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重案实录》,作者: 刘星辰,出版社: 云南人民出版社,经博集天卷授权在网易新闻平台发布,欢迎关注,禁止随意转载。】

警察行当里有句话:“天下警察是一家,只有刑警一个妈。”这句俏皮话说的是重案队主要负责侦办的是重特大案件,比如命案、枪案、爆炸案,由于危险性较大,长时间的患难与共让刑警间的感情更为深厚。

重案队全称是刑事犯罪侦查大队重案中队,我所在的中队一共有八个人,分为两组,和我一组的是黄哥和狐狸,别看两人绰号幽默,但两人都是队里的老刑警,经验十分丰富。

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初有个电视剧叫《便衣警察》,里面有个警察代号叫猎豹,大家觉得很酷,开始纷纷互相取外号,狐狸和黄哥的外号也由此而来,结果一直叫到现在,也算是我们队里的一大特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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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三人一起侦办了不少案子,但其中有一件开赌场“杀猪”的卧底经历让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有天晚上,局里组织清查行动,刑侦大队要负责对周遭的酒店进行检查,我和狐狸去了辖区的维也纳酒店。晚上十一点儿,我和狐狸逮住了一对不可描述的男女,把他们带回了派出所审讯。

“这个女的是不是小姐?你给了她多少钱?怎么付的钱?在哪儿付的钱?刷卡还是现金?”

“刷卡……刷的卡,就在我包里,建行的银行卡。”

我把银行卡从他包里翻出来,想让他指证,可拿起包后,里面却传来“叮叮”的碰撞声。我循声检查,发现包里还有一个棕色的钱包,有三个亮晶晶的彩色硬币碰在一起。

三枚硬币大小相同,只是颜色不一样,中间都有一个美元符号,还刻着50、100、200的数字。

我一看就知道这是赌场的筹码,大声喝问:“这个东西是哪儿来的?”

“这个……这个……”

男子半秃的额头上冒出一片密密麻麻的汗珠,片刻后汗珠聚在一起顺着脑门往下淌。他支支吾吾的,一会儿说是捡的,一会儿说是朋友送的。

“行了,你也别编了,我不难为你。你把这个筹码的来历说清楚了,今天你的事我们可以不通知你的工作单位。”

其实一般情况下,行政拘留都是通知家属,并不用通知单位,但他肯定不知道。

果然,他立刻把头点得跟捣蒜似的:“这是我从赌场带出来的,当时换完整钱后赌场没有零钱,我就直接带出来了。”

“嗬!三百多块都没零钱换,这个赌场不小啊,在哪儿?”

“就在市内,具体什么位置我说不清,只知道是个地下室,每次都是花姐带我去的。”

“花姐是谁?”

“我在KTV玩的时候认识的,今天的小姐也是她介绍的。”男人说,每次去赌场都是花姐开车带他,他一共去了两次,第一次输了四万,这次赢了两万。

他自己不敢玩太大,每次输赢最多几万块钱上下。不过他看到里面有人用蓝色筹码,一个就是五千,一场输赢能达到十几万。

我和狐狸把这件事向大队做了汇报,大队很重视,决定先摸摸赌场的基本情况,然后找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经过队里讨论,决定选一个刑警来扮演赌客潜入赌场,最终这个担子落在了我的肩上。

制订好计划后,宋队找来一个人协助我。这人叫何路,是我们的特情,社会关系很复杂,三教九流都有些交情。我们不常与他正面打交道,不过他经常给我们提供一些情报线索,帮过我们不少忙。

去年有一起重伤害案件,我们追查了三天没有结果,后来就是何路在社会上打听到,是有人雇用刀手进行寻仇报复。根据这条线索,最后我们不但把刀手找到了,还把幕后指挥的人揪了出来。

其实有时候我也觉得好奇,何路为什么要给我们帮忙?他又是如何在道上混得如鱼得水的?

宋队让何路想办法找出花姐,帮我们搭上线,没想到他只用了半天时间就和花姐联系上了。一番寒暄后,何路约花姐在KTV见面,让我陪同赴约。

地点设在金碧辉煌KTV,进去后我发现屋子里坐了四个人,除了何路之外,还有三个躺在沙发上的文身壮汉,杀气很重,应该是何路找来陪衬的朋友。

我落座后,何路拿起电话安排酒局,门外走进来六七个身材苗条、打扮时尚的女孩,衣着十分暴露,大半个身子都露在外面。

为首的是一个短发女人,几乎没露出肉,何路带着酒气对着短发女人说:“这是刘哥,北边来的,你今晚得把他安排好。”

“哥,你放心。”这个女人走到我身边坐下,几个女孩也纷纷主动坐到其他人身边。

一时间包间里活色生香,五颜六色的灯光不停地闪烁,啤酒的泡沫在半空中飞洒,混杂着女人身上的各种香水气味。

何路醉醺醺地给我介绍,短发女人就是花姐。

“哥,我帮你找个妹子?”两杯酒下肚后花姐问我。

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种情况是不能拒绝的,但她要真喊了一个妹子陪我,我露出马脚怎么办?

正在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的时候,何路端着酒杯来到我俩身边,一句话帮我解了围。

“花姐,你别弄那些玩意儿,刘哥不好这口,我了解他,他平时就喜欢耍点钱,酒都不怎么喝。”

花姐并没有接何路的话说下去,此时夜场的气氛正在高涨,每个人说话声音都越来越大,她只是转身拿了骰子,一边邀请我玩一边打听我的底细。

我告诉她,我来这边办一笔三十万的款项,花姐似乎十分满意,和我一直玩到后半夜才结束。何路把我送出门上了出租车,正准备关门的时候,花姐一下子坐了进来,说要把我送回家去。

“你骰子玩得不错,经常玩吗?”

“偶尔吧。”我心里窃喜,斜靠在出租车后座上回答。

“我看你一晚上一首歌都没唱,光玩骰子了,除了这个还喜欢玩其他的吗?”

“平常玩玩二十一点儿或者德州。”

“嘿,我刚好认识几个朋友,平时在一起玩,你要是有兴趣的话留个电话,凑局的时候我喊你。”

“行啊!”

到此,我知道搞定了。

三天后,我接到花姐的电话,她告诉我晚上有朋友要组局玩德州扑克,问我有没有兴趣参加。

我问她多大的局?她说一次上牌最少二百,我立刻答应。晚上,花姐开车载着我去了一个封闭的居民小区,绕了几圈后,才在一栋住宅楼前停了下来。

我觉得有些不对劲,之前赌客描述赌场是在一个地下室,而这个小区地下只有停车场,哪儿来的地下室?

花姐带着我进了一个普通的两室一厅,客厅很大,中间摆着一张大桌子,铺着红色绸缎毯布,上面的图案把桌子分成了两个区。

屋子里还有四个穿着各异的人,正坐着闲聊,看到花姐进来,才纷纷起身走到赌桌前。

这时卧室里走出来一个捧着盒子的女孩,面色秀丽,长发飘飘,胳膊上有个玫瑰纹身。

打开盒子后里面是筹码和扑克,看来她是荷官。

“刘哥,我给你介绍下,这是彤彤。这是刘哥,第一次来,你得好好照顾一下。”

“好好发牌,赢了带你一马。”我很随意地说。

马就是买马的意思,是专门给上不了桌的看热闹的人赌外围,选定桌上打牌的一方,买谁就和谁绑定,他赢了你分钱,他输了你也跟着承担。我说带她一马的意思也就是和她搭伙,当然输了不用她承担,赢了有她的份。

彤彤冲我甜甜地笑了一下:“谢谢刘哥。”

花姐开始为大家换筹码,我按照她的意思换了五千,看了看周围几个人,最多也不过一万,金额都不大。

德州扑克我玩过,但是水平一般。一开始我觉得这些人应该都是老手,可玩了一会儿我发现,除了穿休闲装的那人,其他几个都是瞎玩,叫牌要牌完全凭感觉。

玩了半小时,我接到一手散牌,正准备弃牌的时候,彤彤朝我看了眼,微微翘嘴一笑。就在我愣神的一刻,她直接派了一张牌过来,我翻起一个牌角,是张J,而我手里正好也有张J。

“跟。”我把筹码推了过去。

一直赢钱的休闲装紧跟着扔了两个红色筹码。这时桌上的筹码已经过万了,是开场到现在最大的一局。彤彤又给我发了张牌,我翻开一看,是一张Q。两张J和一张Q,算是相当不错的牌了。

荷官发牌肯定有讲究,不能说保证让你赢,但是起码可以保证让你不输。自从我来之后,花姐一直坐在我身边,彤彤故意串牌让我赢几局也很正常,这样赌客才能继续在这儿玩下去。

猪要养肥才能宰,看来这局她是想放我赢。

不过我没搞清楚彤彤是怎么串的牌,这个女人不简单,我完全没看出她是如何做的手脚,看来手上都有活。

“开!”休闲装喊道,他自信满满,现在有种如入无人之境的感觉。

一桌子的牌逐一掀开,结果让我大失所望。一直默不作声的人手里竟然有两张Q,不但压了休闲装一手,也压了我一手,全场筹码尽归他一人。

我看了彤彤一眼,她正对着赢钱的人笑,赢钱的那位却是面色冷峻,毫无表情。

这是直接就开始杀猪了?是不是因为我一直在观望形势,没放手一搏,让他们着急了?

“什么玩意儿!”我嘟囔了一句,装作不高兴的样子把牌扔了出去。

花姐在一旁安慰我:“刘哥别着急,慢慢来。”

“慢什么慢,这都几点了!”我看了看表说。

这一局我直接开了一千元,但牌实在是不给力,再加了一千元后三张牌全是跳号的散牌,没有连着的也没有成对的,我只好弃牌。

接下来一局我又开了一千元,休闲装朝我这儿看了几眼,接着我又拿到一副对子,继续加注。到了四轮后,桌面上只剩下我和休闲装,一开牌,休闲装比我差了一点儿,我赢回了五千元钱。

接下来我不停地加注、开牌,过了一个多小时,手里的两万块钱筹码已经没了。我起身要去取钱,花姐把我拦住了。

“刘哥,算了,你是第一次来,别玩那么大。”

“对,慢慢来。”彤彤也在一边劝说。

我没再换筹码,下桌坐到一边,花姐为我倒了杯茶水。待了一会儿,我起身要走,花姐把我送到门口。

我出去后沿着马路走了一段,确定后面没人跟着,才叫了辆出租车返回大队,队里的人都在等着我。

“我觉得今天这个地方不对,玩的人不多,钱数也不大,一晚上也就十几万上下。”

“应该是一个外围场子,用来验货的。”宋队说。

“什么是验货?”

宋队笑了:“你是新来的,肯定不能把你直接带进大场子,选这个地方一是看看你赌瘾怎么样,二是看看你有多肥,最后才能决定‘杀不杀猪’。”

“那接下来怎么办?

“等着吧,你该输的钱也输了,只要再接到通知,估计就能进大场了。”

正如宋队所料,过了三天,花姐给我打电话,问我今晚有个局想不想参加。

我心里一跳,赶忙答应,吩咐花姐派车来接我,又通知了队里的同事,让他们注意跟踪。

半路花姐又接了一个人,是上次一起玩牌的休闲装。车子又开进了一个封闭小区,我们跟着花姐上了楼,但这次屋子里没有赌桌,有两个人将我和休闲装的手机收去。

休闲装轻车熟路地掏出手机扔进去,我也只好照办。关机后那人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花姐接了一个电话,带着我们出门来到了这栋楼的地下停车场,让我们上一辆面包车。

“不坐你的车?”

“对,咱们换辆车。”花姐催促着让我上车。

上车后,我觉得情况不妙,我的同事还在小区里埋伏着,都在等我发信号。但现在麻烦了,赌场不在这里,我的手机被收走了,乘坐的车也换了,我没办法通知同事。

面包车有窗帘,挡着看不到外面,不过我透过露出来的部分隐隐地能觉察到大概位置。车子开到了一个转弯的大上坡,凭方向感,我觉得应该是到了莲花山。

接着窗外一黑,我猜测车开进了地下停车场。

“到了,走这边。”

进了门是一道楼梯,走上去是地上一层,我们在售楼处转了个弯,又下了一层楼来到一个样板间。

样板间有个假门,花姐敲了敲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走进去后我们才真正进入了赌场——一个三百多平方米的精装大房间。

房间里有两张大桌子,上面都铺着绸缎红毯,一张桌子玩二十一点儿,另一张桌子玩德州扑克。屋子里稀稀落落地坐了七八个人,还有几个人机警地守在各个角落。

花姐告诉我们,在吧台可以换筹码,还可以点酒水和饮料,侧面有单独的房间可以休息。

我观察了下周围的情况,这个大厅只有一个门,门口有人正在将门锁上。屋子里还有四扇门,大概就是花姐说的休息包间。

我刚把钱换成筹码,花姐就招呼我说要开台,荷官还是彤彤。

赌局开始了,这次最小上码都是五百起,我只得小心翼翼。但是其他人好像憋足了劲似的,第一回合就押注到四轮,台面上的筹码已经过万了。

几回合下来桌上已经堆了快十万块钱的筹码。我也注意到台上有两个人异常活跃,一个是之前和我一起参局的休闲装,还有个不认识的小平头。这两个人不停地加注,其他人则变成了陪衬。

终于在一局输掉八万块钱之后,休闲装冷汗下来了。我粗略算了下,从开局到现在一个多小时,他大概输了二十多万。

花姐走过去挽起休闲装的手,拉着他去旁边的休息室。

休闲装走了之后场面的火药味淡了许多,大家又开始正常加注,这期间我有赢有输,算是打个平手。

玩着玩着,我的心态也慢慢发生了变化。我分到一张K,感觉牌不错,在分第三张牌的时候彤彤冲着我又笑了笑,我翻开一看是张Q。

又是这套伎俩,我心里清楚,休闲装已经下场,看样子是要对我下手了。不过我正打算找机会进休息室观察一下,顺势将计就计。

下一张牌又是Q,我把手里的筹码全梭哈了,要求开牌。

我一共换了两万块钱筹码,立刻有人跟了上来,而且还加了注,我已经没筹码了,正在我准备弃牌的时候,旁边递过来一叠筹码。与筹码一起递过来的还有一张纸和笔,我知道这是开始“宰猪”了,只要签个字,拿了这叠筹码,我就背上了这债务。

戏演到这个地步,装也得装下去。我拿起笔签了字,把刚拿到手的筹码全推了出去。这叠筹码有七八万块钱,我用手碰了一下便出去了,钱在我手里连一秒钟都没握上。

一开牌结果不出所料,对方竟然有花,五张牌同一个花色,直接把我的筹码全吃了。

我气愤地扔了手中的牌,起身准备去休息室,这时一个人走过来从后面扶了我一下,问道:“要继续换码吗?”

“我先休息一会儿。”

我往休息室走去,花姐正好挽着休闲装走出来。我朝之前彤彤走出来的那间屋子走去,身后的人一个箭步就把我拦住了:“这间屋子不能用。”

我点了点头,转向刚才花姐出来的房间。

休息室陈设很简单,只有沙发、茶几和一个柜子,茶几上有饮料和啤酒,沙发边有一个垃圾桶,里面有三个白色小塑料袋。

我捡起袋子,里面有些剩下的红色粉末,散发着浓厚的香气。

这是麻古!

我一下子反应过来,刚才花姐和休闲装在这里吸毒!我打开一旁的柜子,里面还有一个瓶盖上插着两根吸管的矿泉水和锡纸,都是吸毒用的东西。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打开了,花姐进来笑吟吟地问我:“怎么不玩了?”

“没想到他们玩得这么大,输光了。”

“哎呀,我早告诉你今天的局玩得比较大嘛,这才几点,不继续玩太无聊了。”

我突然心生一计,装着兴奋地说:“对!这样,你用我的手机给通话记录上的第一个号码发个信息,那是我在这里做生意的朋友,我这次来是收款项,你让他把款直接打过来,卡在我身上,找个POS机就行。”

“发个短信他就能把钱打过来?”花姐有些怀疑地问。

“对,今天本来应该结清的,结果他说款没到位。”

花姐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短信怎么说?”

“你就写钱怎么还没到账,我这边急用。”

花姐嘟囔了几句,还是准备去发这个信息,在她快出门时,我叫住她:“花姐,有没有乌龙茶,三得利的?”

“三得利乌龙茶?这里没有,但是有其他饮料,你喝点别的吧?”

我一拍巴掌:“我就喜欢喝这款乌龙茶,提神,帮我想想办法呗,找个超市买几瓶回来。”

“你要求还挺多。”花姐有些不耐烦,但还是交代人去买。

我特意记了下时间,看看这个人买乌龙茶需要多久,从而判断附近有没有超市。

三得利乌龙茶这款饮料比较特殊,味道独特,买的人不多,一般小店没有卖的,要买得去连锁的便利店或者大超市。

回到牌桌旁,我看到休闲装又一副意气风发的样子,不停地加注。花姐到吧台把我的手机拿出来,出门去发信息。这里手机没有信号,恐怕有信号屏蔽器之类的东西。

过了会儿花姐回来,给我说信息已经发过去了,问我钱什么时候能到。

“应该很快,十几分钟吧。”我搪塞着说。

第一个手机号码是宋队的,我发短信过去他肯定能觉察到问题。现在他们都在那个居民小区守着,而我却发短信要钱,只要他们稍做留意就能发现我并不在楼里。

至于怎么让他们找到我,我还没想好。

没过多久,花姐在一旁催我:“你快点刷卡试试!”

我从兜里掏出一张卡,用POS机刷了一下,显示余额四千。这个数字我很清楚,因为这张卡是我的工资卡,里面就这点钱。

旁边的男子递过来一张单子,阴着脸说:“兄弟,你可不能开玩笑,你在这儿还欠着钱呢。”

这张单子是我在赌桌上签的,上面写着借贷十万块钱,时利三十分,就是十万块钱里面有三万是利息。刚才到手的筹码大概是七万,但我看都没看就推出去了,具体多少钱我根本不清楚。

“没事,再等等,少不了钱。”

“你过来等,别在这儿耽误大家伙玩。”黑衣服的男子把我拉到赌场的一个角落,让我坐在一把椅子上。

气氛已经变了,刚才对我礼遇有加的人现在都变得凶神恶煞。

“花姐,乌龙茶买来了。”一个人拎着塑料袋走进来,袋子里装着十几瓶乌龙茶。

“先给我喝口,钱肯定差不了。”我把手伸进袋子里翻腾,看到里面还有一张超市小票。

“怎么没有凉的?”我一边嘟囔,一边在袋子里翻了几下,顺手把小票翻过来,看到上面写着“家乐福”三个字。

“你也没说要凉的呀?赶紧拿!”后面的人催促道。

我拿了一瓶乌龙茶,打开盖子喝掉大半瓶。这时我大概知道自己在哪儿了,这个人从出去到进超市买东西,加上结账再返回,前后18分钟。

我在莲花山的家乐福超市附近的一个售楼处地下室,但是我该怎么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同事呢?

我冲着花姐招手: “花姐,跟你商量个事。”

“干什么?”花姐站在那里动都没动。

“我这次来结的款项大约是三十万,我刚才才签了十万的单子,再给我签十万呗,反正我也走不了,钱款也肯定能到位,就是时间问题。”

“你上笔钱还没还,还要签单?”

我一脸诚恳地对花姐说:“肯定能还上,你放心,这次钱款一共三十万,我再签十万没什么问题。”

花姐考虑了一会儿,冲着我身后的人点点头,他把一直压在我肩膀上的手松开了。

他们这些人就是靠赌局“杀猪”,将我们的钱做局赢光之后用签单让我们背负一笔债务,借钱是他们的目的,所以花姐才会这么痛快地答应。

我又签了十万的单子,但是没立刻上桌。这十万的筹码是我用来打掩护的,证明我还想继续赌。

“花姐,你再刷一下我的卡,看看钱到没到账?”我主动提出来。

“还没有。”

“要不,我给他打个电话?是不是发短信他没注意?”

“打电话?”花姐有些犹豫,“打电话必须开免提。你们先去把机器关了。”

她的机器应该就是手机信号屏蔽器。

我接过手机,打开免提,心里盘算好计划,给宋队拨了过去,响了六七声之后,那边才接电话。

“喂,喂。”我先喊了两声。

“喂,信号不好?你说什么?”电话另一头是宋队的声音。

“我问你,钱怎么还没汇到?”

“什么?听不清,你再说一遍。”

“钱,我的钱,莲花工程有限公司,工程款,租挖山用的机械的钱!能不能听见?”

“你是哪个公司?是和平物业吗?”

“哎呀,不对,什么和平物业,我问你钱怎么还没到账?”

“哦,钱呀,我知道,我知道。网上汇不过去,我在佳兆业广场这儿找工行的二十四小时银行呢,你再等等。”

“家乐福旁边不就是吗?你快点,我这着急。”

“好,我现在就去办汇款。”

我挂断了电话,心里有些打鼓,我不知道宋队是否真的明白我的意思。和平物业就在莲花山,他应该听出来了,我还提到了家乐福,他应该也能找到这附近。

我现在有点后悔了,因为我和花姐说钱款只有三十万,这十万的单子再输了我就没借口继续签单了,如果宋队他们还没找到我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我打起精神,开始认真玩牌,争取让手里的钱坚持得久一些。经这两场赌局我也多多少少发现了一些端倪。现在牌桌上一共十个人,我和休闲装肯定是被“杀”的,“杀猪”的我能看出来三个人,只要这三个人跟牌,我和休闲装十有八九就会输。

认清规律之后我开始拖时间。可是我再小心谨慎,也架不住自己是猪在狼圈。牌局玩到这时已经到了无论大小都被通吃的局面,没到半个小时,我手里七万块钱就剩下两万了。

“钱怎么还没到……”身后有人问我。

本来这就是“杀猪局”,无论我如何过牌最终赢的肯定不是我。我一直弃牌拖延时间,休闲装先输光了退桌,立刻有两个人围了上去。

牌局还在继续,我用余光看了休闲装几眼,他站在一旁显得很纠结,手里拿着一张纸。他到现在输了几十万,不知道还能签多少钱。

休闲装摇了摇头,被一个人搂着肩膀往一间休息室带去。

没过十分钟,我也输光了,刚从赌桌站起来,花姐便把我拉到一旁黑着脸问:“钱怎么还没到账?”

“再等等,钱肯定少不了。”

“姐,别和他废话了,让他先去那屋里看看。”有个人从后面推了我一把。

“欠债还钱这是本分,姐今天也不想难为你,你先去旁边的屋子歇一会儿,考虑考虑吧。”

推开休息室的大门,我吃了一惊,休闲装被五花大绑,满脸都是血。

“你到现在欠了七十多万了,打算怎么还钱?”看场子的人一边说一边朝休闲装的脸上打了一拳,这拳正中面门,休闲装的鼻血顺着嘴角就淌了下来。

“我……我……慢慢还……”

“你能还个屁,七十多万猴年马月能还上?你赶紧把字签了,看在你是老客户的面子上,花姐还能送你点筹码,搞不好就翻身了。”

“我不能签。”休闲装断断续续地说。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这人连扇了休闲装十几个大嘴巴子,休闲装崩出了半颗碎牙。

我身后的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这哥们是老客户了,但是欠得实在太多了,让他把房子过户一直不同意,你看看他这是何苦呢。”

我知道这是在杀鸡给猴看,不过他们也太狠了。我原以为他们只是做局收些赌资,没想到竟然还打起了别人房子的主意。

“你们……你们这是骗我……我要报……报警……”休闲装含混着吼道。

“报警先把你抓起来!你自己吸毒你不知道?”

“你们……骗……骗我吃的……”

“放屁,你自己吸毒还想赖我们。今天你不还钱就两条路,切一根手指头,或者把你送进戒毒所。我告诉你,强制戒毒是两年,这两年你就别想回家了!”

我算是知道他们的手段了,这伙人针对被“杀猪”的对象不同采用的方法还不同。像我这样外地来做生意的,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骗我签单让我还钱,甚至把我扣押在这里。但像休闲装这种本地人,他们怕把人逼急了他会去报警,就诱使他吸毒来控制他,只要不报警,他们有的是办法让他还钱。

“来,咱们去旁边屋。”

后面的人把我带出这个屋子,来到我之前休息的那间屋子。进了屋子后,这个人从兜里拿出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三粒红色的药丸。

我心道不好,到现在我一共签了二十万的单子,他们也想用对付休闲装那套来控制我了。

“尝尝这个,提神又给劲。”那个人把药丸倒在手上递过来。

“这是什么玩意儿?不会是毒品吧?”

“这可不是毒品,你别听刚才那个胖子胡说。这是提神的,和咖啡一样。”

“我不吃,我现在挺精神的。”

“咣”的一声门开了,花姐拿着我的工资卡走进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别给你脸不要脸,你要么现在把这个东西吃了,要么现在把钱还了。钱现在还没到账,你耍我们呢!”花姐凶相毕露。

我观察了下形势,屋子里两男一女,屋外还有几个人,要是真动起手来我肯定占不到便宜。把药丸含嘴里找机会吐出去?这也不行,麻古那玩意进嘴就化,含嘴里和吃下去没什么区别。

我多希望现在宋队他们能冲进来,我们里应外合把他们一网打尽。可现实不是英雄电影,看赌场里这安逸的情况,至少外面的暗哨还没发现可疑的人。

想来想去,他们如此这般就是为了钱,只要能拿到钱什么都好说。

我决定赌一下!

“花姐,要不然这样,你再让我打一个电话,催一下。”

花姐说:“想打电话?行呀,把这个药吃了再打。”

“我就再打一个电话。”

“不行。”旁边的人说着冲我的脸就打了一拳,被我抬手挡了一下。另一个男的冲上来,用手按住我的肩膀,我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抬手顶住他的胳膊。

“你还不老实。”一个男的冲过来朝我肚子踢了一脚。这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我肚子上,我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另一个人用手压住我,用手掰住我的脖子,把我的头扬起来。

连续挨了几拳,我头晕眼花。他们过来用手使劲掰我的嘴,我靠着墙一边用力和他们抵抗一边咬紧牙关,我们三个人一时间僵持起来。

“你是不要命了。”一个人和我撕扯半天也没把我的嘴弄开,一气之下又开始挥拳打过来。

我嘴里涌出一股腥味,鼻子也淌出热乎乎的血。药丸已经抵在我的唇边,浓厚的气味闻起来刺鼻,混杂着鲜血的腥气更让人作呕。

正在这时,我听见外面一阵嘈杂,按着我的两个人愣了下。花姐开门向外一看,突然大喊一声:“快跑!”

我知道是宋队他们来了。

花姐跑了出去,剩下两个人急忙起身也往外跑。第二个人的后背刚从我视线里消失,立刻又飞了回来,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费力地睁着肿胀的眼皮,我看见这是狐狸来了个漂亮的回旋踢。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狐狸朝我冲过来:“没事吧?”

我摇摇头,和狐狸共事这么久,这是我第一次觉得狐狸真帅。

事后我才知道,当时宋队是故意装作信号不好,为了能够拖延时间从我这里获得更多的信息。

我一开始说莲花工程公司的时候他就想到是在莲花山,随后提出的和平物业也是为了向我确认位置,我说的家乐福指引他们到了附近。

我在停车场看到的被墙堵住的那一部分其实就是家乐福超市。虽然我感觉停车场是地下一层,但由于这里是山坡,家乐福超市确实在一层,只不过是在这栋公寓的另一侧。

但最终让他们找到我的却是别的方法。我在电话里说我这里信号不好,当时狐狸就提出赌场可能有信号屏蔽器,利用这个宋队他们开始逆向思维,在家乐福周围让警员们分散开,用手机测试信号,哪里信号不好就着重调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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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这附近有放风的人,狐狸便确定了这个地方就是赌场。因为要对付放风的人,所以他们耽搁了一些时间,将周围控制住之后才开始对赌场进行强攻,然后冲进来将这伙人抓获。

赌场还有一条通道,就是那间休息室,可以通到外面。只不过我们早已经将周围守住,赌场的涉事人员被一网打尽,一个都没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