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节选自《重案实录》,作者: 刘星辰,出版社: 云南人民出版社,经博集天卷授权在网易新闻平台发布,欢迎关注,禁止随意转载。】

一大早我就接到消息,有一个小孩儿失踪了!

到了派出所一问,小孩儿家属昨晚就来报失踪了,派出所值班的民警帮着找了一晚上,结果毫无头绪。

今早大家都觉得情况不妙,一个二年级的孩子失踪,到现在毫无消息,只怕是出事了,于是通知了刑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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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踪的小孩儿叫任宇,放学后他和同班其他几个学生被托管班老师接到托管学校。

这个托管学校不大,是用一个居民楼一层改建的,一共五个班级,加起来四十多个孩子。

托管班四点开始组织孩子写作业,五点后陆续有家长来接孩子。托管班建在一个封闭的小区内部,托管老师经常让小孩儿一起到门前的空地玩。昨天任宇在空地玩,下午五点四十分左右,任宇的母亲来接孩子,托管班才发现任宇不见了。

“托管班有监控吗?”我问派出所的同事。

“班级里面有,但是门外空地没有,小区比较老,也没监控。”

“托管班的人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当时托管班的老师在屋里,没注意外面的情况,能看到小孩儿走失的只有当时和他一起玩的孩子。我们接到报警的时候很晚了,没法联系到托管班其他的孩子。”

“我还是先向关系人了解下情况吧,谁在所里?”

“询问室里坐着的是托管班的老师,调解室里坐着的是失踪孩子的家长。”值班同事指着走廊左右两间屋子说道。

我走进询问室,看到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瘫在椅子上,她两眼乌黑,头发蓬乱,精神状态很差。

“我是刑侦大队重案队的,来问问走丢孩子的事情,你能提供什么线索吗?”

“我不知道……我当时在屋子里……这也不能怨我,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也没丢过孩子,呜呜呜……谁知道能出这种事情?呜呜呜……”

我刚问了一句话,托管班的老师就情绪崩溃了,抱头痛哭。我又问了几个其他问题,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没办法,我只好转向调解室去问问孩子家长。

“你好,我是刑侦大队的,你能详细说下走失孩子的情况吗?”

“情况?你是警察你来问我孩子的情况?我的孩子丢了!我要是知道孩子的情况还来这里找你们干什么?一晚上你们在这儿问来问去的,还不赶紧去找孩子!问能把孩子问出来呀!”孩子的母亲冲着我吼道。

我本想详细了解情况,被她一,后面的话全憋嘴里了。不过我没和她计较,自己的孩子走丢了,她的焦急我能理解。

正巧孩子的父亲买早饭回来了,他情绪比较冷静,给我说了孩子的大致情况。

昨天任宇穿的是校服,里面有一件蓝色短袖,鞋是墨绿色的运动鞋,书包是浅蓝色的,后面有一个奥特曼头像。

小孩儿的父亲拿出手机给我看照片儿,胖乎乎的一个小男孩,虎头虎脑的,看着挺可爱。

我把小孩儿的照片儿打印了几份,和狐狸一起沿着托管班开始一户户走访。别看狐狸平时懒洋洋的,总喜欢偷懒耍聪明,可是听说孩子走丢了,他干起活来毫不含糊。

我们沿着马路边的商铺一户户出示照片儿,很快警察找丢失小孩儿的事情便传播开了,不少热心市民都向我们打听情况。

人多力量大,很快我们就收到了消息。有一个环卫工人在打扫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儿童水壶,看水壶很新,就留了下来。我立刻拍了水壶的照片儿发回所里,经家长辨认,正是任宇用的水壶。

“这个水壶是在哪儿找到的?”我急忙问环卫工人。

“前面路的拐角,一个小店旁边。”

我和狐狸来到拐角的小店,那是一个卖零食的小商铺。

“你好,我们是刑侦大队的,环卫工人说昨天在你店门前发现了这个水壶,你还有印象吗?”我举起水壶问。

“水壶?噢,噢,有印象,这个水壶是我让环卫工人拿走的。”店主说。

“什么意思?你说详细点!水壶是你发现的?在哪儿发现的?”狐狸急忙追问。

“昨天有辆车路过这里的时候,从车里扔出来一个书包,有人下车把书包捡回去,但水壶落下了,应该是从书包里掉出来的。我看水壶挺好的,应该还能用,就让环卫工人拿走了。”店主回答。

“车?什么车?”

“应该是一辆灰色的轿车,车牌我没注意。”

“你这儿有监控吗?”我问。

水壶是任宇的,那么书包应该也是他的,他很可能就在那辆车里。如果他不是自己走丢而是被人开车带走的,事情恐怕就严重了,很可能是拐骗小孩儿,甚至是……我不由得想到前不久破获的案子,舅舅为了钱将自己七岁的外甥活活勒死,案件初期的情况和现在如出一辙。

“嗨,我这么小的店还要什么监控呀……”

我和狐狸从店里出来。我站在人行道上张望。路边一个监控都没有,附近几条路的路灯都还是老式的弧光灯。

“事情麻烦了,小孩儿不是走丢,而是被拐走了。你快打电话向大队汇报一下,需要增加人手。”狐狸皱着眉说。

在发现小孩儿很有可能是被拐跑后,我们整个中队全上了。以小店为田字中心,将周边分成四个区域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我和狐狸一队,对沿途的每间店铺进行询问。这里情况比较特殊,居民区的道路四通八达,呈放射状辐散,每一条路都能通到不同地方,排查工作量很大。

中午的太阳晒得人抬不起头,我的衬衫早已被汗浸透。一上午,我们走访了十几家商铺,都没有收获。

这时候,派出所来电话了,他们说任宇家长收到了勒索短信。

我脑袋“嗡”的一声,最不愿见到的情况还是出现了。

我们立刻赶回局里开紧急会议。

勒索短信只有一句话:“你们的孩子在我这儿,明天准备五十万,不要报警。”

发信息的号码是未实名的手机卡,我们拨打了这个号码,和预料的一样,手机关机了,想来在下一次联系之前这个手机是不会开机的。

“你们好好想一想,什么人会绑架你们的孩子?”宋队问任宇家长。

孩子父亲用手抓着自己的头发,使劲回想,孩子母亲在一旁号啕大哭。

这种绑架案件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十之八九都是熟人作案。只有熟悉的人才会了解家庭经济状况,提出合适的金钱要求。这一类案件侦破的主要工作方向是家属,我们现在能做的有限。

“我想不出来……”小孩儿父亲痛苦地说。

“你们警察不是能定位手机吗?你们定位刚才发短信的手机啊!抓他啊!”小孩儿母亲忽然站起来说。

“手机发完短信就关机了。”我说。

“关机了也能定位呀!你们赶快定位,定位就能找到孩子了!快呀!”小孩儿母亲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

“你电视剧看多了吧?手机关机没法定位!”宋队严肃地说。

小孩儿母亲终于不再哭闹,坐到了一旁。从我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她就没对小孩儿失踪提供过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一直处于歇斯底里的状态。

“咱们现在也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只等绑匪联系我们,得主动出击。星辰,你说有个店主看到书包是从灰色车上扔出来的是吧?是什么车?”宋队问我。

“没看清是什么车,只知道是辆轿车。”

“好,时间差不多了,学校也快放学了,你和狐狸去托管班,从班里的小孩儿入手,看看能不能问出任宇是被谁带走的,昨天在外面一起玩的小孩儿肯定有人看见。其余的人去查车,把这一片区域内所有的灰色小轿车全找出来。”

我和狐狸来到托管班,时间刚好三点半,托管班距离小学只有几百米,陆陆续续有老师带着五六个孩子返回托管班。

对于未满十六岁的小孩儿,警方不能单独进行询问,我们只能等他们父母过来。直到下午五点多,我们才遇到任宇班里第一个来接孩子的母亲。

我亮明身份说出来以后,这位母亲很爽快地同意了,她把孩子接了出来。

“小朋友,叔叔是警察,想问你件事。”我没穿警服,只能拿出警官证,心里想二年级的小孩儿应该认识“警察”这俩字吧。

“小朋友,你认识任宇吗?他是你的同学吧?”

“认识。”小男孩依偎在妈妈身边,用手捂着脸有些害羞。

“你们昨天下午在一起玩对不对?他是被谁接走的,你能想起来吗?”

“我不和他玩,不知道。”小孩儿有点不高兴。

“诺诺,这是警察叔叔,你平时不是最喜欢警察吗?现在警察叔叔问你的问题要好好回答。你们班的任宇小朋友走丢了,今天都没来上学,你快想想昨晚他是和谁一起走的?”小孩儿母亲蹲下来对他说。

“任宇最讨厌了,我才不和他一起玩。”小孩儿嘟了嘟嘴。

“怎么回事?他欺负你了?”我也蹲下来问孩子。

“他老是打我,上次都把我头打破了,好痛好痛的。”小孩儿一边说一边捂住自己的头。

“那个……警察同志,要不你们先等等,我来问问他。我孩子以前和任宇打过架,小孩子嘛,今天打架明天就和好了,可能他现在还有气,我先劝劝他。”

我点了点头。

“你在这儿陪着这家孩子,我去问问另一家试试。”狐狸对我说。看到又有家长来接孩子,他准备和我分头行动。

过了一会儿,这位母亲站起身,对我摇了摇头,告诉我小孩儿也不知道任宇是被谁接走的,只看到他上了一辆轿车。

“是什么车?不对,是什么颜色的车?”我觉得一个二年级的小孩儿恐怕根本弄不清车的型号。

“银色的车。”小孩儿怯生生地回答。

之前店主看到书包是从灰色的车里扔出来的,这个小孩儿却说任宇上的是一辆银色的车。我正想继续问问小孩儿能不能搞清灰色和银色的区别,听见狐狸那边好像快吵起来了,急忙走过去。

“这位家长,你冷静点,我们只是想问问孩子有没有看见任宇跟谁一起走的。”狐狸在对一个家长解释。

“我孩子说没看见就是没看见,你也不能逼着孩子想吧?再说了,如果是别的孩子的事情,我家小孩儿还能记起来,任宇他打过我孩子好几次,现在我家孩子一看到他都到处躲,你还让我家孩子去想任宇的事,你们这么做是不是有点过分?”家长很生气。

“你家孩子也被任宇打过?”我走过去问。

“对,这个班的哪个孩子没被他打过?好在我孩子和他在学校不是一个班的,你可以去学校打听打听,任宇是个什么样的孩子,我们都想集体提出申请让他转学。”家长说。

狐狸挠了挠头没吱声。

从这些家长的态度我们能发现,任宇可能比较调皮,爱欺负人,这些小孩儿不太爱和他玩。

我和狐狸一直待到托管班的孩子全被接走,也没问出是谁接走了任宇。他在这个班里不太受欢迎,没有什么朋友。

从托管班出来,我看到一辆车从前面的路口开过去,夕阳有些刺眼,恍惚间这辆车的颜色像是灰色,又像是银色。我眨了眨眼,觉得自己眼花了。

六点钟的太阳刚落下去,斜射过来的阳光带着微微的淡粉色,照在金属上反射出不同的光。我又看了许久,确定刚才那辆车是银色的。

我突然意识到,傍晚的阳光照在车上,车的颜色会发生变化!

我拉着狐狸站在路口观察一辆辆开过去的车,银色的车子在日落阳光的照射下会让人感觉是灰色,只有进入阴影处才能看到本来的颜色。

任宇是五点多被人接走的,那时候托管班的楼正好挡住太阳光,可以看清车本来的颜色。小孩儿说得对,那是辆银色的车。

我和狐狸赶回队里,虽然没什么突破性的发现,但是确定了车的颜色,还是能缩小侦查范围。

重新查询结果又让我们傻眼了,银色车要比灰色车多一倍,工作量直线上升。

我们一直在排查车辆。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任宇家长又收到了绑匪发来的短信。

“准备五十万,明天放到家乐福超市储物柜。”

这条短信并没有让我们停下手中的工作。绑匪的信息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把找回孩子的希望寄托在绑匪的仁慈上,结果往往会很残酷。我们现在只能熬夜加班,希望能从银色车辆上找到蛛丝马迹,救出孩子。

宋队当晚联系银行,任宇的父亲把房产证拿出来做的抵押,约定好明早取五十万。

第二天早上,我感觉眼睛很花,盯着电脑看了一整晚,前前后后查了近百辆银色轿车,但都没有发现符合作案条件的。

宋队将队里的人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继续追查车辆,另一部分参与交付赎金,伺机抓捕。

家乐福地处闹市区,在商场的地下一层,进门之后需要坐扶梯,超市入口两侧有储物柜。

“这里的环境很封闭,绑匪怎么会选这个地方?”狐狸奇怪地问。

我们观察了下周边情况,超市只有两个出口,一前一后,只要我们守住出口,绑匪拿完钱之后就会成为瓮中之鳖。

“先别管那么多,按照既定的方案,把前后两个口守住,在附近安排两个人盯着储物柜,戴上耳机,随时报告信息。”宋队说。

我被安排在超市的入口,为此我特意找超市要了套工作服,伪装成工作人员站在一旁,正好盯着两侧的储物柜。

过了一会儿,狐狸走过来,他捧着黑塑料袋,找了个储物柜将袋子放进去,拿走了取件密码条。

我看了下时间,刚刚八点,耳机里传来宋队的声音:“我已经让家属把开柜密码发给绑匪了,现在各个位置的人都盯紧点。”

大概过了半小时,有一个人朝储物柜方向走来,眼睛一直在看手里的手机,走到储物柜的机器前停下了。

不对!我立刻警觉起来。如果是存包,会直接按键;如果是取包,会拿着纸条,而这个人却对着手机输入密码。

超市的储物柜不是寄存箱,使用的人都是来超市买东西的,这种从外面进来取东西的人几乎没有。这个人很可能就是绑匪!

“我这儿有个可疑的,穿着黄衣服,正在取货。”我用手捂着耳机对着麦克风说。

“我也看见这个人了,他是一个人,周围没有其他可疑的人。”商场外面的同事说道。

“是一个人,骑摩托车从马路对面直接过来的,就他自己。”另一个点位的人说。

“怎么办?宋队,动不动手?”有人问。

“不能动手,跟着他,看他去哪儿,必须要找到孩子,让他把钱拿走。”宋队说。

我就站在距离这个人5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输入密码后,“砰”的一声,柜门开了。他把黑色塑料袋取出来夹在腋下,转身离开。

“小伙子,我这个包用不用存?”一个老奶奶过来问我。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是超市员工了。”说着,我脱下家乐福员工外套,追了出去。

“各组注意,分开跟,对方骑的是摩托车,必要时下车,不能让他跑了!”宋队在电台里指挥。

黄衣服的人上了停在路边的摩托车,把塑料袋放在前面,开车一溜烟地离开了。

我们急忙开车追了上去。好在现在接近中午,道路比较通畅,不然我们根本追不上摩托车,只见他在前面左拐右绕,骑得飞快。

眼见前面小路众多,一旦他拐进小路了只怕我们的车跟不上。耳机里传来宋队的声音:“可以抓捕!重复,可以抓捕!”

前面信号灯正好变红,我直接跳下车直奔前面的摩托车而去。摩托车上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我从后面一把搂住脖子,从摩托车上拽了下来,压在身下。后面的同事也赶了上来。

“老实点,警察!”

“你们……要……干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是跑腿公司的。”

“什么跑腿公司的,你给我老实点,谁让你来拿东西的?”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把他的身子翻过来。我觉得有点不对劲,绑匪选了一个地下超市储物箱来收钱,怎么可能亲自来拿?眼前这个人一脸惊恐,不像是装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有人打电话去公司,让我去帮忙把东西拿回去。”

“拿到的东西要送哪儿?”

“没说要送哪儿,只是说先拿回公司。”

我站起身朝周围看了看,不少人正好奇地往这边看,路口的人越聚越多。我把这个人拉起来按到车上,他脖子上挂着一个工牌,上面有照片儿和联系电话,还写着跑腿公司的名字。

“宋队,宋队,人抓住了,但不是绑匪,是对方雇的一个跑腿的。”我低声对着麦克风说。

“你让狐狸把他带回局里。你和其他人去南沟湿地找孩子,绑匪来短信说孩子在南沟湿地。”

等我赶到南沟湿地的时候,孩子已经被找到了。准确地说,是孩子的尸体被找到了。

孩子在湿地湖边的一簇灌木丛里,身上被麻绳捆了三段,有一截绳子勒在脖子上,深深地嵌进肉里。他身上脏兮兮的,嘴角还有淡淡的血迹,身体早已冰凉。不知是死后被扔到这里的,还是在这里被勒死的。

绑匪撕票了!我侧过脸去,握紧了拳头。宋队在旁边也一言不发。

虽然做了最坏的打算,但是谁都不希望是这个结果。

宋队说,他是得知任宇的父母接到绑匪短信,说小孩儿在南沟湿地之后才决定抓捕的。但他现在非常自责,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决定激怒了绑匪,害了孩子。

尸检报告很快出来了,法医通过胃内物判断小孩儿的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四个小时。也就是说,在决定抓捕的时候,孩子已经遇害了。

法医提出,小孩儿胸口的肋骨全断,内脏受损出血。胸腔肋骨是受创断裂的,应该是受到正面撞击或者摔在硬物上。而小孩儿的死因是脏器受损,脖子上的勒痕只有印记没有血痕,说明是在死后被人再次勒住脖子。

这让我们陷入了困惑。从绑匪的行为和他选择交易的地点来看,他根本没有强烈的拿钱的欲望,而且小孩儿死亡的时间是在二十四个小时之前,而受害人家属收到绑匪短信的时候是在昨天中午,那么绑匪发短信的时间与小孩儿死亡的时间几乎是重合的。

也就是说,绑匪一开始就没想让孩子活着。

熟人作案!我立刻做出判断。被害的小孩儿肯定认识绑匪,这是绑匪不留活口的主要原因。绑架案件中,被害者被蒙住眼睛其实是最安全的,看不见绑匪才有可能被释放;看见了绑匪,就可能被撕票。

“我觉得还是应该从小孩儿家长的熟人入手去查。”我对宋队说。

“嗯,把银色车辆的所有人范围缩小到小孩儿家长身边的人。现场交给技术中队处理,你们赶紧回去继续追查车的下落。”宋队说。

我开车往队里走,半路狐狸来电话,他说被抓的跑腿公司的那个人身份属实,而且联系他们公司帮忙取货的号码与绑匪发短信的号码一致,应该是同一个人发的。

我拐去移动营业厅,查这个号码的通话记录。得到的反馈是,这个号码是昨天中午开卡的,只打了一个电话,就是给跑腿公司打的。一共发了三条短信,分别是昨天中午、今天早上和今天上午。

这三个短信我们都查到了,一个是勒索短信,一个是给跑腿公司发的开柜密码,最后一个是发给被害家属小孩儿位置的。

我觉得这个陌生的电话卡有些不对劲,它是昨天中午才开卡的,而法医推断的小孩儿死亡时间最早也就是昨天中午。

之前我办了一起绑架案,绑匪在实施犯罪前做好了一切准备,包括踩点、定计划和准备工具。

而现在的情况是,绑匪在人质死后去买电话卡,然后发短信进行勒索。正常来说,不希望家属报案应该早发短信通知,而不是等到警察介入后再进行勒索。

一切的行为都不符合犯罪逻辑。整个绑架案件中,包括小孩儿的死,都不在情理之中。如果真的想害死小孩儿,也应该在拿到钱之后再动手,不然一旦家属提出与孩子通话,不就露馅了?

“你能查到这张卡是在哪儿开的吗?”我问移动营业员。

“能,在北京路上的手机市场。”

我没回单位,而是直接去了北京路的手机市场。

在这里,我很快找到了卖手机卡的摊位。摊主告诉我,他对这个买卡的人有印象,因为正常买手机卡后都会拨打电话确定开卡是否成功,但这个人没打电话,而是直接离开了。而且他还买了一个手机,很简陋的破手机。

在这里我发现,罪犯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是在小孩儿死之后才开始进行的。

我回到单位,大家正在开案情研讨会,经过一番讨论我们决定从被害人家属入手调查。

“你想想能不能提供一些和你关系不好的人的情况,我们挨个查一查。”我对任宇母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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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都是坏蛋!没一个好人!我跟他们不共戴天!呜呜呜……”

死者的母亲情绪太激动了,我几乎没法和她进行交流。

她先从自己的工作单位开始骂起,然后骂到自己的亲戚,最后开始骂儿子的同学。此前我知道她儿子经常欺负别人,可在她嘴里都是别的小孩儿故意找事,让她的儿子请家长,别的家长蛮不讲理,诬陷她儿子打人。

“小孩儿之间打架有什么过分的,有些家长都闹到老师那里去了,还说要写什么联名信让我孩子转校,我看这帮家长没一个好东西!尤其是那个卓成浩他妈,还给我发短信要说法,我直接把她拉黑了!”

我听得直皱眉头,自己孩子打人不管,对别的家长提出的交流完全不回应,这么做只能让矛盾不断激化。

等等,我突然想到任宇班级的家长也是一个潜在的危险因素。如果任宇的母亲做人做到这个份上,保不准会有家长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

虽然我对自己的猜测抱有怀疑的态度,但我还是打算去学校查一下,之前可能我们把小孩儿之间的矛盾想得太简单了。

任宇失踪后第四天,我和狐狸来到学校。和我们想的一样,任宇非常调皮,老师都拿他没办法。有几次,任宇把别的小孩儿打伤了,结果家长连一点儿歉意都没有,让老师很被动。

我们把整个年级的家长信息全拿了回来,然后将照片儿打印出来。我和狐狸赶到手机广场,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摊主看看有没有认识的人。没想到摊主记忆力惊人,一下就从一百多张照片儿中找到了买手机卡的男人——卓成浩的父亲卓跃军。

我们费尽心思,追查三天没有一点儿下落,结果却在不经意间找到了最有犯罪嫌疑的人,情况变化之快让我都有点震惊。

我立刻给老师打电话询问卓成浩的情况。老师说卓成浩的母亲前不久还因为孩子受欺负的事来学校想找任宇的家长,结果任宇的家长拒不见面,闹得不欢而散。

我查了下卓成浩父亲的个人信息,他名下有一辆银色的丰田卡罗拉轿车,这辆车的行车轨迹显示,在两天前去过南沟湿地的卡口。

卓成浩父亲的上班地点和家庭住址与南沟湿地搭不上一点儿关系,而卡口显示的时间是中午,正常来说他不应该出现在那个地方。

我在向宋队汇报之后,他毫不含糊地做出决定:立刻抓人!

我们在卓成浩的家中将卓跃军抓获。

我参与了卓跃军的审讯,他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隐瞒,供述了自己的犯罪行为。

儿子在学校老被欺负这件事已经成了卓跃军的心病,尤其是当他妻子在学校给他打电话说任宇的家人根本没出现的时候,卓跃军怒火中烧,决定要自己代替任宇的家人对任宇进行管教。

出事那天,卓跃军来到学校,他知道任宇所在的托管班,赶在任宇家人接他之前到托管班,拿出了准备好的冰激凌给任宇,告诉任宇,自己是卓成浩的父亲,卓成浩邀请任宇去玩,还说上车再给任宇父母打电话,于是任宇就同意了,跟着卓跃军上了车。

卓跃军只是想开车把任宇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吓唬一下,但是任宇上车后要求卓跃军给自己父母打电话,卓跃军拒绝后任宇就要下车,还把书包从车窗上扔了出去。卓跃军只得继续骗任宇说立刻就给他父母打电话,然后把书包捡上车。

卓跃军将任宇拉到一处拆迁工地,然后质问他为什么欺负自己的孩子。结果任宇破口大骂,没有一点儿悔意。

任宇的态度让卓跃军非常生气,一时没忍住,和任宇推搡了两下。任宇还抬脚就踢卓跃军。

卓跃军气上心头,冲着任宇的胸口踢了一脚。这一脚踢得很用力,直接将任宇踢了一个跟头,向后栽倒在地上不动了。

卓跃军看到任宇不动了,心里害怕,赶紧把他抱上车送去医院。卓跃军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口,回头发现任宇还是一动不动。伸手一探,任宇已经没有呼吸了。

卓跃军脑袋一片空白,稀里糊涂地把车开到了南沟湿地,然后把任宇扔进了一处灌木丛。

卓跃军回来后一晚上没睡着觉,他知道这件事早晚会被发现,于是想伪装成绑匪,混淆视听。

他买了电话卡向任宇的父母勒索五十万,又雇了一个跑腿公司的人去拿钱。

联系完这一切后,卓跃军回到南沟湿地,用绳子将任宇的尸体捆起来,让他看起来更像被绑架。

根据法医的尸检报告,任宇的胸部至少被重击了三下,身上还有多处擦伤,绝对不是像卓跃军说的只踢了一脚。

但任宇究竟是怎么死的,受过什么样的虐待,我们也无从得知了。

我们将卓跃军车上的行车记录仪调出来,根据他行车的路线,在拆迁工地找到了孩子的书包。也看到卓跃军确实把车开到了医院门前,停顿了一下,又开走了。

卓跃军拉着任宇到达医院的时候,孩子究竟死没死谁也不知道。卓跃军的一念之差,使得他的犯罪性质发生了改变,从过失杀人变成了故意杀人,等待他的将是法律的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