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想的有限性及其克服,不是它自身的不足和弱点,而是它自身不断生成亦即“思想出来”的特性。在这样的意义上,思想从来是一条看不见的且不可预见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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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 彭富春

但什么是一般思想的现象?思想一般可以被描述为“我在思考”,但“我在思考”不是在思考思想自身,就是在思考思想之外的事物,因此根据胡塞尔的现象学对于意识的分析,“我在思考”的完整表达就是“我思考事情”。这一表达实际上揭示了一般思想活动的结构,即我、思考和事情三个要素。

思想的事情当然不能等同于一个自然之物,它只是自在的;但也不能等同于一个心理之物,它是随意的。思想的事情在思想中显示自身并且构成自身。作为思考事情的思想自身在此形成了和事情的关联。

它一方面是否定性的,即要排除和事情无关的各种意识,而保持思想的纯粹性,以至如同中国思想所说的“虚无”和“宁静”。意识的排除包括自然意识和历史意识,同时还包括理论的和日常的观点。

它另一方面是肯定性的,即揭示事物的本性并在此过程之中让事物形成自身。那个思维的自我当然思考的可能条件。思想之所以可能,并不只是因为自我是能思维的,而且是因为自我和事物共同存在于世界之中,同时还因为自我相关于他者,即他者始终会打破自我的限度,使自我越过自身的边界,而无限地思考。

思想虽然展现为“我思考事情”,这一结构,但它却最后表现为被思考的和已思考的。因此思想就是已被思考的。这个已被思考的是思想的完成,并因此是思想的整体。如柏拉图的思想,马克思的思想等就是如此。但一个思想的整体有什么意义?同时它们内部存在什么样的关系?

对于思想的整体,海德格尔命名为“思想的事情的规定” 海德格尔这一表达式实际上源于胡塞尔的现象学。现象学要求思想走向事情本身,事情本身成为了对于思想的规定。海德格尔从此出发确定了“思想的事情的规定”的表达式,但是其中主要的只有两端:事情和思想。这个事情就是存在,它在根本上限定了思想。

不过,除了事情和思想之外,规定时常处于一不确定的状态,它有时指事情对于思想的规定,有时指作为与事情和思想不同的第三端,亦即事情和思想所共同可能从属的。海德格尔认为,他的整个思想道路就是运行于“思想的事情的规定”的道路上。博德尔接受了海德格尔的这一遗言,但是他将其朦胧之处变得明晰。

他首先将这一表达式分成三端,并消除了其每一语词的海德格尔的特定含义,如事情不能理解为存在,而是论题;然后他最关注的是这三端可能构成的各种关系,正是这种种不同关系形成了种种不同的思想形态。于是作为任何一个可能的思想结构的“思想的事情的规定”成为了博德尔理解所有思想的钥匙,并使他自身的思想成为“关系构成的思想”。

不过,思想作为“思想的事情的规定”这一整体事实上是一个尚未封闭而面向开放的整体。这是因为思想在它已思考的包含了未思考的,而它正是要思考的。思想的有限性及其克服,不是它自身的不足和弱点,而是它自身不断生成亦即“思想出来”的特性。在这样的意义上,思想从来是一条看不见的且不可预见的道路。

本文作者系武汉大学哲学教授,著有系列学术专著“国学五书”(《论国学》、《论老子》、《论孔子》、《论慧能》、《论儒道禅》,均由人民出版社出版与发行)。本文标题为编者所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