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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祖国70华诞,我们一家人出来看灯光秀,感受东莞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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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刘莉,是一个“工二代”,而我的父母是打工一代。在我眼里,父母就是东莞的燕子,他们每年都在故乡与东莞之间飞来飞去,但就是不能在一个地方安家。所以从打工的第一天起,我就告诫自己不要再像自己的父母那样一辈子碌碌无为。我不想像他们那样如候鸟一般,在和江西之间来回奔波,更害怕我的孩子像我那样继续成为留守儿童。
三岁那年,父母就南下打工,所以他们给我的感觉就是熟悉又陌生。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好,可需要他们的时候永远不在我的身边,在这种复杂的感情中长大,我从小就缺乏爱和安全感。因为没人管教,也不知道好好学习到底有啥用处,干脆放任自流。
上不上学,学的好不好,父母也不管,他们除了给我留下生活费之外,也给不了其他的。
初三那年,老师给我们看《一个都不能少》,说“人家没有上学的条件,想尽办法也要创造好好学习的条件,你们倒好,放着比他们优渥百倍的学习环境不努力,真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
听了他的教诲,我开始审视自己,发现是该好好地证明一下自己了。
可自己实在不是读书那块料,勉强上到高中,实在是找不到学习的乐趣,就不想上了。
父亲欲言又止,母亲说“不想上就不上了吧,一个女孩子家能识文断字,别写错名字就行。”
父母打工,孩子也跟着打工,这在我们村里是常态,是我们能睁眼看到的唯一出路。
2000年的正月,奶奶的身体突然出现被检查出“甲减”,父亲和母亲要陪奶奶去省城看病,不能再出门打工赚钱了。过完元宵节后,我决定南下去东莞打工补贴家用。
正月十七的早上,我背着一个蛇皮袋,手上拿着路上充饥的煮鸡蛋和苹果跟家人告别。临走之前,父亲又往我的口袋硬塞了500块钱,他嘱咐我“在外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有事要第一时间跟你表姐和表姐夫联系,千万别逞强!”
“好了,我知道了!你真啰嗦!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
2
这是第一次离开家,坐在前往东莞的大巴上,望着车窗外的车水马龙,我开始对外面的世界有了认识。外面的高楼大厦对我来说充满了好奇,我痴痴的看着窗外的风景,生怕错过什么东西,直到天色变暗以后,才在车上睡了过去。
“醒一醒,都别睡了,到站了!”我被售票员的大嗓门喊醒,才知道到站了。
当年的东莞汽车总站还在东莞环形天桥旁边,斜对面是智通人才市场,有来自全国各地的人,他们都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
图:刚到大城市,大家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到站后,我并没有去找表姐和表姐夫,便径直的跑去人才市场找工作。
一来我是不想麻烦他们,二来他们也是在外打工,住的地方也很逼仄,还不如早点找个厂上班,又能包吃住,还不用欠人情。
来之前我跟村里打工的年轻人了解过,他们建议我最好去电子厂上班,那样工资会高很多。虽然做了很多功课,可工作比想象中的要难找很多,东莞的工厂是很多,但找工作的人比工作岗位更多。一家厂招工,不管是招几个,厂门口必定排成长龙。
那天我面试了很多家工厂,却没有一家愿意要我。因为我尚未成年,又没人带着,招工的人不敢用我,怕出事了担不起责任。
我就像一条臭鱼被人嫌弃,没了一点信心。那一刻,感觉自己特别渺小。
下午5点多,工作还没有着落,我无助的在人才市场门口徘徊,眼角不知什么时候,竟泛起了泪水。
就当我绝望的时候,一个中年的大叔主动上来和我搭话。
“姑娘,我刚注意你半天了,是找不到工作委屈吧?你交50块钱,我就可以给你介绍一份好工作。这册子上有这么多工作岗位呢,你看喜欢哪份工作,可以随便挑的!”
大叔说着递给我一份招工岗位的册子,我拿起来一看,上面有很多电子厂的招聘信息。看完我信以为真,问道:“大叔,你说的是真的吗?只要我交钱,上面的工作我都可以随便挑吗?”
“当然了啊!我干啥子骗你!早上我都给好几个像你这样的娃子介绍了工作!我是专门给厂里介绍工人的,你自己去面试那要受好多冤枉罪,还不一定找得到!我可以帮你!”大叔说道。
我看大叔说得一本正经,就决定试试。我从口袋里拿出一张50块的纸币,小心翼翼地递给大叔说:“叔,进哪家工厂没所谓,只要能进厂就行!如果能进他们家更好了!拜托你给我安排一下咯!等我赚到钱了,请你吃好吃的!”
“你这娃子还挺机灵!你在这里等我,我进去跟那负责人打声招呼再领你过去!放心吧!这事情交给我了!”大叔说完就转身进了人才市场。
图:人才市场到处都是陷阱,很多人一不小心就上当了
我傻傻地站在门口等着,可一个小时过去也不见大叔出来。我决定进去找,可找遍了市场也没大叔的影子。我只能硬着头皮,去万全电子厂的摊位去问那招聘的负责人问他“有没有看见那大叔?他说给50块钱,就能进你们厂...”
他说:“你刚刚不是来面试过吗?都跟你说了我们不要未成年的人,你还听信骗子的话,这下被骗了吧!”
知道被骗后,我顿时控制不住情绪,“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心里充满了无助和委屈。我没想到社会这么复杂,找个工作怎么就这么难呢?
“哎,别哭了,以后自己长点心眼!”
“哥哥!如果没工厂要我,我就要睡街头了!您能不能行行好,把我招了吧!我奶奶还卧病在床,父母为了给她看病,家里都快掏空了!我想尽快赚点钱给奶奶看病!您就把我招了吧!工资多少没关系的!”我边哭边说。
本以为来到大城市,我就能自力更生,没想到第一天就让我遇到“社会险恶”,委屈和无助袭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颗滚落。
“你别哭了!哭有什么用嘛!你等我去请示一下领导,看看有没有转机!”不一会儿他说领导同意我进厂,如果试用期做不下来,没工资拿,问我同不同意。
“没问题!我肯定可以干的下来的!谢谢您给我机会!”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好消息惊呆了,一时忘记了哭泣。
“不是看你可怜兮兮,我们才不会招你!这是表格,你把自己的信息填起来,等会儿大巴会过来接你们去厂里!”
上一秒被骗,下一秒就遇到了好心人,这种感觉真的难以言表。我擦干眼角的眼泪,连声对他说谢谢,说着还不忘给他鞠了几个躬。最后我才知道他是江西人,考虑到我是老乡,才主动帮了我一把。
3
就这样,我顺利了进入了电子厂打工,在这里我收获了很多,也失去了很多。
我打工的厂叫万全电子制品厂,老板是个香港人,据说投资了好多钱盖的这个厂。厂房的大门看起来很气派,正门进入就是几幢崭新的五层办公楼,后面是生产车间和员工宿舍楼。整个厂区有1000多个员工,里面有食堂,有小超市,给我的感觉就是非常的大。
车间的主任带我参观了工厂,然后给我分配了一个寝室。寝室里面放着4张上下铺,我们8个姑娘住在里面,虽然房间紧挨着厕所,又脏又臭,但我终于有了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那天晚上我睡得很踏实,还是被室友给叫醒的。
吃过早餐后,我接受了培训,车间主任告诉我们,公司生产一些电子元件,而我的工作就是当流水线上的一名分拣员。我要检查有没有弯脚的电容,弯了脚的就放到盒子里,用钳子扳直。如果有气泡,就直接扔到旁边的箱子里。
流水线上的工作看起来很轻松,但是真的很累。我们每天要从早上7点30分工作到晚上8点30分,一天要连续工作13个小时。当中还不允许交头接耳地去说话,如果被抓到就要罚款5块钱,而且连上厕所的次数和时间也有规定。一天到晚,只有中间的两顿饭是我们休息的时间,虽然晚上下班了也是自己的时间,但不能出厂,而且大家工作一天都很累,基本上洗洗就睡了。
工友都说食堂的伙食不好,因为食堂永远都是大锅饭。我们每顿只有一荤或一素,饭和汤随便你打,但是那所谓的紫菜蛋汤淡得跟水似的。我反正是除了汤水,没有打到过一次蛋花或者紫菜。不过这并不影响我的食欲,一天干到晚,饿得前胸贴后背,我每次都吃得狼吞虎咽,室友琳琳还笑话我就是只猪。
就是这样的日子,我却坚持了下来,你们肯定很难理解这是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大家的工资低得可怜,但我干一个月可挣400多,再加上每天的加班费,一个月得到手接近500块钱。这是我们老家工资的几倍多,所以我对自己说,就算累得躺下了,也要拼命干下去!
图:她是我最好的闺蜜,却伤我最深
除了发工资的日子,每个月的1号就是我们最开心的日子。
因为今天厂里给我们放假,我们可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当然这天大家都会习惯性地先去邮局给家里汇钱,因为我手上还有父亲给我的钱,我就把自己第一个月打工赚来的420块钱全都寄给了我爸妈,还给他们写了一封信,告诉他们我在这里一切安好,不必担心。
我发现每个刚出来打工的女孩,都很热衷把钱寄回家,她们心里都牵挂着自己的家,明白自己出来赚钱是补贴家用的。但有些姑娘出来久了,她们就开始为自己以后的生活着想了,会选择给自己开个户口,把钱存在自己的存折上。
汇回钱以后,姑娘们就会去街上瞎溜达。我和琳琳因为长得还算不错,会有男工友约我们去溜冰场,还会邀请我们唱K。我知道他们是想追我们,但这又何妨呢?我们的生活实在太枯燥无聊,找个对象成为了我们精神上的慰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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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年的时候,和我们打工女孩约会的成本相当低,男生只要请我们吃一份炒米粉,再蹦一场的士高,我们都会乐呵呵地跟着男生走。而且我们工厂的女生本就比男生多,男生找女友就像选妃子那样可以挑着选,所以有一个男生对自己好的时候,都会让我们女孩子心花怒放,情到深处甚至把自己委身于他。
车间一个叫程浩的小伙对我追求得很疯狂,开始我没有太理会他,因为追求我的男生还是很多的。可有一回,我大姨妈来疼得浑身难受,根本无法上班。程浩得知我的情况后,冒着被他主管骂的风险,翘班照顾了我一天。
图:每当休息的时候,程浩就会组织我们一起出去玩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程浩溜进了我们女生寝室,他给我泡了一壶红糖水,还给我打包了一份炒河粉。他说:“饿坏了吧,我听说你起不了床,特地给你买了份你喜欢吃的炒河粉,还让老板加了两个鸡蛋,快趁热吃!吃完你再喝点红糖水,这红糖是我跟宿管的大妈要的,准管用....”
简单的一句话,让我感受到了久违的关怀。就这样,我被他打动了。人在脆弱的时候,真的超级容易爱上一个人。经过这次事情以后,我和程浩谈起了恋爱,我俩下班时间几乎腻歪在一起,形影不离。当然像我们这样的,厂里有很多对。
我的室友琳琳和我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她相对开放一点,舍得给自己花钱。她给自己买了很多漂亮的发卡,还有碎花的、包臀的长裙,每次和男生约会,她就会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而我则土的掉渣。
后来她谈了一个隔壁厂的男友,听说是一个车间小主管,就搬出去和她男友一起住了。
因为在厂里“办事”不方便,很多打工的情侣在外面租了房间搬了出去。看到琳琳和她男友住在一起了,程浩也要求我和他合租,但我一直没有同意。我始终保留了自己的底线,因为我爸妈从小就教育我,如果没和一个男人结婚,千万不能轻易地把自己交给别人,一定要把自己最纯洁的东西留给陪你走完一生的人。
因为我没答应程浩的要求,他还跟我吵了好几次,但我明确向他表示未婚同居我接受不了,我对他说:“如果你强迫我这样做,那我们就分手。”因为这事,我后来好几天没有理程浩,他为了哄我开心向我道歉,他喊上了一众好友去KTV开房给我道歉。
琳琳也来了。她穿了一件黑色皮革包臀裙,配上新做的发型,看起来酷酷的,很是惹人注意。
虽然那天我是主角,但琳琳却成为了主角。
她唱歌声音又大,跳《浪漫樱花》又扭的漂亮,很多人都给她吹口哨,敬酒,作为她的好姐妹,我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玩到快散场的时候,她竟然发疯的哭了起来。
“男人都是渣男!吃着眼里看着锅里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猛然的哭声让现场的气氛瞬间尴尬了起来。眼看着不可收拾,我就催促程浩赶紧散场,结束这场闹剧。
后来我看琳琳喝得太多,我怕她一个人回去有危险,就一起把她送到出租屋楼下,本想着喊她男朋友下来开门,但是无人应答。
我只好打开琳琳包里的钥匙开门。
房间内已没有一丝男性的用品,看来琳琳又分手了。
醉酒的琳琳被我和程浩扶到床上,此时琳琳突然一把抱住了程浩,尴尬的我面红耳赤。程浩则说是我多想了“一个喝醉的人,有什么好计较的!”
我权当她是喝多了,也没有再去计较,但还是感觉像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
一切的出轨,都始于假装暧昧,所有的背叛,都始于我无所谓。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程浩和琳琳的交流越发的频繁,甚至左一句琳琳右一句琳琳。还说她穿的衣服很好看,很性感,让我也试着买一些穿。
“我就不穿!就不买!你想看就去看琳琳啊!你跟她一起过啊!”我吼道。
“我跟你在一起这么久,除了牵过手,吻过脸,嘴巴你都不让我碰!你是不是不正常?!看看人家琳琳,该尝试的都尝试了!你非要在这里假正经!”程浩呛道。
“没结婚前,有多远滚多远!”我也反呛道。
“砰”的一声,程浩夺门而出。
从那天后,程浩和我的交流越来越少,他似乎真的开始和我默默告别了。
既然他要走就走吧,既然不属于我,又何必强求。
只是后来发现琳琳和他搞在了一起,恶心的我赶忙离开了工厂。
虽然车间主任再三挽留,但我还是下定决心离开。一来是我觉得留在工厂永远是打工的命,不能在这个城市站稳脚跟,二来是我对工厂的爱情有了厌恶。
“工厂爱情”只是我青春期的一部分,我想去寻找更有意义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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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勇气离开工厂,是因为我在心里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在东莞打工的人来自五湖四海,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好比早餐就是一个问题,有的人喜欢吃甜的,有的人喜欢吃咸的,还有的人喜欢吃辣的,如果我做出的早餐能满足大家的需求,我的生意应该会很不错。
为此,我花了几个多月的时间,到处跟人拜师学习各种早餐技术,当觉得自己学得差不多的时候,我买了一辆推车摆起了摊。
图:这是我学早餐的第一个师傅,他们的口味没话说!
我的早餐摊更像一个杂货铺,有小笼包、白馒头、肉包、菜包、烧麦、白粥、煎饼、胡辣汤等,而且我坚持自己手工制作,跟一些早餐店工业化批量生产的味道自然不同,大家吃过一次以后都夸奖我做的早餐正宗有味道。
所以每天天朦蒙亮,我的摊位前就已经排起了长队。为了方便大家用餐,我还在摊位旁边摆了小桌。后来小桌子从5张增加到了10张,一个月下来就赚了好几千块。
摆摊赚钱的速度是工厂打工不可比拟的。
看着生意越来越走向正轨,我果断在原先摆摊的位置附近租了一间店面开起了第一家早餐店。
因为在原址附近,老顾客很容易就找了过来,生意也没有流失太多。
有了店面以后,每天来的客人也就更多了,因为我用料新鲜,实惠卫生又热情好客,大家都给我取了个外号叫“早餐靓女”。因为生意太忙,我还雇了几个女工一起帮忙。有了钱以后,我也开始注重学习和管理,尝试开分店去赚更多的钱,到现在为止我已经有了10多家连锁早餐店了。本来分店的数量更多,只是因为疫情的缘故,很多店铺资不抵债,被我关停了。
很多人问过我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因为我小时候作为一个留守儿童,真的太孤单难受了。我不想自己的孩子再次经历我的童年,我想让他们人生的起点更高一点。
现在我在东莞安了家,有了房子和车子,还让父母搬过来了。我们三代人住在一起,其乐融融,再也不用像候鸟那样每年来回迁徙。
虽然这两年店铺效益不好,我也没有降低员工的酬劳,赚钱亏钱是老板的事情,他们能信任我,并跟我这么久,我也不想让他们失望。
如果真的抗不下去了,当我提出降薪的时候,也希望他们能理解。
还好,现在我还能扛得住。
而且我还有一个特别爱我的先生,他是我第一家店面的房东儿子。婆婆说我:“聪明、能干,要不嫌弃,就给我当儿媳妇。”
只能说婆婆慧眼识珠,没有因为我是外地人嫌弃我,让我老公娶了我。现在我们一家吃穿不愁,儿女双全。
图:难得忙里偷闲,给自己自拍了一张(开了美颜 哈哈~)
现在没有人再叫我打工妹,们把我们叫做“新莞人”。不是因为我开店当了老板,而是因为这座城市欢迎外人,我们只要我们努力奋斗,就有在这里安家的机会,赚钱就可以在这里安家。
通过我的故事,想告诉每一个打工人,好的爱情值得等待,而不是为了缺爱去爱。打工有出路,自己做点小生意也有出路,只要敢于走出舒适区,持之以恒的坚持一份工作或者事业,不自暴自弃,“成功”必定向你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