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经历,对现在考公学生没啥参考应用性价值,

但是,底层人挣扎向上的心路历程,可能大体相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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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年夏天,我怀揣一纸专科毕业证,从省会回到了县里。大学生的光环褪去,生计问题摆在了眼前。

没办法,因为政策的变化,县里决定,从这一届开始,大中专毕业生不再分配工作,需要自主择业。这对于我等一无关系、二无资财的小小平民来讲,意味着一个重大的问题:我失业了。

作为一个工人家庭出身的孩子,我的最大梦想,就是大学毕业,能有一个财政编制,分配一个能吃国家饭的工作。而现在,母亲早已下岗,父亲用他微薄的工资维持着一家老小的生活开销,我,却失业了。

那年夏天,每年暑假都要聚一次的同学们,破例没有联系,因为,我们面临同一个问题:从手中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需要从父母口袋中掏出。而没有了学生身份的加持,任何一次伸手,都会加重自己的负罪感。

刚刚混了半年多的日子,一个好消息传来:县公安局要招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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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我正在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看小说。但是,书上的文字,却一个字也没有进到脑子里。就业,就业,就业!这个词语就像一块石头,在从走出校门的一刻,就压在了我的心头。一听到有地方招人,我一机灵就从床上跳起来,甚至都没有听清楚是什么单位,就跑出去要报名表。

那时候,我们面对大中专毕业生的招聘,报名地点统一都是在县教育局,那会儿叫教委。冲进教育局办公室,已经一大群人在围着打听情况。这时候我才知道,县公安局要招聘的人员是事业身份。好多人打了退堂鼓,因为,通知说得很清楚,事业人员不算正式的警察。

但是我却仍然很兴奋,好歹也是吃的国家饭呀。

忙不迭的领了报名表,仔细填好,再急头巴脑的赶到照相馆,冲洗一版免冠照片,一切报名手续完毕,才想起一个严竣的问题:同时报名的,大部分都是司法学校、警察学校的学生,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看着领到的薄薄的一本复习资料,我有点怀疑了。这点资料,全部背下来,也就一星期时间,大家都背下来了,怎么分个高低呢?作为一个司法机关的考试,里面的法律知识也太少了吧。

先不管他,背下来再说。

接下来的几天,我搂着资料天天背。连我妈叫我吃饭也不敢太大声了。前半截还好,都是政治经济学、写作等普通知识,后面的法律部分可把我难住了。

我在大学学的是矿业工程,接触的是尽是地层、开采、爆破、运输、巷道。那一个个陌生的法律名词,就像是一个个莫名其妙的天外来客,看得见样子,就是不知道啥意思。

硬着头皮逼了自己一个星期,真的坚持不住了。这些似是而非的概念,前面记,后面忘,特别是各种罪名、各种刑期,搞得自己晕头涨脑。

算了,放弃吧,我几次对自己说。

慢慢地,手中的资料不知不觉中换成武侠小说,桌上的笔记本上开始出现漫不经心的各种小人儿,出去小山上溜达的时间也越来越多。

我妈看出了我的懒散,问我:“咋滴,前一段不还天天学习吗,这几天怎么不看书了?”

“看了又能咋,这些法律我又不懂,怎么可能考过那些学司法的?”

我妈最见不得我的颓废,“看不懂,又不是你一个人看不懂,多看一眼,就比别人强一点点。怎么,你是比别人笨咋滴?”

也是啊,听说那些司法学校的同学,在学校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也不见得比我水平高到哪里去吧。

这时候,距离正式考试还有一个星期。

重新鼓起勇气,和那些晦涩的法律概念作起了斗争,理解不了,也争取混个脸熟吧。

终于,从考场上下来,擦擦满头的汗水,心里恢复了一些自信。因为,基础知识我确实复习得还不错。而法律考试,自我感觉也还行。

等待成绩的过程是漫长的。这一段时间,我变得异常烦燥,天天苦着个脸,一点点小事就能把我点燃,发一大通火。连一向温顺的表妹也受不了我了,经常拿话刺我:“这还没当上警察呢,就天天板着脸训人,要是当上警察,还不得给我们一人戴个手铐啊。”

她不知道,我心里面输不起啊。一向的好学生,高中应届就能上大学,我在我们街坊可是“学霸”一样的存在。如果真的考不上,我那脆弱的脸皮,搁哪儿啊?

靴子总有落地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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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局门口公布了考试成绩,招考人数5人,而我排名第四。

老天爷,我考上了,我考上了。

再次确认成绩无误后,我把几个发小招集起来,晚上喝了两箱啤酒。仿佛世界的大门从此向我敞开,我要大干一场了,我要当警察了,我要主持这个世界的正义了。

命运总是在人最得意的时候,会给他一记闷棍。

第二天酒还没醒,就接到了公安局的电话:“虽然你的总成绩很好,可是因为你的法律单科成绩没有及格,不能进入预选名单,排名后面的考生会递补进来。”

什么,当时报名的时候有这一条吗?我怎么没有看见。

不顾宿酒带来的头痛,赶紧把资料拿出来,翻到招考通知,最后一页赫然写着:进入预选名单的考生,法律专业考试必须达到及格线。而我的法律成绩,差了4分。

什么,怎么会这样?我不相信。

接下来的几天里,我和父亲疯狂地找各种关系打听、说情。最终,这条规定还是像一条铁门闩,把我的警察梦无情的挡地了一步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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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刻开始,我一度觉得自己死了。

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任由不该淌出的眼泪流过脸颊,任由母亲的眼泪滴进和面的盆里,却无力安慰。

不知道过了多少天,我从床上站了起来,我的自尊不允许自己像个瘫子,赖在家里啃父母微薄的收入。

托一个亲戚的介绍,我进入县种子公司当了一名临时工。主要工作,就是把一袋袋100斤的玉米种子,从车上扛下来,搬到不远处的库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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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斤放在肩上,很疼,尼龙编织袋擦在脸上,就像砂纸在打磨,一个星期下来,脸颊也像编织袋一样粗糙了。

苦吗,不苦。

因为我觉得这是为自己的飞扬浮燥付出的代价。

一年后,机会终于来了。

全省要招聘一批未就业的大学生到农村乡镇工作,虽然岗位不是太好,但是有编制,有工资。分配到我们县的名额,还是5个。

那一批人,我们报名的有80多个。

搬运工的日子,不但压硬了我的肩膀,也压实了我的心志。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把自己关在小院尚未完工的偏房内,一盏台灯、一个水杯、一堆资料。

困了,想一想肩膀上的麻袋,累了,看一眼厨房里母亲的灯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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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布预选名单的那一天,我先把招考通知看了一遍又一遍,才敢站在教育局的办公楼前,去寻找自己的名字。

第一个,不是。

第二个,不是。

和三个,不是。

第四个……

真的是我吗,真的是我吗,我一时间不敢相信。

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我身边的父亲,一巴掌拍在我的肩膀上,我确信,我真的考上了,而且,还是第四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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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检、政审、提交资料,我小心翼翼地应付着每一个环节。只有自己,才知道这一切的来之不易。

一个月之后,当我拿着组织部的介绍信站在乡镇的门口时,我,泪流满面。

一年之后,考察期满,我成为一名乡镇公务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