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三谷幸喜《魔幻时刻》的《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可能会是春节档口碑“逆转”的影片。起初,大家疑虑的理由是:原版过于经典,甚至是不少人心目中的最佳迷影喜剧,本土化改编,真的能成功吗?
带着这个问题走进影院,得出结论:这部电影并没有浪费原版的IP,甚至有几段戏改得更加好笑。
在尊重主线、没有魔改的前提下,《这个杀手不太冷静》在剧情线索和笑点上都做出了对应的本土化设计,并且简化了角色关系,笑果是成功的、密集的。只能说,有质量的翻拍,同样需要在很多细节处下功夫。
戏里戏外,《杀手》都设置了电影与片场的双重情境,表现出电影与片场之间互文性的兼容特征。
在片中,它讲述的故事是:一个潦倒的群众演员魏成功(魏翔饰),在阴差阳错间得到了女明星米兰(马丽饰)的“赏识”,被邀请出演一部“非常规拍摄”的新片的男主角杀手卡尔。
但实际上,这个非常规的“片场”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看似与自己演对手戏的黑帮老大哈维哥实际上是真老大,而老大的手下吉米也暗藏鬼胎。在危机四伏的阴谋下,这个虚构的片场闯入了假戏真做的现实当中。
而当最后一幕结束之时,镜头突然间拉远,展现出了绿幕的背景。原先的小镇布景与码头景象,原来都置身于摄影棚之中。硕大的摄影机置身在演员面前。
饰演魏成功的魏翔感慨万千。在这个“片场套片场套片场”的“片场套娃”里,他述说着自己与电影主创的“三年之约”。情到深处,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
以此而言,除了是一部实打实爆笑的贺岁喜剧,《杀手》还有它作为“元电影”与“半自传电影”的一面。
所谓“元电影”,指的是本片是关于拍摄电影的电影、解构电影的电影。它反射了电影自身的制作过程,并且致敬了大量影片,比如《教父》、《雨中曲》、镖客三部曲。
而所谓的“半自传电影”,则是指魏翔在戏里角色与戏外遭遇的合二为一。自2005年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后,他从影23年,积累了大量龙套角色的经历,才等到这次春节档电影男主角的机会,来证明自己。这对于魏翔而言,付出了不知道多少的奋斗和努力。即使受尽冷眼,但他仍要抓住每一次细小的机会。
通过对电影与片场之间关系的反复呈现,《杀手》最终解构了二者的关系。
在第一个层面上,它是片场本身的套层结构。通过片场中的指涉性互文,电影将小镇场景中的生活与好莱坞黄金年代的电影世界打通,串联出一个就算是意大利黑帮割据,都丝毫不显得跳戏的“现实与片场”混合物。而小镇里多次出现的港口,也与好莱坞犯罪片中芝加哥的港口相似。
在第二个层面上,它是现实与虚构的对峙与融汇。魏翔戏内角色与戏外身份、经历的互文,进一步让这层解构关系落地。正如许冠杰在《天才白痴梦》中所唱到的:“人皆寻梦,梦里不分西东,片刻春风得意,未知景物朦胧。人生如梦,梦里辗转吉凶,寻乐不堪苦困,未识苦与乐同。”这段被本片征引了两次的歌词,倾诉出了“风景只在想象当中”的创作感悟。这是令人在观影前没有想到的。
喜欢看电影的影迷都知道,电影是时空的建构与叙事的艺术。电影内在的生命,是其艺术魅力的来源。而这来源的本质,即是想象与虚构。就像在《杀手》中,仿真的小镇构筑出了电影造梦的色彩。
在《魔幻时刻》的原版中,这个议题被一个老演员用言语讲述:“在白天与黑夜之间,太阳消逝的短暂瞬间,能看到世上最美丽的景色,那就是魔幻时刻。”这个时刻美好却易逝,是属于电影的时刻,因为它的短暂与非现实感。
而在《杀手》中,这个议题被魏成功这个角色在后半段的几个人物转折点所包裹。这个角色逐步迎来了反转,也让电影的内核真正立住:为了抚慰朋友的父母,他表演已故的朋友整整五年;在受到米兰(好心的)打击奚落后,他恍惚间看到月光下退潮时的螃蟹;最后解救米兰的“终极大戏”里,他用“人形立牌杀手”、“生日手榴弹”等片场道具混淆现实的情境。
这些桥段,都有着笑果之外的戳心之处。它们共同揭示出,我们对电影的爱,其实也是对生活、对梦想、对情感的找寻。这份爱往往是脱离实际的,但它却是我们精神世界中最后的那根稻草。这是《杀手》沿着《魔幻时刻》的轨迹,想要继续倾诉的表达——
在现实中,龙套群演的生活多是失败的、跌跌撞撞的。魏翔走到今天,不得不说已经是个奇迹。演员之路布满了艰辛、无奈和一个个小机会。而身处片场,更是横看成岭侧成峰,无法看清自己所身处的影视行业体系的全貌。《杀手》中那些拍电影、做演员、发生在片场里的故事,归根结底,是生活的现实与艺术的边界发生混淆与模糊的时刻。
电影这东西,扒开来看,里面是一片残酷的天真。而这,实际上就是大众之所以爱看电影的理由,因为银幕是我们生活的“渐近线”。电影这种艺术的“魔幻时刻”,正在于它是虚构的真实,如梦般朦胧,只在想象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