然有问题！」
李春芳的话如同刀子一样刺进潘艳芬的心里，潘艳芬忍不住跟她争执起来。看到妈妈和奶奶吵架，小珍宝被吓得哇哇大哭。这下，一下班就躲在书房里的陆华不得不走了出来：「行了，吵什么吵！」
李春芳看到儿子后，立马就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喊疼：「哎哟，我好心好意来给你们带孩子，不就是打了个盹吗，至于这样骂我吗？」
「妈年纪大了，你跟她吵什么。」陆华毫不犹豫地偏帮着自己的亲妈。
潘艳芬心里堵得慌，她没有心思跟这对母子计较，冷着脸抱着女儿进房间换衣服，等她出来的时候，陆华和李春芳已经吃完了饭，桌上只剩下残羹冷炙。
潘艳芬漠然地给自己和女儿下了面条，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自从婆婆来家里以后，她和女儿仿佛就成了这个家的外人，
和李春芳的战争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吃过饭的李春芳和儿子两个人在阳台上看下面的邻居跳广场舞，潘艳芬则带着女儿在客厅里玩耍。
看着楼下跳广场舞的同龄人，李春芳有点羡慕，她干了一辈子农活，不像城里的老太太又会唱歌又会跳舞。
陆华在一边安慰她：「妈，你有时间就跟楼下阿姨去学一学，以后你长住在这里，总不能老在家里待着。」
「行，我以后跟着我儿子可享福啰。」李春芳笑呵呵地，学着楼下的阿姨们的动作，也慢慢舞动起手脚。
母子俩的对话传到潘艳芬耳中，潘艳芬心中涌起一股绝望，李春芳的架势，分明是要在这个家里住下去！
天真烂漫的小珍宝并不知道母亲心中的复杂情绪，她听到楼下的广场舞歌声，也跟着手舞足蹈起来，慢慢地朝着阳台走了过去。发呆的潘艳芬没有注意到女儿的动作。
小珍宝走到阳台门口，却不小心被门槛绊了一下，直接扑到了李春芳背上。李春芳扑到栏杆上，回头一把推倒了小珍宝，怒目而视：「要死了！你是想把我推下楼啊？！」
小珍宝的哭声和李春芳的怒骂声一下让潘艳芬回神，她连忙走过去扶起女儿，跟李春芳道歉：「妈，您没事吧？珍宝不是有意的。」
李春芳看到潘艳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嘴里咧咧地骂着：「小孩子不懂事，你还不懂事啊？我看就是你指使的吧？！」说着，李春芳随手拿起阳台上的一把红色扫把，朝着潘艳芬打了过去。
潘艳芬怀里抱着女儿，根本没法躲，只能认命地挨了几下。潘艳芬看向自己的丈夫，陆华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切，一句话都没说。
潘艳芬委屈又恼怒，忍不住抢过了李春芳手里的扫把，哪知李春芳看到潘艳芬反抗，不仅没有住嘴，反而骂得更加过分。一时间，婆媳的对骂声萦绕于耳。
「行了，潘艳芬你别太过分了！」陆华终于开口，却是帮李春芳责怪潘艳芬。
失望的潘艳芬冷冷地看了陆华一眼，抱着女儿一声不吭地转身，借着给女儿洗澡的理由离开了『战场』。可是哪怕她退让了，李春芳却依旧不依不饶。当潘艳芬给女儿洗澡的时候，李春芳依旧在外面指桑骂槐，言语中甚至牵连到了潘艳芬的父母。
「什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的女儿哦，竟然敢打婆婆，真是没良心哦！」
「儿子啊，我当初就不让你娶这个女人，三十岁没结婚肯定有问题的啊……」
「你看她，生了个有病的女娃娃，拖累你哦！」
浴室外，李春芳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潘艳芬期待着，期待着丈夫哪怕帮自己说一句话。可是没有，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就任由婆婆这样辱骂自己、诅咒珍宝。
潘艳芬感觉到火辣辣地疼，她低头一看，左边大腿上乌青一片，是刚刚李春芳拿扫把打的，可是更疼的却是心里，潘艳芬问自己，她为何要忍受这些？为何要任由她这般侮辱欺负？为何要忍受一个只知道愚孝的男人？！
积攒许久的愤怒与怨气点燃了潘艳芬的怒火，将她仅存的理智燃烧殆尽。给女儿洗完澡后，潘艳芬走了出去。
李春芳已经进次卧睡觉了，陆华一个人躺在沙发上看着电视，但是双眼已经眯拢，显然已经睡了过去。
潘艳芬径直走进了厨房，她拿起了灶台上的高压锅，随手甩了甩，很重，但是很趁手，应该能砸死人。
潘艳芬就这样拎着高压锅走到了客厅，狠狠砸向了还在睡梦中的陆华。陆华一下被砸醒，他摔下沙发，手脚并用地想要逃离潘艳芬的攻击。可是潘艳芬却不给他逃走的机会，连续十几下砸下去，陆华满脑袋的血，躺在地上再也没法动弹，只有一双眼睛还虚弱地眨着，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文弱的妻子会做出这样的事。
听到动静的李春芳从次卧里跑了出来，看到儿子满身是血地倒在地板上，顿时惊叫起来，潘艳芬转头看向了她，眼神冰冷而凶狠。
李春芳顿时腿软，她想跑，却无处可逃。潘艳芬手中的高压锅也砸向了她，不一会儿，李春芳也没了声音。
看到母亲倒地，奄奄一息的陆华用最后的力气问潘艳芬：「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华是真的不明白，不就是跟他妈吵几句嘴吗？何至于动手杀人？
潘艳芬跌坐在地上，嗤笑起来：「你不是护着你妈吗？那就一起去死啊！」说这话的时候，潘艳芬的眼神涣散而淡漠，在陆华绝望的目光中，潘艳芬再一次操起了高压锅，狠狠地砸向了陆华。
这一次，他再也没有睁开眼睛。陆华至死都不会想到，自己和母亲竟然会死在同一个人手上，而这个人本该是他们最亲密的家人之一。
三、闪婚的大龄剩女
2009 年，潘艳芬经人介绍认识了比自己大三岁的陆华。那时候的潘艳芬已经三十岁了。如同许多大龄剩女一样，潘艳芬的婚姻大事早已成为亲朋好友们牵挂的头等大事。
潘艳芬长得不丑，甚至可以算得上是一位清丽佳人，然而上学期间，性格内向的潘艳芬别说是和男孩子打交道了，她连女生朋友也很少。上班以后，潘艳芬的社交圈更加窄小，每天都是两点一线，青春一下就蹉跎过去。
潘父潘母记挂着女儿的终身大事，到处托人给女儿介绍合适的对象，而陆华，正是一位熟人介绍的相亲对象。
陆华是湖南人，研究生学历，在深圳龙岗一家公司担任技术主管，与做销售工程师的潘艳芬勉强还能算得上是同行。从外在条件来看，潘艳芬和陆华十分般配。
相亲认识后，陆华约潘艳芬吃过几次饭，两个人都不算讨厌对方，便默认开始交往。半年后，陆华向潘艳芬求婚，不善言辞的潘艳芬有过犹豫，觉得自己和陆华之间似乎少了点什么，可是想到父母的期待，想到自己即将跨过三十岁的大关，潘艳芬掩下心中那丝挣扎，同意了陆华的求婚。
尽管有过犹豫，可是当穿上婚纱的那一刻，潘艳芬依旧对这段婚姻充满了期待。婚后，潘艳芬和陆华也有过一段甜蜜的时光，两人都不是外放的性格，虽然没有太多甜言蜜语，可是潘艳芬也觉得十分满足，毕竟平淡是福啊。
没多久，潘艳芬就查出怀孕，小夫妻俩期待着孩子的降生。九个多月后，女儿小珍宝出生。陆华虽然遗憾不是个儿子，但是对女儿也算疼爱。至此，潘艳芬的人生还算是顺遂，她与陆华的婚姻虽然会因为观念的差异偶尔引发小矛盾，但是大体上还算得上是幸福。
然而就在小珍宝六个月的时候，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打碎了这个小家庭的宁静。小珍宝突然高烧不止，去医院检查后，医生告诉潘艳芬，小珍宝患有先天性心脏病！
这个消息，如同惊雷一般劈在了潘艳芬的头上。初为人母的她将女儿视作心肝宝贝，她情愿自己得病，也不愿女儿出事啊！然而事实就是这样残酷，小珍宝的病情反反复复，潘艳芬不得不每天凌晨五点起床去医院挂号，带小珍宝看病。
为了照顾女儿，潘艳芬频繁请假。好在公司得知潘艳芬家的情况后，非常贴心地帮她配置了电脑和手机，方便她在家工作。然而即便如此，潘艳芬依旧觉得疲惫不堪，而在这个过程中，本该成为她最亲密的战友、最坚强的后盾的丈夫，却仿佛成了隐形人。
这天，潘艳芬带着女儿从医院回来，趁着女儿午睡的时间，匆匆忙忙地做了点工作。可还没等她做多少，女儿又醒了，啼哭不止。
潘艳芬不得不放下手中的工作，抱着女儿哄。因为长期抱孩子，潘艳芬的手患上了腱鞘炎，这是一种不起眼却又格外折磨人的病，每次用力的时候，她都感觉生不如死。
可是潘艳芬没有别的办法，珍宝一哭，她就是再疼，也得把女儿抱在怀里。这次，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医院受了委屈，珍宝哭起来就没个完。
一直到下午五点多，陆华下班回来，珍宝还在哭。潘艳芬看到陆华回来，暗暗松了口气：「老公，你帮忙哄一哄珍宝，她都哭了一个下午了。」
潘艳芬怀里的小珍宝哭声已经十分微弱，却依旧倔强地扯着嗓子干着，潘艳芬期待地看着丈夫，指望着他能接过女儿，让自己休息一会，谁知陆华却没有搭把手的意思。
「我不会哄孩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陆华随手将公文包放到沙发上，直接回绝了潘艳芬的请求。
潘艳芬脸上期待的笑容滞了一下，她看着无法脱手的女儿，只好再次开口：「那你做一下晚饭吧。」
听到这话，陆华顿时皱眉：「你在家干吗呢？到现在还没做晚饭？」
潘艳芬被指责，心里顿时委屈：「珍宝哭了一下午，我哪有工夫做饭。」
陆华却不理解，反而指责潘艳芬：「哭就哭呗，小孩子哭一会不就好了？就因为你老这么抱着她，才宠坏了她。」
陆华的话让潘艳芬委屈又无力，小珍宝查出心脏病之前，陆华还会陪女儿玩耍，可自从小珍宝确诊病情后，陆华就把小珍宝视作了易碎品，再也不肯轻易触碰。
与女儿有关的一切，都要潘艳芬亲力亲为，陆华就像是这个家的旁观者，对一切都无动于衷。
偏偏此时，潘艳芬又接到了来自单位的通知，虽然单位理解她的难处，可是长此以往也不是个事，单位通知她，想把她调去一个更清闲的岗位。
潘艳芬没有办法说『不』。
小珍宝马上就要进行手术，潘艳芬的父亲也即将要来深圳来做疝气手术。这种情况下，潘艳芬几乎天天泡在医院里，以她现在的状态，也确实无法胜任如今的岗位，可是一旦调岗，也就意味着她多年的努力化为泡影。
潘艳芬面临着来自家庭和事业的双重压力，她希望自己的结伴一生的丈夫能够给予自己一些力量和依靠，可是陆华非但没有帮她的意思，反而在这种时候，提出要回湖南老家给外婆过大寿！
听到这个消息，潘艳芬压抑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崩溃了。
「你走了，我怎么办？！」潘艳芬忍不住质问陆华，「那是你的女儿，你就不能管管吗？！」
潘艳芬不指望陆华来照料老丈人，可是起码小珍宝是他的亲生女儿啊，他怎么能在女儿即将手术的重要关头一走了之呢？！
面对潘艳芬的质问，陆华十分坚持自己的选择：「外婆今年是九十大寿，很重要的，我是家里的一分子，我必须回去。」
潘艳芬像是不认识一样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把老家的亲人当作家人，那她和珍宝呢？她们就不是他的亲人吗？！
潘艳芬的反问让陆华语塞，恼羞成怒的他显露出几分暴躁：「我答应外婆要回去，就必须回去！」
说完后，陆华甩袖离去，原本已经快止住哭声的小珍宝因为父母的争吵再一次啼哭起来。潘艳芬按捺住内心的受伤，强撑着安抚受惊的女儿。
她的手因为腱鞘炎格外疼痛，可是身体的痛却又比不上心底的痛。
潘艳芬看着丈夫拉着行李箱离开的背影，仿佛看到了一道鸿沟，将自己和丈夫的距离越拉越远。
潘艳芬开始忍不住怀疑自己，她真的了解这个与她共同孕育了一个孩子的男人吗？当初闪婚的决定，真的正确吗？
然而无论潘艳芬心中有多么后悔，一切也不可能重来。她不得不继续负重前行。
为了女儿。
为了这个家。 四、孤立无援的妻子
自从上次大吵一架后，潘艳芬和陆华的关系就陷入了冰封。陆华回了老家，潘艳芬没有给他打过电话，就算是陆华打过来，她也只当没看到。
她已经受够了这种虚伪的关怀，轻飘飘的几句话，仿佛就尽到了做父亲的责任。这样的关心，她和小珍宝都不需要。
小珍宝的手术时间很长，从白天到晚上，潘艳芬等在手术室外，感觉手脚发凉。直到医生告诉手术成功的消息，潘艳芬才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躺在冷冰冰的医院轿床上，潘艳芬忍不住去想陆华，他现在在干吗呢？是不是正跟老家的亲戚推杯就盏？还是以成功者的身份被老家的亲朋好友夸赞羡慕？他在给外婆热热闹闹过生日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来，今天是他女儿动手术的重要日子？
也许，他根本就不记得吧。又或者，记得，却无所谓。
无论是哪种原因，都让潘艳芬觉得失望不已。看着戴着氧气机的女儿，潘艳芬心里涌起钻心的疼。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陆华没有经历过十月怀胎的苦和一朝分娩的痛，所以他对女儿的爱是那么浅薄，那么不堪一击。
潘艳芬握着虚弱的女儿，暗暗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她就是女儿唯一的依靠。陆华那个父亲，在潘艳芬心里早已被划伤了叉。
第二天，潘母过来送饭，问起了陆华：「女婿还没回来啊？」
潘艳芬沉默地摇了摇头，潘母见状，不由叹气。这一声沉叹，仿佛一个巴掌打在潘艳芬的脸上。身为女儿，在父亲手术时，她不仅不能帮忙，反而要母亲在照顾父亲的同时，还得为她奔波。看着母亲苍白的鬓角，潘艳芬无颜以对。
陆华这个丈夫，有等于没有。
潘艳芬看着女儿虚弱的小脸，心中一瞬间涌起一个强烈的念头：「妈……我想离婚。」
「胡说什么呢？」潘母当即反对。身为一个传统的广东妇女，潘母骨子里十分保守，离婚这样的事，在她看来简直是大逆不道。
「离婚了，小珍宝怎么办？你一个人带孩子，会比现在更好吗？」潘母强烈反对，潘艳芬只能压下离婚的念头。
「就当是为了孩子吧。」潘艳芬在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所以，当面对从老家回来的陆华，潘艳芬就如同对待一个陌生人一样。
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而陆华对于潘艳芬的冷淡，并没有什么大的反应，甚至有一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潘艳芬不会再要求他做什么，他每天如同旅客一样进进出出，乐得轻松。
潘艳芬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过下去，把陆华当作搭伙的室友，虽然冰冷，但是能够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可以看到女儿的笑容，她就觉得自己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然而，2013 年 2 月，陆华的母亲李春芳从老家来到了深圳，住进了潘艳芬和陆华的家里，将小两口好不容易维系的平衡再一次打破。
李春芳是一个典型的农村妇女，她第一次见小珍宝时，就表露出了自己的不喜。在李春芳心里，家里必须有个男娃，前几年因为给小珍宝看病，耽误了那么长时间，现在也该再要个男孩了，还得是个健康的男娃。
「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这辈子就这么一个病秧子闺女吗？抓紧时间，趁你们俩还能生，赶紧再生一个小子，以后也有人给你养老送终。」李春芳在儿子耳边一直絮叨着，久而久之，陆华也心动了。
「咱们再要个儿子吧。」陆华对潘艳芬提出了要求。潘艳芬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男人，他到底有什么脸面提出这样的要求？！
「你管过珍宝吗？！你尽过做父亲的责任吗？！一个你都管不过来，你还想要两个？」潘艳芬忍不住反问他。
陆华却轻飘飘地表示：「如果生个儿子，我肯定会好好养的。」
陆华这样重男轻女的话，让潘艳芬怒从心起：「想也不要想！有本事你就自己生去！」
没有儿子，小珍宝就已经被忽视到这样的地步，要是真的再生个儿子，这个家还有珍宝的地方吗？！
无论陆华和李春芳如何软硬兼施，潘艳芬就是一口咬定坚决不肯生二胎。李春芳气得指桑骂槐，潘艳芬就带着小珍宝去外面，索性眼不见为净。
潘艳芬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可谁知李春芳却死心不改。她发动了老家的亲戚，让远在湖南的女儿给潘艳芬做思想工作，甚至还把主意打到了潘艳芬父母头上。
潘艳芬的父亲自从动过手术后，身体就一直不怎么好，所以这些年，潘艳芬从来不愿意将自己的私事告诉父母，为的就是不想让他们操心。可谁知李春芳却找上门去，哭哭啼啼地跟潘父潘母诉苦：「我不也是为了他们小两口好吗？生个健康的儿子，他们日后才有依靠啊。」
李春芳轻而易举就说服了思想传统的潘父潘母，让他们也加入到了催生的队列。
潘艳芬简直疯了！
「爸，妈，当初小珍宝做手术的时候，陆华就没管过，现在还要我生二胎，那小珍宝谁来管？！」
「此一时彼一时嘛，人都是会变的，陆华跟我保证了，以后会多抽时间陪孩子。再说了，你要是生个儿子，你婆婆保证会帮你带的。」潘父和潘母一起来说服女儿。
「他们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信！」潘艳芬坚决拒绝，她永远忘不了女儿手术那晚上她一个人守在手术室外绝望的感觉。
「我绝不会再生了，这辈子，我有小珍宝一个就足够了！」潘艳芬表达了自己的决心，当陆华又一次跟她提出要生二胎的要求时，潘艳芬直接丢出了一个炸弹：「你要生二胎，可以！跟别人生去吧！我们离婚，你爱找谁生就找谁生！」
从小到大，潘艳芬都是内敛而温柔的，可是在那一刻，她却迸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令陆华不得不暂时退却。
潘艳芬取得了短暂的胜利，可是她却依旧高兴不起来。面对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压力，身心疲惫的潘艳芬独自支撑着，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艘破败的小舟，飘荡在风起云涌的海面上，随时可能被巨浪打入深不见底的深渊。
孤立无援，正是此时的潘艳芬心情的真实写照。
五、崩溃的边缘
吃完晚饭，潘艳芬带着小珍宝到小区楼下散步。这个习惯，是婆婆李春芳来了之后养成的。潘艳芬需要找时间透透气，既不用面对冷冰冰的丈夫，也不用面对阴阳怪气的婆婆。
潘艳芬和王娟是在小区里认识的。
王娟是隔壁楼的邻居，比潘艳芬大几岁，有一个刚上小学的儿子。王娟的儿子拍皮球，差一点砸到了小珍宝，潘艳芬吓得心跳都快停了下来，还好王娟一个箭步上前，帮小珍宝挡了下来。
王娟穿着一身运动服，笑容阳光灿烂，有着潘艳芬羡慕的活力与朝气。王娟拉着儿子跟小珍宝道歉，还要儿子带着小珍宝一块玩。
之后，潘艳芬又在小区里和王娟遇到过几次，一来二去地，两个人逐渐熟了起来。潘艳芬意外地知道，原来这个看上去大大咧咧、活泼开朗的姐姐，竟然是个离异的单亲母亲。
离婚这个念头，一直被潘艳芬死死地压在心底，不只是家人的反对，就连潘艳芬自己也对自己没有信心，离婚后，她能给女儿更好的生活吗？
得知王娟是单亲妈妈后，潘艳芬心思活络起来，她想了解下真实的单亲妈妈都是怎么样的，所以她开始有意地在跟王娟攀谈起来。
潘艳芬从小就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姑娘，她没什么朋友，跟同事的关系也不怎么亲密，这意味着潘艳芬的负面情绪只能自己消耗。
而王娟则相反，她性格开朗大方，交友甚多，有很多兴趣爱好，离婚对她好像根本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潘艳芬羡慕王娟的状态，她开始不自主地向王娟吐露自己的烦恼。王娟得知潘艳芬家的情况后，想办法开导潘艳芬，还介绍了自己的一些宝妈给她认识，想让潘艳芬知道，无论是结婚还是离婚，女人都可以过得很好。
在王娟的开导下，潘艳芬的世界渐渐大了起来，她开始带着珍宝试着参加一些社交活动，待在家里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而潘艳芬的变化，引起了李春芳的不满。
2013 年 4 月的一个周末，陆华因为胃疼，在家里翻来覆去地滚了一天，潘艳芬给他拿了胃药后，就准备带珍宝出门去参加宝妈的聚会，这让李春芳彻底爆发。
「有你这么做老婆的吗？你没看到你老公都疼得受不了了吗？！你还要出去鬼混啊？！」李春芳狠狠地指责了潘艳芬，潘艳芬早就习以为常，她给女儿穿好了外套，一言不发地准备离开。
李春芳见她这副模样，更加恼火，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我早就听人说了，你跟小区那个王娟走得近，她不是个好东西，把你也带坏了！」
听到婆婆辱骂自己的朋友，潘艳芬忍不住回嘴：「王姐是个好人，你说话注意点。」
看到儿媳妇回怼，李春芳的怒气立马又上了一个台阶，这些日子的不满全都倒了出来：「我看你最近心思活络得很，就是被她挑唆的！你跟她这么好，是不是因为她给你介绍男人啊？！我看你就是不要脸！」
这莫名其妙的指责让潘艳芬愤怒到了极点，可是还没等她反驳，李春芳就使出了惯用的招数，跌坐在地上哭天喊地：「我看你就是外面有人来！不然我儿子生病了，你为什么还有心思出去玩？你爸妈知不知道生了这么个不要脸的女儿啊？！」
眼看着李春芳又把自己的父母牵扯进来，潘艳芬心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再也不能说话就好了。
还好女儿的哭声及时唤回了潘艳芬的理智，她抱着女儿急匆匆地出了家门，不想去理会身后李春芳哭天喊地的指责。然而，潘艳芬的退让被当作了心虚，李春芳变本加厉，竟到王娟家门口去骂人。
王娟虽然性格大方，但也不想招惹这样的麻烦，委婉地找了个理由后，再也没有邀请潘艳芬参加宝妈聚会。
潘艳芬失去了唯一的朋友，也失去了排解怨恨的唯一渠道。
此后的一个月时间里，潘艳芬越来越沉默，不论李春芳如何挑刺，只要不涉及小珍宝，她都一副悉听尊便的无所谓模样。
李春芳和陆华都没有注意到潘艳芬沉默之下的变化。
她的眼神越来越冷，心中的怒气如定时炸弹一样，处于随时爆炸的边缘。而 5 月 18 日晚上的争执，成了点燃火药桶的导火索。
潘艳芬生得瘦瘦小小，可是当她手持高压锅，却也足以锤死两个成年人。
潘艳芬看着婆婆和丈夫的尸体，整个人陷入失神状态。这时，房间里的小珍宝哭了起来，唤回了潘艳芬失去的理智。
她急匆匆地收拾了一下自己，将沾血的衣服脱了下来，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房间。
潘艳芬动手前，抱着必死的决心，可是看到女儿后，潘艳芬突然又不想死了。她要是死了，女儿该怎么办？潘艳芬又一次女儿哄睡后，悄悄去了客厅，她将陆华和李春芳的尸体拖到了外面的洗手间里，仔细地清理了客厅，擦去了留下的血迹。
如何处理这两具尸体成了大难题，好在潘艳芬是个电影爱好者，她想起以前看过的几幅片子，决定仿造电影里的手法毁尸灭迹。
而就在潘艳芬忙着处理尸体的时候，远在湖南的姑姐接连打来电话，她和母亲李春芳几乎每天都会联系，第一次打过来的时候，潘艳芬以李春芳出去遛弯为由挂断了。第二次的时候，姑姐显然已经有些怀疑。
没办法，潘艳芬只好随之改变计划，她决定去报警，让警方认定陆华带着母亲回老家去了，两个人是在回去的路上失踪。这样，一切都跟她没有关系了。
可是潘艳芬忘了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聪明反被聪明误，还有一句话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经验丰富的民警看出了潘艳芬的异常，最终找出了被藏在冰箱里的两颗头颅，将潘艳芬绳之以法。
六、尾声
2013 年 12 月，深圳市中级人民法院就潘艳芬一案作出判决，潘艳芬因家庭矛盾与被害人产生争执，非法剥夺他人生命，致二人死亡，其行为已经构成故意杀人罪，判处潘艳芬死刑。
潘艳芬最终因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她留给家人的却是永远无法忘怀的伤痛。
潘艳芬的父母得知真相后，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自己聪明漂亮的女儿会做出这样惨无人道的事，而当他们知道正是因为自己的阻拦而让潘艳芬一再压抑想要离婚的念头，最终导致悲剧的发生，他们更是自责不已。
而小珍宝年纪虽小，却永远都记得房间外传来的怪声，等她长大以后，若是知道那个怪声是母亲在分尸自己的父亲与奶奶，她又该承担怎样的心理压力？
陆华的姐姐虽然同意收养小珍宝，可是她一看到这个侄女，就想起是她的母亲杀死了自己的母亲和弟弟，不知又是如何感受？
2014 年 4 月，潘艳芬被执行死刑。而活着的人，则不得不继续承受她留下来的痛苦与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