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翟中东教授。受访者/供图

原标题:翟中东:监狱、社区矫正领域的“领跑者”

记者|张晓娜

责编|王 蓉

正文共2679个字,预计阅读需8分钟▼

中央司法警官学院教授、法学博士翟中东是全国各监狱有名的“常客”。

为给监狱民警提供一套矫治服刑人员的科学工具,深入监狱调查走访是他的“家常便饭”。这些年他走过上百所监狱,足迹遍及大江南北。

作为一位从学校走出的司法行政领域优秀法学专家代表、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早在上世纪90年代,他就提出现在看来非常具有前瞻性的“离监探亲”的相关建议。他在学术研究上建树颇丰,曾发表学术论文170余篇。此外,他在监狱、社区矫正、重新犯罪防治政策等方面均有建树,并取得多项科研成果。

三十年不为名利坚守小学科研究

“我20多岁开始研究监狱学,50多岁才感觉摸到一些门道。”面前的翟中东,身穿警服,说话儒雅,学者气息浓厚,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份坚毅。

早在西南政法学院(现西南政法大学)读研究生时,翟中东就开始研究监狱学。最初用教育学的解释方法学起来很简单,但研究越向纵深,他愈发觉得这是一项需要研究者投入很大心力的研究活动,仅仅用解释方法是不够的。

“监狱学、社区矫正研究需要研究者不仅懂法学,而且要懂社会学、社会工作、心理学,进行跨学科研究。”在翟中东的认知中,研究者只懂一门学科不足以胜任对监狱学、社区矫正的研究。

在学术研究上,监狱学、社区矫正属于小学科。学术关注度和认可度较低,没有经济利益,且学习起来很困难,把握准确更不容易。其间,翟中东也想过转变研究方向——重点研究刑法,也曾想过从事兼职律师,但终究还是不舍。当时西南政法学院研究监狱学的研究生有30多人,坚持下来的只有2个人,其中就包括翟中东。

1993年,翟中东进入中央司法警官学院工作。作为系统内唯一的专门院校,中央司法警官学院在研究监狱学、社区矫正方面有独特的体制优势。翟中东因此有了更多与监狱民警及服刑人员密切接触的机会,他逐渐把兴趣、专业、职业融为一体,并把它当作一生的事业。

更为重要的是,监狱学、社区矫正关涉重新犯罪防控。而重新犯罪具有更大的社会危害性,如何有效控制重新犯罪,维护社会稳定,监狱、社区矫正都面临新的要求。

“对这项研究来说,国家社会都需要,空间大,挑战越来越多。用别人的话说,就是既接地气又高大上的工作。”翟中东说。

从300余个危险评估指标筛选开始

“为减轻监狱民警的压力,做好罪犯管控工作,我们主张对罪犯危险性进行研究,把不同的罪犯危险情况按照高中低区分出来。”翟中东认为,罪犯危险评估的推行将促进罪犯有效管控,并促进监狱的开放化。

如何开展罪犯危险评估?翟中东在2016年完成了《罪犯危险评估的几个理论问题》,该文发表后受到了广泛关注。不仅被中国人民大学复印资料全文转载,还纳入了司法部监狱管理局编发的《罪犯危险性评估辅导读本》之中。

翟中东告诉记者,他现在的关注点就是重新犯罪的危险性和危险控制。

实践证明,危险评估和危险控制是对应的,罪犯危险越大,调动的矫正资源越多,反之亦然。为最大程度提高罪犯管控效益,降低成本,翟中东与同事提出了监狱与社区矫正的罪犯危险管理方案,即将危险控制的关注点放在重点罪犯身上,并初步构建了罪犯危险评估的“点探测模式”。

而在这其中,一个重要的工作就是分析和筛选危险评估指标量表。据了解,危险评估指标早期一共有罪犯表现、犯罪史、教育程度等300多个。

一名经历颇为复杂的服刑人员在14岁时就参与涉黑犯罪。进一步了解后,翟中东发现这名服刑人员3岁时父母离异,从小和爷爷奶奶一起生活,10岁便辍学了。年纪轻轻就浪迹街头开始混社会。服刑人员现在的表现、过去的违法犯罪经历,以及他的家庭背景等决定了其是否会重新犯罪的可能性。

翟中东认为,一个人的危险性与他的家庭存在密切关系,如果家庭和调查对象关系疏远或者极度溺爱容易促使其走上犯罪道路。“做危险评估时,不能只看结果,要透过行为看过程,多了解罪犯的犯罪经历,家庭情况。”他说。

类似这样的故事,翟中东在调研中获得很多。带给他的一个启示就是,做危险评估,不能仅仅根据个案,一定要在统计的框架下来进行危险评估。

通过与监狱民警交流,民警会对此给出建议,哪些因素应该作为危险因子,这些因素与指标和危险之间是否有关系。

运用模型设计、调查分析、查找国外资料、与民警交谈等方式,翟中东与同事对300多个危险控制指标进行逐一分析和筛选,第一步就筛掉100多个,经过几次筛选,现在剩下20多个指标。“这些指标越多,操作难度越大。作为危险评估,我们主张既要考虑准确,又要考虑到操作的便捷。”翟中东说。

罪犯矫正的九大项目可重新组合

罪犯矫正的九大项目,是翟中东等人为罪犯矫正工作者更好改造罪犯个体设计的一套方法。

即认罪悔罪矫正项目、理性化矫正项目、定修矫正项目、责任培育矫正项目、家庭关系(恋爱婚姻/父母子女)矫正项目、理财能力培育矫正项目、积极生活矫正项目、人际交往矫正项目、休闲时间安排矫正项目,帮助罪犯矫正工作者提高改造水平。

据了解,这九大项目基本可以满足不同罪犯的不同矫正需要。这九个矫正项目由不同矫正模块构成,从而保证矫正项目具有很好的操作性。这些模块包括说理/阅读欣赏/读写讨论模块、认知改变/思维方式改变模块、正念冥想/瑜伽模块、内观模块、劳动模块、运动模块、音乐模块、工艺/园艺活动模块、劳动就业技能培训模块。

值得一提的是,九个矫正项目经过组合可以适用于不同罪犯的改造,如短刑犯、长刑犯、性罪犯、暴力犯等。

翟中东在河北某监狱调研时,就遇到这样一名暴力犯王某。王某母亲与邻居吵架,待王某回家后,母亲告诉了他。王某大怒,提起家中的杀猪刀去对方家。结果对方家的两个儿子不惧威胁,拿起农具与其对打。王某将对方家人重伤2人,被判入狱。

翟中东了解到,王某是个普通农民,没有违法犯罪史,是家庭中的顶梁柱,但是脾气大。

“这样的罪犯在我们监狱中占相当一部分,有的因为路怒(带着愤怒开车)而施暴犯罪,有的因为路边琐事而施暴犯罪。”对这样的罪犯,传统的改造起的作用并不大,而应该理性控制他的脾气,磨炼他的个性。

为此,翟中东设计完成了理性化矫正项目。该项目的功能主要是引导罪犯控制冲动情绪,学会管理情绪。通过包括改变认知、参加工艺园艺等活动,提高理性能力。经过这一针对性项目的矫治,王某本人改变很大,效果非常好。

“疫情后,我们拟在全国司法行政系统内继续推介这套方法。”在翟中东看来,教育矫治罪犯既是理论问题又是实践问题,同时也是哲学问题。“所有罪犯是否都可以接受改造,九年义务教育能否面向罪犯等等,问题很多,乐趣很多,难度也非常大,需要我们这些从事该领域工作的学者长期研究下去。”

为此,他笔耕不辍,步履不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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