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网文《睡梦医生》，作者：琴月晓，有删减，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图片源自网络侵删
方辰觉得，遇见那个隔壁的女人一定是冥冥中注定的命运。
几个星期以前，为了摆脱女友被入室强盗杀害的阴影，方辰搬到了这个小区。房间比以前租住的小一半，装修也相对老旧，租金却是相当低廉。而且他觉得这种环境更适合单独工作。尤其是女朋友已经不在，住这种小房间反而不会觉得寂寞。
这栋楼一层四户，对面分别住着一对老年夫妇，和一个跟自己年龄相仿的 IT 男，唯独隔壁的女人，让他印象尤为深刻。
那是一个年轻的白领，面容姣好。方辰去打招呼的时候，对方却好像很警惕，只把门打开一条小缝，还用身体挡在门缝后面，似乎在隐藏什么，也不像其他邻居请他入屋，寒暄几句以后便匆匆关上了门。
从那以后，方辰不止一次听见隔壁传来孩子嬉笑的声音。但是让他疑惑的是，早些时候打招呼的时候，并没有发现里面有小孩。直到后来多次碰见一个男人进出隔壁。
“或许是亲戚朋友偶尔带孩子来玩而已。”方辰笑自己多虑。
“那是别人家的事，别管那么多。”
交租时房东这么说道。方辰本也不想深入打探别人的隐私，只是房东的反应让方辰感到有些异样——那是心怀秘密却又不想多言的样子。
好奇心战胜了房东的建议。某天对面的老夫妇住户请求方辰帮忙换灯管，顺便泡了壶茶作为报酬。方辰趁机聊到隔壁女人的事情。夫妇二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隐约有些难过的神色。
“这话我们在这讲就好了，你也别去干涉。”老太太边沏茶边说， “你隔壁根本就没有小孩，那女人的孩子不久前就夭折了。”
方辰听完后背一凉，片刻之后才说： “可我明明听见有孩子在玩，还见过一个男人，还以为是她同事或亲人朋友。”
“那是个灵媒，也就是通灵师，能把孩子亡魂召唤回来，让他们母子通话。”
茶味虽香，挡不住凝重的气氛。
随后和 IT 男打球，方辰也随口提起这件事，IT 男则说道： “她八成是被骗了！现在很多江湖术士利用人对死者依恋，来欺诈财物甚至是女性身体，会点口技就行。”
方辰被雷电击中一般，感觉大脑似有什么被释放了出来。
回家以后，方辰火速打开电脑，上网查阅通灵的资料。网上弹出许多关联的新闻，一些论坛帖子里也有一些通灵师的联系方式。抨击骗局的官方部门义正辞严，亲身体验过通灵的人们信誓旦旦，一时间无法定论真假。
方辰左思右想，最终把帖子里推荐的通灵师联系方式列了个名单，毕竟他有冒着被骗的风险，也必须要让死去女友开口的理由。因为有一件贵重的东西，只有女友才知道藏在哪里。
“或许这当中真有我需要的通灵师呢？”方辰想道。况且自己有鉴别冒牌货的完美方法。
2
“一名货真价实的通灵师，一定能说出只有死者才知道的事。”柳文龙叼着烟对徒弟余嘉乐说道， “大多数死者家属都会以为，这样就能辨别真假。真是傻子太多，骗子都不够用。在当今这个科技时代，还愁挖不到那些信息？”
余嘉乐忙打着火机，递到柳文龙跟前： “师父您指的是从目标的手机入手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完便起身出了门。
不到半天，余嘉乐就回到屋里，将一台手机连接到电脑上。大约十分钟过后，随着 “啪”的一声清脆回车敲击声，桌面上的手机键盘锁应声而解。屏幕上是一个手机主人来不及关闭的网页界面。
“师父，我马上把手机里的资料复制出来。”
“等等！”柳文龙按住余嘉乐的手，在手机屏幕上刷了几下，说道， “了解目标很重要，他身边的一切都是信息，你知道这个网站吗？”
余嘉乐只扫了一眼便说： “『物以类聚』网，最近两年新兴的论坛，里面按兴趣分成不同板块，体育、品酒、甚至买菜，除了犯法的，几乎啥都有。里面参与交流讨论的基本都是各个领域的行家，因此比较权威。师父，事不宜迟，还是赶紧复制为好。”
这次柳文龙没有再阻止。一杯茶的时间，余嘉乐已经把数据处理完毕，将电脑转向他，自己则抄起手机往外赶： “师父您先看，我得在目标发现之前把手机还回去。”
柳文龙摆摆手，自己浏览起方辰手机里的相册、社交软件记录等数据。当看到方辰女朋友姝予的照片时，他的心狂跳了一下，下一个要模仿的，竟然是最近强盗抢劫杀人案的受害者！
当然，这并不影响自己的发挥，因为自己已经拥有足够多关于姝予的资料，包括样貌、性格、语气和声音。余嘉乐返回的时候，他已经将信息大致消化。
“师父，我回来了，那家伙一直在附近超市里购物，我的兄弟们一直盯着，他没发现手机离开过。”
柳文龙点了点头，指着一张母女的合照： “把这张相片放大，做成相框，我去借一件快递员制服用用。”
第二天，柳文龙抱着加急制作好的包裹，来到某个小区住房 6 楼，敲响了门。开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那张憔悴的脸看上去比实际上衰老许多。
“咚”的一下跪地声和哭泣声是柳文龙没有预料到的。那个估计年过半百的男人，在看到包裹里货物的瞬间，竟然搂着和他身体几乎同宽的相框泪流满面。
柳文龙怕遇上邻居遭误会，赶紧把男人扶入屋内。男人没有放过这个倾诉解压的机会，倒了杯茶把他留了下来，然后从许多年和妻子相遇，说到最近妻子病逝，女儿又遭遇强盗入室杀害的经历。他猜测那幅放大的照片，应该是女儿临死前网上定制，用来纪念母亲的。
柳文龙表面听着男人诉苦，适时安慰闲聊几句，内心则一点点将这家人的细节信息记了下来。
一切支撑骗局所需的碎片，都已经收集完毕。
3
方辰把玩着一个蓝色发卡，上次预约通灵师的时候，对方让他准备好能够凝聚召唤对象感情的物品，这发卡是方辰第一次送给姝予的礼物，姝予也分外爱惜，甚至看得比后来买的名牌包包都重。
敲门声响起，方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不到 10 分钟。来人头发有些许花白，面容也给人更多饱经风霜的感觉。
把男人迎进屋里后，方辰也不寒暄，直接开门见山：“就像上次说的，我想要……召唤我死去的女朋友。”
男人没有多说话，微微点了点头，伸出手掌，接过方辰递过的发卡后，又从挎包里拿出一系列道具，开始动作。仪式一开始，方辰就感觉不一样。男人身体颤抖几下，两眼翻白，露出痛苦的神情，嘴里发出男女老少各种声音，似乎有许多灵魂正在抢占他的身体一般。渐渐地，如收音机找到了频道，繁杂的声音终于稳定下来，竟然是女朋友姝予的声音！
“姝予？”方辰轻叫一声。
“方辰？是你叫我回来的吗？”
“你家的兰花盆栽是谁打烂的？”方辰抛出莫名其妙的一句。
“你说什么呢？我家从来没有种兰花。”姝予的声音说道， “唯一被流浪猫打烂的盆栽，是多肉啊。”
“真的是你！”
为了测试真实性，方辰设置了好几个陷阱。可是在随后闲聊中，一连串的试探却表明，对方的确是姝予。假装悲伤一阵过后，方辰经过层层铺垫引导，终于 “随口”问道：
“对了，你妈给你的遗物你保存在哪？”
一阵沉默过后，姝予回应说： “你问这个做什么？”
方辰站起身，认真观察脑袋后仰，只有眼白的通灵师，似乎没有感官反应，这才压低声音： “前段时间有个生意失败的中年妇女，拿着一套首饰来我们典当行问价。我老板认出了那套首饰的打造年份和工艺，现在十分罕有，如果整套的话，至少值 20 万。”
方辰顿了顿，继续说： “可惜那妇女拿来的并不完整，只能按普通首饰价格抵押，我想你应该明白我问你的原因了吧？”
“我妈妈给我的那条项链和那妇女的首饰是一套的？”
“不会错！我老板说，那套首饰应该是当时给某位达官贵人打造的，所以每一件首饰都有特殊的标记，那标记和你那项链上的完全一样！所以我想，私下以高于市场的价钱，向那妇女收购，然后……你知道吗，你的离去对你爸爸打击很大，如果我能凑齐一套，卖个高价，这样也好给你家人一些补偿……”
说完，方辰哽咽起来，低头挤出两滴眼泪，耳朵则留意这对面的回应。姝予似乎也受到感染，跟着抽泣起来，良久才恢复好情绪，吸着鼻子道： “如果那天没有被强盗发现的话，项链就藏在梳妆台最下面抽屉后面的卡槽里，换了钱，记住一定要分给我父亲，我没有办法孝顺他，但起码……”
后面的话方辰再没有专心听，心里一阵激动，他已经得到了想要信息。
4
柳文龙这才发现，当初方辰手机中没来得及关闭的那个论坛网页是多么重要。
那是 “物以类聚”网里 “收藏板块”的一个帖子，许多人在上面出售有收藏价值的物品，而不少收藏家也会在上面淘宝。
停留在手机上的那个页面，是一张求货帖。有收藏家放出一套首饰的古旧照片，并附上首饰年代和特征，向网友征求线索或者货品，愿意用 45 万购买全套，最后给出了联系方式。
帖子一出，评论便炸开了锅。有建议帖主去拍卖会寻找的，有发收藏家群号的，有初步鉴定首饰价值的，也有泼冷水说根本不存在或已经流失的。
正思索着下一步行动，徒弟余嘉乐突然发话道： “女友尸骨未寒，就打起了首饰的主意，那女孩跟了这么个渣男真 TM 倒霉。”
“不需多费力气就能到手的巨款，你会嫌少？”柳文龙怼得余嘉乐连连点头傻笑，接着说， “接下来你去办两件事。第一：申请两个新微信号，分别冒充方辰和『富女』，以原来的私人号不便为由，重新添加对方，从现在开始，他们一旦联系，都会由我们来回应。第二：你再跑一趟，把方辰手机里关于『富女』的联系方式全部删除，以免暴露。”
“师父放心！不过……您假装他女朋友，告诉他项链在抽屉后面，要是他发现项链不在怎么办？还有，连我们也不知道项链究竟在哪……”
柳文龙伸手止住，说： “发现不在，也只会认为被强盗捷足先登，至于项链所在，我认识一些人，大概有数。”
行骗多年，柳文龙通灵收取的报酬中，不乏客户们用于抵押的珠宝首饰。为了规避风险，他一向只通过非正规途径将那些珠宝首饰出手，因此知道一张地下交易网络。要找到那条有特殊标记的项链不难，但首先要赶在方辰和 “富女”发现蹊跷之前，把剩余的首饰拿到手。
因此他没有浪费一点时间，假账号建立完毕后，马上便约 “富女”见面，并假装再三强调不能让典当行知道，因为关系到饭碗，大家都懂的。
对于出手的人来说，在典当行抵押，只能拿回远低于市场的价值。这时有人愿意出比典当行高的价格收购， “富女”当然不会反对。
而对于入手方，虽然付出的价钱比典当行高，但若有合适的途径，转手也能小赚一笔。因此 “富女”也不怀疑方辰的动机，只是她不知道，此刻和他联系的，已经不是在典当行工作的方辰。
以无法离开工作岗位，和以免老板起疑为由， “方辰”告诉 “富女”，将由自己的同伴柳文龙代替自己交接。 “富女”也没有任何疑虑。事实上，当她见到柳文龙如数带来的现金时，她已经不在乎交易对象是谁。
距离为方辰 “通灵”，到得到几乎整套首饰，才仅仅不过 24 小时。
5
自从姝予死后，方辰几乎每天就是从狂喜到绝望的噩梦中醒来。每次都大同小异，梦见姝予被杀的那天，和她最后一次见面的画面，然后便是一夜无眠。
每天只睡两个小时自然是不行的。即使家人朋友不提醒，他自己也从镜子中的样子看得出来。所以他才做出这个平时一定不会做的选择。
联系方式是在一个论坛帖子上看到的。作为一个设计师，论坛是他一个重要的展示作品的途径之一。在那里，除了设计圈，还有各个行业的专属讨论帖，包括心理问题。而眼前这个心理咨询师，也是帖子里好几个网友亲身体验过，共同推荐的。
要消除噩梦，自然要把造成噩梦的根源查找出来。因而有了这次催眠治疗。
在香薰气味和咨询师引导下，方辰的意识回到了姝予被杀当天。那天方辰一早要回公司，将前一晚赶完的自信作品交予客户。姝予正好休息，吃过早饭后，便送他出门。
门关上立刻又重新打开，中间跳过了一天的时间。屋内的地板上除了窗外洒进的夕阳红光，还有比那红光更深沉的血泊，从卧倒在房门处的姝予身体下面漫出，覆盖了一大片地板。
那血液仿佛还有生命，向方辰脚下蔓延而来，缠着他的双脚无法迈开一步，慢慢将他吞噬。
方辰他有点气馁，因为从他出门到回家之间发生的事，仅仅通过催眠，是无法得知的。但是咨询师摇摇头，说关门之前，他的身体和表情有特殊的反应，关键应该就在他出门之前，那平静的一小段时间。
一周后的第二次催眠，方辰平静了许多。咨询师给予暗示，他的任务就是从关门前那段记忆中找出异常，或是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果然，这次他看到了每次都在眼皮底下，却被忽略掉的重要信息——被杀那天，姝予脖子上的项链，不是常戴的那条施华洛世奇，而是平时都舍不得看的，她母亲的遗物。而那条遗物，连同家里所有的财物，都被杀人的强盗洗劫一空。
方辰不知道那说明了什么，直到他搬了新的住所，得知邻居女人的事。他想起了姝予被杀那天，客厅里两张相对而摆的座椅，又从姝予手提电脑上找到了通灵帖子的浏览记录……那些不起眼的细节，全都串在了一起。大脑每天让自己重复那悲痛的离别时刻，并不是因为思念和内疚，而是为了提示自己线索。
——凶手就在帖子里那些网友分享的 “通灵师”中。
姝予一定因为思念母亲请来了 “通灵师”，用遗物项链作为媒介召唤 “亡魂”。 “通灵师”事后或许想暗中顺走项链被姝予发现，两人扭打过程中，姝予被 “通灵师”意外杀死。
足足 17 个 “通灵师”，方辰把他们的联系方式全抄了下来。制定计划以后，他开始逐个预约，进行排除试验。而就在 “通灵师”名单即将见底，准备考虑其他可能性的时候，他约见了柳文龙。
整个 “通灵”过程，对方都装扮得无懈可击。方辰和平时一样，向 “姝予”说出收购首饰的事，而这也成功分散了柳文龙的注意，当他问完 “姝予的灵魂”把母亲遗物保存在哪里以后，柳文龙说出了 “项链”两个字。
警方对外公布强盗杀人案的时候，并没有提到损失财物的具体明细或来源，因此 “母亲遗物”和 “项链”两个信息，是只有凶手才知道的事。
他料想对方会从自己手机收集信息，于是动了手脚。他相信柳文龙一定也从他手机 “来不及关闭”的页面中了解到首饰的价值，作为一个贪财的骗子，柳文龙一定会拿出从姝予身上抢走的项链，凑齐全套首饰。
当然，柳文龙不会知道，抵押首饰的 “富女”和论坛里起哄的 “网友们”，甚至接下来和他接头的 “收藏家”，都是他安排的假象。
为了最后一局，方辰请来自家伯父，来假扮收藏家，引柳文龙拿出谋杀案证物。一切就绪，方辰致电了警局，坦白了自己的计划，并愿意承担所有责任。
令方辰感到欣慰的是，刑警队长思索一番，决定继续利用方辰的计划，将强盗杀人案犯人和通灵诈骗犯柳文龙绳之于法。
黑不透光的车里让紧张气氛飙升。方辰坐在一堆警察中间，手心冷汗狂冒，死死透过车窗上的遮光贴，盯着马路对面的咖啡厅二楼靠窗卡座。两个男人相向而坐，其中一个正是柳文龙，对话内容正从车厢里各人的耳机里传出。
“东西齐了吗？”
柳文龙听罢，将身边的公文箱放到桌面上，将锁扣朝向对方，缓缓打开一条缝，让对方刚好能看见里面的东西。
两人位置处于咖啡厅角落，来往的人稀少，尽管如此，柳文龙还是警惕着咖啡厅里的动静。
“我能检验一下吗？”
柳文龙停顿一下，最终还是点点头，把公文箱打得更开。坐在对面的男人没有将东西拿出，只伏前身子侧着头，从某个角度看了一眼箱里的东西，然后抬起手，竖起大拇指。
一阵吵杂声从方辰耳机里传来的同时，咖啡厅卡座被一队警察包围，柳文龙也被压在了桌面上，惊愕的眼神和他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冷静完全不一样。
“终于结束了。”看着警察控制了柳文龙和公文箱，方辰摘下耳机，提了好长时间的心也放了下来。
只是这样放松的状态没过太久。
回到警局还没有做完笔录，一名警员就带来了坏消息——公文箱里的项链，从附着纤维和打造时间来看，并不是姝予母亲的遗物，无法作为谋杀案证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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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漆门，杂草墙，乍看之下是一间废屋，但某些特定的人都知道，那个地方的价值远比门面上看起来高得多。当初柳文龙就在这个地方出手过一条金项链。
暗号过后，铁门打开，后面的走廊漆黑一片，直到会客厅为止都没有任何光源。和平常一样，厅里沙发上坐着几个壮汉。柳文龙还没坐下，直接向坐在宽大厚实办公桌后的瘦削男人说道： “老鼠，我想赎回上次出手那条项链。”
名叫 “老鼠”的人半眯着眼，盯着柳文龙看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已经卖了。”
“老鼠，我们合作这么久了，别忽悠，我知道规矩，赎回价是出手价翻倍，我钱已经带来了。”
“老鼠”伸手挡住柳文龙拿钱的动作： “不是钱的问题，确实已经转给 “铁匠”了。不信自己打电话问问。”
柳文龙马上转身走到角落，掏出手机拨起了号。尽管大家做的事情不太光明，但彼此之间却十分坦诚，以此维系这个地下交易网络。因此柳文龙并不怀疑 “老鼠”的话，只是想赶在 “铁匠”将项链回炉重造之前阻止他。可惜，他还是慢了一步。
这一点也不意外。一般在这个地下网络里交易的，基本都是贼赃等可疑物品，所以最终会流到 “铁匠”手上，经过改头换面，再重新投入合法市场。
柳文龙瞄了一眼屋里的人，一边离开一边压低声音对话筒说道： “老铁，帮我重新打一条一模一样的项链，注意上面的标记位置和做旧，细节图片我马上发你。”说完，便把当初出手时向 “老鼠”问价的图片转发了过去。
看到实物的时候，柳文龙觉得双倍的价钱花到了实处。360 度全方位端详过后，他甚至觉得，手上那条好几个地方略带刮痕的，根本就是自己当初在案发现场抢走的项链。
“外行人绝对看不出来，但不能通过检测，希望你不是用它来骗带鉴定仪器的专家。”
“铁匠”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打了个激灵。徒弟说过， “物以类聚”网上的都是行家，要蒙混过关恐怕不容易。可是现在万事俱备，要是放弃，之前做的一切就白费了，只能硬着头皮上。
对接的男人头发有些花白，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给人沉稳高深的感觉。值得庆幸的是，对方并没有随身携带什么器材，也同意在咖啡厅见面，不可能对项链进行深入检测。
为保险起见，柳文龙从刚见面就有意无意地强调 “手腕”，先是问时间引导对方看手表，又称赞送茶水服务员的手链，更经常揉自己手腕关节说最近不小心扭伤。那是心理学的一种小伎俩，经过这样一连串暗示，对方对手腕和与其有关的东西印象会较深，鉴定的时候先看手镯的概率便会有所提高。
接着是公文箱里首饰的顺序。从左到右分别是手镯、戒指、耳环，项链排在了最后。一般人会按顺序逐个检查，到最后鉴定项链的时候，多少会带有 “前面的东西没有问题，最后想必也一样” 的想法。当然，不能指望这种投机取巧的方法真的能起作用，但那也是柳文龙唯一能做的了。
事实证明，所做的一切都是多余的。就在警察出现那一刻，柳文龙明白了这一点。整个交易，只是为了诱导他拿出命案中被抢走的项链，这样便间接承认了自己是强盗杀人案的凶手。
讽刺的是，项链不是原品，反而导致证据不足，无法将他作为谋杀案凶手定罪，只要一口咬定，自己在网上得知首饰的事，又 “偶然”碰见有人出手，便把一切都推脱干净。
柳文龙虚惊一场走回家，决定暂时停止活动一段时间避避风头。余嘉乐那小子或许收到风，知道自己被警察 “请”去 “喝茶”，一直都没有再联系自己。
正考虑其他方面是否有遗漏，前方地面上似有什么，反射着微弱的光，在漆黑的暗巷里格外明显。他走近蹲下，用手机屏幕光照亮细看，才发现那是一条项链，上面那熟悉的标记让他大吃一惊，竟然和自己从凶案现场顺走的证据一模一样！
柳文龙大脑飞速转动起来，而一秒以后，所有推测，怀疑都停止了。具体来说，所有大脑活动都停止了，他只被动地感觉视线一斜，似乎摔倒在地，身体一阵麻痹，别说无法控制四肢从地上爬起来，连转动头部都做不到。
等了好一会儿，一双脚从旁边的楼道走下来。柳文龙极力移动眼珠，看着那双腿向自己靠近，期间绕开地面上的花盘碎片和泥土，他终于知道，自己刚才是被那高空掉落的花盘打中了，从没有痛楚和身体无法接受命令来看，头部或脊椎多半受了重创。
意识到这些，柳文龙双唇开始颤抖，倒不是担心下半辈子将在瘫痪中度过，而是项链和高空袭击绝不可能是巧合，他或许不会再有下半辈子。
蹲下在他眼前的脸印证了他的想法。第一次看见那张脸的时候，主人是那么憔悴堕落，而现在却一眼视死如归的可怕气势。他想求饶，他想问清楚事情缘由，可是他发现自己连话都说不出来，俨然一个中风不遂的植物人。
对方捡起那条项链，说： “这项链本来是一对的，是我和妻子的结婚礼物，我妻子那条作为遗物传给了女儿，最后落入了强盗手上。”
柳文龙眼睁睁看着对方把项链收好，沉稳但有点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天你走了之后，我无意中发现包裹是到付。你估计被我诉苦打乱了节奏，忘了那回事。当我追出去付钱时，正好看见你脱下快递员的外套，我觉得事有蹊跷，于是跟在你身后，但是你没有送其他包裹，也没有去任何快递公司，而是回到这前面的出租屋里。”
“我隐约觉得你和我女儿的死有关，于是在那以后，我每天都会来监视，发现你并不是快递员，而且出租屋里除了你，还有个年轻小伙，我也不止一次跟踪过他，目睹了好几次偷窃行为。当我把拍下的视频给他看，威胁要交给警察的时候，他马上怂了，将你的身份和计划告诉了我。通灵师加上遗物项链，我知道我找到了凶手。”
柳文龙瞪大双眼，呼吸急促起来。他 “嗯嗯”地叫着，直到脖子传来一阵划裂的痛楚，紧接着血幕遮蔽了视线。
7
方辰摘下围裙，看着餐桌上的佳肴，长出一口气。
敲门声适时响起，他打开门，将门外的女人迎进门内。他看到女人眼睛定格在饭桌上，整个人散发出和平时不一样的气息，遮掩在她身体周围的阴霾也淡化了一些。
“这些都是你做的？”
方辰点点头，拉开椅子让女人入座，自己微笑着坐在女人对面，做了个 “请”的手势： “我搬来有一段时间了，经常和对面小哥打球，也去对面老夫妇家喝过几次茶，只剩你这个邻居，每次见面都很仓促，还没正儿八经说过话，所以这次特意请你吃顿饭，也好深入了解一下。”
女人听后一脸难色： “他们一定觉得我古怪吧？”
“没有！”方辰斩钉截铁， “相反，大家其实都担心你，他们都说你是受打击过大想要寻求安慰，心甘情愿被『通灵师』骗的。大家没有拆穿，主要是没有好的办法帮你走出阴影。”
说完，方辰将一张名片推到女人面前： “如果你相信科学，可以考虑找这位心理咨询师，是他帮我走出了噩梦，但如果你是相信真的有亡魂，也请记住，生人的依恋，是亡魂轮回超生的束缚。”
女人流着泪，不断往嘴里塞饭菜。方辰视线从她身上转移到立在桌面的姝予相片上，不禁想起昨夜的那个梦。梦中那扇重新打开的门背后，是笑容满面的姝予，甜甜地说：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