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统计了部分西方哲学家的出身背景,除了苏格拉底出身普通外,其他都是非富即贵。如泰勒斯属于奴隶主贵族阶级,阿那克西曼德曾经担任过一个米利都殖民地的领袖,毕达哥拉斯出身贵族家庭,赫拉克利特父母是王族,柏拉图——贵族,亚里士多德——奴隶主阶级的中产阶层,苏格拉底的父亲是雕刻匠,母亲是助产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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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问题来了:你要不要研究哲学?生存都成问题还研究哲学?但是偏偏有一个最穷的农民工读康德、翻译海德格尔,舆论为之哗然。

“我们都生活在阴沟里,但仍有人仰望星空。”说这句话的王尔德可不是真的生活在“阴沟”里,他父亲威廉姆·王尔德爵士是一个外科医生,母亲是一位诗人与作家。这里的“阴沟”指的是心灵上的低贱和污秽,事实又一次证明: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有闲阶级才能去思考灵魂、现象、存在这些抽象的东西,而且他们还要受过良好的教育才有这个思考力。

国内当代哲学研究也限于大学校园学院派学术。那么陈直这个农民工有什么资本研读《存在与时间》?哲学对于他意味着什么?一个人在穿着破衣烂衫的情况下,如何能潜心研究“无用的”哲学?哲学被认为是高贵的、高尚的、难以企及的,一个连生存尊严都难以维护的人何德何能去触碰哲学?

陈直的行为违背了人类“自私的基因”本能行为设定。英国皇家科学院院士理查德·道金斯,是当今最著名、最直言不讳的无神论者和演化论拥护者之一,有“达尔文的罗威纳犬”(Darwin’s Rottweiler)的称号。他认为演化的驱动力不是个人、全人类或各个物种,而是“复制者”“replicator”。人体的复制者就是“基因”。基因是细胞内决定某一生物体的性状的遗传物质。

道金斯认为基因是我们的原动力:自私并且只对自己的生存和繁殖感兴趣。他宣称行为和生理机能可以由基因的永久性来解释。我们只是自己基因的传播媒介,是一套“生存机器”(survival machine),这些“机器”的价值体现于是否能够提高基因存活于繁衍的成功率。即使那些看起来“利他”(altruistic)的行为同样符合这个“自私”的模式。

比方说,子女有一半的基因和母亲相同,如果一位母亲会牺牲自己的生命保护她的孩子,那么她的基因就会继续存活下去。因此,她看来无私的行为实际只是基因利用生存机器确保自己的复制体更可能存活下去的一个策略。

所以人体只是基因的载体、基因复制的工具,人体的全部功能都已经先天地被设定好,那就是自我保存。因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成了古老的生存智慧。而每一个人都逃不脱“自私自利”的套路,无论他干的是多么“宏伟”的事业,无论他多么想为他人,但是他的生物特性已被功能锁定,无以逃脱。

这就是社会上芸芸众生每天在做的事情,为生存敛钱财,生儿育女,而且比着生孩子,越多越好;农村人非要生个儿子,要不就是绝了后;古老的男尊女卑、男权社会,都是生存能力较量的结果。恰是达尔文阐明的“优胜劣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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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陈直的行为表面上看来违背了这个生物生存的定律,所以令人不解和惊诧。

原因二:

陈直的行为不符合马斯洛人本心理学需求层次理论。

心理学史上最传奇的理论之一,位于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五层金字塔模型,普遍被称为马斯洛的需求金字塔。这个影响深远的金字塔模型于1943年在美国的一本学术期刊上首次发表,当时它只是一个简略的黑白模型,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注释,而自此之后它就成为了心理分析业务和TED演讲中的重要内容。理论本身也在发展过程中,变得更加丰富和重要。需求金字塔是35岁的俄罗斯裔犹太心理学家亚伯拉罕·马斯洛的成果。他从职业生涯开始,就一直在寻找生命的意义。

那时他不再是年轻时组织紧密的东正教家庭的一员,他想找出什么是人们生活的意义,包括他自己。在当时的美国,人们忙碌追求金钱和名望,内心和真实愿望似乎黯然失色,同有此感的马斯洛将心理学视为一门学科,可以使他解答人们曾经对宗教的渴望和发问。

他突然发现人类在本质上可以说有五种不同的需求。一方面是心理上或者说精神方面的需求,另方面是物质需求。在马斯洛看来,基础的无法控制的生理需求是我们所有人的基本需求:对水、食物、温暖和休息的需求。此外,我们还有迫切的安全需求、保护身体免受攻击等。

在此之后我们开始产生精神需求,我们需要归属感和爱,我们需要朋友和恋人,我们需要自尊和尊重,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们有实现自我价值的需求,这是马斯洛提出的一个经典名词。这个概念很庞大、模糊、但又非常贴切,马斯洛把它定义为发挥自己的全部潜能,成为我们真正的自我。

之所以用金字塔这个模型描述这些需求如此具有说服力,部分是因为它捕捉到了关于人类生存的深刻结构性真理。马斯洛无意间对一系列宏大的问题作出了解答。年轻人对这些问题犹为迷茫和困惑:我们真正追求的是什么?我们渴望什么?我们该如何安排自己的人生所重,又该如何合适地处理我们接收到的不同又矛盾的主张?

马斯洛以一个造型简洁的模型,向我们隐喻了理想生活的形:我们不能仅仅靠精神需求以存活,当然只专注于物质也是不行的。我们需要物质和精神需求兼顾。物质需求是我们生存的基础保障,而精神需求给我们向上的动力和前进的方向。

马斯洛拒绝了两种狂热分子的呼吁:一类是过分热情的精神需求派,他们怂恿人们完全忘却物质的需求,忘记金钱、住房和保险,甚至果腹的基本物质需求;但他也同时反对极端顽固的实用主义者,他们眼中的生活只是将食物放在桌上,然后就去办公室工作的残酷过程。马斯洛认为两派观点都误解了人类动物的复杂性。不像其他生物,我们确实是多面的,我们会受到灵魂的内在命运的召唤,也要在月底保证能还得上账单。

陈直研究哲学反而可能月底还不上账单,所以让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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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们该怎么正确看待呢?结论如下:

结论一:我们无法断定陈直研究自身“存在”是与生存相对的“精神生活”。

陈直说:“我应该在10岁左右就开始问自己‘死亡意味着什么’这样的问题,后来我也问‘为什么是我,而不是他’这样的身份同一性(self-identity)的问题。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我需要哲学/思想的原因。”

还有,“我常想20岁以前假如我没有受到那么多家庭暴力的话,现在肯定不一样。来自家庭的压抑大概到20岁左右结束,但不是说20岁以后就不压抑了。说实在的,我现在也很压抑,比如赚不到钱,读不懂哲学,交不到朋友。我越来越内向,甚至在说话时开始有点结巴。”

这些描述显然展示的是一个从小遭受父亲家庭暴力的孩子的控诉,他生活的世界的冷酷无情和伤害让他在10岁时就想到“死”的问题。到20岁,到今天他的31岁,还走不出“压抑”的阴影。从专业的角度来讲,他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或者读一读《蛤蟆先生去看心理医生》,可能会有帮助。

“我不知道‘精神生活’是什么意思。但是我确实还没有找到一个我可以为之而活,也可以为之而死的真理。”陈直在回答网友提问时这样说。他不知道精神生活是什么,从他的人格成长过程可以推断他很大可能是用“存在”的意义来抚慰心理上、感情上的伤痛,想从这里找到有力量活下去的出路。

因为家庭暴力到20岁的孩子,感情都被摧残了。最新生物研究证明感情是理智的一部分,感情同样是认识世界的工具,陈直的这一部分事实看已经残缺了,哲学让他把这一部分慢慢地长出来。

结论二:“阶级跨越”这样的阶级模式分析,本身逃不脱生存利益的争夺。

不管是认为陈直是阶级跨越式行为,还是争论哲学属于精英阶层还是也可以属于大众阶层,都是局限在社会资源到底谁可以占有多少的世界里讨论的。把哲学当做一种资源,还是在生存资源分配的眼界,讨论物质的社会分配,跟哲学本身不相配。

英国哲学家罗素说:他对大众理智上是同情,但在感情上却禁不住厌恶。因为一般人都没有精神生活,就是个别的有所谓的精神生活,也几乎等同于无。

所以,大家在热烈讨论农民工研究哲学正常不正常的时候,就是在争执社会底层出身的人有没有资格占有上层文化资源。这与把什么行为都划归追求物质和名望有什么不同呢?与商业教培的目标有什么不同呢?

结论三:“过度”反应和ERG理论可以阐明陈直的行为属于正常人类行为。

进化心理学最近研究证明人的直觉反应和大脑神经反应都处于“过度”状态。比如你遇到一条蛇,脑子还没思考你就早跳了起来,这就是“过度”反应。我们的祖先为了防范外界攻击,大脑神经发展出了非常纤细的感觉触动直觉,稍微的动静就会神经高速运转,渐渐地脑神经的发达大大超过了实际生活中可用到的功能;因此脑神经就会拐弯思考一下自身在干什么,就有了知识和哲学。

ERG理论是美国耶鲁大学的奥尔德弗在马斯洛提出的需要层次理论的基础上,进行了更接近实际的经验研究,提出了一种新的人本主义需要理论。奥尔德弗认为人们共存在3种核心的需要,即生存(Existence)的需要、相互关系(Relatedness)的需要和成长发展(Growth)的需要。

他进一步表明:人在同一时间可能有不止一种需要起作用。就是说即使一个人的生存和相互关系需要尚未得到完全满足,他仍然可以为成长发展的需要工作。那么这个倾向于经验个别差异的理论可以演绎到农民工陈直这样的个别现象。(■ 文| 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