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们迎来了电影导演转型拍电视剧的大潮。
前不久冯小刚的《北辙南辕》刚刚热播，口碑褒贬不一，
最近王家卫的《繁花》已经放出了预告，吴宇森的《赤壁》在酝酿中，张艺谋的《主角》也已接近完成剧本创作。
要知道当年，电影导演拍电视剧被认为是“下行”，
为什么现在会有那么多电影导演，一窝蜂地选择去拍电视剧，主动走下“神坛”呢？
皮哥觉得，三个原因不可忽略。
第一，是疫情以来对电影市场的冲击太过强烈，强烈到传统电影公司开始探索电视剧和网剧等其他不同影视文化领域的开发和布局。
第二，比起拍摄门槛更高的电影，剧集无论在成本控制还是回收周期上，都比电影要稳定得多，这样的大环境下，拍剧的风险要小很多。
第三，是从观众层面，比起观看成本更高的电影，剧本身无论在传播性还是娱乐性上，都要更普世化，尤其借助现在的平台和媒体，剧可以深入到观众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两天，又有一位皮哥颇为喜欢的导演走下“神坛”拍剧了，他就是王小帅。
从《极度寒冷》到《青红》，从《地久天长》到《我的镜头》，王小帅不仅电影风格独特，就连他的电影个性也是十分敏感的。
而这次，他执导的《八角亭迷雾》，还来自于“迷雾剧场”，这就让皮哥更多了几分期待。
要知道，“迷雾剧场”可是近几年网剧质量的“天花板”，是悬疑剧里的“定海神针”。《隐秘的角落》《沉默的真相》都是自迷雾剧场。
这部《八角亭迷雾》目前放出四集，皮哥一口气就刷完了。
不过看完后，心里五味杂陈，一言难尽，就目前放出的四集来看，并没有达到皮哥的心理预期，作为一部悬疑剧，它有优点，但缺点也不少。
所以皮哥写出了这篇文章，希望十二集放完的时候，我能被打脸。
先说说优点：电影般的质感和颇有特色的个人表达
电影导演拍剧，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无论在拍摄还是后期，在剧集本身的制作和质感上都非常考究。
至少在结构和美学上，这是值得所有电视剧导演学习的，王小帅的这部《八角亭迷雾》，第一眼就能给观众这种感觉。
一个学校放学的镜头，就能看出这种鲜明的电影风格。
下课铃声响起，镜头里的学校走廊安静沉寂，光影斑斑驳驳打在地板上，一幅青春美好的图景。
接着，第一个学生冲出教室，第二个冲出教室，嘈嘈杂杂三三两两，所有人都渐渐涌了出来。
镜头虽然没动，也没有什么特殊化的表达，但你能感受到那种学生放学后的雀跃，也能一秒进入剧中的情境中。
这就是光影魅力的一部分。
再看一个例子，是一场女主和小混混的追逐戏。
两个小混混骑着摩托，女主和闺蜜用腿儿在跑，抛却剧情上摩托追不上两个跑步女孩的合理性之外，看一眼这构图，
航拍和跟拍的结合运用，给这段并不刺激的“追车戏”加入了紧迫感。
而在航拍镜头中，一条横亘在画面中央的河流，将画面分为两个部分，小混混的车在左侧的大路上，两个女孩在右侧的小路上，剧情上铺垫着反转。
如果不在意剧情，单从美学上来看，灰色的房顶，翠绿的树叶，南方特有的阴雨天以及倒映在河流中云朵，意境绝美。
而在表达上，王小帅的镜头也很有电影的特点。《八角亭迷雾》刚开始的剧情交待和氛围营造，全然不是单纯靠语言和台词推动的。
举个例子，祖峰饰演的父亲在用电动车接女儿回家的时候，女儿拍了拍父亲腿上因为打架粘上的泥土。
而父亲的反应，则是一把将女儿的手打开。
一个动作，父女这会儿的矛盾冲突，已经升级了。
再看一个，女儿走丢后，父亲一个人在小巷里打电话寻找。
这时候夜色已至，箱子里的光却被处理成了红色。
红色是一种“攻击力”极强的色彩，当这种红色映在祖峰紧皱的眉头上时，观众可以很明显感觉到父亲的焦急，以及接下来要发生的不好的事。
随着祖峰的脚步越来越急促，这种红色越来越深，逐渐转黑，给人一种压迫感和恐惧感，这是典型的电影表达手法。
如果看得足够仔细，你会发现在《八角亭迷雾》中，类似的质感、美学和表达还有很多，这无疑大大提升了观众的观感，也是皮哥对这部剧最满意的地方。
再说说缺点：
“迷雾剧场”主打的就是悬疑。
什么是悬疑？
充满悬念，让人看不清真相到底是什么，或者真凶到底是谁，最后的结局出人意料，充满反转，这是悬疑。
显然，在电视剧类型创作上，王小帅还是表现出了“水土不服”，在《八角亭迷雾》中，他对悬疑的理解和处理，差强人意。
皮哥在这里说四个地方，这4个“硬伤”处理不仅破坏了故事的连贯性，还削弱了悬疑感。
第一，人物冲突太过激烈
真正好的悬疑电影，是没有太过强烈的人物冲突的，西班牙8.8分悬疑片《看不见的客人》，从头到尾几乎就没有激烈的打斗，但丝毫不影响它营造的悬疑氛围和对观众肾上腺素和智商的调动。
恰恰相反，《八角亭迷雾》的人物冲突，给得太强了。
开场8分钟就是打架，生气的祖峰骑在欺负女儿的小混混身上，一拳接一拳。
打完架回家，父亲跟女儿一顿歇斯底里的吵架，
然后摔手机，发火，离家出走。
开篇不到20分钟，激烈的冲突来了三次，给观众的刺激也达到了峰值。
每个观众心里都在想：这到底是个怎样的家庭？
原本皮哥以为，这是交待家庭关系，冲突强点也就罢了，可往越后看，类似的冲突越多。
女儿怄气跑到迪厅跳舞，被小混混找到，两人又是一顿撕打。
女儿跟班里同学闹矛盾，一顿抓头发甩耳光。
小吃店被砸，打。
父亲的妹妹出轨，打。
好不容易进一段回忆，还在打。
这种动不动就甩耳光，歇斯底里甚至上手的肢体打架，给了观众太强的“刺激”。
第一次看是冲突，第二次看是情绪……看了十次八次，观众心里就只剩下三个字：神经病。
戏剧冲突之所以叫“冲突”，并不是因为剧情中的上手打架，任何情绪的不和，语言的交锋，眼神的交流，都是冲突。
而在悬疑作品中，打架，往往是效果最差，等级最低的冲突形式，会消耗观众对剧情的期待和对人物关系更深层次的思考。
《八角亭迷雾》在这一点上，过火了。
第二、疑神疑鬼败好感
除了以肢体冲突为主的感官刺激，王小帅在处理悬疑案件的时候，用到了一个观众比较反感的方法：疑神疑鬼。
这本来是恐怖（惊悚）片常用的手法，用在《八角亭迷雾》中，显然有故弄玄虚之嫌。
剧的设定里，祖峰饰演的父亲玄梁，19年前有一个名叫玄珍的妹妹被杀死抛尸。
而剧中的设定，是玄梁的女儿念玫，与玄珍很像，其实两人的扮演者也是同一个人。
因为她们长得像，所以剧中一直在拿这一点做文章。
玄梁的另一个妹妹名叫玄敏，玄敏夫妻二人身体健康，但多年了一直怀不上孩子，所以她就疑神疑鬼得说：自己怀不上孩子，因为死去的玄珍附体了念玫，还不止一次。
皮哥理解王小帅的用意，制造一种恐惧感和惊悚感。
但这样的说辞，放在一部悬疑剧中，其实是在走捷径，并不比一部恐怖片里的jump scare高级。
另外，许多观众也并不买账。怀不上孩子去医院哪怕做个试管婴儿也好，不至于用这样的鬼话唬人。
这样的桥段，我觉得有一个半个，还可以忍受，没想到之后还有。
剧中，一个姓朱的老总刚接到电话说儿子找不到了，挂在墙上的装饰壁就自动掉下来摔了个粉碎。
老总心慌，赶忙打电话问儿子。巧的是，他儿子的尸体正好被警方找到。
不得不说，这个挂臂简直是“神预测”。
悬疑不是恐怖，更不是虚构。
当这种疑神疑鬼的桥段多次出现，观众对《八角亭迷雾》本身悬疑故事的期待，也就减弱了不少。
更让人无法接受的是，为了配合这种“疑神疑鬼”，王小帅用了大量虚焦晃动的镜头，来呈现故事，表达人物。
第三人称虚焦镜头，本意是透露一种第三者的偷窥感，用来表示当事人被跟踪、尾随或威胁。
可剧中充斥着大量类似镜头，镜头语言也无法解读，只是营造出一种虚无的恍惚之感，看得观众头脑发晕头皮发麻。
进而让这种炫技式的拍摄手法，变成了王小帅赤裸裸地故弄玄虚。
第三、逻辑牵强，悬疑“狗血化”
如果将《八角亭迷雾》当作一部悬疑剧来看，有很多情节的逻辑是难以圆融自洽的。
就拿开场的一场追逐戏来说，两辆马力全开的摩托车跑不过两个徒步的女生，这我是无法想象的。
被小混混追赶，跑到安全的地方后，两个女孩的第一反应不是回家，而是在一所戏曲学校外面听唱戏。
除了“下一个冲突必须发生在戏曲学校”，我想不到其他的理由。
但这种情节设置的方法，牺牲了人物动机的合理性，就显得有点不合常理。
再往下看，玄念玫这个女孩虽然已经18岁，但她的一系列行为，就像一个心智未开的七八岁孩子。
父亲打了一架将她从小混混手里救下，她回家的第一反应，是跟父亲大吵一架。
明知道外面有人跟踪她，还有个小混混不停骚扰她，但她晚上还是要跑出去。
跑出去也不去安全的地方，偏偏要跟着闺蜜，去混混容易出没的迪厅蹦迪。
关键她的人设，是各科都拿第一，美丽漂亮，温柔听话的“乖乖女”。
这一系列降智的行为，只能让观众觉得，她在自己给自己创造碰到小混混被非礼的机会。
而这机会，还是一创造一个准儿。
另外，逻辑牵强的还有祖峰饰演的父亲，他身上好像安装了自动寻找女儿的导航。
不管念玫跑到哪儿，跟谁在一起，他总能在最危急的时候赶到。
可谓“天降神爸”。
第四、除了警察，其他角色没有一个在正常状态
饰演念玫的这个名叫米拉的小演员，演技也并不成熟。
她的表演只有一个范式，就是苦大仇深。
眉头紧锁，歇斯底里，大喊大叫。
偶尔演一次“乖乖女”，给人的感觉却像装出来的，比较做作，也很出戏。
她的表演不流畅，技巧比较单一，浑身上下给观众一种感觉，就是“我在演”。
除了玄念玫，或许是因为王小帅对“悬疑题材”的理解失误，所有的人物都在努力给观众一种感觉：我很神秘，我有故事。
祖峰夫妻之间藏着掖着。
祖峰亲妹妹，疑神疑鬼。
朱富豪夫妻出来，看着苦大仇深。
吴越饰演的周亚梅夫妇，眼神里也藏着故事。
心思重重的郝蕾，
还有一眼看上去就不是好人的田老师。
除了警察叔叔段奕宏依旧稳健以外，没有一个人物在正常的普通生活状态，这或许是王小帅丢给观众的一道谜题，就像一个剧本杀一样，先形容背景，再交待人物关系，最后让你猜，谁是凶手。
但，每个人都有疑点，和每个人都没有疑点是一样的，观众懂这个道理，剧在极力塑造“每个人都有犯罪关系”这种悬疑设定，可给观众的呈现结果，却像一群神叨叨的成年人在犯病。
显然，《八角亭迷雾》有着极为复杂的人物关系，尤其是伦理关系。
看完四集，皮哥基本已经可以猜到剧情走向了，但在这里不能说，以防猜中剧透。
无论后面的故事情节怎样，就前四集来看，导演过多着墨于复杂人物关系的铺陈和伦理关系的解释，剧的悬疑感被削弱，所有的关注点都被转移到七大姑八大姨的狗血冲突上了。
或许这些冲突有更深层次的内因驱动，但作为一部仅有12集的快节奏悬疑剧，就目前来说，它枝繁叶茂，不见主干，缺点大于优点。
当然，皮哥希望的，是它能在后半段后来居上渐入佳境，希望播出来后我被打脸。
文/皮皮电影编辑部：蜉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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