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敬伟系中国人民大学重阳金融研究院客座研究员，本文刊于10月2日《联合早报》，原标题为《TikTok的交易难题》。
世上本无事，美国自扰之。
字节跳动旗下TikTok在美运营本是顺风顺水，然而，美国政府以国家安全的名义横插一杠子，要么卖给美国企业，要么在美国停止运营。更吊诡的是，美国政府还在这场强买强卖中“抽成”。
这显然违反了市场原则，成了政治操作，或者说美国对华博弈的手段。谁说美国是市场经济，TikTok在美有市场竞争权，还不是被美国政府强逼，还不是被Facebook（面簿）污蔑。
虽然TikTok雇的是美国人，服务器也不在中国，更是苦口婆心地解释和开展公关活动，但一切都是枉然；即使通过诉讼手段，也无法改变总统特朗普的最后通牒：9月20日前要么卖给美国企业，要么从美国走开。
当然，TikTok选择了一条“中间路线”——和亲特朗普的甲骨文“合作”。尽管如此，特朗普依然表示对如此“合作”并不满意，因为美国政府没有从中获益。
像是复活节“不给糖就捣乱”的讹诈剧，实质却是大国反智的霸凌游戏。作为对华系统性施压的一部分，美国对TikTok的掠夺式压逼其实很蛮横，最终带来的是自损自戕的结果。毕竟，TikTok在美国有8000多万年轻用户，这些年轻美国人没有了TikTok这个流行的社交视频工具，就会把愤怒转嫁到特朗普身上，影响美国大选。
须知，2016年特朗普战胜希拉里，是因为特朗普善用推特而吸引了年轻一代的支持。现在，特朗普对TikTok下手，是和年轻人为敌。即使特朗普赢得竞选连任，缺乏年轻人支持的他在第二任期，也会遭遇更多麻烦。
进入白热化阶段的美国大选，驴象两党继续恶斗，加强对华攻击力度也成为两党共识。攻击中国抢选票，向来如此，今年大选这种政治戏码火药味更强。
进入美国的TikTok不幸中枪，不仅是中国高科技企业拓展全球市场的挫折，也是美国市场的尴尬和美国政府的屈辱。TikTok被迫“卖身”，美国国家信用受损。至于谁买，都是在吃TikTok的“豆腐”。所以，微软也好，甲骨文也罢，他们参与TikTok的市场交易，都因为美国政府的政治色彩而变得不那么光彩。
更讽刺的是，无论微软还是甲骨文，都强调自己是“安全伙伴”，以附和美国政府所谓“国家安全”的政治讹诈。但事实上，这样的买主宣示，还是借力美国政府来促成符合自身利益的交易。微软退出，未必不是好事，失去一桩缺乏道德色彩的生意，却避免了微软的一桩交易原罪。
TikTok很为难，不“卖身”，其美国业务和全球业务都受影响。但是卖出去也未必是万事大吉，TikTok的全球业务也许会迎来类似的骨牌效应，其他国家依样学样要求TikTok“出卖自己”。
美国给全球提供了恶劣范例，让科技全球化和资本全球化变成了一场笑话。字节跳动作为企业，卖出TikTok是无奈选择，且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减损。因此，企业的选择无可厚非。但在美国强权的干预下，尤其在美国对华全面施压的强势下，中国也在依法帮助字节跳动。
近日，中国科技部、商务部联合公布最新版《中国禁止出口限制出口技术目录》，删除禁止出口的技术条目为四项；删除限制出口的技术条目为五项；新增限制出口的技术条目为23项；控制要点和技术参数修改涉及的技术条目为21项。《目录》的现实意义在于，无论是字节跳动还是其他公司，在出口技术的时候，也必须符合中国的要求，要经过中国相关部门的审批。总之，技术出口不可损害中国的国家利益。
这意味着，如果TikTok存在目录禁止和限制的技术条目，字节跳动也没有随意卖给外国企业的权利。国家力量的适时介入，让TikTok出售事宜变得更为复杂，但另一方面让这场不属于市场主体自主交易的行为变得更均衡了。美国以国家安全的名义强逼TikTok“卖身”，中国则以国家安全的理由棒喝这场不公平交易。让市场交易的归市场，让大国博弈的交给国家力量，这样的交易才公平，如此博弈才对等。
TikTok选择和甲骨文“合作”而非所谓的“卖身”，似有投美国所好并避免中国技术出口审查的双重意涵。然而，这样的操作未必能够“两面光”。只要中美关系不缓和，中美科技企业的不平等“联姻”还会碰撞出不可预料的火花。