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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小西。

“手给你 怀抱给你 钥匙给你 等待给你 家给你 一腔孤勇和余生几十年全部都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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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算一算,我们两个认识有十二年了吧。

第一次见到宋泽清是2009年,那年我十三岁。

情窦初开的年纪,对着周杰伦的海报尖叫,熬夜看安妮宝贝的小说,一边幻想自己穿着白色帆布鞋遇到穿着白衬衫的男朋友,一边挣扎在小升初的衔接题集里翻不了身。

宋泽清就这么猝不及防地闯进我的生活。

09年的夏季炎热的像个蒸笼,窗外蝉鸣不断,人人手里捏着一张山不起多大风的试卷,班级里嘈杂,无端引起阵阵烦躁。

宋泽清跟在班主任身后走进来,甚至都没有引起几个人的好奇心。

班主任先是敲了敲黑板,斥了一句:“整个年级就你们在吵,吵什么?”

然后才换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看着旁边的男生,“这位同学是新来的转校生,今天开始将加入咱们这个集体一起学习……同学,做个自我介绍吧。”

宋泽清笑了一下,转身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倚在讲桌上,懒洋洋开口,“我叫宋泽清,没什么好说的…大家多多关照?其他的,接触以后都会知道的。”

班主任顿了顿,在班里因为这句介绍骚乱起来之前安排了他的座位,“你就住在唐思瑜后面吧,唐思瑜,你举一下手。”

我象征性的抬了抬手,转身又投身进《读者》里。接着我就听到我未来的后桌又开口了,“对了老师,别的班吵得更厉害,要用事实说话啊。”

局面一度无法控制,我抬起头,正对着他的眼睛。

一瞬间,树冠被撑大,湖水涨起来,白云遮住太阳,夏天仿佛突然变得美好起来。

后来我和宋泽清说,“其实我是因为你才爱上夏天的。”

他把头搁在我的肩膀上,手臂环着我的腰,“不对,你应该为了我爱上每个四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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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以宋泽清的性格,我们熟悉起来几乎是必然。

他有时候会抢我伤春悲秋的语录本,似笑非笑的看完,然后用本子轻轻敲一下我头顶。

“傻子。”他说,“哪来的这么多感悟,好像真被谁伤过几百次似的。”

我梗着脖子看他,“你现在就在伤我啊。”

他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又笑了,冲着我晃了晃手里的本子,“如果是我才不会让你有这么多话要写,我要让你的本子上密密麻麻排满一句话。”

我眨眨眼,“什么话?”

宋泽清突然凑上来,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脸颊上,我视线所及之处尽是他带着笑意的眼睛。

“‘唐思瑜最爱宋泽清啊。”

他这样说。

03

虽然宋泽清这人没个正形,但他成绩其实很好,妥妥上重点高中的那种。

而我在边缘徘徊,稍一不注意就会跌出重点高中的分数线,不过我这人向来没什么远大志向,考个普通高中也乐意,压根也不着急。

宋泽清常陪我坐在操场边上,看男生们打篮球,我总问他:“你怎么不和他们打?陪我坐着多无聊啊。”

宋泽清打量我一眼,“我要是去了,你一个人坐着多无聊啊。”

我推他一把,“快走吧,你坐这儿都没人找我聊天,我还等着给送水呢。”

“你从哪儿学的这套?小说里?”他哼笑一声,“我走了也不会有人找你的,死鱼。”

我作势打他,他笑着把我的手按下去,“好啦,小阿瑜。”

他说完就仰面躺在操场上,一手放在肚子上,一手依旧握着我的手腕,“小阿瑜,你说我们的未来会是什么样子?”

我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他说这话时并未看我,“如果能和你上同一所高中就好了啊。”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说着玩玩,还是真的想跟我继续当同学。

我只知道他那么一说,我的心就不听我使唤了,卯着劲儿学了两年,只为了和他上同一所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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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宋泽清十五岁的生日是我陪他一起过的,我给他买了一个小蛋糕。

翘了晚自习把他叫到天台上,想象着他的反应。

他上来之后靠在门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小阿瑜,学会逃课啦,还带着我一起,是何居心?”

我翻了个白眼,“得了吧,我可比你还大两个月呢,小孩。生日快乐!”

宋泽清脸上的表情随着我把蛋糕拿出来的动作一点一点僵硬,他怔怔地站在原地,难得显得手足无措,好半天才低低笑出声来,“你…我该怎么说你,你就为了这个逃课?”

我懒得听他的说教,抓紧时间点了蜡烛,把蛋糕怼在他面前,“不知道怎么说就别说了,快许愿啦。”

他定定看了我几秒,便闭上眼,双手合十,等他吹灭蜡烛后,我迫不及待地询问:“你许了什么愿?”

他依旧是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顺手摸一把我的头发。

“傻子。”他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05

我们上了同一所高中,但没有分到同一个班,不过这也影响不到我们什么。

我们照样一下课就凑在一起,他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他,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

时间久了,大家开始传我是宋泽清的女朋友。

我佯装生气,要打他们,其实心里是欢喜的。

宋泽清往往倚在墙上,万年不变的表情和懒洋洋的语调。

“小阿瑜,别闹了,陪我去小卖部啦——”

我于是立刻缴械投降,屁颠屁颠跟着他往小卖部去了。

宋泽清看了我一眼,“你反应这么大干嘛?和我绑一起这么不乐意啊?你知不知道我可是被提名级草的人啊?”

“了不得。”我语气凉飕飕的,“谁那么不长眼提名你啊,年级里没人了?”

他从货架上拿了个我爱吃的面包塞给我,“得了啊,我都没嫌你挡我桃花,你还嫌弃我来了?”

我一听这话心里就不舒服,把面包扔回他怀里,“了不起啊宋泽清,几朵桃花等着你摘啊?”

宋泽清看着我,忽地弯起眼睛笑了。

“一朵啊。”我听到他的声音响起,“这不是站在我面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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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学校组织春游那天,宋泽清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没跟着他们班的车一起走,反而上了我们班的车。

我把他往车下推,“快快,回你们班去,别来我们班抢位子。”

“怎么还赶人呢?”宋泽清扒着门框,“我都和老师说好了,你现在把我赶回去,我多没面子。”

有和他相处的男生在后面起哄,“唐思瑜,这就是你的不对啦,怎么能不给宋哥面子呢?”

我回头去瞪他,倒是被宋泽清钻了空子,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宋泽清就揽着我的肩膀,朝那男生抬了抬下巴,“怎么说话呢?叫嫂子。”

……好像只有宋泽清在场,局面最容易变得无法控制,车里的起哄声眼看要把那边的班主任引过来,我一把捂住宋泽清的嘴,把他拖到后排位置上坐好才松了一口气。

汽车缓缓发动,前排男生回过头笑嘻嘻的看着我俩,“你俩怎么在一起的啊?”

我瞪他,“吃的都堵不上你的嘴!”

“还没在一起呢。我在追她。”宋泽清看着我,眼里尽是戏谑,“小阿瑜,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我个答复吧。”

我本来以为我会为同学的起哄感到尴尬,可事实上他尾音落下去的那一刻,我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

整个世界仿佛只有我和他,而他在看我,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

四年懵懂的喜欢蓦地落到了实处,所有的少女心事都不再只是幻想。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好啊,那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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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春游的主要活动是爬山,宋泽青提着我们两个人的包,用手给坐在石头上的喘气的我扇了扇风。

“听说上面那座庙很灵,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是吧,你还信这个?快走啦,要跟不上大部队了。”

“——到底是谁说走不动了要休息啊?”他好气又好笑,赶了几步和我并肩同行。

等到了山顶,果真看到一座庙,看上去有些破了,里面供着观音像。

我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对宋泽清说,“你在这里等我。”也没管他的反应,进了庙,跪在垫子上许愿。

宋泽清百无聊赖地站着,见我出来,轻轻笑了一下,“干嘛?祈祷什么去了?和我永远在一起?这话你不该和菩萨说,你该和我说。”

我翻了个白眼,抓着他的手腕向前走,“快闭嘴,话怎么这么多?”

我跪在观音脚下,闭着眼,在心里说,“希望宋泽清长命百岁,希望宋泽清长命百岁,希望宋泽清长命百岁…”

然后俯身磕了三个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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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

我和宋泽清约好了要一起考到北京,他走文化我走艺考,总之一定要一起去北京就是了。

班主任不清楚从哪里知道了我和他的事,把我叫到办公室里,苦口婆心说了半小时,要我以学习为重。

我笑嘻嘻保证,“老师放心吧,我们俩是要一起考北京的人啊。”

班主任年纪并不大,听我这么一说也起了几分好奇心,“你俩到底什么情况?”

我低头想了想,“我也不知道,但我要为嫁给他而努力。”

10

我参加艺考集训的时候,接到了宋泽清打来的电话。

“小阿瑜,”他依旧懒洋洋的,“问你个问题。”

我一边写影评一边应和他,“什么?”

他缓了几秒,“如果有天我把你忘记了呢?”

“我不在乎。”

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案,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你这什么问题啊?”

他没回答,低低笑了几声,“我记得你以前总爱写些青春语录,你给我也写一段呗。”

我停下手中的笔,想了想也笑了,在草稿纸上写下一段话读给他听。

宋泽清又是沉默,今晚他沉默的次数格外多,好半天才开口,“阿瑜,如果有天你发现我瞒着你一件事,你会怎么办?”

浓浓的疲惫感几乎要溢出屏幕,我心里一紧,“怎么了?”

“没什么,问问你,你那些青春疼痛的句子不是写着什么,从他决定骗我的那一刻起,我的世界里就不再有新的雏菊…”

“快闭嘴。”我面红耳赤,“再说我打你了啊。”

宋泽清又是笑,笑了一会儿说,“唐思瑜,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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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遇到的少年,他没有站在香樟树下读过诗,也很少奔跑在篮球场上,他不爱穿白衬衫,衣柜里满是黑色的T恤,他几乎不会耐心的教我做题,也从来不曾毅人在小巷里约架……

他不属于任何一部小说,他的青春平稳而又安静,像淳淳流淌的小溪,可这一点都不妨碍他是我深爱着的少年。

小说里的少年有很多名字。

而我的少年只有一个,他叫宋泽清。

11

一直到艺术生文化补习结束,我即将参加高考,我才知道宋泽清那天的不对劲是因为什么。

宋泽清不打算参加高考了。

我拽着他的袖子,努力压制着心底的情绪,好让自己的语气不那么像质问,“为什么?不是说好的吗?”

宋泽清闭了闭眼,“对不起。”

“为什么…你给我个理由也行啊,你不能就这么突然——”

“阿瑜,”他打断我,“对不起。”

我抹了把眼泪,狠狠推开他,“我早该知道世界上从来没有王子,只有王八蛋。”

宋泽清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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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我和他在冷战持续到高考之后。走出考场,我能看到他站在人群里,手里夹着一只点燃的烟,遥遥地望过来。

我猛然惊觉,我离开学校的这一年,到底错过了他多少。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放弃高考,也不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定时经历了多大的心理斗争,我甚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学会了抽烟。

宋泽清给我打电话,从来只说他过得有多好,绝口不谈这些令他颓丧的痛苦的事情。

心慢慢软下去,再涨起来的是一种酸涩难过与骄傲焦点的复杂情绪,我抬腿朝他走过去。

宋泽清见了我,先是愣了一下,接着迅速把烟按在墙上熄灭,周边没有垃圾桶,只能把烟头捏在手里,有些局促似的朝我笑了一下,“考完了?”

“笑得真难看。”我伸手把他手里的烟头借过来,“宋泽清,我爱你。”

他蓦地红了眼眶,我凑上去亲一口他脸颊。

“我爱你,所以你要把我的宋泽清还给我。”

宋泽清把我捞进他怀里,喷在我脖子里的气息一如当年般温暖。

那是2014年,我们十八岁。

我们都觉得我们的生命才刚刚开始,所有的梦色泽鲜亮。

13

我如愿考上了北京一所艺术类高校,宋泽清虽然没参加高考,但也陪我来了北京,租了一间小小的房子,我没住宿,和他住在一起。

我爸说我太不矜持,我觉得无所谓了,这是我们的第五年,哪里还有矜不矜持这一说法?

宋泽清主要靠画画挣钱,毕竟从我认识他起,他画画就一直很好,偶尔也出去接些零工,发传单或者修电脑,辛苦,但是挣的不多。

我课余时间也会去咖啡厅或肯德基做兼职,帮他分担一些生活的压力。

有时候我和他一起窝在家里那个小沙发上,他半抱着我,问我,“跟着我这么累,你后不后悔?”

我就反问他,“跟着我来北京,你后不后悔?”

我第一次这么问他的时候,他顿了顿,笑着撩我的刘海,“我还以为你会问我放弃高考后不后悔呢。”

“比起那个,我更想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我面不改色。

宋泽清笑得很开心,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把下巴搁在我肩膀上,“会娶的啊,明天就把你八抬大轿娶回家——”

我斥他没个正形,“我问你认真的呢。”

“我也是说认真的啊,明天就给你娶回家。”宋泽清弯着眼睛看我,像只狡黠的狐狸。

我朝他晃了晃拳头,“你说的,不娶我给你头打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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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宋泽清回家很晚。

我差不多已经把那段对话忘得一干二净,凑过去一边帮他脱外套,一边数落他,“怎么这么晚,怎么又喝酒了?难不难受?我再给你煮碗面吧,真不知道怎么说你。”

喝醉了的宋泽清向来乖得很,一声不吭让我折腾,跟着我进了厨房,倚在门框上,和高中时候一模一样。

我被他这么盯惯了,懒得理他,自顾自烧水煮面。

他看了我很久,一直到我把面捞出来放进碗里才有了动作。

他从背后环抱着我,一手牵起我的右手,另一手很郑重的把一枚戒指套在我无名指上,笑了一下,声音低低的,缓缓的,是他特有的腔调。

“嫁给我了。”他说。

我低头端起了那枚戒指,是前段时间在饰品店看到的那款,128一枚,不贵,但我们资金有限,舍不得买。

我发誓我的视线仅仅在它身上停了不超过十秒,没想到宋泽清连这个都注意到了,我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掉了。

“这是求婚吗?”我问他。

酒精使他反应迟钝,他苦恼地皱眉,想了一会儿还是说,“你嫁给我了。”

我转头去吻他的脸,“那明天你准备好身份证和户口本,我们结婚。”

他愣了一会儿,与我十指相扣。

“我们结婚。”

14

当然这婚最后没结成,第二天他就变卦了,他把那枚不分尺寸的戒指戴到我食指上,笑着揉了揉我的头。

“小阿瑜,怎么这么傻啊,”他笑得像在叹息,“一枚一百多的戒指就把你骗走了,嗯?这么傻以后可怎么办啊?”

我依旧梗着脖子看他,“这婚你结不结,我都给我妈打电话让她给我送户口本了。”

宋泽清凑过来吻上我鼻尖,“傻子,没到法定年龄怎么结?”

“你等我,你等我把戒指换成带钻的,我立马把你绑去登记,你不乐意都不行。”

我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扭过头去不肯看他了。

他叹了口气在我身边坐下,拍拍我的头。

“小阿瑜,我比任何人都希望能和你结婚,这是十三岁我遇见你到现在,我一直一直的梦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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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可我没等到他的钻戒。

17年的冬季,我在学校参加期末考试。

刚刚走出考场,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就响起来,这铃声还是宋泽清给我设的,《天梯》,他给我唱的第一首歌,他说这样,每次我接电话的时候都能想起他。

“爱人”两个大字闪在屏幕上,我不自觉笑起来,我都能想象到他的语气——“小阿瑜,考完了吗?晚上要吃什么?”或者“小阿瑜,你亲爱的男朋友要冻死在校门口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来?”

可是不是,都不是。

那一通电话打破了我所有计划,我从来没跑得那么快过,后来我和宋泽清开玩笑说,那一天以后我觉得奥运会失去我这么一个运动员,是全人类的损失。

赶到医院的时候,并没有时间供我停下来接受现实。

我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在手术室知情书上签字,找主治医生了解病情,联系医生确定治疗方案……

终于一切尘埃落定,我跌坐在手术室门前,感官系统好像全方面失灵,只剩下那种钝钝的悲伤,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我的心。

不是末日。

是末日的后一日。

当全世界毁灭以后无尽的废墟,陷下去,陷下去。

没有颜色,也没有声音。

空气稀薄,飘着无数被剪断了的神经末端。

直到此刻,“宋泽清得了骨癌”这个事实才缓缓挤进我脑子里。

我用力闭了闭眼,掏出手机给他妈妈打电话。

我不能倒下,我是宋泽清的爱人,所以我绝对、绝对不可以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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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宋泽清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后,他妈妈就把我赶回家休息。

可我并睡不着,勉强眯了一会儿,给他熬了碗鸡汤便朝医院去了。

宋泽清已经醒了,正和他妈妈聊着什么,见了我笑弯了眼睛要抱我。

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冷着脸推开他的手。

他妈妈出了病房,我顺势坐在一旁的空病床上,抱臂看着他。

“没参加高考是因为这个?”

“是。”宋德清顿了顿,收起笑嘻嘻的表情。

他不笑的时候眉眼更接近于温柔,此刻我们面对面坐着,有种莫名的悲伤的怆然。

“来北京是因为医疗资源更好?”

“…是,不过更多还是为了你…”

“宋泽清,”我再也绷不住,眼泪簌簌而下,“为什么不告诉我?三年了,为什么不和我说?”

宋泽清沉默了一会儿,伸手给我擦眼泪,“我只是想多陪陪你,你这么傻,要是没有我在前面跟你做对比,你以后被人骗了怎么办?”

我想打他,可架不住眼泪汹涌,“我才不傻,因为是你所以才急着结婚,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宋泽清只是笑,一边笑一边磨着我食指上戴了两年的戒指。

“你要快点好起来。”最后我说,“明年就到法定年龄了,我等着你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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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即使宋泽清病了,也永远都是那副懒洋洋的大爷,神态万年不变的。

他指使我给他削苹果,“小阿瑜,贤惠点啊,不然以后可不好找婆家。”

我就当没听到,把削好的苹果放进我嘴里,见他笑容僵住才笑着把咬了一口的苹果递到他嘴边。

他一口咬下去,含混不清,“你这样不行啊,不温柔以后没有男人要的。”

我恨不得把水果刀扎在他腿上,“你有完没完?我就这样,你还敢不要我?”

宋泽清还是笑,笑了半天,才伸手拍拍我的头,“好啦,别生气。”

“你要是再开这种玩笑,我就把水果刀扎进你肚子,咱俩殉情。”

“你可别和我殉情。”他翻起眼皮看我,“我还指望到了地府找个漂亮鬼呢,你别跟着我。”

我作势要捅他,他笑着挡下我的手。

“我说真的呢,小阿瑜。”

宋泽清垂下眸子,“如果我死了,你就把我忘了吧,关于我的东西都可以扔掉,最好索性搬个家。找个帅气的男朋友,健康的有钱的爱你的对你好的,不要为我难过,好好生活,忘记我。”

我把手抽出来,起身拿他的水杯去打水。

“毕竟我更想看到你开心,而不是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宋泽清在我身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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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我常常推着宋泽清在公园里散心——虽然他对此表示了不满。

再后来一点,2018年末,他连抗议的声音都没有了,认命似的坐在轮椅上,被我们推来推去。

有一天晚上,我们去公园,月光皎洁,寂寂地盖在地面上,覆出一片温柔的银色。

我说,“这么走着,我恍惚间总觉得咱俩已经走到暮年了,不发表什么感想吗,老头子?”

他低头笑了一会儿,问我:“你还记得我十五岁的生日愿望吗?”

“我怎么会记得,你又没告诉我。”

“啊,是啊,我没告诉你啊。”他说完又笑了,我懒得理他,低头去逗一只金毛犬。

宋泽清在旁边看了我一会儿,突然开口,“小阿瑜,你会忘了我吗?”

我头都没回,“你又来了是不是?”

“你忘了我吧。”

他又说,“十五岁的愿望,我是对着月亮许的。我想月亮这么忙,应该很快就会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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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23岁生日那天,宋泽清醒来的时间长了一些。

依旧是一个小小的两人份的蛋糕,他从病床上坐起来,轻声哼着生日歌的调子。

他努力做出他惯常的神态来掩饰他因为疼痛而颤抖的声调,其实我什么都懂。

吹灭蜡烛后,他有些好奇地看着我,“许的什么愿啊?该不是未来找个好男人吧?”

我翻了个白眼,拍拍他的头,学着他十五岁时的腔调,“傻瓜,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啊。”

他愣了两秒,然后笑开,“小气鬼,我都要死了诶——”

“你闭嘴。”我指了指他。

其实我的愿望根本没什么好说的,从我十五岁到现在,整整八年的生日愿望都是同一个。

包括我对着月亮许过一遍又一遍的愿望,从没有第二种可能。

希望宋泽清长命百岁。

我看着病床上重新陷入睡眠的宋泽清,关上灯,眼泪在黑暗中就不会太明显。

可能月亮真的太忙,把这些愿望都忘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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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宋泽清死在2019年的夏天,我在那天从他妈妈口中知道了他许的那个愿望。

他闭着眼,在心底说:月亮月亮,我向你许一个愿望,希望唐思瑜不会忘记宋泽清,一辈子都不会。

宋泽清是大傻子这句话我已经说累了,我才不会忘记你,一辈子都不会。

葬礼上,我看着他的遗照,把戒指重新套在无名指上,吻了吻那戒指,望着他笑。

“嫁给你啦。”

自此后每当我想起他,都是一个盛大而永恒的盛夏。

21

2020年疫情爆发,我是个自由职业者,就申请去武汉当志愿者。

我爸妈并不太同意,他们怕我出意外,但我还是去了。

我想,如果宋泽清还活着,一定会去的。

那我也去。

在那里我遇到了苏哲,他和我一样是志愿者。

我们穿着防护服,组织纪律,搬运物资,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

有时候觉得撑不下去了,就给宋泽清打电话。

他的话费我一直都交着,每次累了就和他说说话。

“你这家伙真幸运啊,躲过了这么可怕的疫情。”我和他说,“你在那边干什么呢?有没有想我?今天好累啊,好想你,真想快点看到你。你该不会真的找了别的鬼吧?那我可不会放过你,我把你头扭下来…记得想我啊。”

“你要老老实实等着我,我替你体验人生呢,等我下去找你,一件一件讲给你听。我爱你,你也不能忘了爱我。”最后我说。

疫情平稳后,苏哲开始追求我。他跟着我回北京,送我礼物,约我吃饭。

朋友都在劝我接受苏哲,毕竟那实在是一个极好的人。

中等偏上的样貌,温柔体贴的性格,渊博的学识以及说得过去的资产。

所有人都不明白,这么好的人摆在我面前,我究竟有什么不满意。

可是宋泽清是我的爱人。

我对苏哲说,“谢谢你喜欢我,但我已经嫁给宋泽清了。”

苏哲顿了一会儿,点了点头,“是我唐突了。不过宋泽清是谁?怎么没见过他?”

我想了想,“宋泽清是个大傻子,是我人生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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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宋泽清有时候会来我梦里。

他倚在墙上,永远站不直似的,在手机上点着什么。

我叫了他一声,他掀起眼皮看我,笑了。

“小阿瑜,你怎么来了?”

我说,“不知道,可能是想你了。”

宋泽清看了看天空,“那还挺好的。你吃不吃冰淇淋?我去给你买。”

我也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把手里的包砸过去,“宋泽清,你还真的敢不要我啊。”

他不说话,拎着包朝地平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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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一算,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十二年——如果他没有在第十年去世的话。

我提前为自己写好了墓志铭。

爱人那一栏,是宋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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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nd -

文||九言

图||堆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