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推送出来这个时间，圣安东尼奥马刺即将迎战卡哇伊·莱昂纳德和他的洛杉矶快船。
前天马刺一场惨败，以109-130输给犹他爵士，打出2020-21赛季开始迄今最差的表现。马刺战绩来到2胜4负，新赛季两连胜开局的喜悦可以收一收了。
然而四连败，或者今天变五连败，甚至后天变六连败，加上昨天公布的德里克·怀特（以下称小白）脚趾再次骨折需要重新休养的消息，都遮挡不住一个积极的事实：这已经是支蒸蒸日上的好球队了。
四天前在主场以103-109败给卫冕冠军洛杉矶湖人，马刺主教练格雷格·波波维奇并不沮丧，也懒得遮遮掩掩，他说：“我们跟一支非常棒的篮球队交手，而我们今晚也是一支不错的篮球队。”
胜少负多固然是实力不济，却也跟赛季之初的赛程不友好有关系。马刺前六场球，只有多伦多猛龙一个来自东部的对手，没遇上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而他们除了前天被爵士投到没有还手之力外，其余场次即使输了也不难看。
从今天起，马刺要连打五个客场，其中前两个是连斗洛城双雄，这意味着他们本赛季同勒布朗·詹姆斯和安东尼·戴维斯的切磋将挤在十天内完成，很有些“小季后赛”的味道。残酷是残酷，波波维奇却说：“对成绩不是好事，但长远来看，对我们球队是个好事。”
2021年的马刺，到底是一支什么水平什么风格的队伍？我们这一年又该对他们抱有怎样的期待呢？
直接给结论：2021年的马刺是一支以25岁以下年轻人为基本盘，顺应时代特色高举进攻大旗，打快、打小、投三分，有机会冲击季后赛，但球员发展比成绩本身更重要的西部中游队伍。
我知道“西部中游队伍”这个认定跟许多人的判断有出入，毕竟无论中国美国，不少专家和更多球迷都把上赛季没进季后赛的马刺视作重建中的鱼腩，是妥妥无缘西部季后赛的下游队伍，甚至是要摆烂争状元的。
可马刺不是。
马刺这一年当然还远没有争冠的实力，但在不遭遇重大伤病减员的情况下，季后赛是完全现实的赛季目标。
◇ 发端：奥兰多气泡
NBA联盟的2020-21赛季始于12月22日，马刺队的2020-21赛季始于7月31日。（注：均为美国当地时间）
马刺新赛季的基调并不是12月开赛前后刚定下来的。上赛季在奥兰多复赛，他们有资格参加，虽然连续22年闯入季后赛的纪录终结在那儿，但他们干成了比延续纪录更重要的事情——指明球队未来重建的方向。
全队上下对这个方向都很清晰，因此本赛季一集结，大伙儿就以“bubble ball”（气泡球）代称马刺要打的篮球，意思是：像8月份在奥兰多气泡里那样打球。
“像是奥兰多的延续，”波波维奇明确，“我们在做一样的事情。”
奥兰多气泡，马刺在拉马库斯·阿尔德里奇缺席的情况下取得5胜3负。其实准确来说应是5胜2负，因为最后一场连进入季后赛的理论机会都没有，马刺就放了，小白、德马尔·德罗赞、鲁迪·盖伊、帕蒂·米尔斯全没上。
5胜2负不像菲尼克斯太阳的8胜0负那般抢眼，却也验证了马刺的新思路、新打法是可以成功的，没理由不乐观。坐稳先发的年轻后卫朗尼·沃克说：“我们已经见识了我们能做什么。我们看到自己进步了多少、作为一个团队感觉又有多大不同。我们看到自己能多么高效。我们只是得坚持下去。”
◇ 基调：年轻化+快节奏
坚持下去，具体来说是坚持少限制、高速度的比赛方式，抛弃过去作为一支经验丰富的老球队那种一板一眼的打法。
要年轻化。
要快节奏。
要投进更多的三分球，以创造更好的进攻空间。
这样的基调，除了顺应当今世界的篮球潮流外，也是为了匹配马刺后场更加年轻、更有运动能力的阵容现状。波波维奇说：“我们队有了更多的运动天赋，有一套适合他们的比赛风格，速度更快，自由度更大，随机性更强一点。我想那对这支队伍是适合的。”
大方向一经确认就不能婆婆妈妈瞻前顾后，牺牲部分人的利益在所难免。为给朗尼·沃克、凯尔顿·约翰逊这些能跑能跳的小伙子释放空间，马刺休赛期狠心放弃了过去几年深受圣城球迷喜爱的投手布林·福布斯，让他成为自由球员去了密尔沃基雄鹿。
哪怕凯尔顿·约翰逊（以下称KJ）和小白本赛季之初都有伤要养，波波维奇也根本不打算改变用人原则。他说：“我们的战术、理念和打球方式都将保持不变，每个人都必须适应这点。”
波波维奇甚至明确，马刺不会根据对手是谁，或者自己队里缺了谁，就换一套打法。他认为重要的是马刺自己想怎么打，队里每个人都搞得很清楚，用统一的思想指导所有人的行动。
令人欣慰的是，需要牺牲自我给年轻一代让位的老球员们，对此也很支持，德罗赞、盖伊、米尔斯都十分热心。米尔斯说：“回顾上赛季，你不会觉得那是浪费了一个赛季。很多钱存进了银行，我们可以在那些东西的基础之上成长。”
◇ 常态：一大四小
自上赛季在奥兰多复赛起，“一大四小”就成为波波维奇的阵容常态。大部分时间，马刺只有一名7英尺左右（2.1米上下）的内线球员在场，另外四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外线球员。
奥兰多气泡中，马刺的常规先发是：雅各布·珀尔特尔+德罗赞+朗尼·沃克+小白+德琼泰·默里（以下称魔力）。
本赛季前六场，马刺的先发则是：阿尔德里奇（或珀尔特尔）+德罗赞+沃克+KJ+魔力。
外线球员多了，速度自然提了起来，转换快，出手快，进攻看上去更富有创造力。内线球员少了，则难免要在护筐、禁区对抗和篮板球拼抢等环节遇到些麻烦，防守看上去不够厚、不够硬。这是一种用兵方式的一体两面，有好就有坏，有长也有短，你不能在享受其长处的同时又接受不了其短处，爱它就要爱全部。
所谓策略无非如此，为获得你认为意义重大的一些东西，舍弃掉一些你觉得不太重要的部分，有舍有得。若是什么都想要，那就不叫策略，叫任性。
马刺选择采用“一大四小”的排兵布阵方式，当然是想清楚了以眼下的阵容配备和人员结构，继续按传统方式打球，围绕阿尔德里奇和德罗赞攻半场阵地，仰仗中距离得分，在这个时代再也赢不了球了。波波维奇只能又一次颠覆自己，改弦更张，调整自己以适应时代，同时赋予手里攒着的这一票年轻后卫充分发挥的空间。
马刺是不是攒太多后卫了？是不是在后场重复建设，又留着禁区的坑迟迟不填？
实际上，这取决于你在这个时代如何理解篮球，如何理解位置。
2020年两个赛季之间短暂的休赛期，马刺总经理布莱恩·莱特谈到内线补强时坦言：马刺会在自由球员市场上评估大个子的价值，但——后面才是重点——他相信这项运动越来越无位置之分的属性，可能会削减对7英尺高球员的需求。
注意，马刺管理层已经把“无位置篮球”（position-less basketball）当成这个时代这项运动的基本属性来思考球队建设问题了。
纠结一名球员究竟属于哪个位置变得越来越没有意义。重要的不是位置，而是功能。上场五个人，重要的也不是他们各自位置的搭配，而是功能的组合。
有了这样的基本理念，才能完全无障碍地理解马刺的“一大四小”，进而理解他们全队15人名单上显而易见的“重外轻内”。
“一大四小”不是一个中锋+四个后卫，马刺那一票后卫也不完全是后卫。
魔力与小白，身高6英尺4英寸（1.93米）；沃克与KJ，身高6英尺5英寸（1.96米）；德罗赞，身高6英尺6英寸（1.98米）。马刺现在的常规轮换阵容中，除了米尔斯是身高不足1米9的真正小个儿，其他球员都不矮，都能跟大个儿一块儿抢篮板，抢下来就能直接运球打反击——马刺这“一大四小”，并不真的“小”。
截至前天赛后，马刺本赛季平均每场输4.8个篮板，篮板能力排全联盟倒数第三。但一场一场去看你会发现，马刺只有最近两场打爵士和湖人篮板输得有点多，前面四场都还好，而整个联盟不是每支球队都有鲁迪·戈贝尔，也不是每支球队都有安东尼·戴维斯和马克·加索尔，同时马刺也不会场场都少个阿德。总的来说，“一大四小”就算身高吃点亏，马刺也还承受得起。
除此之外，马刺近年选秀累积下来的这批年轻人还有一个共同的球队特色：能防。从2016年的魔力、2017年的小白，到2018年的沃克、2019年的KJ，再到2020年的德文·瓦塞尔、特雷·琼斯，个个都有防守可靠的行业认证。波波维奇的队伍从来不会放松对球员防守态度与防守潜能的考量。马刺的“一大四小”之所以行得通，正是建立在这些“小个儿”并不真的“小”，而且个个都能防的基础之上。
不要用位置去描述球队的优缺点。你可以挑剔马刺的篮板球和禁区防守，波波维奇也会要求他们做得更好，但那未必要靠同时摆上两名大个儿来实现。一旦回过头去用“两大三小”，你就又失去了“一大四小”的各种好。
◇ 短板：三分投射
要说打快打小的新马刺有什么短板，甚至命门，那还得说是三分投射的水准。
自上赛季奥兰多气泡开始，马刺肉眼可见地提升了三分球的比例和数量。从比赛中我们明显感受到：德罗赞三分投得多了，阿德三分也投得多了，小白（在奥兰多）的三分球变准了，KJ和沃克的三分球也在水准之上。
季前赛沃克曾表示：“我会说这（投三分）一直是重点，但同时波普（波波维奇）就是想让我们投轻松的篮。只要有空位，那就投。十次当中有九次，他会希望我们投的是三分球。”
然并卵，还是不够。
前天对爵士输得那么惨，最触目惊心的差距就在三分球。爵士投了41个三分球，命中21个；马刺只出手19个三分球，进了6个；爵士光博扬·博格达诺维奇一人的三分球（7中6），就能抗衡马刺整队——咦？博扬·博格达诺维奇？马刺2019年夏天曾努力追求过的，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马刺正是缺一个博格达诺维奇这样能大量投进三分球的锋线球员。德罗赞再提升三分比重，KJ和沃克的三分命中率保持得再好，他们也不是博格达诺维奇那种站在三分线外就能震慑对方、迫使对方改变防守的投手。
刨掉前天那场败仗不谈，马刺本赛季前五场球，在三分线外拿到的分数和丢的分数一样多，都是174分，平均每场34.8分。也就是，平均一场能投进11到12个三分球。这在当今NBA是什么水平呢？30支球队，排在20名左右的水平。
因此简单粗暴地讲，还是不够，还是不够，还是不够。
32岁的米尔斯是马刺当前最优秀的三分机器，赛季开始以来他状态正佳，以53.6%的高命中率，场均命中2.5记三分。但米尔斯是个替补，也只应该是个替补，他6英尺出头的身高注定了在防守端要被对方针对。现在波波维奇为了确保球队的进攻水准，第四节决胜时刻常把米尔斯摆在场上，牺牲部分防守，这显然不是马刺的最优解。
马刺的最优解，是那些理应在决胜时刻上场的人——魔力、小白、KJ、沃克——也能像米尔斯一样稳定地从三分线外把球投中。
内部挖潜，自我提升，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 角色：德罗赞&凯尔顿·约翰逊
一个可能未被充分重视的事实：马刺篮球已经变了个模样，而德马尔·德罗赞依然是这个队最好的球员——不仅是阵中最有把握的得分点，而且是全队最可依靠的半场阵地进攻发起人。
理论上马刺正在发生的变革就是针对德罗赞与阿德的。这样说很残忍，却是真相。无非是认定以双德为核心的那一套没有前途了，马刺才会坚定推动年轻化，把几个年轻人拉到舞台中央。双德又都进入合同年，于是名字出现在各种交易传言中，不排除随时走人的可能。
在这样的背景下，德罗赞却不断证明自己能和那群小伙子共存，甚至，那群小伙子眼下没了他还不行。
魔力、KJ、沃克同时在场的优势是能快速反击，一旦防守成功，扭头就跑，轻松得分机会抓得很好。可他们也有显著的劣势，即快攻只要打不成，落入半场阵地，他们的攻击手段不够丰富，没法很好地破解对方防守——这就要把球交给德罗赞了。
本赛季到目前为止，德罗赞平均每场得21.3分，助攻7.3次，两项均居全队之首。想象一下，要是他突然被交易，身上这些分数，还有策动半场阵地进攻的这些工作，马刺有谁可以替他承担？
组织进攻的部分，待小白恢复健康，应当可以和魔力共同分担。得分呢？特别是打到关键时刻的“英雄球”呢？我是不是还没提到，自奥兰多气泡以来，德罗赞第四节的攻击效率相比过去又提升了一大块？大概是因为前三节能省下更多力气，德罗赞末节变得更可靠了。
和德罗赞一样在新马刺队中拥有不可替代的角色的人，是被波波维奇称为到目前为止全队“最亮的仔”（brightest spot）——21岁的凯尔顿·约翰逊。
自从在奥兰多被解除封印，KJ就把自己身上的明星潜质抖出来给所有人看了。最近两场对湖人和爵士的比赛，虽然马刺都输了，但KJ的个人得分均上20。目前他本赛季的数据，得分（16.2）排全队第二，篮板（7.5）列全队之首。
KJ独特的角色，还不是这些数据能反映的。在马刺“一大四小”的阵容中，KJ是那个需要日常去跟比自己高大强壮的对手做对抗的人。今天之前，他本赛季已经主防过多伦多猛龙的帕斯卡尔·西亚卡姆、新奥尔良鹈鹕的锡安·威廉姆森和站在当今篮球世界顶端的勒布朗·詹姆斯，时不时换防还要跟安东尼·戴维斯对位。
“我到场上，不管把谁放在我面前，我都向他们冲上去。”KJ如是说。
这股子初生牛犊的勇气，老球员们都看在眼里，赞许不已。米尔斯声称：“我觉得公平地说，我们现在都不必把这看作错位了。他年轻，他壮实，他强硬——真的很硬——绝对是为这项任务而生的。”
除了身高6英尺8英寸（2.03米）的盖伊，马刺没人能扛起KJ在4号位的角色，波波维奇要把“一大四小”执行到底，KJ的表现至关重要。
◇ 鸡汤：年轻没有失败
前天对爵士的比赛剩5分35秒的时候，波波维奇叫了个暂停，当时马刺落后31分，胜负早无悬念。
老爷子不是因为愤怒叫的暂停，但他确实有目的。留在场上的五位年轻人分别是新秀瓦塞尔和特雷·琼斯、去年的首轮秀卢卡·萨曼尼奇、三年级内线德鲁·尤班克斯以及上赛季的先发特雷·莱尔斯，波波维奇对他们说：“接着打，好好防守，努力做我们试着教你们的每一件事。还剩挺好的一段时间，好好利用。”
即使比赛进入了垃圾时间，波波维奇也没放弃教导孩子们，因为总会有收获的。沃克也是这么过来的，他说：“任何经验都是好经验。能够到场上去，犯些错误，吸取一些教训，进步总是好的。让那些家伙把脚打湿，适应比赛，看看他们能做些什么，这真的很重要。”
这就是新马刺的氛围。赛季漫长，你以为不重要的那些时间，总有人在悄悄吸收着些什么。什么叫蒸蒸日上？只要到场上去努力，甭管做的是什么，总归是对的——这份没有失败可言的成长的惬意，就叫蒸蒸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