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每一个时代都渴望更美好的生活,越是对当下混乱的姿态感到绝望和压抑,人们的渴望就越是强烈。到中世纪末期,生活的基调是极端的失望。在15世纪法兰西-勃艮第人的生活中,个人能享受生活的强烈自信的调子,几乎是听不到的。相反,这样的调子却贯穿文艺复兴和启蒙运动两个时代。那时的生活是否是异乎寻常地郁闷呢?有时看来的确郁闷,因为15世纪的悲观世界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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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乐的盛况还未走远

无论你到哪里去查阅那时的原始资料,无论你查阅的是史料、诗歌、布道词、宗教小册子甚至官方文书,你都只能找到纠纷、仇恨、狠毒、贪婪和贫困,例外的情况是很罕见的。你可能会问,那个时代只能欣赏残暴、骄横和放纵吗?热闹的欢乐和恬淡的幸福真的就无迹可寻吗?

毫无疑问,那个时代的记录里留下了更多苦难的痕迹而不是幸福的痕迹。不幸的遭遇成了那个时代的历史记录。然而,本能的信念告诉我们,就总体的幸福、恬静的欢乐、甜美的静息而言,一个时代不可能与另一个时代截然不同。中世纪晚期欢乐的盛况并没有完全消失,这种欢乐的调子存留在民歌、音乐里,存留在风景画的静谧氛围中,可见于肖像画的冷静表情中。

然而你禁不住会判断说,对那时的人而言,高声赞美生活和世界还没有成为习惯,还没有进入高雅的品位中。有些人思考日常生活进程并对生活做出评判,他们习惯于只议论苦难和绝望。他们眼睁睁地看着时光走向尽头,人世间的一切倾向于毁灭。乐观主义在文艺复兴时期兴起,到19世纪进入兴盛期,但15世纪的法国人却不知乐观主义为何物。

哪一个群体率先用满怀希望和满意的调子诉说自己的时代呢?不是诗人,更不是宗教领袖,甚至不是政治人物,而是学者,是人文主义者。重新发现古代的智慧使人狂喜,首先使人对当前的生活感到欢欣鼓舞,这是思想的胜利。

乌尔里希·胡腾有一句名言:“百年盛世!伟大的文学!生活多快乐!”这句话获得了广泛的引申意义。这里欢呼的人是文人,而不是所有的人。你很容易列举一些例子,用一些脍炙人口的欢呼来说明16世纪初的人如何喜欢时代的辉煌,但事实使你注意到,这些欢呼仅仅是指向重新获得的思想世界,绝对不是对生活的全方位欢乐的、令人陶醉的表达。

乐观主义已经离去

纵使人文主义者的情绪也有所节制,古老的背向世俗世界的虔诚使他们不至于狂喜。这种有节制的乐观主义调子的最佳例证与其说是胡腾那句被滥用的名言,不如说是伊拉斯谟1517年左右的书简。但在伊拉斯谟稍后的书简里,乐观主义已了无痕迹。因为触发他欢乐情绪的乐观主义很快就离他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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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517年,伊拉斯谟在致卡皮托的信里说:“我不再那么渴望生活,也许是由于我活得太长久吧,我已经开始人生的第51个年头,也许是因为我看见此生没有什么辉煌或令人高兴的东西值得去追求;对我而言,基督教信仰使我相信,更加幸福的生活等待着献身信仰的人。只要我能感觉到不久的将来就会兴起一个黄金时代,我就会想象自己恢复青春的活力。”

接下来他在信里描绘了一幅和平的前景:欧洲的君主们都同意并倾向于和平,他接着说:“我不能不坚定地期待,遵纪守法的习俗和基督徒的虔诚不仅会出现新的复兴和新的发展,而且会出现一种净化的、纯正的文学,而且会产生一种非常美好的科学。”毋庸赘言,这需要君主们的呵护。“我们目睹饱学之士的觉醒和勃兴,他们仿佛是在不约而同地回应一个给定的信号;他们彼此担保优秀文学的复兴。”

我们在伊拉斯谟这段话里看见的是纯正的16世纪的乐观主义的表达。一般认为,无节制的生活贪欲是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的基调,实际上,文艺复兴和人文主义的基本情感完全不是这样的。伊拉斯谟对生活的强调略带一丝羞涩和僵硬,且正如上文所说,这是非常强烈的精神追求。然而在15世纪,除了意大利之外,就是这样的声音也是听不见的。

悲观世界的已经到来

1400年前后,法兰西和勃艮第的知识分子喜欢蔑视生活和自己所处的时代,而且是以独特的方式表达这样的蔑视,当然并非其他时代没有类似的现象;我们可以想一想后来的英国拜伦主义思想;他们越来贴近世俗生活,情绪就越阴沉。这种情绪富有时代特征,感染力很强,但表达这种深沉忧郁的往往不是永远避世退入修道院的修士或隐身做学问的学者。表达这种情绪的人往往是编年史家和御用诗人。

由于缺乏高雅的艺术修养,又不能得到生活的乐趣,他们期待时运变好;他们不停地悲叹老朽世界的无能,对和平和正义已不抱希望。厄斯塔什·德尚不停地悲叹,一切美好的事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谁的悲观调子也不如他:

这悲哀、诱惑的时代,眼泪、嫉妒、磨难,引人走向末日的时代。

梅什诺喋喋不休地重复这苦涩的信念:世风日下,公义不存,权势掠夺弱小,弱小互相掠夺。他坦承因为忧郁而沦到自杀的边缘。他描绘了一幅这样的自画像:我是可怜的诗人,伤心,虚弱又虚荣,目睹人人悲哀,痛苦攫住我的心,我总是泪水满腔,因为死亡是我唯一的希望。

上述的例子反映了贵族的生活情调,证明诗人需要用黑色的装束把灵魂包裹起来。几乎人人都声称,人生只有苦难,人人都做好了对付更加苦难的生活,人人都说不想继续过这样痛苦的生活。夏特兰宣告:“我历尽苦难,出生于黑暗,悲叹如风雨,总是形影相伴。”“拉·马歇苦难深重。”这就是拉·马歇为自己挑选的座右铭。他是勇敢者查理活有一种苦涩味。他的肖像画表情忧郁,那个时期的许多肖像画吸引我们的正是这样的表情。

善良者菲利普浑身散发着俗人的骄狂,他喜欢吹嘘、追求享乐,同时又想功盖天下——世间堪有与之匹敌者吗?但即使他的生活也透露出那个时代表面之下潜隐的绝望。听说他一岁的儿子死去时,他说:“倘使上帝让我那样夭亡,我会认为自己幸运。”

在那个时代,“忧郁”一词之下集合了压抑、沉思和想象等诸多意义,这不是很怪吗?这说明,任何认真的思考都必然使人陷入忧郁的情绪。让·傅华萨记述了菲利普·凡·阿特威尔德的一句话。当他收到法王的信函时,他陷入沉思,“思索片刻之后,他决定回答法王派来的使节”。傅华萨评述丑陋的东西说,丑陋的东西难以想象,“没有一位画家能想象,他能画出如此丑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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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语

总而言之,在这些背负沉重、失望和疲惫的悲观主义里,有一个宗教的成分,但这个宗教成分很弱。这些艺术家的厌世情绪是世人期待世界末日情绪的回声,无处不在的托钵僧的布道深受欢迎,他们用更新的威胁和强化的想象力布道,正在把世界末日的情绪注入人们的头脑。黑暗而令人迷惑的时代、连绵不断的战争灾难正好强化了人们的想象,而那些艺术作品才是时代的最好见证。

参考文献

《欧洲的中世纪》

《文艺复兴时期》

《简明音乐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