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里,刘姥姥是乡野人家,在过去,跟贾府这样的天下望族,是不可能有任何交集的。但无巧不成书,这两个有着巨大的贫富悬殊的家庭,偏偏因某种机缘而有了关联。

因为刘姥姥女婿姓王,祖上曾与金陵王家连过宗,所以跟王家二小姐有了联结,而王家的二小姐,后来又成了荣国府的二太太王夫人。就是靠着这一点子关系,在女婿一家无钱置办冬事的情况下,刘姥姥决定去朝扣富儿门,到贾府打秋风。

其实无论古今,真正的富人与穷人几乎都是没有任何瓜葛的,两者本就隶属不同的阶层,即便刘姥姥仗着女婿与王家的那一点所谓的亲戚关系,如果王夫人拒不相认,她也只能失望而归。

所以,刘姥姥去贾府打秋风,从现实角度来看,其实是非常困难的。一个六七十岁的村老妪,满面灰尘烟火色,带着衣着破旧的外孙,去贾府借银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乞讨的叫花子呢。

像贾府这样赫赫扬扬近百年的贵族,即便是府里的丫鬟婆子,想见当家主母一面都不容易,更不要说刘姥姥了。因此,刘姥姥将要面对的困难,估计她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完全没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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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不妨来看看刘姥姥一进贾府有多难。

首先,也是最关键的,刘姥姥得过自己心理这一关。去贾府可不是走亲戚,因为女婿家已经穷得揭不开锅了,什么也拿不出来,那就是明摆着借钱去的,或者说,就是仗着昔日的一点关系,去要点钱花。

简单说,就是求可怜,求怜悯,打秋风。刘姥姥虽是村老妪,可也是世路上经见过的老人,能不要尊严和面子的吗?但俗话说,开口求人难,更何况伸手问人要钱?可你再要尊严,想求人时,也不得不忍耻含辱,把自己低到尘埃里。

所以,刘姥姥在进贾府前,必须调整好自己的心理,做好点头哈腰,逢迎讨好的准备。这不只是对贾府的主子们,还有那些想到的想不到的豪奴甚至意外情况,总之,见人说好话就对了,越卑微越谦恭越好。

刘姥姥虽是穷苦人,可穷苦人不到万不得已,轻易也是不会出卖尊严的,这对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来说,就更加难。她活了大半辈子,好不容易成为乡邻眼中见多识广的老人家,挣得了一点尊严,甚至处处受人尊敬,如今为了儿女,又要再次豁出去了。

其次,刘姥姥要过贾府豪奴这一关。这一关也是此行打秋风能否成功的关键,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对贾府这样的富贵家族而言,上面的主子们大多宽厚仁慈,从来都是恩多威少,但贾府多的却是那些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的豪奴。

因此,刘姥姥想要见到真佛,首先得有本事把佛门打开。贾府的那些看门人,可也都不是好惹的,刘姥姥一开口就吃了个闭门羹,人家压根儿不把她放在眼里,半天都不理她,后来又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

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刘姥姥有些失望的时候,有个好心人为她指了路。这让刘姥姥眼前一亮,带了板儿直接去找周瑞家的了。

刘姥姥不过是向贾府看大门的问路找人,但这些人打量了刘姥姥之后,都不理她,半天才蹦出一句话来,还是让她远远地在墙角下等着。这显然是打发叫花子的做法,他们也是欺负刘姥姥是个穷人,故意戏耍她。

我们可以细想此时的刘姥姥,面对高高在上的看门人,站在地下等着回复的她,有多窘迫有多难堪。而刘姥姥为了能得到一个答复,在向看门人打听人之前,还掸了掸衣服,又教了板儿几句话,才蹭到角门前的。

贾府的三等豪奴,几个看大门的,都如此目中无人了,可以想象,刘姥姥后面要见其他人,有多不容易了。接下来,她又要面对贾府的又一个豪奴。

有了好心人的指路,刘姥姥很快见到了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这个也算是找对了人,但如果这周瑞家的不肯出力帮忙传话,那刘姥姥此行依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女婿祖上与金陵王家连国宗这件事,王夫人是知情的,作为陪房的周瑞家的,应该也知道,但光凭这个,还不足以让她对刘姥姥另眼相待,毕竟这事儿跟她关系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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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让心性乖滑的周瑞家的愿意帮刘姥姥去传话,有两个关键因素促成,一个是昔日她丈夫争买田地一事,刘姥姥的女婿王狗儿出过不少力,这算是一份不小的人情。一个是刘姥姥既然来找她,自然是看得起她,因此她也得显弄一下自己的体面,不然倒显得自己没本事似的。

不管哪种心理占了上风,周瑞家的总算还是个有情不忘的正人,正因为她承上启下的传话,刘姥姥才见到了贾府的大管家王熙凤,虽然没有见到王夫人,但也算见对了人,因为此时的王夫人已不大管事,家族事务都是凤姐在料理了。

你以为见到王熙凤这事就成了?当然不是。如果凤姐没钱,跟刘姥姥哭穷,几句话把她打发了,刘姥姥一样会空手而回。所以当凤姐告艰难的时候,刘姥姥心里便突突的,就是觉得没希望了。

最终,还是王夫人的一句交代,救了刘姥姥一家,她说“今儿既来了瞧瞧我们,是他的好意思,也不可简慢了他。”然后让凤姐裁度着办,有王夫人这一句话,刘姥姥才顺利打到秋风,且顺便吃了顿山珍海味。

对刘姥姥来说,这一趟虽然没白来,但也是过五关斩六将,真真不容易啊。

作者:夕四少,本文为少读红楼原创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